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孟华浩跑步回来时,看见他门前停了辆酒红色的克莱斯勒,心中觉得纳闷,他 的好朋友中没人开这种车,而他也不认为依自己刻意规律、单调的生活习惯,会有 什么人想来交际拜访。 挥掉额上的汗,他推门进屋 才刚推开门,就听到一个女声,他马上作出判断,这人不是管家那未满十岁的 小女儿,也不是日前在他的房中借住一宿、让他以为她至少会来道谢的梁上君子, 那会是谁? “华浩,你回来了?”艾曼达笑吟吟地欠身递上一条毛巾,低胸的服饰尽泄春 光。“我已经为你放好洗澡水了,快去洗澡,我帮你擦背。”她非常亲昵地表明乐 意为他作这种服务。 答案分晓,是他公司里那位主动热情、常要求和他约会的女员工。 艾曼达对他递毛巾使他想到一件事,那个惹他心绪大乱的女贼曾描述过这场景, 说那是她的心愿,还有,那女贼说要为他做中国菜……不,他不能称她为女贼,她 没有偷走任何东西……也许他该正式称她为盼盼。 “你来做什么?”他没有接过她的毛巾。“我从来没有允许你来找我。”事实 上,她已经不只一次暗示她的心意、表明她的主动,也不只一次对他提出邀约;只 是被他严峻地拒绝,他现在还不想浪费时间和精神与任何人交往。 艾曼达对于他的拒绝仿佛已作好心理准备,吟吟笑意丝毫不减。“这不是很好 的待客之道哦!”艾曼达把握每次展现魅力的机会,她娇嗲一笑,身子微倾,深深 的乳沟再现。“你只说不准我再打约会的念头,可没不准我来道歉,也没不准我自 愿加班。”她爱娇地用食指缠绕着那微卷的棕红色长发,一副撩人姿态。 孟华浩皱起眉来,不想任她继续纠缠。“好吧,我从前是没有这么说过,我现 在设立这个条文,有什么事在公司说,我很忙,请回。” 艾曼达嘟起嘴来撒娇。“不要这么绝情嘛,人家开一个小时的车来这里,不是 为了让你赶回去的,看在我千里迢迢的分上,你至少要招待我一顿晚餐。”她请求 着,只要能多留一点时间,她达到目的的机率就高几成。 孟华浩严厉的盯着她,考虑了一下。“只是一顿晚餐?吃完就走?” 艾曼达知道她已经被允许留下来。“就一顿晚餐,吃完我就走。”哈哈,届时 恐怕不是她不走,而是他不让走。她要这个男人,这个高傲冷酷、难以接近的男人 ;因为只要和这个与众不同的男人在一起,会显示她品味的提升,她的身价也会因 而不同。 孟华浩看她一眼,以示同意,迳自进浴室洗澡。 当孟华浩穿着舒适的休闲服从浴室出来时,艾曼达正在布置餐桌,曼妙的曲线 在桌子周围摆动,许多性感的部位因动作的不同若隐若现,妖娆的身段散发着无比 诱人的魅力。 看见孟华浩,她露出充满野性又撩人的笑容。“出来啦?你看餐桌布置这样好 不好?”她把自己带来的玫瑰插在餐桌上,点燃几根蜡烛,刻意把餐桌布置得罗曼 蒂克,还是属于他的座位附近放了一张充满暗示的纸条,只要他看见它,它的计划 就成功一半。 孟华浩看了看。“还好。”心中想的却是:是我的餐桌,这人怎么布置得这么 起劲? “餐前酒呢?你习惯喝什么?”她活泼地蹦到酒柜前,看见孟华浩典藏的好酒 里,有许多年代久远、市面早已不见踪迹的陈年老酒,非常兴奋,心想,看上这样 的男人就是会有这样的品味,这下子有好酒尝了。 “香槟。”他淡淡地说。 “好,那就喝香槟。”她兴高彩烈的拿出一瓶香槟,还拿了两只高脚杯。 这时厨师已经把菜做好,由管家端出来,每一样菜的量都很少,不像是两人份, 但,菜色很多很丰富,绝对不是一个人可以吃得完的。 艾曼达满心期待孟华浩来为她拉椅子,与她共度晚餐的约会。 孟华浩果然走过来,非常有绅士风度地为她拉开椅子,正当她以微笑表示感谢 之意时,孟华浩开口了。 “你慢慢吃吧,回去时路上小心一点,我想我可能没时间送你了。”孟氏的长 假近了,每年到这时候他都很忙,为了有更多的时间忙公司里的事,这个月的晚餐 他都在电脑前边看网路新闻边解决。 