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是英雄也救美 为了培养学生热爱自然、热爱祖国以及热爱生活的情操,市教委决定:不管哪 个年级,都要开展春游活动。我们C班率先活动:游京湖。 京湖的前身只不过是僻山野岭的水库。改革开放前,它“养在深闺人未识”。 改革开放以后,农民的改革开放意识也增强了,于是在水畔山麓用木头竹子建起了 “别墅”,而且在水中抛出了几条划子。开初,是那些下了班没事做的工人老大哥 来此钓鱼,改善生活。慢慢地一些大款来到这小屋子里过夜生活。慢慢地,它不再 叫“水库”,而称为“湖”。说句实在话,这个水库比一般的水库大气美丽。说它 是湖,也不为过。西湖是一坦平洋,一览无余。而京湖呢?坐落在群峰叠峦之间, 湖中有山,山中有湖;云里有雾,雾里有云。那平静的湖水,那巍巍群山,互相映 衬,是人工天工的巧妙结合。 时值阳春三月,阳光融融,春风习习,但是我们还穿着毛衣西装。被那山风湖 风一吹,还觉得有三分寒意呢。 可喜的是那漫山的红杜鹃真勇敢,已经开得红艳艳的。映山红,是友谊的象征, 爱情的标志,因此,她最能使我们情怀冲动。我们一见到这山上的红杜鹃,水中的 红花影,惊呼起来了。红红的山,红红的水,红红的天,红红的地。啊,毛主席这 位天才的诗人说得绝妙:“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郑老师稳坐钓鱼台,闭目养神。他信得过我们的组织能力。 活动的程序,由我们班委会几个人安排好。 我们集合时,郑老师特别强调安全第一,游玩第二,并且特别强调乘坐游艇的 成员,必须搭配合理;每只游艇上,必须有两个识水性的男生。不然,不得开船。 我们C班的男女生比差极大,所以应该是好“合理搭配”的,根据摸底,会游 泳的不少,而且多半能横渡湘江的。 女生里艾妮是不敢上船的,因为她有晕车晕船的老毛病。晕车,吃点眩晕停, 没事了;不吃药,也出不了大事,你再怎么晕,也不会晕到车窗外去,也不会因为 你的晕眩狂跳而翻车。而晕船,可是个危险事,一失平衡,就可能造成灭顶之灾, 所以郑老师也极力主张:艾妮只宜爬山,跌一跤,没啥了不起。我和孟空军做艾妮 的保镖。 我们三个人坐在钓鱼台上。眼见同学们都登上了“快艇”,向那绿水青山驶去, 心里有说不出的羡慕。啊,他们一双双,一对对,一船船,多么潇洒,多么快乐! 他们为了气我和孟空军,还故意向我们频频挥手。那个张峰最缺德,还高声叫道: “你们三个人为什么脱离群众呀?” 我们用最恶毒的语言咒诅他。 “以前被你们殴打的就是他吗?”艾妮问。 “你怎么知道?看来还颇有知名度吧!”孟空军耀武扬威地说。 “这个人挺喜欢多嘴多舌的。不过,他也还是有优点的,喜欢说直话。”我说。 “那班歌是他写的?” “你怎么知道?” “有人议论过。” “是的,写得可以,写出了我们普通班的处境和个性以及心理。”我似乎忘却 了张峰的缺点。 “唉,人无完人!做人难啦!”艾妮似乎对张峰表示同情和惋惜。 一会儿,一艘小游艇向我们这边驶回来了,一船歌声,一船笑语,一船鲜花, 是我们C班的。 人家是那么高兴,而我们坐在台上消磨时间,太不合算,我提议登山去。 我们一口气登上观湖亭。这小亭立在京湖的制高点。登上亭来,可以鸟瞰京湖 全景和江南市的部分高楼大厦。我们的脚下,是漫坡漫坡的映山红。我们边摘映山 红边唱《映山花开满山崖》: 映山花开满山崖,满呀满山崖, 我摘一朵手中拿……花儿献给谁?献给她…… “来,他们划船的在比赛,我们也来个摘花比赛,看谁搞的花儿多,看谁的花 儿好。”我提议。 艾妮向山崖跑去,因为那里有最红的映山红。 “艾妮!不能冒险!下面是落魂滩!”我急得直跺脚;我不敢冲上去拖住她, 怕她因受惊而失足。 可是她只顾哈哈大笑:“好多呀!好美呀!像一堆烈火,像一片红霞!” 孟空军向她追去。我大声阻止:“不要追!会出事!” 