第37章 迎接一号校花 今天星期一,上午8点了,艾妮还坐在钢琴前。琴盖上有厚厚的灰尘。她用指头 在琴盖上乱写乱画,现出很多“XX”。她狂叫:“给我抹掉,给我抹掉!”两脚在 琴凳下乱蹬着。 在餐厅里洗烟灰缸的老保姆“王嫔驰”耳朵很尖,嘴巴也快:“小妮妮,就来 了!就来了!对不起,我手脚慢,所以我总说要回去,可是你爸妈都不放我,不放 我。” 她快步走进艾妮的卧室,小心翼翼地说:“妮妮,你怎么啦?什么事叫你不高 兴?谁敢侮欺你?学校里出了什么事……” “你给我走开!走开!”她把琴上的教材往地下扫,然后用脚踢,踢得满屋飞。 王(女矣)(母也)一面吃力地弯腰收拾,一边自言自语:“妮妮,你怎么……” “你不要捡!也不要问!”她双脚猛烈地踢蹬着钢琴,发出震耳的响声。 王(女矣)(母也)心中发急,但不敢制止。 她踢累了,往床上一倒,又用拳头在床上擂打。最后把被盖枕头全部踢倒地板 上,幸好地板上是铺了地毯的。 王(女矣)(母也)走向电话机旁:“叫你爸爸妈妈回来……” 艾妮冲上前去,把王(女矣)(母也)手中的话筒夺了下来:“你干什么?” 王(女矣)(母也)吓得双手颤抖:“妮妮,你,我怎么办?” “谁叫你怎么办?与你无关!与你无关!”艾妮用双手撕扯自己的睡衣,“我 宁可去死!” C班正在准备迎接艾妮。 “重点班的心真狠,刷了一批又一批,不把人当人刷!不择手段。”郑老师愤 愤然地对我说。 “听说艾妮只是数学没有考好。只考了个55分,那数学老师就硬说她是绊脚石, 非要把她挤掉不可!好残酷!”我附和着。 “上高三了,还要挤,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多么难以承受!” “那个杜杰这么差,为什么风雨不动安如山?”杨林不紧不忙地用梳子梳着头 发,“什么世道?要我是艾妮,就赖着不走,看他怎么办?我生是你A班的人,死 是你A班的鬼!” “你想,艾妮是这么个人吗?哪个女孩子会去使用那种不高雅的手段?” “下节课是我的语文课,我把它同本周的班会调动一下。”郑老师向我发号施 令,“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人和是最重要的。因此,我们必须采取最有 规格的方式来迎接她,把她紧紧地团结在我们的班集体。她有特长,钢琴已上八级, 人又长得比较——我们一定要叫她打掉自卑感,轻装上阵。现在兵分两路,一部分 同学布置教室,一部分去准备茶水,少数同学去接艾妮。她如果暂时不来,我们就 继续上课。” 我和孟空军、杨林的光荣差使是接人。 我们摁了一下门铃。开门的是王(女矣)(母也)。 “你们是找艾妮的?”王(女矣)(母也)问。 “她在家吗?”我抢着问。 “在家,身体不好。”王(女矣)(母也)结结巴巴地说,可见,她是在说谎。 艾妮大概是听出了我的声音,马上冲了出来,身上还穿着睡衣呢。我心里一热, 退后一步。 王(女矣)(母也)急急忙忙地用手拉扯着她的睡衣说:“换衣服。” 分把钟的时间,艾妮穿上朴朴实实的校服出来了,但头发仍然是蓬蓬的,像个 被狂风吹乱的鸡窝:“你们来干什么?进来吧!” 王(女矣)(母也)忙从铁门上取出几双拖鞋。艾妮一声吼:“不要换!你拖一下 不行?” 王娱驰狼狈地频频点头,连声说:“好,好,好。我呆会儿来拖一下。你们不 用换,我妮妮说了不要换。” 我们三个男同胞大摇大摆地走进艾妮的卧室。卧室里陈设极简单:一台钢琴, 一张床铺,一张写字台,一个衣柜。 “谁叫你们来的?”艾妮开门见山地问。 我们也开门见山地回答:“郑老师。” “郑老师?他——”艾妮睁大疑惑的眼睛。 “学校通知他,你已是我们C班的一员了。”我严肃地告诉她。 “我不会去的。” “你不读书了?” “不是那个意思。