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建国记起秋月追打伶俐的一幕,心里急了,恨不得马上出院去看伶俐,但他 不敢露出声色。 秋月出门端来热水给建国擦脸,建国接过来,自己胡乱在脸上抹了抹。 经过一夜休息后,建国脸色看起来光泽有红润。虽然头上还缠着纱布,但一 早护士来检查后说没有什么大碍了,上午再全面检查一遍,如果没有异常明天就 可以出院。 秋月知道建国伤势无碍时,心里反而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她想:即使建 国残废,自己也会与建国共渡一生的;如果建国要是真残废了,伶俐也许不会来 纠缠他。 心里有了这种想法,秋月看到建国恢复得很快,那种挥之不去的恐惧又莫名 袭上心头。有时,她也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害怕失去建国。以前建国对她好,是 舍不得,而现在她也感觉到建国对她的若即若离,可自己心里还是放不下他,天! 自己到底怎么啦? 秋月在心里骂着自己的狠毒,可她无法忍受建国与伶俐在一起时亲热的样子。 爱一个人爱到骨子里时,巴不得他整个人都成为自己身体的一部份附属物,自己 可以自由去支配。秋月此时已不能控制自己的思想,她在想,如果没有建国的日 子,该怎么生活下去,在她的心里,一切的一切都只有建国。 建国出院了,秋月为了让他高兴,特意做了建国爱吃的荷包蛋。 建国对秋月的热情有些心灰意冷,他真想对秋月说:你的爱太让人窒息了。 可面对秋月一脸的无辜样,他总不好意思说出口。 秋月见建国看着她欲言又止,柔柔地说:“傻瓜,快趁热吃吧!还有谁会像 我一样把心全用到你身上?若有人能像我对你一样对我好,我就是死也无憾了!” “小时候,我就喜欢生病,因为一生病,爸妈都会特别注意我了,而且还会 买一些平时吃不到的东西。看到你现在这样子,我都有点妒忌你了,我情愿是我 躺在病床上由你来照顾,而不是你在病床上!”秋月像是自言自语,眼里充满羡 慕的神情。 女人的心真是让人把握不定,那天打架时看到秋月那副恨不得把人吞了的凶 相,而此时的她却一脸可人的笑容,小鸟依人般偎在建国怀里,前后之态度判若 俩人,建国越想心里越有些怕。他是第一次看到秋月如此凶残地打人,他心里更 坚定要离开秋月了。 “也许,我这个人天生就苦命吧,让人伺候的日子过不来。秋月,我知道你 心里在想些什么,可是我心里在想什么你根本不知道。”建国轻轻推开秋月。 “你的爱太自私,让人透不过气来!”建国说着站了起来,他不想与秋月靠 得太近,以防她无由来的脾气。 “你到底还是放不下她的!我知道,她年轻、漂亮、有一个有钱的老爸。可 你知不知道?有钱并不会代表幸福?钱不能买到一切的!她并不是真正的喜欢你, 他只是看中你年轻的资本,像那种有钱的女孩子,你根本无法满足她生活上物资 的需要。对于她而言,你只是她感情缺口的一个填充。哪天一旦她找到比你好的, 就会一脚把你踹开的!富人的爱与穷人的爱是两种观念,她与我们不是同一个层 次的人。建国,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并不图你什么,只希望你能给我带来快 乐!没有快乐,钱再多也没用对不对?” “建国,我们离开这个地方好不好?每当我看到你与她在一起时,我就不能 控制住自己!”秋月说着,低低地泣了起来。 “你为什么总不检讨自己?你是一个怎么样的人我知道,她是一个怎么样的 人我也知道。