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费了两天的工夫,棣樊和蝶希终于顺利的进入苏州城,为了避人耳目,他们选 了一间小客栈,两个人以夫妻相称,共住一间房。 安定好了之后,棣樊第一个任务就是寻找扬升和仲轩,也不知道扬升是否平安 的逃过一劫,仲轩是否完成他交代的差事? “蝶儿,我得四处打探扬升和仲轩的消息,你待在客栈等我,不可以乱跑。” “我知道,可是……非要急着现在找到他们吗?”蝶希忧心的皱起眉头,“我 们刚刚进城的时候你也看到,这四处都有官兵走动,我怕你……” “不要担心,我保护得了自己,我得赶紧找到扬升和仲轩,万一他们出了什么 事,我才好想法子搭救。” 蝶希明白的点点头,“那你自个儿要小心一点。” 拿出他一直跟在身边的包袱,棣樊将它交给了她,“这东西很重要,我不好带 上街,你收着。” “这……”蝶希不安的看着包袱。 “不要怕,我相信你照顾得了它。” “好,我尽力而为。” 就在这时候,房门上传来一阵轻敲,棣樊警觉的看了她一眼,示意她不要慌张, 他优闲从容的走到门边,语气淡然的询问,“哪一位?” “爷,是我,扬升!” 飞快的打开房门,棣樊赶紧让扬升进来,然后把房门关上。 “扬升,你还好吗?”看到扬升平安无事,他顿觉轻松许多。 “爷,我很好,甩掉那些黑衣人以后,我实在不放心您和蝶希姑娘,于是躲在 那附近的村落,过了两天,又回头去找你们,可是四处都找不着,我想了又想,还 是决定先来苏州等您和蝶希姑娘。” “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儿?” “我一直守在城门大街上的茶楼,仔细打量来来往往的百姓,我想您和蝶希姑 娘要进城一定会乔装,所以当我见到您和蝶希姑娘打扮的农夫农妇时,就一路跟着 你们过来,我担心引人侧目,干脆要了一间客房,就在爷的隔壁。” “那好了。” 蝶希忍不住插话道:“你们别站着说话,坐下来说啊!” “蝶希姑娘!”扬升恭敬的行礼喊道。 “还好你没事,要不然我就不知道怎么跟你家公子交代。”见到他好端端的站 在她眼前,蝶希心里很高兴,可是跟他说话,她就没法子心平气和。 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扬升凄惨的笑了笑,他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什么,可是对 蝶希姑娘,他就是没法子不愧疚,所以在她面前,他很自动矮上一截。 “扬升,坐下来说吧!”棣樊走到椅子坐下。 行礼应允,扬升跟着落坐。 “扬升,你见到仲轩了没?” “爷,我一直放心不下您和蝶希姑娘,所以没有打探仲轩的下落。” “你待会儿到各个茶楼去找找看,我想仲轩一定会往茶楼等我们。” “是!我这会儿就去找。” 扬升颔命,事不宜迟的告退,至各个茶楼打探消息。 ☆ ☆ ☆ 坐起身子,蝶希蹑手蹑脚的溜下床,拿了件外衣披上走到椅子坐下。 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来到苏州城,她就变得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似的。 其实,她多少也明白自个儿心里在烦什么,这些日子,她虽然跟着棣樊餐风露 宿,过得好困苦,但却是她有生以来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日子。 她放纵自己对他的感情,不去想他有妻有儿,也不去想他究竟是什么来历,她 只是把握住可以跟他在一起的每个时间。在经历过生死的挣扎,能够珍惜现在所有 的一切比什么都来得重要,可是这一切总会结束,等这儿的事情告一段落,他就会 送她回扬州城,他们到最后还是得分道扬镳,而曾经所拥有的一切,也只能当作是 梦。 