你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我们班做了准备,为你开个欢迎会。”孟空军笑眯眯地说。 “欢迎?我这样的流寇还值得欢迎?” “我们都是流寇。如果说,你是新流寇,那我们是老流寇,不是吗?我们都是 天涯歌女呀!”我觉得自己的话很有感情色彩,也有理论水平,一定能打动艾妮。 特别是“歌女”一词一定使她的心灵大为颤动。她会想起历史上的歌女,她更会想 起自己的练琴生涯。 “反正我不得去。” “为什么?” “我有那么厚的脸皮!” “明天去可以吧?” “后天也不行。反正我不是个值得欢迎的人。” “你不要误会,我们班全体同学对你印象挺好。的确,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 特别是我们——”我不好意思把话说到底。 “对,我们——特别是我们白哥是举起双手欢迎你。”杨林双目旁视,好像根 本不把艾妮放在眼里。 “‘举起双手’那不是投降了?”我提出抗议。 “你别假装正经,我们男孩子最后都得走这条路——向女孩子投降。刘三姐唱 得有水平:世上只有藤缠树,世上哪有树缠藤。在男孩子眼里,女人是树。” “你真没出息!我就不是这样想的,所以丢了起码有一排。”孟空军骄傲地展 示自己在这方面的优势,“一家养女百家求的历史一去不复返了。现在男女比例失 调,女的多于男的,所以呀,我们以前那个音乐老师,她35岁了,还当单身汉。老 寡妇,少寡妇,现在多的是!” 艾妮不耐烦了:“你们别在这里歪着嘴巴说歪道理吧!反正我不得到学校去开 那个丢格的欢迎会。要开就在我家里开。我家这客厅,比学校的中会议室还大,可 以唱歌,可以跳舞,只有一条,禁放鞭炮。” 我们有经验:家长是不会喜欢孩子们在家里搞这样的活动,一是怕吵闹,二是 怕碰坏这里那里,于是乎,我问:“你爸爸妈妈在家吗?” “我爸出差去了,十天半月回不来;我妈到外婆家里去了,外公病得很厉害。 家里只有我和保姆王(女矣)(母也)。”艾妮说。 我同意到她家里开欢迎会。可是杨林歪着脑袋提出不同的意见:“我想发个问: 到你这里来开,那不成为你艾氏小姐欢迎我们诸位了?这样,东道主都搞颠倒了, 算不算喧宾夺主?” 孟空军马上支持杨林的意见:“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不好开口问。是呀,如 果只是我们三个人好说话。如果还要请其他同学呢?人家会这么盲动吗?再说,人 家郑老师会来不?要是你过生日还差不多。” “那怎么办呢?”我无所适从地发问,望了盂空军又望杨林,最后目光落在艾 妮那丰满的胸前。 艾妮对我锐利的目光,一定有好感。她低垂下了头。 “那就免了吧!”艾妮的目光落在我的毛茸茸的大腿上。 “免是免不了的,具体怎么办,我们回去请示郑老师再说。现在,我提议:你 招待我们一下。”杨林的眼睛在艾妮身上梭来梭去。 “王(女矣)(母也),冰箱里拿冰淇淋来,还有西瓜!”艾妮大声命令。男女同 学一见面,往往会忘记一切的。艾妮也不例外,本来她的情绪很糟,但一见几个男 同学进了家,情绪顿然变得愉快,近乎忘情的程度。 杨林边啃西瓜边说:“西瓜、冰棍、蛋卷都是附带收入。我说的招待物是请八 级大师弹奏一曲《欢快的牧童》,让我们一起快乐快乐。” “你真不懂感情,我这时候还快乐得起来?除非我神经失了常。”艾妮慢吞吞 地说。 “我建议你弹——”我不好把话说白。我想,我提头,她应该知尾。 她马上接茬:“弹曲悲壮的?” 杨林说:“我是白龙肚里的蛔虫。我知道他向往的是什么,是《秋月的私语》。” 我觉得杨林反应真快,知识面也广,于是高兴得把块西瓜皮往他脸上蒙去,不 偏不倚,把他那小嘴给蒙住了。 孟空军也不示弱:“我建议弹我们湖南民歌《浏阳河》,又革命、又抒情、又 好懂。” 杨林反对:“都什么朝代了,还满口‘革命’,你大学毕业后去守纪念堂好了。” 