艾曼达的脸然蓦地铁青,她忙了老半天,他居然…… 这对她自诩所向披靡的魅力而言,不啻是最大的侮辱,从来没有人能够如此拒 绝她! 艾曼达气得浑身发抖。“你!你怎能如此对我?!”莫大的期望落空,美好的 幻想化为乌有,给她的何只天大的打击! 孟华浩无奈地看着她。“劝你还是对我死心好一些,你不是我欣赏的女人,我 们根本不来电。”他不想伤害她,但也不想她再对他执迷不悟。 “为什么?给我一个理由,我可以为你而改变。”天底下没有猎捕不到的男人, 也许正因此如此,孟华浩的一再拒绝成了她纠缠不清的动力。 “别再勉强下去了,相信你谈过不少恋爱,必定能了解不来电的感觉,那就好 像硬要把两个频率不同的频道接在一起,明知不可能却一意孤行,结果不是两败俱 伤就是同尽于归,对谁都没好处,如果你够聪明的话,就快另起炉灶吧。”这是对 她说过最长的一次话。“你用完餐快回去,如果太晚恐怕开车不安全。”说完,他 转身走向书房。 “你愈是拒绝,我愈不放弃。”艾曼达看着他的背影,对追到他的决心愈形坚 定,相信他值得她把所有时间和精神花费在他身上。“我一定会让你接受我。” 把艾曼达送在门外的孟华浩,大叹一声命苦。她不是嫌日子太无聊,就是有被 虐待狂,她有这种倾向就去找有这种兴趣的人嘛,找他这个什么事都不想管的人做 什么? 幸好快放长假了,这表示他至少有三个月不用受到她的疲劳纠缠,他觉得当初 为了体恤员工而立的休假制度,这时发挥了它的另一种相当好的作用。 看来他的运气是不错的,一个小小的制度就为他带来不少的好处。 今夜似乎又失眠了,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他连续失眠?使他不得不跌入那个他不 愿想起、面对的破碎家庭? 孟华浩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无法安然入睡,那苍凉的寂寞和悲哀无孔不入, 在他身上每一个细胞肆虐。 到底是何时开始的?这查不出病因的寂寞;它就像是与生俱来、根植在他生命 中,注定跟随他一生一世的。这寂寞凉凉的、冷冷的,在每个失眠的夜晚对他发出 讪笑,对他施以莫名的酷刑。 他是不是失去过什么最重要的东西?否则为何有这么深的失落感? 窗外月光照在挂着一支高跟鞋的窗台,折射出一道光芒,把夜色照得更冷。 那个爱哭的贼,不,也许他该把她和盼盼划上等号,她忘了拿回她的鞋,他也 没有打算自作主张地丢弃它,他以为这是她的所有物,只有她有权利处理它,心中 也暗暗期待她会回来拿这只鞋。 虽然明知她就住在他隔壁,他却不想主动去接触,怕让她怀有不该有的期待, 怕她产生误解就连在公司里,他也只是在暗中观察她,不让她知道他已经明了真相。 问题是,这几夜以来,他一直在期待她回来。 他对她产生期待?这是非常令人匪夷所思的事,可是,它是事实,对她的期待 像循环不息的电脑程试,缠缠绵绵地盘踞心头,想停停不了,想解解不开,只能任 其兀自纠结。 知道公司里那个笨手笨脚、迷糊透顶的小妹就是那个贼,他心中的惊讶岂是文 字语言所能形容,在这样的情况下,他居然冲动地把她拎出那个如假似真的游戏! 他无法为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举动找到好解释,也无法为当时下意识的无措慌 乱找到理由,那么,这只能算他的一时失常喽?如果当时不是游戏、不是孟氏的休 闲室、不只是他那些员工,而是真正的礼堂、真正的牧师、真正的伴郎伴娘,他这 种行为就是……抢婚! 抢婚?抢走盼盼?好无稽呀,她只是他的员工,他再怎么失常也不可能抢婚; 可是,他心中跃动着什么?为什么又苦又甜又涩,又庆幸又遗憾又……那是什么? 为何如此难以分析? 唉,自从盼盼以女贼的姿态出现在他的面前,他的心理秩序全乱了。 唉,看来是心理秩序影响到生理秩序,让失眠得以入侵;这女贼真是恶劣。 