明知现在的一切只是梦,她却舍不得醒过来,尤其历经这么多事情,她真希望 自己可以一辈子待在这场梦里,永远别清醒过来,她知道这个想法很自私,完全没 替棣樊的妻儿着想,可是,哪个人不自私呢?她很平凡,也希望自己是他的唯一, 一生一世跟他相随啊! 蝶希忍不住幽幽的一叹。 “怎么了?” 回过身,她眷恋的迎接棣樊关怀的目光,“我吵到你了?” “你一不在身边,我就睡不着。”在她身旁的椅子坐下,他温柔的将她转过来, “你心里有事?” 摇了摇头,蝶希强颜欢笑,“我心里会有什么事?” “那怎么不睡了呢?” “初到陌生的地方,总是比较难以入眠,而且也不知道外公和翠儿现在怎么样, 我从来没有离开过翠儿的身边,我这么突然一走,她这会儿一定担心得吃不下饭、 睡不着觉。” “别想太多,再过不了多久,你就可以回去看他们。” 闻言,蝶希神色一变,一回到扬州城,也就是他们分开的时候。 “蝶儿,我……”棣樊欲言又止,冲动的把她搂进怀里,他真想不顾一切的带 她走,让她寸步不离的跟在他身边,可是任务未完,这一路上还会发生什么,他也 不能预知,万一再有什么危险,他真怕危及到她;再说长途跋涉,一路南下,她身 子骨吃得消吗? “怎么了?” “也没什么,我只是在想,等这儿的事情都办妥,我们在这儿多待个几天,让 你见见这儿的风光,不知道你觉得如何?” “你说什么都好,我没意见。” 抚着她的鬓发,棣樊轻声的说:“这些天你都没好好休息,早一点歇着。” 蝶希点了点头,在他的搀扶下回到床上躺着。 然而烦恼悠悠,终究令她难以成眠…… ☆ ☆ ☆ “爷!”一看到棣樊,仲轩激动的握住他的手,“您还好吗?我听扬升说,你 们在半路上被追杀,您还受了伤。” “一点小伤,早就好了,你呢?一个人在这儿还好吗?” “爷,托您的福,我很好。”望向棣樊身后的蝶希,仲轩恭敬的招呼道:“蝶 希姑娘。” 蝶希笑着点头回应,体帖的说:“你们坐下来慢慢聊,我到花园透透气。” “去透透气也好,不过,不要待太久,外头的风大,很容易着凉。”说着,棣 樊取了件披风帮她套上。 “你放心,我会注意自己。” 等蝶希离开房间,棣樊走到椅子坐下,“仲轩,坐下说,这两天扬升四处找不 到你的人,我还担心你出了什么事,原本打算今晚上抚台衙门探个究竟。” 仲轩跟着落坐,细细说来,“我潜入抚台衙门偷到了何云峰的帐册,还搜到几 封信,所以这几天何云峰派官兵在城里大肆搜索,我不敢上茶楼,怕何云峰一急, 见人就抓,我为了安全,就一直躲在客栈,后来想想,总不能一直在客栈躲着,便 改了装,上街四处打转,见到扬升从一家茶楼出来,这才知道你们已经来到苏州。” “你搜到何云峰收贿的证据?” 点了点头,仲轩连忙取下绑在身上的包袱,摊开来道:“这帐册上清清楚楚的 记载汪承道送了多少的银两、多少的珍珠宝石给何云峰,还有一封信是他派人问的 一张画像,上头画的正是爷。” 棣樊完全明白是怎么回事了,“怪不得何云峰认得我,他知道事情闹大了,才 派人追杀我。” “爷,这外头到处是官兵,您最好不要出去,就待在客栈里头等消息。” “看这情形也只能如此,不过就要劳烦你和扬升,敬尧和张翼甫的兵马应该就 快到了,你们两个四处打听看看。” “爷,这事包在我们身上。” “对了,切记不能露了行踪,一切暗中进行,我想张翼甫的兵马一到,何云峰 一定会派人迎接,派人在他身边监视,免得到时候我们的一举一动全落入何云峰的 眼中。” 仲轩了然的点点头,“爷,我知道,我们会小心。” 这时,房门传来三声敲打的暗号声,扬升端一个托盘推开房门走进来。 “爷,我帮你们沏了一壶碧螺春,还有几盘糕点,你们歇会儿,喝口茶,吃点 东西。”把托盘放在桌上,他把一盘盘的糕点端出来,有藕粉桂花糖糕、鹅油白糖 蒸的饺儿、猪肉心的烧卖、松瓤鹅油卷。 “扬升,你去花园叫蝶儿进来吃。” “爷,蝶希姑娘上街买点东西去了。” 