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相濡以沫的日子(3) 一个星期以后,我的病好了回到队里。中午,大家蹲在场院上吃饭。曾塞外 突然学我声嘶力竭的叫声:“我——我要——撒——尿!”逗得大家都笑了。当 着那么多女生,说得我怪不好意思的。 老王和老李师傅 我打摆子好了之后,队里分配我去种菜组。我们组三个人,组长王广丰是湖 南祁东县人,未婚。他的样子显老,身形有点像《巴黎圣母院》里的敲钟人,但 比拉西莫多好看多了,只是比他瘦一些。虽然他的右腿有些残疾,走路有些瘸, 但并不影响他干任何农活。每天上工他都挑一挑大粪到菜地。我们什么时节种什 么菜,何时浇水,何时挖地,何时施肥,都是由他安排。我们种的蔬菜有豌豆、 茄子、洋白菜、萝卜、小白菜、芋头、木瓜和冬瓜等。在他的领导下,我们不仅 能保证队里的蔬菜供应,而且还有多余的菜可以拉到街子上去卖,那时候菜价只 是两三分钱一斤,我们先后卖了几百元钱,为队里买回豆腐等副食品改善生活。 木瓜丰收的时候,我们还能给大家供应饭后果。西双版纳的气候与内地不同,这 里不分春夏秋冬四季,只分旱季和雨季。所以,虽然农场的老工人绝大多数是农 民出身,但能在西双版纳种好菜的,好像只有我们的老王。但即使是老王也种不 出西红柿。每当西红柿结了果的时候,没等它长大,就突然变成了一包臭水挂在 秧子上了。老王说是因为它们被蚊子叮了。 我们组另一位老工人叫李承安是云南杨武人,老退伍兵。他高个子,深眼窝, 高鼻梁,汗毛很重,像是西亚的伊斯兰的黑人。他有老婆、孩子,孩子还小,是 一女一男。我们俩的工作主要是挑大粪、挖地和锄草。我在北京上中学时就曾参 加掏粪劳动,所以挑大粪对我来说还算是驾轻就熟。但第一天,老李就像是在部 队里耍新兵蛋子一样,带着我“抄近路”走进了一片沼泽地。我被陷进泥沼里, 费了好大劲儿才挣扎出来。好在粪撒得不多,只是泥水和着粪水糊过了膝盖。我 们一起干活的时候很聊得来,他讲部队和农场的往事,我讲外面“文革”的事情。 老李是个悲观主义者,他曾经对到他家做客的女同学说:“我们的今天,就是你 们的明天。”这在同学中间引起热烈的讨论。老李还对我说:“你们这些北京知 青是迟早要回去的。”……我们聊得忘情的时候,只听老王在隔着老远的苗圃旁, 或是挖水渠的地方大声咳一声。我们立刻就闭嘴,埋头继续挖地。我们真的不是 想偷懒。 每一茬菜收完以后,地就要翻一遍,把地面的杂草和菜根都压在土里。一开 始,我翻过的地回头一看,又被我踩平了。经老王指点,我把练武术的架势拿出 来,脚下生根,待周围的地都翻好了,才向前迈一步。 在菜地,育苗的工作是技术活,都是老王来做。他从不放心让我们做。有一 天,他要到大勐龙街上去办事,就交代我给苗床淋水。苗床在水渠边,上边支着 半尺高的棚子,用草排盖着遮阳。我的工作就是用草排沾着渠里的水从上面轻轻 地淋下去。我淋一会儿就伏下身子看看棚子里,只见里面像下小雨一样,淅淅沥 沥地,真好玩。于是我就上上下下地淋……上午一次,下午一次。第二天,我一 进菜地,只见老王愁眉苦脸地蹲在苗床边。苗床上的草排已掀开了,小菜苗都东 倒西歪地蔫了。老王不无埋怨地说:“都是你,把菜苗都给我浇死嗒。” 老王在田间地头和山坡上种了许多木瓜。木瓜结果以后,他经常在我们休息 的时候,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已经捂熟了的大木瓜来,三个人分着吃。我们的木 瓜的种子是从景洪的热带作物研究所弄来的,品种特别好,吃起来可香、可甜了。 等他捂熟的木瓜多了的时候,我们就挑去饭堂,给大家当饭后果。老王捂木瓜的 地方是不告诉外人的,但他说只有一个知青发现了这个秘密,经常来偷吃。 放工的时候,有时同学们从山里扛着锄头往我们菜地边的小路走来,女生林 兵和葛安霞唱着二重唱。歌声在山谷中回荡,格外悦耳,那歌是大型歌舞《东方 红》里的《五彩云霞》,至今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