正当他再次极力想闭上眼,拜托周公宠召之际,有个声音窜入他耳膜,是某种 重物碰到墙壁的声音。他睁大眼找到声音的来源——是那只鞋,那只鞋歪歪斜斜地 挂在那里,像在哀悼主人对自己的遗弃,现在却像把被拉紧的弓,仿佛随时有任务 似地。 霎时,孟华浩胸腔内的心怦怦直跳,突然翻现的情绪令他不知所措。 终于,他看见了那个半夜访客,正像上次一样,挂在他的窗台上喘气,待她喘 完气,把目光往房内瞄,却吓得手脚发软,人又往下溜去—— 孟华浩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再次握住她的手腕。“你到底要我救你几次?没 摔断手或脚,你是不是不高兴?你是不是不知道我的电铃在哪里?” “电铃?呵!”盼盼怀疑自己的耳朵在这深夜里产生了不可思议的幻觉,他说 电铃,那是不是表示——“我可以光明正大地来找你吗?” 咦?他是不是说了什么让她误会的事?不行,他不能回覆这个问题。“你真有 挂在人家墙上聊天的怪癖,既然如此,你就继续挂着吧。”说着,他让她把手抓住 窗台,让她兀自挂在那里。 “没有,我没有……”盼盼急忙否认,恳求道。“你拉我上去嘛,我的手好痛。” 孟华浩听见她的哀求,立时把她拉上来,而一向痛恨被人打扰的他应该下逐客 令,可是他却问:“什么事不好做,跑去当贼干什么?”他的脸色一沉,虽然相信 她不是贼,他却无法不对她让自己处于如此危险的处境生气。 “我不是贼。”盼盼紧张地否认。“我真的不是贼,我……” “那你半夜爬上我家干么?”孟华浩插腰、凶巴巴地看着她,等她说出狡辩的 答案。 “我……”盼盼东瞄西瞄,想找个足以搪塞他的答案。“我……我来拿回我的 鞋。”虽然殷殷要她完成上次没有完成的事,她却再也无法说服自己接受这个理由, 她不想让这段美丽的恋情变成浮滥的肉体欲望。 见她仓惶寻找借口的模样,孟华浩不禁莞尔。“鞋子就在那儿,你拿了就走吧。” 她想的这是什么烂理由,让他如此直接地对自己下逐客令,现在该如何是好? 她要以什么脸留下来?她苦思不到留下的好借口,却又不想走,只好眼巴巴地盯着 他那张好看的脸瞧。 他真的很好看,匀称的五官,恰如其份地勾嵌在那张脸上,形成很令人心动的 样貌;他的眼深邃睿智,他的鼻孤傲高挺,他的唇……她不敢深究他的唇带着多少 魔力,给了她多少绮丽的幻想;他的骨架是她所见过的男人最颀长的,全身看不出 有任何赘肉,也没有弱不禁风的书卷味,如果能被这完美的骨架拥着睡去,不知是 多么幸福的事…… “喂,别发呆好不好?”孟华浩非常不悦地唤醒那个猛对自己瞧,时而浅浅傻 笑、时而一脸忧伤、时而涌现双颊酡红的不速之客。 盼盼羞愧地垂下头。“你真的很讨厌我吗?” “是很讨厌。”他非常讨厌不爱惜自己的女人,也非常讨厌惹他心神大乱的女 人,她对他的影响力他这几天领教得够多了。 得到这个答案,盼盼鼻头一酸,眼眶泛红,语带哽咽地说:“可是……我想嫁 给你呀。” 被她这一吓,孟华浩大喝出声。“别开玩笑!”她根本不算是认识自己,更遑 论想嫁给自己的心愿了。 “我没有开玩笑,是真的,我想嫁给自己想嫁的人,嫁给会珍惜我的人。”她 仰望他,倾慕之意在她眼中尽现。“我知道你会是个好丈夫,也知道你会珍爱你的 女人;但那只是我的愿望,我不能肯定你也会想把我纳入羽翼保护一生一世。”她 的眼神由倾慕转为哀怨,引人爱怜。 “我知道这种事不能强求,但,我那满满的爱意要置于何处?那丰饶的爱,到 最后会不会变成无家可归的孤儿?不要,我不要这份爱变得很可怜。”她的语调转 为哀求。 孟华浩沉默不语,他无法给予这个问题答案,因为他自己也不知道答案,这女 郎隐隐牵动他的神经,使他无法果断地对她拒绝,他该怎么回答?他想劝她死心, 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像面对艾曼达那样轻易地说出口,他能怎么办?