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当史磊的爸爸含着泪把一个黑色的盒子交给我时,我听不见他一张一合的嘴到 底对我说了什么,我只是机械地对他点点头,接过了那个盒子。打开,里面是电影 拷贝、一块骨头和一封信。 打开那封信,那是史磊最后要对我说的话:包北宁,你好。这是我这辈子第二 次给你写信,第一次给你写信,你没有给我回。这第二次,我也不希望你回了。我 很想把它写成一封情书,但是肯定不会有你曾经给我写过的那封长了,看来我是不 能和你拼长度了,那就和你拼感人吧。 呵呵。先说说当年我们分手的事吧,我知道这件事一定给你带来了很大的伤害, 这都是我的任性造成的。我再一次向你说一声,对不起,包北宁。 当年我和你说,我虽然爱你,但是我无法为了你而放弃我的理想。你听了这句 话应该很痛苦吧? 哈哈,你不知道,我有时就是想看到你痛苦的样子,因为那证明 你很爱我。现在我告诉你真相吧,我和你分手并不是为了什么理想。拍电影根本就 不是我的理想,我也不想当什么狗屁导演。 我这辈子要说理想的话,也许只有一个,那就是和你白头到老。只是当时我的 脑海里有一个疯狂的想法,我想送给你一个礼物,这个礼物就是我想拍一部关于我 们的电影,发生在我们之间的浪漫的一切,我觉得应该把它记录下来。而分手,只 是我实施这个计划的一部分。我想你那么爱我,在短时间之内你应该不会找其他女 孩。所以我毅然地去了日本,我想在最短的时间拍一部电影。我希望它能在中国的 电影院里放映,到时候我会找你一起和我去看这部电影,然后在电影院里和你和好。 你肯定没有想到原来是这样吧? 呵呵。包北宁,其实你并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比 你爱我还要爱你。只是我的性格中有太多不安定的因素,我想为我们的爱情赋予全 部的浪漫,我想我们的爱情一定要和别人不一样。也许别人也想过要把他们的爱情 拍成电影。但是我想应该没有人会像我这样去实施,哪怕要暂时和你分手也在所不 惜。以前我觉得自己很酷,现在我不这样觉得了。 当我从日本回来时,知道短短的一年时间里你就有了新的女朋友,我很难过。 但是我不希望让你看到我的难过。我知道,你喜欢爱笑的女孩。我在你那里住了几 天,就走了。我想,虽然包北宁有了新的女朋友,但那也许只是暂时的。 他一定还很爱我。我还要继续去实施我的计划,等我的电影拍好了,包北宁一 定会回到我的怀抱。后来有一天,我突然去找你,我想看看你的新女朋友到底什么 样子,在我看到她时,我感到了危机。她丝毫不比我逊色,无论是长相,还是身材。 而且我感觉到,她也是那种阳光灿烂、内心有点浪漫的女孩。而我与她的区别也许 就是我比她更疯狂,但我意识到这并不是什么优点。 从你那里走了之后,不久我就生病了。我给你打电话,让你来给我调电视。你 应该是想起了以前你给我买的那台电视吧? 于是你提出再给我买一台。当时你不知 道我有多高兴。在你晚上要走时,我突然问你是否依然爱我? 当时你的脸上出现了 一种很认真的思考的表情,这样的表情我很少在你的脸上看到,你不知道当时我有 多么的害怕,我害怕你对我说一切都结束了,所以在你思考出结果之前,我抢先对 你说,我已经不爱你了。包北宁,即使我说我不爱你了,但我依然爱你。而你如果 对我说你不爱我了,那我就会非常非常难过,因为我知道你是一个老实的人,你总 是有什么说什么,不知道口是心非的甜蜜。接下来的日子里,我时常找你,我只是 在试探你对我是否还有感情,在我租的房子被窃的时候,你的表现令我觉得你应该 依然爱我。那天晚上我们玩“天下太平”,你不知道我多想把那个“天”写成“真” 字,但为了表现我善解人意的一面。我还是在一横的下面又画了一横。当时我的心 里难过死了,但我却还在对你微笑。这样的本事你应该佩服吧? 呵呵。后来天亮了, 你给我两条路,要么和你回去,要么回家。我选择了后者。