求求你别哭了!我的心好乱,我想出去走一走!”建国说着就要开 门出去。 “你把它吃了再走啊!”秋月指着桌上的鸡蛋说。 “本来很想吃,被你这么一哭,真的一点味口都没有!” “你还在生我的气?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你有检讨过你自己吗?”秋月堵 在门口,心中怨气压制不住。 “你如果真的是想俩个人好,就得先站在他人的立场上着想!别什么事都只 会自己考虑自己。” 建国气得重新坐在沙发上生闷气。 “我什么时候没有为你想过啊?可你什么时候又为我着想了?我前脚走,你 后脚就去找那个女人,还把人家带回家里来,要不是我回来得及时,接下来会发 生什么?我简直说不出口了。”秋月说到此时,就像演电影进入了角色,觉得自 己才是一个真正的受害者,她的委屈和着泪水又流了出来。 “秋月,你现在把问题全怪到我头上了?如果不是你胡搅蛮缠地闹、动不动 就离家出走,我至于这样做吗?你生气可以找一个人说话,我心里闷找个人聊聊 也没触犯什么法律吧?” “你为什么不找别人说?偏偏要找她?那肯定是你们有预谋的。”秋月急得 没有下词,只顾顺口说到哪算哪,想在嘴巴上赢建国。 “你别乱猜好不好?无缘无故的和她预谋什么?说白了,你就是小心眼!” 建国一听秋月说他与伶俐有预谋,觉得她简直无法理喻。 “你还真说对了!有哪个女人不是小心眼?把自己老公让给别人,那才是白 痴呢!”秋月拿出女人一般通有的唠叨劲,在嘴巴上稳占着上风。 建国嘴里没词,气得不知怎么说。他一把推开秋月,拉开门就走了。 “你这个时候来找我,不怕秋月闹吗?”伶俐见建国到来,很是吃惊。 “反正都没法过了,我就是想来看看你,和你说一声对不起!”建国看到伶 俐时,同样吃了一惊,面前的伶俐眼角明显还有青色的浮肿,神色黯然了许多。 “你准备和她分手?”伶俐一听建国的语气,灰暗的心里又活动起来。 “是的!这次是铁定了的事。我前前后后想过了,凭良心说,秋月对我是很 好。可是好得也太过份了,让人受不了。有时她把你当小孩子一样看待,什么事 都要按她的去做才放心。和她在一起太累了!” “我也知道,自己有许多地方对不住她,可感情的事,没法用数学来计算得 失的。我也很想通过其它方式来弥补她,可是她不给我机会,也不给她自己机会。 她心里想什么我全都知道,可是她以为我不知道,天天在我耳边重复,时间一长, 我不疯她也得疯。” “虽然,分手对她是一种伤害,可对我也同样是啊!你也知道,我的心里一 直只有她!我和你说这些,你不会笑话我吧?除了秋月,我是把你当作我最亲的 人,像兄弟姐妹一样的亲人!”建国怕引起伶俐误会,重复了后句。 伶俐知道建国一直是这样对待自己,可她的心思也不便即时对建国表露出来。 “我想,爱一个人就是要让他幸福,不是带给他负累。” “要是秋月也能像你一样的理解我,那该多好啊!”建国对伶俐的话总觉得 中听。 “建国,要是没有秋月的话,你说我们俩人有可能吗?” “啊?”建国一听伶俐这样说,一时没反应过来。 “你对秋月这么好,我都吃醋了!要是当初你没有秋月,我想我会喜欢你的, 毕竟像你这样的男人快绝种了。” “我有什么好啊?要钱没钱,要地位没地位,一天到晚与秋月闹得鸡飞狗跳 的,烦都烦死了。”伶俐话中有话,可偏偏建国听不出来。 “你们俩也确实是这样的。建国,再好好静一静,想想,秋月确实不容易的。 分手也算是大事一件了,当初与他分手时,我难过得几天没吃东西。能不分尽量 不分了,秋月对你还算好的了。”