面对这个小女人, 他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他执起她的手来,把她拉向自己,拥她入怀。“别又哭了,没有人的爱会变得 很可怜,上帝一定会对你的爱有所安排,只要你静心等候。” 盼盼所有的不安和惶恐在他的怀中安定下来,这里就像她心灵的归宿,给她家 一样的感觉,让她偎在这个胸怀,一生都不要分开。 这是拥她在怀中的感觉吗?是这么温柔充实,她把他胸中的凉意和冰冷都驱散, 也在他深入骨髓的失落中填满了感情,居然因而产生重拾要物的喜悦! 他遗失过什么吗?不,他从不曾遗失过,即使有,在此刻他也没有拾获什么, 不可能会有这种感觉。咦,有人说过,女人是用男人身上的肋骨做的……难道,这 女人就是他失落的肋骨?因为没有她在怀中,所以,他就必须永无休止地忍受那股 失落?现在她在怀中,所以他拾回了属于自己最重要的东西? 是真的吗?她真的是他的夏娃吗? 她在怀中的感觉安定又美好,让失眠无从入侵,他好想就这样抱着她,一觉到 天亮。 “我想抱着你睡。”孟华浩喃喃地说着自己恍惚的愿望,从抱住她的那一刻起, 他着了魔,为她而着魔。 盼盼惊讶地抬起头,既而羞怯地答应道:“好。”这正是她刚刚的念头,难道, 她的爱让他们到达心有灵犀的境界? 是这样吗?如果真是这样,神啊,请容许自私的我,以更多的爱去爱他,让他 终有一天对我的爱感同身受,知道我是如何地爱着他。 太阳的升起告诉人们一天工作的开始,孟氏企业一如往常的忙碌,只是大家精 神不再像前些日子那么沉重;事实上,所有人的心情都是飞扬的,因为今天是今年 最后一个工作天,明天就是长假的开始,全公司从上到下无不充满兴奋的气氛。 午餐休息时间,盼盼被杜工程师拉到餐厅外的走廊。 “盼盼,我……”杜工程师未语脸先红。 盼盼看他神色闪烁,便大胆假设道:“有什么事吗?是不是你不想去欧洲玩了? 想换机票?”孟氏有一个很好的福利,想利用长假到世界各地去玩、或回祖籍的, 只是向小妹登记目的地,孟氏就免费供应单程机票,确定时间者,还可托小妹打电 话到航空公司订位。 “不是,是……”杜工程师嗫嚅了老半天,句子仍说不完整。 盼盼觉得杜工程师此刻的样子很像她之前对自己的没自信,一迳的让胆怯操纵 她,平白浪费漫长的等待,现在她虽然还是很容易胆怯,却已经不若之前那么严重, 这全是勇敢跨出去的成果。 她和孟华浩的相处已经进入一个不错的阶段,他每天晚上一到睡觉时间都会把 他门上的锁打开,让她轻轻一推即进,她有时会在他的屋子里和他玩捉迷藏,有时 则是他躲在暗处吓她……总之,他们就是那样捉弄彼此。 她还是没有如殷殷所言,把自己给他,他也没有像殷殷所说的那样,急着占有 她,他总是很温柔地抱着她;然后,听着彼此的心跳声,很安稳地睡去。一直到早 上,他起床晨跑,而她回家准备上班。 在公司里,她依然相信他没有认出她是每夜枕着他手臂入睡的女孩,他是个忙 碌的老板,而她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妹,两个人时而近在咫尺,时而相隔千 里,虽然她很想每一分每一秒都看着他,但有时因工作的关系,她必须忙别的,每 到这时候,她总是很想他,想得几乎魂不守舍。 最近她又和艾曼达大吵了一架,当然又是因为孟华浩,因为她厚颜无耻地缠着 孟华浩,要他带她回台湾,孟华浩当然不肯,她居然死赖活缠不走,她当场看不下 去,就和她吵了起来。 对了,她刚刚在餐厅没有看到孟华浩,也好像没看到艾曼达,会不会是艾曼达 又缠上孟华浩啦?等一下她得到处找找看。 但杜工程师到底有什么事要她帮忙?盼盼微笑地鼓励他将话说出来。“没关系, 你说嘛,如果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我一定帮忙。” “我……”杜工程师终于又鼓起勇气。 盼盼暗自祈祷他这次能顺利把话说清楚。 