轻蹙着眉,棣樊不放心的说:“你怎么让她一个人上街?” “我不敢让蝶希姑娘一个人上街,可是她说她不会走远,只在附近转转,顺便 买几件衣裳,我没法子,只好由着她。” “你上街去找找看,她一个女子,又人生地不熟,万一碰到什么坏人,那可怎 么办?” 责备似的拍了一记自己的脑袋瓜,扬升惊叫道:“哎呀!我真是糊涂。” “她应该不会走远,你赶紧去找。” “喳!” 不过就在这时,房门上传来暗号的敲打声,蝶希急匆匆的打开房门闪进来。 “蝶儿,你上哪儿去了?”棣樊慌忙的起身迎上前。 喘着气,她抓着他的手道:“棣樊,我……我在街上看到好多兵马,听这儿的 百姓说是两江总督。” “两江总督?” “是啊!我不知道两江总督来这儿做什么,可是我想,两江总督比江苏巡抚还 大,也许对你有用处,所以东西也没买,就跑回来告诉你。” “爷,太好了,敬尧到了!”仲轩欣喜的说。 一听,蝶希心里有些明白,又有些不敢相信,“难道这两江总督是你请来的?” 棣樊点了点头,“我派敬尧去请来的。” 她震住了,不禁猜想,棣樊究竟是何许人? “蝶希姑娘,你这消息来得刚刚好!”扬升高兴的赞许。 “蝶儿,你怎么了?”感觉到蝶希有点闪神,棣樊担心的问。 摇了摇头,她牵强的笑了笑,“没什么,我在想,还好我跑回来告诉你。” 说到这事,他忍不住轻斥她,“你对这儿不熟,不该一个人上街!” “我想在这附近而已,应该没事。” “还是不行,以后得让人陪你上街,知道吗?” 不想跟他争论,蝶希点头应允。 “仲轩,你去打听一下,想法子跟敬尧和张翼甫取得联络。” “我这就去打听。” “别急,先吃点东西。”棣樊亲昵的拉着蝶希坐下。 “爷,我不饿,你们吃就好了。”仲轩识相得很,他可不想待在这儿碍人家的 眼。 “爷,我和仲轩一起去,您和蝶希姑娘吃就好了。”说着,扬升和仲轩默契十 足的行礼告退。 看着那一盘盘美味的点心,蝶希不解的皱着眉,“奇怪,这么好吃的东西,他 们怎么不吃?” 棣樊宠溺的一笑,“他们还有要事得办,没工夫陪我们吃。” “喔!”肚子正饿得很,蝶希也没心思多想,一张嘴巴已经被眼前的美食给吸 引住。 “来,我喂你。”棣樊夹起一个鹅油白糖蒸的饺儿放进她嘴里。 “换我喂你。”蝶希则夹起一个猪肉心的烧卖放进棣樊嘴里。 就这样,房里陷入一片卿卿我我,你一口我一口,忒煞情多。 ☆ ☆ ☆ 在仲轩和扬升暗中调查、安排下,这一夜敬尧陪着两江总督张翼甫悄悄的来到 这家不起眼的小客栈。为了不想惊扰蝶希,棣樊在扬升的房里会见张翼甫。 “贝勒爷吉祥!”张翼甫恭敬的折腰行礼,“请恕翼甫救援来迟。” “张大人,你这是哪儿的话,你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赶来,棣樊已经感激不 尽。”指了指椅子,棣樊客气的道:“请坐!” “贝勒爷请!” 率先坐了下来,他等张翼甫跟着坐定,才开口,“张大人,不知敬尧可否把事 情都告诉你了?” “翼甫已经听敬尧说了,也接到二阿哥捎来的信,要翼甫全力帮贝勒爷拿下江 苏巡抚、扬州知县,还有汪承道一干犯人,不过,不知道贝勒爷手上是否已掌握足 够的证据?” 点了点头,棣樊转向站在一旁的仲轩,“仲轩,把东西拿出来。” “是!”他从床边取来一个包袱放在桌上,并打开来。“张大人,这是何云峰 和汪承道往来的书信,还有他们的帐册,上头明明白白的记载他们送了什么、收了 什么。另外,还有汪承道勾结海贼打劫沿海往来船只的详细资料,海防图与船只行 程表。” “贝勒爷,有这些我就可以定何云峰他们的罪,这事就交给我来办,翼甫三天 内会把何云峰这干贪官押解上京,还有抄了汪府。” “那一切就有劳张大人了。” “贝勒爷,这是翼甫该做的事。”站起身,张翼甫收起桌上的包袱,打恭作揖, “贝勒爷,翼甫在此先行告辞了。” “我送你。” “请贝勒爷留步。” 棣樊还是坚持送张翼甫出了房间,“张大人,这段时间,我先让敬尧跟在你的 身边保护你,有什么需要用到他的地方,尽管让他去做。” “多谢贝勒爷,那就有劳敬尧了。” 