那是因为我不想刻意去 破坏你们的关系。我希望你仅仅是因为爱我而结束和其他女孩的关系回到我的怀抱。 但是这很难。因为包北宁,他并不是一个果敢的人,他优柔寡断,从来不懂得拒绝 别人的要求,并且,他感情丰富,他很有可能已经爱上了那个女孩。同时爱着两个 人这种变态的事。很有可能发生在包北宁的身上。我很了解他。但是有什么办法呢。 即使他有那么多的缺点,我依然爱他,并且爱得疯狂又决绝。包北宁,我爱你。 你爱我吗? 说实话,我写这封信时。充满了悲观。 我想很有可能你已经不爱我了。 当我和你一起在骨头馆里喝酒时,我才意识到我也许真的做错了,我不应该任 性地和你分手,去准备什么浪漫的礼物。如果上帝给我重来一次的机会,我宁愿和 你每天都腻在一起,哪怕只是吃饭,睡觉。你不知道,我拍电影的过程中充满了伤 感,我总是莫名其妙地哭泣。我变得都有点不像我自己了。当我知道你在广州时, 我犹豫了很久,还是去了。只因为我想和你待在一起。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 那么冷淡。你从来没有对我这么冷淡过。你每天上班,我就在家看电视。我一想你 一会儿就会下班回来领我出去吃饭,我就看得很开心。哪怕电视里的人讲的粤语我 一句都听不懂,但是我依然看得很开心。 你下班后,我就讨好地对你笑。我希望你能对我好一点。可是你对我一直那么 冷淡。直到有一天晚上,我再也忍不下去了。我想和你一起睡。 还记得我从日本刚回来时那次吗? 我光着身子坐在你的床边坐了很久,我以前 也这么干过,我喜欢半夜时偷偷地爬起来看你睡着的脸。你睡觉时有一个习惯,你 总是喜欢蜷缩着睡,那个姿势很可爱,像是脆弱的小动物。后来我把你弄醒了,钻 到了你的被窝里,你就被我俘虏了。呵呵。 在广州的那个晚上,我以为你依然会轻易地被我俘虏,但是你没有。你突然对 我发火了,说了一大堆让我伤心欲绝的话。我知道了你为什么对我冷淡,原来我们 喝酒的那天你新女朋友的妈妈突然去世了,而你不在她的身边。你的心里肯定充满 了自责,我知道你是一个从来不想伤害别人的人,如果你伤害了别人,那你就会很 痛苦。我理解你,真正让我伤心的是,你说你不爱我了。 说得那么的坚决,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你还说你本不是一个疯狂的人,你再 也不想陪我玩爱情这个游戏了,你真的累了。那时我才知道,我的疯狂已经深深地 伤害到了你,所以我伤心地哭了,我从来没有那么哭过,一想到包北宁已经不爱我 了,我的眼泪就止不住。而我除了哭,也只能不停地对你说,对不起。包北宁,后 来你说希望和我做很好很好的朋友。你还说朋友是大米饭,一辈子也不会烦。我当 时答应了。那真是迫不得已的点头啊,因为我忽然感到,如果我不答应和你做朋友, 也许你永远都不会想见我了。我只能答应。 离开广州之后,回到家,我感到嗓子很疼,我没有在意。后来就越来越疼,有 一天我实在受不了了,就一个人跑到了医院,做了检查。检查后那个医生却不肯给 我看报告,他让我回家去找我的家长。我意识到我有可能得绝症了。在我的坚持下, 那个医生告诉我,我得了喉癌。我当时的第一反应就是喉癌是什么东西。在经过医 生的耐心解释后,我知道了问题的严重。他说我将来有可能说不了话了。我心想那 怎么办啊。如果我真说不了话了,包北宁一定不会要我了。呵呵,我是不是以小人 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其实我知道,如果我真的说不了话了,你很有可能会重新回到 我的怀抱,不和我做朋友了,重新和我谈恋爱。并且会和我结婚。我太了解你了, 你的心太软了,包北宁。这让我决定不把这个消息告诉你。虽然我很爱你,但我怎 么忍心让你和一个哑巴结婚呢? 呵呵。在医生的劝说下,我终于决定做手术。医生 说手术后很有可能就此好了,也很有可能更加不好。我只能赌一把。