我的话音未落,悲惨的祸事已降临到我们C班头上!天啦!你怎么这样无情? 我和孟空军怎么办?我们都是旱鸭子。唉,谁叫我们不是南国水鸟而是北国旱 鸭?怎么办?我俩只会惊叫,连呼救都不会了,孟空军登上悬崖,我紧跟而上,紧 紧地抱着他。只见清亮的落魂滩湖水有一块变红了,那红圈越变越大。艾妮在哪里? 她的头发在红水中飘流……我俩一起跳下去“抢救”?我们只能同归于尽!这是牺 牲,这种牺牲有价值吗?啊!那边山谷驶来了一艘载满鲜花的船!船头站着的是张 峰! “救命!救命!张峰!” 千山万水响着我们的求救声。张峰听到了。 “在哪里?谁?”张峰大声问。 “我们脚下!” 张峰疯了。不顾全船人的安危,以最高速度划行。小艇像公安艇一样直向悬崖 下飞来。 张峰一边命令大家加油,一边做作跳水的准备。 “扑”的一声,张峰跳人水中,他使出全身解数,把艾妮托出水面。他见艾妮 头上的血还顺着长发奔流,从身上撕下一块衣襟,把艾妮的脑袋死死摁压住。对个 子矮小的张峰来说,艾妮是个庞然大物,是座山,何况一身水淋淋的衣裤鞋袜还不 知道有多重。他托着艾妮游了两三米,手一软,身一沉,一起沉了下去。他再一次 使出疯狂的劲,才把艾妮第二次托出水面。 “船!快!船!”张峰怒吼着,“怎么这样慢?真是些类人猿!死人!” 船上的男女同学再也不顾自己的安危,只顾使出吃奶的力气,把船划向张峰, 划向艾妮,划向那不断扩展的红圈…… 张峰把托起的艾妮往船上推,小船失去了平衡,向一侧倾斜,倾斜,再倾斜…… 船上人发出一阵阵惊呼。 “叫死!你们怕死?有我在,死不了!”湖面上,青山下,震响着张峰的怒吼 声。 艾妮终于被救上了游船,张峰向岸边游去。 郑老师闻讯赶来,他惊慌,他脸色变了,变得毫无血色。但是他没有说出半句 抱怨谁的话。他拨通了“120’,一会儿,救护车飞驰而来。 郑老师在车上一边给艾妮止血,一边命令全班同学火速打道回府。他惊诧,他 怕再出事。 孟空军自告奋勇:“白龙、张峰,你们同郑老师随车抢救,这里我来管。” 听说,我们的救护车开走之后,留下的全部同学都哭了。他们为什么哭?我一 时说不清,反正都哭了,女同学哭得特别伤心。 救护车全速向急救中心开去。汽笛长鸣,轮子飞转。躺在郑老师怀抱中的艾妮 还没有苏醒过来,只有血在继续不断地往外渗透,那一迭迭洁白的卫生纸,一迭迭 地变红,一会儿,那一堆带血的白纸,变成了一堆映山红,一堆红色的云彩。 “艾妮。”我轻声地喊道。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然后喘了一口粗气。 郑老师也跟着长长地舒了口气。她还活着,还活着,怎能不令我们惊喜! 张峰大声地说:“坚持,就快到医院了,救星就在眼前。” 我仔细观察她的反应,似乎又哼了一声,只不过微弱得难以令人听清。 郑老师回学校去了,要向学校报告出事实况,还要通知家长。我和张峰留在观 察室。 我和张峰一左一右地守在艾妮身旁,注视着她,她的头部已被带血的绷带缠得 稀里糊涂。使她失去了丽人的丰采,但她那安详的眼睛和柳叶眉仍然闪烁着动人的 神韵。我一边看手表,一边数着那滴注管的滴速,我最关注的当然是她脸部神情的 丝毫变化。一个小时过去,两个小时过去,直到那两瓶药水全部滴完,她才苏醒过 来。我惊喜得差点叫出声来。我握着她的右手,张峰抓住她的左手。 我说——不,我问:“好些吗?” 他大声说:“坚持!” “我怎么躺在这里?这里是什么地方?”艾妮低微的声音。 “安静点,这里是医院!”我说。 “这里是急救中心,懂吗?”他大声说。 “我爸爸和妈妈呢?” “就会来。郑老师通知去了。”张峰大声解释。 艾妮拼力把我们的手挣脱,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笑。我心里很不是个滋味,不知 道她笑的真实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