终于送走了敬尧和张翼甫,棣樊转身准备回房,却看到蝶希傻然的站在他们房 门口。 “蝶儿,你怎么还没歇着?”他关心的走上前。 自从来到苏州城,他发现蝶儿经常晚上睡不着,偶尔会愁眉深锁的发着呆,问 她,她都说没事,看得他既是心急,又是莫可奈何。 怔怔的回过神,她笑得有些勉强,“我睡不着,又见不到你,才想到花园走走。” “要不要我陪你在花园坐坐?” “我想还是算了,夜那么深,外头风又这么大,还是早点歇着吧!”说完,蝶 希转身走回房里。 棣樊不由得蹙起眉头,不知道怎么,他总觉得蝶儿有心事。 “爷,您也早点歇着吧!”扬升走过来说。 “你们也早点歇着。”棣樊跟着走进房间。 这会儿已经晚了,看来有什么事,也得等明儿个再说。 ☆ ☆ ☆ 她万万没想到,老天爷会跟她开那么大的玩笑,棣樊竟然贵为贝勒! 其实,她心里头早有底了,当初扬升来找她,要她服侍棣樊,还说了一些乱七 八糟的话,她就该明白他的身分高贵,再说,他俊逸尊贵的外表、他的一言一行, 在在都证明他不是一个普通的小老百姓,只是她心里的自卑、自怜,让她不敢面对 真相,不敢好奇的问东问西,因为,她害怕知道他的身分! 贝勒爷又怎么样?反正他终究要离开她,他是不是贝勒爷又有何差别? 可是,她倒宁愿他不是个贝勒爷,没有她高攀不起的尊贵! “蝶儿,怎么了?”故作轻松的揽住蝶希的腰,棣樊笑盈盈的道:“瞧你一脸 闷闷不乐的,谁惹你生气,我吗?” “没人惹我生气,我只是在想,继续闷在客栈里,我会闷坏的。” “再忍个两天,你就可以好好欣赏这儿的风光。” “真的吗?”蝶希努力的挤出一个笑容。 捧住她的脸,棣樊温柔的问:“蝶儿,你心里有事?” “我……没有啊!” “不要再骗我了,我看得出来你心里头有事,告诉我好吗?” 沉默了半晌,蝶希幽幽的问:“你是个贝勒爷?” “你知道了?” “应该说,我无意间听到。” “你在跟我生气?怪我没告诉你?”他并不是要刻意隐瞒,只是任务在身,不 想多言,再说,他一直找不到恰当的时机提起这事,当初他要离开扬州城,说不说 这事又有何差别,谁知道扬升把蝶儿掳来,注定他们之间有着剪不断的情丝。 蝶希摇了摇头,“不是,我没问,你为何要告诉我,我只是……我宁可你不是 个贝勒爷。” “我是不是贝勒爷会改变什么?难道,你会因为我是个贝勒爷,就不再爱我了 吗?” “我……不会!”她不是不爱,是不敢爱。 “这不就对了,贝勒爷只是代表我的身分地位,但是我还是我。”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却证明他们之间相差得如何悬殊。 看着蝶希,棣樊无由来得一阵心慌,不知道怎么,他觉得她在疏离他。 禁不住心里的焦急,他按捺不住的问:“蝶儿,如果我让你等我,等我回扬州 城接你,你愿意吗?” “等你?” “我受二阿哥指派,奉命巡视沿海,这一趟沿海之行没有一年也要半载,等我 完成任务,我一定回扬州城接你跟我一起回京城,你愿意等我吗?” 他已经明白自己绝不会放开她,但是他也一直犹豫不决,生怕自己这一路上若 是出了什么事,一去不回时,蝶儿却还痴痴的等着他,这对她将是多残忍的一件事, 可是这会儿,他顾不了那么多了。 “我……” “你怎么不说话?你不愿意等我?”棣樊心急如焚的追问。 摇着头,蝶希还是说不出话来。 “你说话啊!你是不愿意等我,还是愿意等我?” 搂住他,蝶希投入他的怀抱,“我愿意等你,可是我能等吗?” “蝶儿,相信我,我一定会回来接你!” 不,他不懂,她不是不相信他会回来接她,她是担心自己的出生配不上他,担 心他的妻儿,也担心自己是不是甘愿当个妾! 将她紧紧的压在自己的怀中,棣樊深情的喊道:“蝶儿,我爱你,这一生一世, 我只爱你!” 就这么一句话,蝶希无奈的投降了,“好,我等你回来接我。” 月明星稀,烛光摇曳,两个互拥的缠绵身影,消失在吹熄灯火的暗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