刚做完手术不 久的一天,你突然给我打电话。我想一定是你要请我吃饭。你这个人答应别人的事, 你总是会记得并且尽力去办到。我听着我手机的铃声,我很想把这个电话接起来, 可是我不能。后来电话挂断了,我给你发短信。你真的是要请我吃饭。 我就突发奇想,说在中日联谊医院的对面新开了一家法国菜馆,希望你领我去 吃。我知道你肯定会答应,我还告诉你,一定要穿西装打领带。而事实是,中日联 谊医院的对面,根本就没有什么法国菜馆。我又一次骗了你,我只是自私地想见你 一面。那天我早早地就守候在医院五楼我病房的窗前,当我看见你穿着西装从出租 车上下来的时候,我就哭了。包北宁,你真的是很给面子啊。那么大冷的天,你竟 然真的穿西装来了。我一边流泪,一边拿着望远镜在楼上看你,穿上西装打上领带 的你,就是我梦寐以求的新郎。我心想,为了看一回我的新郎,他即使为我冻感冒 了,以后他要知道了应该也不会怪我吧? 你怪我吗? 包北宁。我希望你别怪我。 手术后,我恢复得还可以。医生叮嘱我千万要少说话,但我还是没有控制住, 给你打了一个电话。当时你说你在云南,我们聊了很长时间,我很开心。那次通话 之后不久,我的喉咙就又一次疼了起来,原来癌细胞又出现了,哎。我住在医院里, 隔一段时间就给你发一条短信,问问你过得怎么样。如果我知道你过得很好,我就 很开心。我躺在医院里,唯一的期盼就是日子过得快一点,那样隔一段时间我就又 能给你发短信问问你好不好了。我不敢太频繁地给你发短信,我害怕你烦我。我躺 在医院里,我说不了话,不能与人交流。我就闭上眼睛回忆我们的爱情,我感到很 甜蜜,我一点都不感到无聊。但是有时我会突然很想你,我很想让你来到我的床边, 我好伸手摸摸你的脸。可是我只能看着那些我们曾经照过的照片,去抚摩照片上你 的脸。包北宁,我以前和你谈恋爱的时候对你很不好,让你受了不少苦,还总骂你, 你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啊。 如果你不放在心上,我就再告诉你一个秘密,呵呵,记得我们第一次在电影院 的那次相遇吗? 我说冷,你就说我可以把手伸进你的兜里。后来你自己的手也伸了 进去,握住了我的手,然后我就让你负责,你当时就傻了。你一定没有想到摸一下 手就被赖上了吧? 呵呵,其实你被我设计了。 在那之前,我还没有看到你本人时,我就喜欢上你了,呵呵,很奇妙吧? 看完 电影你就知道了。 包北宁,电影已经拍完了,我把它送给你,希望你喜欢。我还把那块骨头留给 了你。记得当时我说如果我的孩子有了困难拿着骨头去找你,你一定要帮忙啊。当 时你答应了。可是我不会有孩子了,但我想这块骨头应该还有作用,因为我爱的包 北宁是一诺千金的男人,现在我以这骨头的名义要求你答应我一件事。那就是和你 即将结婚的妻子好好地过日子,踏实地过日子,平平淡淡才是真。两年之后你们又 重逢,这是多么的不容易,我为你们感到真心的高兴。现在你和她要走入婚姻的殿 堂了,包北宁,你一定要好好地爱她,像你爱我一样。我告诉我爸,等我死了再把 这封信交给你。我想你知道我死了,一定会很伤心吧? 呵呵。你一定会为我流泪的, 想到这一点我就觉得很幸福。包北宁,你不要太伤心。 我一定会上天堂的。以我天使的面庞、魔鬼的身材,上帝一定会喜欢我的,他 一定会像你对我那么好,有上帝替你照顾我,你就不要惦记我了,要不上帝该吃醋 了,呵呵。你所要做的,就是好好地爱她。你千万不要和她说我们的事,我们的事 太疯狂了,没有人听了会接受得了。你也不许用我们之间的那些浪漫小秘诀去讨好 别人,比如坚决不许对任何女生做“爱你一万年”的手势,也不许和任何女生玩 “天下太平”的情侣版。在这封信的最后,我对你又恢复了颐指气使,希望你不要 介意,包北宁。我没有什么要对你说的了,我只希望你过得好。不再见。 你的大米饭史磊 2006年3 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