艾妮往钢琴凳上一坐,说:“让你们都喜欢吧。《水边的阿蒂丽娜》。” 我们听不出它的滋味,实在是给我们出了道“阳春白雪”。 回到学校,郑老师劈头便问:“接不来?”他的浓眉倒竖起来了,好像要发火 了。 我灵机应变:“她病了,没起床。” “弱不禁风。”郑老师不在意地。 “可能是受刺激太深。”孟空军说。 “哭得好伤心。”杨林密切配合。 “哭?女孩子就这点讨厌!世界是哭出来的?前途是哭出来的?叫两个女同学 去,安抚安抚。安抚不行,拉倒。现在是火烧眉毛的时刻,还哭?’t郑老师激动得 很。 女班长和刘莎回到学校,向郑老师报告情况,愁眉苦脸的。 “怎么样?”郑老师显出不耐烦的样子。 “她不想读了。”刘莎回答。 “你们没有做工作?” “做不通。”班长回答。 “一个班长,一个书记,这点工作都做不好。唉!”郑老师长叹一声。 班长苦笑着,意味深长地说:“人家白龙做不通,我们当然更——” 郑老师听出了弦外之意,含蓄地笑了。 “你的意思,非得要白龙出马不可?” “非他莫属。”刘莎也表示。 “我去也做不通?”郑老师问。 “不看僧面看佛面。你是普陀山的大佛,哪个小菩萨敢不遵命?” “好,我和白龙一起行动,双管齐下。” “马到成功。”班长说。 我和郑老师来到艾妮家,未见其人,先闻其声,只听得琴声狂放,那不是什么 名曲,而是她自己即兴创作的疯狂曲。我想,她一定又是穿着那身睡衣,披头散发。 我们敲开门——没有摁门铃。开门的仍然是老保姆。 “你们是——”老保姆问。 “我是艾妮的老师!”郑老师自我介绍。 老保姆一边热情地引进,一边大声呼唤:“妮妮!你的老师来了!” 艾妮气愤的回答声:“哪个老师?” 老保姆仰视着郑老师。 我大声回答:“艾妮,郑老师!” “白龙!!”她惊喜地迎了出来,一见郑老师,她紧急刹车,后退一步,驻步 良久。 “郑老师,认识吧?”我问艾妮。 艾妮脸涨红潮,不知是激动还是羞涩。 “谁不认识郑老师?你们有什么事吗?”艾妮退居到钢琴座凳上。 “无事不登三宝殿。你的音乐细胞多。我们班写了一首班歌歌词,叫《小草歌》。” “小草歌?不是有人写过?” “不。我们的意思不同,我们歌唱小草是为了歌唱普通班。” 艾妮听到这里,轻轻地鼓起掌来,“歌唱普通班?太好了。普通班是值得歌颂。 重点班——唉,你挤我,我踩你,太没人情味。” “歌词写好了,但没有人谱曲。”郑老师从口袋里掏出歌词来。 艾妮看完,轻轻地拍手。 “我们郑老师本来会谱曲,但是,他太忙了,要上几门课。”我说。我们郑老 师确实会拉手风琴,会接风琴,小提琴也拉得不错,曾经作的歌曲获过大奖。 “年岁大了,仅有的一点音乐细胞死亡了。”郑老师说着,用手拍打着自己的 脑袋,“这玩艺儿不好使了。” “郑老师,听说你也会弹钢琴,请来一曲,”艾妮离开钢琴座位。 “我是用按风琴的指法来弹钢琴的,太现丑了。我不能班门弄斧!”郑老师拒 不上座。 “郑老师,在学生面前就别说这些客气话啰!来一曲吧!让我们享受享受。” 我说。 郑老师拒绝了。 “来吧,艾妮,上座,敲定一下主旋律。”郑老师催促再 艾妮推辞不了,上琴了。她轻声地念着歌词,用一个指头在钢琴上弹着键盘。 琢磨一阵之后,她欣喜地说:“白龙,你开录音机。” 我十分高兴地走到收录机旁。这收录机还是老式的,我会开,但是我故意大声 叫道:“你家这玩艺儿,大新潮了,我不会开!” 艾妮闻声而至,轻声骂道:“真是原始人。” 我轻声说:“郑老师好喜欢你。” “废话。”她的声音更小,更神秘。“你呢?” 我诡秘地一笑,向她飞去一个媚眼。 我守在收录机旁,正经八百地等候着。 啊!声情并茂!她边唱边弹,声情并茂的班歌出来了!那旋律,那琴声,那歌 喉,叫我和郑老师忘情了! “你确实不错!欢迎你到我们C班来。我们C班将又增加一滴热血,一股力量。” 郑老师握着艾妮的手说。 “我已经决定,不再回江南中学。” “你爸爸妈妈呢?”郑老师问。 “他们都不在家。我不准备把我的遭遇告诉他们,也不准备求得他们的支持。” 艾妮似乎忘却了自己的处境,说起来,滔滔不绝。 “为什么?”我和郑老师不约而同地问道。 “为什么?”她的声音提高了不少,“为了打进这个重点班,我爸妈已为我作 出了极大的努力,我还忍心继续增加他们的负担?那次,为了我,我妈急得病倒了, 在医院吊了三天水。我还能忍心再让她住进医院吊水,为我的不幸遭遇而痛苦?如 果把这种情绪转嫁到他们身上,不是全家人都为此痛苦?所以我决定——” “你决定怎么样?”郑老师追问。 “我决定到农村去,我表舅是乡村中学校长。他一定欢迎我去。他们一家人都 喜欢我。” “你为什么非要离开江南中学不可?” “我是要离开A班。A班的老师好势利。我在班里成绩不怎么的,但是我有特 长,可那X老师偏要把我‘下放’;而那个杜杰,成绩是全年级倒数第一的,他的特 长是贪酒贪色贪财——像他爸爸一样,可是他能稳坐重点班。这是为什么?我发誓 这一辈子不再见到A班,我要把它在我脑子里留下的印象,彻底洗刷掉。我洗刷的 是耻辱,是仇恨。我要用我的行动来证实我的身价!”艾妮的眼睛红了。 我和郑老师听出了她的心声,一个不幸少女的心声,我们的心也开始颤抖。 郑老师向我投来锐利的目光,意思是叫我说话。 我说:“留下吧,我们C班是个生龙活虎的班,也是个大有作为的班。我们全 班同学欢迎你。今天,我和郑老师是代表C班来的。你不要叫你在C班的朋友因失 去你而失望而痛苦。”我故意把眼眶睁大,把浓眉扬起来。我知道,她最喜欢我这 狡黠的眼睛和又粗又黑的眉毛。她被我的专注神情逗得暗然一笑。啊,真正是一笑 百媚生。要不是郑老师在眼前,我会步步向她逼近…… “你表舅舅在什么地方?”郑老师。 “永州。” “永州?”我大吃一惊似的。 “你怎么啦?你永州也有亲人?”她问。 “你不是最怕蛇?你不是连蚯蚓蚂蟥都怕?你怕一切爬行的东西,比怕老虎还 怕。那次我们一起看电视的时候,看到动物世界里的蛇,你不是尖叫起来?吓得往 ——”我说不下去了。 “哦,你是说永州多蛇?” “是啊,永州之野产异蛇,那是个蛇的王国,那里蛇多,所以那里老鼠绝种了, 有些人生活在那里几十年,不知道老鼠是个什么样子。至于猫子,也不存在了。这 叫生态失去平衡了。”我说。 “不。我表弟去年跟我说,他们那里,现在的蛇不多了。因为有很多抓蛇专家, 最会抓蛇。他们根据蛇的行迹,可以找到蛇洞。找到蛇洞以后,可以用带钩的铁锹, 从洞口插进去,把蛇钩了出来。钩出来后,用手抓住蛇的‘七寸’,然后使劲一抖, 蛇就死了。有些蛇很狡猾,那洞穴不是直的,而是弯弯曲曲的,是所谓的“蛇形’。 这时抓蛇人的铁钩是钩不出蛇的,因为铁锹插不进去。但是他们有办法,用火攻烟 熏,逼使蛇自己钻出来‘就擒’。一条蛇可以卖很多钱,饭馆要,药店要,好多抓 蛇的人都发了财,盖起了新房子。这样,蛇几乎被抓光了。听说,以前家里也有蛇, 那蛇是看家的家蛇,又叫神蛇。但现在也没有了。这样,老鼠多了起来。猎业也兴 旺发达起来了。” “你的意思是说一定要去?”我失望地问。 “对了,我不愿见到A班,为了摆脱A班这个环境,即使那里还像《捕蛇者说》 所说的那样,我也还是要去。A班,也是‘苛政猛于虎’,真是猛于虎。”艾妮的 口气越来越硬。 郑老师似乎黔驴技穷了。但他知道,我和艾妮是同龄人,又是特殊的朋友,其 中没有纵向代沟,没有横向情隔。我和她的关系,是两条平行线,无论延伸到哪个 端点,都不会产生摩擦。因此,他还是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 “白龙,你看怎么办?我批评了班长和团支部书记不会做思想转化工作。看来, 现在该我挨板子了。” 我向艾妮飞去一个眼色,说:“你呀,也太不给人面子了。