只见他蓦然地抓起她的手。“我喜欢你,希望你和我一起去欧洲旅行”。他几 乎是一口气把这句话讲完。讲完后有松口气的感觉,却又似乎因调息不顺而轻喘着 气。 闻言,盼盼的笑容僵住了。“你……开……开玩笑……”不!她不能和他去欧 洲,她已经听殷殷的话,偷偷订了孟华浩邻座的机票,准备要和他到台湾了。 “不是,我不是开玩笑,我是认真的,很诚心地邀请你。”杜工程师着急起来, 哭丧的脸像发生什么天大的事,拉着她的手更形紧张。“希望你能答应。” “我……”她不是在犹豫,而是她被他的样子吓到,但却也被杜工程师误导她 的反应,以为她是不好意思直接答应。 “你答应了,是不是?太好了,我太高兴了,我真的好高兴……”杜工程师抱 着她又哭又笑的,兴奋之情溢于言表,也不怕有人经过来看热闹。 “不要这样,快放手,别人会看到的。”这里是公司,盼盼非常怕被孟华浩看 到,她最在意的人是他。 “就这样说定了,明天上午十点在机场……”这一刻,杜工程师早已被喜悦所 淹没了理智,兀自顺理成章地和她约定。 的确是有人经过,孟华浩被一阵骚动的声音吸引过来,想看看发生什么事,却 看到盼盼被杜工程师抱着,计划游遍整个欧洲…… 孟华浩很快转移行进方向,带着满腔难以理解的情绪回他的办公室,连他自己 也不知道何以会有这么复杂心绪。 夜晚一如往常的来临,今夜的月亮是托月,弯弯的月牙儿悬在天边,像爱笑少 女的唇形。 盼盼一如往常地在同样的时间去推隔壁房子的门,可是,令人意外的是它竟没 有一如往常的一推即开,她不禁慌张了起来。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是不是他病得 无法为她开门?探头看他的窗户,他房间的灯没有开,那黑暗加深她的恐惧,她焦 急地想知道他是不是安好。 “华浩,华浩,开门,你是不是什么事了,开门呀。”她使劲地拍他的门,却 始终不见回音,她才想起他的佣人们在今天傍晚放长假回去了,令她更加心急如焚。 “快开门呀,随便一个人都行,快来开门呀。”她拍得手都痛了,还是没有半点作 用。 于是,她想起了另一个直接到他房间的方法——她那只高跟鞋仍挂在他的窗台 上,她或许能利用它攀爬上楼。 心念一转,盼盼马上去找原来挂在墙上的绳索,谁知她满心欢喜去找,却落了 个失望的下场——那条绳索和那只鞋躺在草地上,泛着冷冷的、充满失望的光芒。 “怎么会掉下来呢?它这么久都没有掉下来呀。”盼盼隐隐感觉到这屋子的主 人不再欢迎她,不再想与她相拥而眠。 不会的,不要胡思乱想,不会发生这种事的…… 盼盼不顾心中那负面的预感,努力抛出手中的鞋,再用力拉紧,希望它顺利地 卡在那个刚好的位置,可是看似简单,做起来可不容易,她一再重复那个动作,抛 出、拉回,它则不断地在玻璃声后掉下来。 盼盼愈试,心中愈急,万一孟华浩真的在没人照顾的情况下发生什么事…… “拜托,快勾住,快勾住。”盼盼急得快哭了。 远处有巡逻的红色灯光慢慢靠近,盼盼赶紧躲起来,其实她最想做的事是请警 察先生帮忙,回头想到自己的行径像个贼,反觉得不妥,于是在警车过去后,她又 锲而不舍地重复那个不下一百次的动作。 于是,皇天不负苦心人、精诚所至金石为开,鞋子终于如她所愿地挂上好位置, 而她也使出吃奶的力攀上了那个窗口。 “呼……呼呼……”爬这么高实在超出她的体力极限,先让她喘口气吧。 在喘气的时候,她充分利用机会看清楚室内。 原来孟华浩在,他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着,看样子睡得很熟,月光照在他脸上, 看起来虽然安详,却令盼盼感到一丝不安。 他的作息向来规律,为什么今天会反常?他的警觉性向来很高,为什么没有被 她刚刚弄出来的噪音吵醒?他最近都会等她来,为什么今天没有? 他病了。除此之外,她找不到其他理由。