伶俐见建国纯粹把自己当作姐妹一样的看待, 丧气劲又来了,只好强作好人,劝建国与秋月和好。 “谢谢你!你这样帮秋月说话,秋月还一直说你不好。你们啊,一个天上, 一下地下,相差十万八千里的。”建国拿出他老爸常说的那句话说。 “没事早点回去吧!呆长了秋月那边又要够你受的了。”伶俐见建国对自己 毫无心思,只是一个劲地说自己苦楚,当下把活动的心事又收紧,劝建国回家。 “好的!改天来看你的!”建国抱定与秋月离开的想法,心里反而轻松多了。 与伶俐聊了一阵后,建国心里没有憋得那么慌。他看看时间,还早。于是一 个人到小餐馆里点了几个小菜,要了一瓶啤酒。平时工作忙时,总是吃快餐,这 些日子秋月来,建国好久没去快餐店了,今天进去,心里的感受与以往确实有很 多不同。看来,以后又得过这样的日子了。 建国回到家时,秋月早已上床睡觉去了。建国想去看她睡着了没有,拉开床 头灯,却看到她眼红红的,想必是哭过没多久。 建国见她静静地不闹,心里又怜惜起来。刚才路上还在想着怎么说与秋月分 手的话,这会儿早就到了爪哇国。 他试着去摸秋月的身子,秋月动也不动,任他的手在身上游动。建国一下没 辙,只好陪她躺在床上。 建国躺下之后,只觉得脑子一片迷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太让人理不清了。 干脆什么也没想,就这样看着天花板,一会儿就睡着了…… 秋月看到建国带着一身酒气回来,就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一样,心里气恼极 了。本来她想静静地与建国表白,然后俩个人分手,建国的无事一身轻让她感受 到了莫大的耻辱。平时心计就喜欢变幻的她,此时让怒火填满了胸膛。 建国的呼息声在耳边均匀响起,秋月的怒火就随着这一呼一吸快速地膨胀。 她想,我这么一心一意地对你,你却还一门心思想着那个女人,帮她说话,现在 还要与自己分手。她决心要做一件让建国悔恨一辈子的事情。 看着自己上次自杀时还留下的伤疤,秋月又想到自杀的念头,不过,这次她 不想演戏了,看来心伤比身伤更厉害。秋月痛苦地摇了摇头。 秋月拿出先前因为睡觉不着去医院开的安眠药,一口气吞了一瓶。然后含着 泪开始写遗书。 “建国:我先走了,我要让你记住我一辈子,让你悔恨一辈子。我是爱你的, 我是为你而死的……”秋月写着写着,泪水打湿了稿纸,内心的伤痛如泛滥的洪 水,一发不可收拾。她低低地哭着,看着睡着的建国,内心实渴望他能醒来,见 自己最后一面。 “建国!建国!”秋月吃下药后,又非常的后悔,但她个性好强,又怕建国 醒来笑话她怕死,所以矛盾地叫着建国,既希望他醒来,又怕他醒过来。 秋月一连叫了几十句,建国不知是喝了酒的缘故,睡得沉沉的。秋月无比失 望地开始收拾屋子,她想整理屋子给建国最后一个深刻印象,让建国一辈子活在 自己的影子里。 翻开桌子,上次自杀时剪刀还保留在抽屉的盒子里,上面那褐红的血迹还醒 目地留着,那是秋月为了提醒建国特意不肯洗掉上面的血。 想着上次的自杀,建国还对自己尽心心职的照顾,而现在事情一过,他就好 了伤疤忘了痛。秋月握着剪刀,内心剧烈地痛苦着。困意在一点点地袭来,她知 道药性发作了,自己快坚持不了多久。 建国还在酣睡之中,秋月挣扎着走到建国跟前,看着那张充满活力的脸,无 限的眷念在撕扯着她的心。想起以前她曾和建国说过:你就是变丑了我也会要你。 可是伶俐会要你吗?她决定在死之前让建国见证一下,让他知道他与伶俐之间的 所谓爱有多么的浮浅。 秋月颤抖着,闭着眼用剪刀对准建国的脸轻轻划了下去。 “哇!”建国一声惨叫,往上一窜,剪刀反而刺得更深了。 秋月一惊,手松开剪刀掉地了。建国跳起来冲着秋月就推了一把。秋月立刻 应声倒地。 “你发疯了?”建国痛得嗷嗷直叫,血顺着手捂的地方流了下来。 秋月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两眼呆滞地直直盯着建国。建国上前去扯着她问为 什么?摇摇秋月仍一动不动,看她这个样子,又急了。建国忍着剧痛拔打了急救 电话…… 经过抢救,秋月终于苏醒了过来。 她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问:“建国怎么啦?” 护士说伤势不重,可脸被划破了,可能以后会留下疤痕。秋月不顾一切地爬 起来,要去病房探望建国。 建国正躺在床上看报纸,瞅眼看到秋月进来,装着没发觉,只顾盯着报纸, 但他的心却不在报纸上。 看到建国脸上缠着纱布,秋月内心无比的悔恨。当她吞下安眠药后不久,她 就开始后悔了,她毕竟不甘心就这样把建国拱手让给伶俐。所以,她看到建国当 时睡得沉沉的,根本没有觉察发生了什么,内心那种恐惧、急躁、渴望、后悔、 恼怒都一股脑全迸发出来了。当她把剪刀刺向建国的一刹那,建国无辜的眼神与 骨子里的愤怒,让她又悔又怕,但那时的她知觉已渐渐进入麻痹状态了…… “对不起,建国!我不该这样对你的!”秋月低低地哭着。 “没有必要说对不起,我们之间相互没有亏欠了。”建国平静地说,他觉得 与秋月的一切都该结束了…… 半个月后,建国出院了。回到自己曾经居住的小屋,家里东西收拾得干干净 净。厨房里,似乎有人在里面。 “是秋月?”建国暗想,一丝温馨从心底暗暗升起。很快,他又摇摇头,不 再可能了,一切都结束了,建国痛苦地叹息着。 厨房里探出一个头, “建国!你回来了!” “伶俐!……?是你?”建国满脸迷茫。 “哦,钥匙是秋月给我的。她走了,可能永远不会再来了。”这句话要是早 半个月前说出,伶俐的语气一定会是兴奋的,可是今天,她竟流露出无限自责与 惋惜。 “我知道你今天出院,秋月告诉我的。”伶俐低低地说着。 “谢谢!谢谢你能来看我!”建国莫名地感动着,脑子里仍乱乱的缓不过神 来。俩人怔怔地看着对方。 “哦,饭熟了!我去端出来。”伶俐说着,转身奔回厨房。 饭桌上,建国看着伶俐,欲言又止的神情。伶俐似乎也满怀心事。 “我准备离开这……”相同的话从彼此的口中说出,俩人惊异地抬起头,不 解地望着对方。 “为什么?”建国提前问了。 “我准备去加拿大,前些天,他们已帮我办好了签证。明天就走!” “太突然了吧?所以,今天我是来向你告别。”伶俐笑着说,眼角涌出了泪 花。 “说说你自己,为什么要走?” “也许,我们都是在寻找一种逃避吧!这座城市让我感觉有些窒息,换个地 方换种方式。”建国苦笑着说,“那明天,我送你!” …… 建国简简单单收拾好行李,买了张火车票。今天,他要到另一个陌生的城市, 未来的前方有什么在等待着他呢?建国很迷茫。 上车前,他给秋月发了个短信,然后,关掉了手机。这一去,要多久?还能 不能再见面?带着这个无法解答的问题与深深的眷恋,建国登上了离别的火车。 “爱是一杯甜蜜的毒药,让我轻易就上圈套;欲罢不能,无处可逃,这样的 日子是煎熬……”打开MP3 ,首播的是这样一首音乐。 闹哄哄的车厢里,音乐哀伤的旋律无端袭来,无法挥斥的哀愁纠缠着建国的 心…… (全文完)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