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衣香鬓影,人影攒动中,一对打扮高贵且入时的男女,正缓缓跨下甲板。男人 穿着真丝面料的黑色燕尾服,浆得笔挺的白色衬衣,扣得一丝不苟的白马甲,配以 同色蝴蝶结。可是与倨傲的贵族打扮极不相配的,是他如加勒比海人一般的健康肤 色,以及,略带嗜血的笑容。 而他,正挽着一位年轻貌美的女性,走进宴会厅的大门。 门里面,灯红酒绿,浮光掠影。 雏拨一拨鬓角的碎发,这套假发是丹尼准备的,并不太合适,但是妆容极赞。 白皙透明的脸孔,玫瑰色的嘴唇,脖颈纤长,颈子上垂着价格不菲的钻石项链。 与人错身而过时,这女人,懂得疏离且妩媚地笑。 她今晚的身份是迈阿密的珠宝营销商拉迪亚夫人,身旁的男人,自然就是她的 “丈夫”。而真正的拉迪亚夫妇,则因上船前无端遗失了电子邀请卡而被拒客门外。 估计这时候,这两位的真身得在夜风飕飕的海港上咒骂着吹一会儿冷风吧! 眼前就是舞池,丹尼不太感兴趣地瞥一眼跳着优雅华尔兹的男女们,带着伤痕 的笑再现片刻,他便敛去笑,歪了歪头问雏:“知道公海意味着什么吗?” 雏正在观察周围形式,随意地答道:“杀人不犯法。” 她和丹尼已经四处都逛过了,保安严密,光宴会厅就可见至少10个便衣保镖, 或掩饰成侍应生的样子,或藏在客人之中。但雏可以从他们机警的眼神中判断出他 们的身份。 这里都已经监控这么严密,更别提待会儿要展示北极星的展厅了。不过可以确 信的是,那些保镖只会驻守在展厅外,按照惯例,未经主人开放之前,展厅内是不 允许有人的。 丹尼对她的心不在焉略有不满,突然扳过她小小一枚的下颌,看着她经过伪装 的蓝色的眼睛,这才慢条斯理地继续:“不,是意味着,很难逃脱。” 雏被他捏着难受,这个男人存在感太强,她已经瞥见有保镖朝他们这边看,她 低声警告,“别忘了正事。” 丹尼无谓地耸耸肩,凑过来啄一下她的唇角,“我的正事不就是好好看着你?” “……” “啧啧……你看看,你可真美,不穿衣服的时候更甚。” 雏几乎要咬牙,却只能压低声音极其低沉地吼:“北极星!!!” 丹尼本来已经离开了她的唇,却因她这三个字忽的重新靠近了,这一回这男人 似乎是不管不顾了,含着她的唇来了个深吻,许久才放开她已被吮的快要化了的舌 头。2 丹尼看着她愤恨却无法发作的娇俏模样,满意地咂咂嘴,可转瞬间他花花公 子的戏谑眼神倏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敏锐的、似有刀光的视线。他瞥一眼原本 正盯着他们看的保镖,非常满意地看到那保镖因为他刚才亲吻的动作而排除了他们 的嫌疑,转身离开了。 雏也看向那正远离的保镖的背影,她虽然很不愿配合他这种轻佻的举动,但是 除了接受,别无他法。 她站起来准备走——时间差不多了。 可她刚挪了半步就被丹尼捉住手腕。他在她的翘臀上逗弄似地一拍,同时眨了 眨一边眼睛:“宝贝,去换衣服吧,穿着这么性感的晚礼服可没法去偷北极星哦!” 雏冷眼看他:“不用你提醒。” 说完便离开,婀娜的身姿很快消失在人群中。 . 丹尼并起两指,举到齐眉处,冲着这个女人摇曳的背影敬了个礼。“对不起 了,青草……”丹尼说完,很快起身,朝另一边的安全门走去。 他此行的目的,并非那颗钻石,而是,此次酒会的举办人,史密斯先生。 