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三个半小时的路程,不算短。一路从南投开车下高雄,原本沿路幽雅的风景 渐渐成了大片水泥丛林。在这高楼大厦林立的都市里,叶子雍好奇地想着,他等 一下要见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精明干练的强势女人,抑或是温柔婉约的小家碧玉? 有着那样迷人的嗓音,他其实不太介意看到的是不是恐龙。 想到这儿,他笑了一笑。 “跟你说哦,我是一只大恐龙。”她是这么形容她自己的。 从她不断的强调中,叶子雍知道凌佳很没有自信。她坚持不上南投,而要求 他下高雄,就是因为她认定自己会变成“弃婴”——的确,人生地不熟的,若被 约好见面的人放鸽子,那滋味确实是不好受。于是,为了体谅她,他答应她下高 雄赴约。 这样想来,凌佳再怎么强势,应该也不会强到哪儿去。 二十四岁,芳华正盛呢! 顺着交流道下高速公路,他马上就看到路旁的麦当劳——他们约定见面的地 点。 呼!还好凌佳没诓他。否则倒是换他成了弃婴了。 停下车,他开始等着。 时间已经差不多,电话应该快响了吧? “要出去啊?”妈妈问着。心里正纳闷着今天女儿怎么起得这么早。从她整 理好的仪容看来,又是要出门的样子。 “是啊!”心虚地回答着,尽力阻止她不安的情绪向外流露。 天知道她现在有多紧张,手心都拧出汗了。 爸妈都在家里……她应该还是可以顺利出门吧? 不时抬头看着时钟,光阴果真是似箭飞,还飞得真快咧,约定的时间就快到 了呀! 九点十五分,她该不该上个口红呢? 九点十九分,她决定要绑辫子。 九点廿三分,还是别穿长裙好了,换成黑色紧身牛仔裤。 九点廿七分,车钥匙咧? 九点卅分—— “我走了!” “等等!” “干嘛?”凌佳疑惑地转头看向妈妈,心底揣想着:别在这时候跟她说不准 她出门啊。 “你出去了,那我要用车的话怎么办?”妈妈缓缓地问着。 这……这不是在给她出难题吗…… 耶?灵机一动—— “好啦!我等一下就把车骑回来。” 留下满脸问号的妈妈,凌佳急忙地关上门,下楼去。 糟糕!都九点卅五分了,他会不会以为她爽约啊? 伸手在她包包里翻找着手机,赶紧就要拨电话给他。 “喂?我是。怎么啦?你晚了半个小时罗!”没有半点责怪,叶子雍的声音 懒懒地响起。 啊……他的声音真好听…… “呃……喂?对不起,我现在就过去,你别走啊!” “别急,慢慢来,我等你。”叶子雍突觉有些莞尔,听得出来电话那头的巧 人儿现在是一副匆忙样。 “我很快就到了!”匆匆挂上电话,凌佳赶紧骑了车就上路了。 奇怪!她怎么会这么紧张、这么着急呢?又不是第一次见网友,更不是第一 次一夜情了,她在紧张什么?不过就是迟到嘛!大下了就是一拍两散——不见面 就是了。 凌佳心一顿——可是,她很想见他耶! 真的很想见他。想见见这个有着令人感到心安的声音的男人。 听着他说话,感觉就像是被一个温暖厚实的胸膛拥抱着。那是种……安全感! 一种被守护的感觉,让她感到心是很安稳的被照顾着。 呀?!这……这不就是她一直想要的、在找寻的那种感觉吗? 他一定有着一双铁臂,可以保护着她,让她可以很安心,不再有失落或恐惧 来困扰着她。 啊……她梦想中的,可以让她安心的一双手臂;可以让她依靠的一个肩膀啊! 但是……但是,她和他,只是一夜情。她和他,不过是段露水姻缘罢了。结 束后,他是他,她是她;各自回到自己所属之处,从此分开,不会再有瓜葛。 那肩膀,将只会与她擦身而过。 或许会留下些什么吧,但充其量也只能当作是回忆而已。一个美美的、不会 被实现的梦幻般的回忆。 唉……想着想着,心里头一见然好酸哪…… 未开始却已经结束,就是这样的吧?! 带着矛盾与挣扎,凌佳和在路那头的叶子雍之间的距离正逐渐拉近中。 天哪!她怎么可以这么美! 见了她之后,脑子里满满都是她的样子了。她好美,真的好美! 是谁说她是恐龙的?还是只大恐龙! 