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她连喘气也不想了,奋力地从窗口爬进来,直接爬到他床 前。 “华浩,你怎么了?你还好吗?是不是病了?”她连珠炮似地问个不停,手也 在他的额上、脸上,检视不停,关心之情显露无遗。“你千万别出事,有什么不舒 服,告诉我,你千万别有什么……”她快担心死了。 “你还来做什么?”蓦地,孟华浩冷冷地说。 盼盼虽被吓一大跳,可随即也放下了一颗高悬的心。“好啊,原来你在捉弄我, 开这么恶劣的玩笑,太……不应该了。”她想像以前一样,捶捶他、打打他,可是, 担心化为放心的过程转化不及,眼泪竟一颗颗地掉了下来。 他不理会她的反应,兀自起身,走到窗边,一字一句地把他的话重复一遍。 “我问你还来做什么?”孟华浩故意不去看她的泪。对现在的他而言,她的泪是虚 伪的。 盼盼惊讶地抬起泪眼来,无法适应他的改变。“为什么这样问?我们说好的— —” 孟华浩不耐地打断她的话。“你已经有喜欢的人,还来戏弄我做什么?”他脑 中浮现杜工程师抱着她的情景,虽然在美国的社交礼仪中搂搂抱抱算极稀松平常, 但他们搂抱的方式也未免太亲昵。 盼盼还是一脸不知所以然。“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除了你之外,我没有喜欢 的人,从来都没有。”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是不是有人造谣诬蔑她?还是发生了 什么事? “从来都没有?”孟华浩发出一声讪笑。“那杜工程师你怎么说?”他满腹的 醋酸,已开始渐次发酵。 “杜工程师?”盼盼简直愣住了,他关她什么事?啊——“你知道了?”她指 的是华浩已认出她是他公司的小妹了。 不过,孟华浩却以为她惊讶的神情是因被他拆穿了计谋的无措。“哼!你的计 谋这么快就被拆穿了,你很意外还是很失望?难不成这些日子以来,你不是一直以 两个身份周旋在不同的男人之间,极尽玩弄之能事……哈!也许艾曼达说得不错, 你就像许多爱玩的少女一样,找些男人来交往,只不过是想证明自己的魅力。”他 痛苦难当的神色,早已显示出他已对她付出真情。 “没有,我没有要这么做,我从来都没有,杜工程师……我和他没有什么……” 盼盼拉住他慌忙的解释,眼中的热泪又快夺眶而出。 她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能一直解释,希望他不要相信那些谣传。 “没什么?那你要和他去欧洲是怎么回事?”当初听到这件事时,他简直想冲 上去把他们撕得粉碎,在那一瞬间,他简直气疯了。 “你听见了……”盼盼的脸色刷地苍白,她最在意的事果然发生了。 “我不只听见,我还看见了。”孟华浩回答得冷静,只有他自己知道,胸中的 那颗心正隐隐作痛。“这样你无话可说了吧?走,和他去欧洲,乘机补办被我破坏 的婚礼,下一季回来希望能吃到你们的喜饼,还有向他说声抱歉,说我无意破坏他 的好事——”在他把恶毒的歉意表达完之前,一个刺耳的声音打断他的话。 “啪!”火辣的巴掌毫无预警地落在孟华浩脸上,时间空间在瞬间全然静止, 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孟华浩眼中燃烧的怒火、盼盼眼中的泪水。 她打他!如此毫不犹豫地打掉他的尊严!孟华浩强忍回手的冲动,因为他从不 对女人动手。“你走,走得愈远愈好。”他背过身去,再也不肯看她一眼。 盼盼看着他无情背影,热泪无法抑止,被泪水浸泡过的脸庞荏弱堪怜。“我想 嫁的人是你。”男人永远不会明白,女人不会掌掴自己不爱的男人,必是肝肠寸断 才会出手,那是她刻骨铭心爱着他的证明! 盼盼循着原路回家,一整夜,泪水从未停过。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