当然,同时获得钻石,那就再好不过了。 珠宝和海洛因,多么完美的组合!同样高昂的泛税率,同样惊人的利润。而他 也需要通过史密斯的珠宝运输渠道,来发散他最爱的海洛因的销售网络。 “声东击西”的把戏,这个习惯了在刀锋上过日子的男人也不是第一次玩了。 唯一的不同,是这一次,要用这个女人来做诱饵了。 雏的武器与装备都藏在洗手间内,高挂着的冲水箱里。她像美人鱼蜕皮一般脱 下几乎曳地的长礼服,换上方便行动的紧身衣裤。 丹尼这个男人的品味是在是恶质,参加舞会的行头全是他帮她选的,除了这套 她早就戴着不顺的假发,还有如同从情趣用品店搬来的Nu-Bra,T-back,吊带袜, 雏在换紧身衣的时候瞥一眼对面墙上的镜子,镜子里的女人简直跟放荡的应召女郎 相差无几——- 等偷到了北极星成功逃脱之后再跟他算账! 雏内心忿忿地想,加快速度套上衣裤,将便携的卫星导航、绳索、吸盘以及爆 破器装进双肩背包里,一切准备妥当,她用电烙弄开了玻璃,爬出窗去。 此刻她身处船舱外,脚下悬空,黑洞洞翻滚的海水,晚风激烈地吹,海水的腥 味飘进她的鼻子里。: 一整个白天,雏已经仔细研究过丹尼给她的资料,根据船身 大小以及各个房间的布局来判断整个过程大概需要用掉多长时间,方便她设定逃脱 的路线。可是,人是唯一不确定的因素——丹尼也无法查到这艘游艇上到底有多少 保全除了史密斯先生自己雇佣的保镖外,还有那些州议员们也会自行带保镖来。 数目无法估计。 雏攀爬的速度极快,丹尼提供的价格不菲的装备也起了很大作用,她到达展厅 隔壁的房间窗外时看表,与预定的时间不差半分钟。 时间的把握很重要,按照进程,8 点半的时候甲板上会放烟花,她必须利用烟 火的巨大响声来掩盖爆破时发出的声音。 她钻进了房间,房间四周是封闭的,她单膝跪着,面朝靠近展厅的那面铁壁铜 墙。 她顺便扔了两颗口香糖进嘴里嚼。 工具就摆在手边,爆破仪器以及金属切割器都准备妥当。 看表,7 点57,58,59……“砰!” “砰”纳米炸弹爆破发出的声音,被烟火声掩盖了去。 爆破范围不是很大,雏顺利钻进了展厅。 和计算好的异样,雏所在的角落正是这展厅那么多台监视器无法监控的死角。 她有身形娇小的优势,缩在那里,略微观察了一下四周,很快从包里顺出红外 眼镜戴上,再看看四周,到处都是致命的红外线,一片红光中,仿佛在对这个鲜嫩 可口的美丽女人说:快过来,我的食物…… 切断监视器画面的接口费了一番时间,雏又一次看表。还来得及。^ 如果要一点一点地避过红外线,抵达中央陈列北极星的高脚柜子的话,太费时 间,又太愚蠢。(毕竟不是拍好莱坞大片啊,远目……) 这些红外线由不同的发射口发出,一般人的视力完全没有办法辨识出这些发射 口的位置,但是这个女人,是被训练多年的高手,她追寻着这些杂乱无章、无孔不 入的红外线,很快找齐了4 个红外线发射口。 她把口香糖吐出来,在手中捏了捏,再放置在迷你型的发射器顶端。发射,口 香糖黏在了发射口上,一条红外线消失了…… 史密斯先生拥有独立的一层套房,共四个房间,走廊上,四个监视器。四个房 间中,两个是空的,另两个,一间住着史密斯先生,最后一间,住着他唯一的侄女。 此时,从监视器的画面中,可见一个跌跌撞撞的醉汉男人,步履蹒跚地拥着位 金发美女迈上走廊。 不知这醉汉说了什么,逗得那美女立时笑得花枝乱颤。 金发美女正是史密斯的侄女。