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爱的变奏(72) “这倒是句真话。” “你要真去啦,红卫兵团不开除你才见鬼呢。” “开除不开除,还不是你我脚碰脚,到乡下来插队。” “这回你算是干脆彻底地达到目的了,结婚! 你的脑子怎么如此糊涂,穷山 旮旯是结婚过日子的地方吗? 你别插我的嘴,我听说了,宗玉苏肚子里有了。有 了又怎么样呢,不就是打个胎嘛! 处理完了,以后要好照样好下去。” 杨文河滔滔不绝地说着,完全是一派玩世不恭的口吻。矫楠眨巴着眼睛瞅了 他几眼,心里七上八下的,被他一番话说懵懂了。 “看你平时挺机灵的,这件事儿你干得怎么像个猪头三。其他人不一定跟你 讲,郁强和余云的举止你总知道吧。” “知道啥? ”矫楠眨巴着困惑的双眼,简直觉得莫名其妙,他俩的举止怎么 啦? 杨文河冷笑了一声:“你还以为他俩是一对纯洁无瑕的恋人啊……” “不是恋人又是啥呢! ” “哈哈,阿木灵,标准阿木灵。”杨文河狂笑了两声,凑近矫楠的身子,压 低点嗓门道,“讲给你听一点,人家早就是秘密状态下的夫妻啰! ” “别乱讲。” “乱讲? 哼,我有证据。” “你还有证据? ” “当然啦!你们上铁路工地以前,郁强和余云向刚当上大队赤脚医生的丁萌 萌要去了一大瓶维生素C ……” “哎呀!你真的不知道啊。大队赤脚医生都有义务向农村妇女宣传计划生育, 丁萌萌害羞,把避孕的药片装在维生素C 的瓶瓶里,分发给妇女的时候,也好遮 遮那些说话没轻没重的男子汉的耳目。在知青中,这都是公开的秘密了。我还听 她说,她放在药柜柜里的维生素C 小瓶子,经常被女知青顺手牵羊拿走。” 杨文河讲得眉飞色舞,脸上满是诡秘的神情。活脱像在火堆旁讲述他同许小 妹的浪漫史那样。矫楠却陷入了沉思,杨文河的话,就像给他捅开了知青生活中 另一个世界的窗户,使他看到了过去许久许久都不曾见过的一些景象。他的心头 交织着辛酸、无奈和怜悯、悔恨的复杂感情。沉吟了一阵子,他才镇定下来,捅 了捅杨文河的腰眼道: “这么说,你同丁萌萌,更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啰! ” 从铁路工地回到歇凉寨,他听说他俩也“轧”上朋友了。 杨文河眼一瞪,正色道:“不不不,跟你老兄,我真神面前不烧假香,我是 不知想过多少次了,但她就是不肯。她说了,恋爱是恋爱,结婚是结婚,界限要 分清,希望我不要越过楚河、汉界。你说说,我有啥办法? ” “我看,还是这样好。”矫楠以一个真正过来人的身份,庄重地说,“要不, 你也得像我一样,现在得为此付出代价了。” “你真的非同宗玉苏结婚不可了? ” 矫楠皱紧眉头,眯缝起一对眼睛望着松林里针叶的尖梢梢,沉思般缓缓地道 : “我知道,在这里,成了家以后会很艰难。可我有信心挑起这副担子来。你 不是不晓得,我爱她,真的,爱她不是一年两年了。深入骨髓的爱。我无法想象, 她要是嫁给了别人,我将会怎么样。” 杨文河愣怔地瞪大一对眼睛,听完他的话,再没说什么,只是出声地唉叹了 一会儿。 当事的双方不愿改变主意,消息就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歇凉寨、下脚坝 周围的寨子,传遍了一整个公社的知识青年集体户。到了这一九七三年的秋收时 节,虽说知青中有结婚的,也有同当地农民组成家庭的,两个同来的知青办喜事, 不算啥特别新鲜的事了。但在本公社的范围内,他俩的婚事毕竟还是第一宗。上 头在号召鼓励扎根,乡间的婚嫁年龄,普遍要比城市里早得多。所以,矫楠同宗 玉苏的结婚手续,办得很顺利。 婚礼是在“破四旧、立四新”的口号下,以“土洋”结合的方式进行的。即 不像山乡里办婚事那样遍摆酒席,请两个寨子的男女老幼都来大吃大喝一顿,而 是采取了简化的城市方式,在两个知青集体户准备下茶水、瓜子、花生、糖果、 香烟,请寨子上的老乡们来坐一坐,玩一玩,热闹热闹。坚决不收彩礼。农民们 议论起这方式未免太简单,知青们就统一口径说这是上海兴的规矩。如此一来, 矫楠和宗玉苏在铁路工地近两年中积蓄起的五六百元,就可以实实在在地为他们 即将组成的小家庭添置些必要的东西。而把摆酒席、兴规矩必须耗费的大笔钱省 了下来。同时,也掩盖了他俩实际的贫穷。但是,他们没有拒绝下脚坝生产队出 钱雇来的一个六人唢呐队,吹吹打打地把宗玉苏送到歇凉寨来。这总算给婚礼添 了点喜气和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