她的鹅蛋脸、她的黛眉、巧鼻、嫣唇、泛着淡红的双颊,还有她的眼——那 双杏眼,炯炯有神。常听人说会上网玩一夜情的女人都长得不怎么样,她也一直 强调自己是只大恐龙,但是她怎么可以美成这样?!又怎么会没自信到那样?! 叶子雍几乎不能相信站在眼前的人就是准备与他约会的凌佳。 “是你吗?”正要从麦当劳开门出去接人时,没想到她从另一边的门进来, 一照面,真让他为之一震。而这美女,竟然答应他一夜情的邀约?这真的有可能 吗? 叶子雍心里暗暗地感谢上苍的厚爱,这一次,竟然让他有这么美好的艳遇。 恍神之间,只记得她说,她得先把摩托车骑回家放着,然后再出门找他,所 以得要他开车跟着她,到她家附近的百货公司等她。他依言照做。只是,在看着 她骑车转入一条巷子时,他开始担心,担心她会不会看自己不顺眼找借口就此消 失了。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等待的空档总是特别的难熬,他觉得心里忐忑不安, 不断的搜寻路过的人影,期待她不要让他失望。 叩叩叩!有人在敲着车窗。 “我来了。” 叶子雍终于放下心中的大石头,赶紧开门让凌佳上车。 “对了,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先去吃早餐?”上了车之后,凌佳怯怯地问道。 她不敢再正视着他。适才一见到他,就被他的双目给慑住了。那双眼睛,晶 光灿灿地,攫住了她的目光;那笑容,让人印象如此深刻,见一眼就深深的烙记 在心里,灿烂得像阳光般让人浑身舒坦,仿佛是在黑暗中找到了一盏明灯。这个 男人有着令人心安的声音与令人温暖的笑容。凌佳心里忽然起了个贪念:她是否 可以让这声音一直包围着她,让这笑容一直留在她身边呢?她是否可以一直依偎 在他的臂弯里呢?即使是短短的一刻也好,想在他怀抱里感受着遍寻已久的安稳 …… 看着她,他笑了。看着她其实很紧张但又强装着落落大方的神态,下禁哑然 失笑。瞧她脸上那一抹红晕及略带生涩的神韵,显得格外的动人,他丝毫下想把 目光从她身上栘开,想要就这么看着她,就这么一直地看着她。 呀……他又笑了。不小心眼角瞥见他再一次展开的笑颜,脑中轰的一声,更 让她手足无措…… “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 浑然不觉自己身在何处,只知道要跟着他后头走。当关门的声音响起时,蓦 地她才意识到,他们已经身在汽车旅馆的房间里。 “子雍……我……” 看着叶子雍一进门就循着电灯开关一一地把灯光全关掉,凌佳有点慌。她有 点怕黑,特别是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因为那会让她觉得加倍地惊慌。可是若 灯不关掉的话,想到等会儿要发生的事又让人觉得好羞……哎呀!怎么搞的,虽 然是在这么熟悉的环境,现下心底却是慌乱不已…… “别怕!有我在。把灯关掉,你比较不会不好意思。” 咦?是她听错了吗?怎么他的口气,听起来也有些颤抖呢? 此时房间四壁全暗,但抬头却可见依稀点点的星光——好别致的房间,天花 板上画着星空呢。瞧!那是银河。 处在黑暗中还不太能适应的凌佳,慢慢循得床沿并坐了下来,静静等待着叶 子雍的声音再度响起。 是了……他把灯全关掉了,或许是因为不想看见她的样子吧……她真的丑成 这样吗?居然会让他不肯开灯看着她…… 唉……真让人感到难过。就着黑暗,他也能做得下去吗?或许男人真的是十 成十的“动物”吧…… 凌佳暗自在心底叹着。 匆地一阵温热气息拂向凌佳的颈后,因为在预料之外,拂得凌佳身体一震— —叶子雍没做任何预警,就这么从她身后抱住她。 他嘴里轻吐着气,呼吸渐渐地急促了起来。那吹向她耳后的热流惹得她全身 温度跟着渐渐地升高。 “我好像在作梦一样啊……”叶子雍轻轻地说着。 他的话大大地震撼了凌佳的心! 作梦?!他说他像是在作梦?! 就像她一样吗?