而这个陌生的男人—— 这男人甚是眼尖,忽地一抬头,便发现了正对着自己的那一台监视器。大概是 醉得不轻,他竟然对着监视器笑了笑。 嘴角带着伤痕的英俊男人,豪放落拓又隐隐有着一丝神秘,难怪一晚上时间就 能勾到向来挑剔男色的史密斯小姐。 而这两个人,拥抱成一团,迅速开门,闪身进了房间。 甲板上,礼彩公司所提供的今年全美最大规模的烟火表演。炫丽的光芒在夜空 中四处奔散,将整片深色的幕布照得透亮,更晕亮观礼人群中,一张张显贵美艳的 面孔。 礼炮声欢呼声汇成声音的海洋。 而玛丽皇后二号的船舱内部,总监控室内,却一如既往地安静着。室内,整面 电视监控墙。保安公司的顶尖业务人员,正透过安装在甲板上的监视器,监看着观 看焰火的人群。而另两个监控人员,正凑在另几台监控电视旁,看着大名鼎鼎的史 密斯小姐与她今晚的入幕之宾,如何如胶似漆地缠绵着进入房间。 而安装在用于展出北极星的展厅内的监视器屏幕,则一直停留在这一副画面上 ——安静无人的展厅,中央的展示柜,光芒刺眼的北极星。 而展厅内,真实的画面,该是如何的?雏舒一口气,摘下红外眼镜,不禁抬头, 再环顾一眼四个角落的监视器。虽然透过监控录像传到控制室的画面,会一直停留 在监控接口被切断的那一个瞬间,但她还是得抓紧时间,越快逃脱越好。 没有红外线的阻隔,她迅速奔向展示柜。北极星璀璨的光芒,隔着厚实的玻璃, 刺痛她的双眼。 特制的玻璃,特制的工具划出个圆,用吸盘器吸住,取下来。 好了,北极星毫无阻隔地展现在她眼前了。 按照史密斯先生设定好的流程,展示北极星的任务交给了他的侄女,由她戴上 这颗由世界最大南非巨钻切割而成的钻石极品,向所有受邀来此的上流社会人士展 示。 可惜,这个美丽的适合邂逅的夜晚,这位美艳动人的史密斯小姐,显然有额外 的余兴项目要安排。她可绝对不会这么快抵达现场,做事先的准备。 同一时间,丹尼把女人纤细的双腕一齐绑在了床头架上。搞定,他双膝跪在女 人腰身两侧,弯着腰低着眸看她,邪恶一笑:“Now,say ‘f-uckmebaby ’——” (用中文有点……呃,怪异,所以,还是用英文吧……) 这个全身已脱得只剩一条蕾丝底裤、手脚都被绑着、移动不了分毫的女人,难 掩眼中兴奋,带着受虐的期待看着这个天一样笼罩在自己上方的男人。 她这副娇媚样子,看在丹尼眼里,倒是有几分诱人的。他的手不自觉地抚摸上 她的脸颊,指尖在她肌肤上暧昧地游走。 女人张张唇,撩拨的嗓音兀自带着颤抖,学着他的话,“f-uckme ,baby……” 丹尼很满意,低头啄了一下她薄厚适中的性感嘴唇,他本想碰碰嘴唇便完事的, 却不料这女人主动的很,仰起脸来硬是加深了这个吻。 丹尼睁着眼看着这个女人意乱情迷的样子,他随手扯过她的礼服手套,之后, 倏地离开她的唇,将手套塞进她嘴里。" ] “唔……呜呜……”被堵着嘴,她说不出话来,不知道这个男人想玩什么把戏, 扬着眉期待着。 丹尼无视这个女人胶水一样黏在自己身上的视线,他跳下床,到茶几那儿给自 己倒了杯水,漱口。 他不是随便什么女人都舌吻的。 漱了两遍,觉得干净了,他才迅速捡起自己的外套穿上。他回身又给了她一个 笑脸,摆摆手,冲着这个正等着他去享用的女人说:“再见。” 再见?这女人懵了,圆睁着美目瞅着这个保持着笑容的男人,疑惑被堵在了嘴 里,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出卧室。 