我们郑老师专程出 使贵府,这规格恐怕也是够高的了。我作为一个男同学,也是冒着风险来的。你就 那么大?不给一点面子?你叫我和郑老师怎么下台?” “这样吧,”郑老师使出缓兵之计,“你嫌弃C班条件差,底子里,有辱你的 尊严,我给你去找A班班主任。要他收回成命,把你收回去。这工作,我来做。必 要的时候,请家长出面协助。” “那是不可能的事。” “那为什么?”郑老师质问。 “说来话长。’” “你的话有多长就说多长吧,总不会比长江还长吧!” “我在A班表现确实是够规规矩矩的,可是班主任硬说我表现不好。” “他说的表现不好,有什么事做依据?” “他说,很多男同学给我写信。有跨班的,有跨年级的,有跨校际的。” “你回过信吗?”郑老师追问。 “从来没有回过一封信。” “你不回信,对方还来信吗?” “有的不来了,知趣;有的照样来,死皮赖脸。多半是初中高中同过学的同学。 有的我还记得,有的根本对不上号了。” “既然是这样一种情况,那老师为什么归罪于你呢?”郑老师表示自己的观点。 一听就知道,这种表态带有强烈的倾向性。 艾妮流泪了。 “你一封信都没有回?”郑老师进一步问。 “是的。”她坚定地回答。 “那为什么呢?”郑老师追问。 回答得十分果断:“我怕耽误学习。” 郑老师默然不语了,我心里一热,我也明白了她一直不回我只言片语的真实原 因。当然,我这情怀不能向也不敢向郑老师表露。但我和艾妮之间,是心有灵犀一 点通的。在不少男孩子看来,所有漂亮的女孩子都不过是男人生活空间的一个小花 瓶、小摆设,谈不上充实不充实。女孩子不学无术,也是本钱,也是充实。因此, 人们都得出了一个共识,漂亮的女孩子都是无所事事,无所追求的。而坐在我们眼 前的“天生丽质”却不但在钢琴这个领域有着一定的造诣,而且在这琴键上继续弹 奏新的旋律——向生活的时空攀登。她在我心里不再是一朵花,而是一株有根的草, 有技有叶有于有根的树!她要是来到我们C班落草,我们的争气林里不是又增一景? 我们的班歌不是又添一份力量? 我察觉到,郑老师心里非常冲动,他想说什么,但一直有难言之隐衷似的。他 终于起身,我也一起起身,但是他的手在我肩膀上重重地一压,示意我坐下,留下。 他长长地叹口气说:“我的真情已经表露。唉——我还有点事要办,先走一步。白 龙,你再同她扯扯,尽力把感情沟通。我走了。” 我和艾妮十分尴尬地站立着,不知说什么好。我们当时的心情,可以想见。 送走了郑老师,这个小小的空间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了。我们不是觉得环境的宽 松,而是觉得这空间太窄太窄,简直压得我俩喘不过气来,似乎空气中缺氧了。 我们相向而坐,都低垂着头,都不说一句话,彼此有节奏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 二楚。 “你说话呀。”她的声音有点涩。 “我——”我伸出右手,把她细嫩的右手抓住,越抓越紧。她使劲把我的手甩 开。但她仍坐在原来的位置上,纹丝不动。 “你不想想,你要是背井离乡而去,多少人为你牵肠挂肚……”我低声说。 她反目相问:??? 我说:“你是你爸妈的掌上明珠,他们舍得把你扔到那蛇窝里去?” 我发现,她那太阳般的大眼里渗出了泪水。她的眼睛又瞟了我一下,但只是一 瞬。似乎在问:还有谁为我难过? “我……”男儿有泪不轻弹,可是此时此刻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了。那泪珠, 夺眶而出。“你要是留在C班,我们不是可以互相帮助,共同前进?” 她失去了自控力,“哇”的一声,向我扑来,她的肩膀在我胸前抽搐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