觉得此时在他的怀抱当中,像是作梦一样?! 他竟然……想法与她的相同啊…… 短短的一句话,却完全透露出叶子雍对她的好感,她的心情总算放松下来了。 她知道在以往那些男人的想法中,她只是一个不需要太用心就可以得到的女 人。她以自己的身体做条件,以求心灵的空虚能够得到满足。这种生张熟魏、李 四王五的日子过了也有一年,她只发现她的空虚越发加增。无论她再怎么寻找, 都找不到真正的满足。她越来越觉得累、越来越觉得困乏。即使她是这么样的低 声下气、这么样的作贱自己,仍然没有遇到一个因为喜欢她而表现出些微怜惜在 她身上的男人,只有不断地被索求,不断地被践踏…… 但此刻在她身后的这个男人竟然对她说,遇到她、抱着她像是在作梦一样?! 这是不是代表着,他事实上是有些喜欢她的呢? 或许,他并不是个随便的人;至少,不像她之前的那些男人一样随便。 随着心底对他看法的些许改变,凌佳慢慢地将身躯放松在他的怀里。 他的怀抱果真如她想像般的那样温暖且令人心安。 他果真如她想像般的有一双铁般的健臂。 他的肩膀也果真如她想像般的那样厚实安稳。 趁着灯都关掉了,他看不见她的表情,凌佳让眼睛闭上、让身体去感受这在 不久后就会消逝的“安全感”。贪婪地汲取着,凌佳深深呼吸,让他的气息包围 着她。 他的双手像是充满了魔力般,温柔地摩挲着她的肌肤,让她那沉睡已久的情 欲一点一点地被唤醒过来。 凌佳在此时更惊讶地发现,她也想要他,要的不只是心里的安慰,而是想在 他身上得到真正的满足。她已经好久没有这种感觉了——没有像这样全身发烫、 如火一般的热情在烧着她的灵魂,淹没了她的理智。 回应他热烈的拥抱,她转身紧紧抱住他。 叶子雍的双手捧起她的脸。她可以清楚地感觉到,他的双眼穿过了黑暗,正 看着她。但她不敢睁开眼睛看他,即使在黑暗中,她仍能感受得到他目光的热烈。 她知道只要一接触到他的眼神,她将会迷失自己。 迷蒙间,她只感觉到他厚实的双唇正吻着她;舌尖钻进她的贝齿,他灵活的 舌头正刁钻的在自己舌间游走着,让她身体里的那把火烧得更旺了…… 凌佳禁不住地全身颤抖。她感觉到她的力气正在一点一滴地消逝中,也感觉 到他的手臂越来越收紧,就像是要把她整个人都给揉进他体内一样。 叶子雍的手不断地搜索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从她的背、她的腰到她的臀。 双手的力道强得像是要在她的全身都印上他的痕迹般,不想错过任何一丝一毫。 腹中的火热躁动,他并不陌生。在那次的通话中,她给他的,就是这种激烈 的鼓动。 怀中的这个女人,竟轻易地就点起他的欲火。刚一见面时,他就一直强忍着 想要她的想法。他看着她,舍不得把目光移走。看着她的丽容,即使四周暗阗, 他也能感受到她的双颊红热得像火烧。 不知过了多久,他放开她。当她还傻愣着来不及反应时,又再次掠住她的唇。 她尝起来好甜!口内的汁液像是琼浆玉液。他放任他的舌在她嘴里掠夺所有 领地。 “嗯……”细细嘤咛让他更加亢奋,再次紧紧的抱着她,深深的吻着她。被 他这般地撩拨,凌佳只得把双手攀上他的脖子,瘫软地将身躯靠向他。 承接住了她,叶子雍猛地将她翻转压下身,重新深深地吻着她的唇,并往下 攻至她的雪白颈子,进而到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肤…… 浓浓欲火,就像一记汹涌狂浪,将两人席卷淹没。 没了理性、没了心智,只有炽热的火,烧得他们又烈又旺。 “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激情过后,凌佳喑哑着声音问躺在身边的叶 子雍。 “嗯!那我躺一下,的确是有点累了……开了三个半小时的车了……”语气 里掩不住疲惫,叶子雍打了个呵欠。 “棉被盖好,免得着凉了。”凌佳说着,就要拉起棉被盖向他的身子。 “我不盖棉被的啦……来,你也躺一下。”将她拉起的棉被回拉至她的身上, 不让冷气侵入;左手抱着她的肩,让她的头能靠在他的胸膛上。 “我?”看着他非常自然的举动,她心里有些许震撼——他真的允许她这样 躺在他身上吗? 这个肩膀、这个胸膛…… “当然啊,乖!躺好。陪我休息。”不容怀疑地,再把她拉近一些。 没多久,耳边便传来逐渐沉稳的呼吸声,代表着他已经入睡了。此时凌佳心 里竟有点儿心疼他,心疼他花了这么多心力来高雄一趟与她见面。再加上刚刚… …那样子,他其实一定累翻了。想要为他做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做,她只 好依言乖乖地躺在他身边。 不过,心血来潮总是选在最重要的时候出现。凌佳忽然突发奇想,为避免吵 醒他,她小心地慢慢翻起身,与他面对着面。先是看着他这张酷酷的脸——他很 好看呢!禁不住地,凌佳低下头去,轻吻了他的唇、他的脸颊和他的耳朵。再往 下移,吻的是他的下巴和喉头那颗亚当的苹果;之后是他的肩膀、他的胸、他的 腰侧、他的腹、他的……,他的所有。凌佳轻轻地、轻轻地,用她的唇吻遍他的 每一处,像是轻舞飞扬的蝴蝶点着他。爱怜的动作,不小心透露出她对他的疼惜。 她觉得很得意,因为她到底还是为他做了件事,像这样无微不至的为一个男 人服务,还是她破天荒第一次呢! 其实叶子雍在她吻上他的唇时就醒过来了,但却仍然闭着眼睛装睡,满足的 享受着她带给他的惊喜。 他没想到凌佳肯如此温柔地卖命演出。不自觉间,随着凌佳的轻吻,他的心 一点一点地陷入了迷惘。 他发现他对她……竟然从心底萌出了爱意。 就在这一刻间,这个小女人,就这样把他的心给占有了。 她是这样的温柔、这样的婉约、这样的可人、这样的体贴。但他常听她说的 都是“我很粗鲁、很自私,不懂得替人设想,还常常惹祸”。 她完全不像她说的那样啊!她说她是恐龙,但实际上,她好美,美得让他在 初见面时,失了心神:她说她自私,但她所说的话、所做的事,都在替他着想。 这样好的一个女人,难道她自己都没发现吗? 为什么她总是这样贬低自己呢?叶子雍心底纳闷着。 凌佳重新躺回叶子雍身边,正好房里电话响起,吓了她好大一跳。 叶子雍翻身接起了电话。 “喂?好,好。” 挂上电话,他转身对着她说: “凌佳,时间到了,起来吧。” 原来是退房时间到了,害她吓了一跳。那她刚才在做什么,他应该不知道吧? 两人各自起身着装。凌佳心里想:啊……终于还是要结束了,再过几分钟, 一出了旅馆,两人就要各自回到自己的地方,从此没有相干了。快乐的时间总是 过得比较快,尤其是这一次。不过,她已经牢牢地记住所谓的安全感及有人保护 是什么感觉了,就当作是他留给她的礼物吧。对她而言,这样就够了,不敢再多 奢求其他的。 凌佳深吸了口气,试着稳住自己下安的心情。 “好了吗?我们走吧。”他开口了。 她想,下一句话大概就是要她好好照顾自己、然后他要回去了、以后再联络 之类的吧。 嗯,走吧。凌佳叹了口气,拿了皮包就要出门。 “对了,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我们先一起去吃饭吧,反正都近中午了。” 呃?吃饭?两个人一起? “吃完饭后,就要你带路罗!带我去看看高雄的风景,如何?” 啥?还看风景?怎么……不是现在就一拍两散了吗?还有吃饭看风景啊?! 凌佳睁着一双满布问号的美目望向叶子雍。 叶子雍哈哈大笑,实在爱看她这又呆又憨的样子。 “你不会以为我会浪费掉这可以和你相处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吧?” 说完,又搂了搂凌佳。 还没回过神来,凌佳只能楞楞地站在叶子雍面前。 “好啦!醒一醒罗!我们该走了,不然等会电话又会响起来催我们退房了。 走吧!东西别遗漏了哦。”拿起房间钥匙,牵起凌佳的手,大步地往门口走去。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