卧室外有个小客厅,丹尼在沙发上坐下,点一支烟,等着猎物入网。 她用工具将北极星调高,再来搞定装着感应装置的宝石托盘。宝石只要离开托 盘超过30妙,托盘上的感应器便会触动到警报装置。 她必须剪断感应器的电源。 此款感应器是美国某家著名的电子公司的产品,她之前有接触过,面对这款感 应器特殊的电路系统,她还算是轻车熟路。 搞定! 她又一次看表。可她的视线还没有离开手表表盘,警报器就响了。 该死!—— 当尖锐的鸣叫声刺进耳膜的时候,雏心中咒骂,但为时已晚,展厅门外已经有 起码5 个人的脚步声正在急速地靠近。 烟火表演结束了,但是,似乎,甲板上更热闹了。尖叫声,人群攒动的嘈杂声 响,竟连丹尼所在的客厅都能依稀听到。 是时候了,丹尼想。此时,他口袋里手机在震,他摸出来看,是简讯,内容简 单:“搞定。” 有人闯入展厅——这个消息自然不会惊动尊贵的客人们,但是不知是什么人潜 藏在客人当中散步了谣言,引发了惊天动力的。 恐怖分子?劫船? 哦!——丹尼扶住额头笑——今晚可真是有趣! 史密斯先生高价请来的保安公司负责人办事效率一流,全船的安保人员被迅速 分成三队,一队负责上到甲板上维持秩序,第二队负责逮捕偷盗者,第三队负责护 送史密斯先生回自己房间。 光芒璀璨、美好纯洁的钻石,却只能引来肮脏与阴谋,窥伺与掠夺。 有利益的地方便会有罪恶,在这个层面上,钻石与毒品,等号成立。 数名荷枪实弹的黑衣大汉转眼间已赶到展厅门外,领头的人帖耳覆在门上,聆 听展厅内的状况。他们并没有急着闯入,一方面是因为展厅的任何可能的出口都已 经被堵死,里面的人,插翅难逃,他们有足够的时间进行部署,而第二个原因则是 :他们暂时还无法确定闯入者人数,以及这些对手们到底装配有多少武器。不能贸 然行动。 今晚的一系列“闹剧”很显然是有人蓄谋已久,偷窃北极星的同时在宾客之中 制造混乱,目的很明显:分散警力。且手段老道,如果不是触动了最后加装的最尖 端的警报装置,他们大概已经神不知鬼不觉地拐走了北极星。 无影无踪,人间蒸发。 这个本该美好的夜,被这些居心叵测的人搅得一团乱。 这个组织此次行动目的不明,实力不容小觑,对付他们,要处处谨慎,领头的 人根据方才所探听到的情况判断:可以强攻,于是朝后方比了个手势,示意“强攻”。 眨眼的功夫门便被撞开,军靴沉重的脚步声敲在坚实的大理石地面上,轰然作 响。 但是,脚步声停了,整个世界的声音,仿佛也在同一时间陷入了静止。 此时此刻,展现在这些人面前的,是极其宁谧的一幕——展厅内空旷异常,报 警器已经停止了叫嚣,一束追光从高处打在展示柜上,而柜中,北极星不知所踪。 与北极星一同消失的,是原本插翅也难逃的偷儿。 不可能! 难道真的是……人间蒸发? 而在此刻这个无声的世界中,仔细聆听与辨别,便可以听见极细微的声响。 “吧嗒,吧嗒,吧嗒……”类似表针转动时规律感极强的声音为首的人眼神翕 动,丰富的实战经验提醒他:危险。 他转身要提醒身后的人:“快……” 只一个字出口,接下来——“轰!!!” 炸弹爆炸。 隐秘的炸弹,威力巨大,就安装在门后,只要开门,便会触及开关,5 秒钟的 等待时间过后,爆炸。 整扇木制的大门轰然倒地,破碎的大理石飞扬而起,电光火石间流弹的威力向 四面八方辐射而去,甚至连还没来得及进门的保镖都被残酷地波及。 转瞬之间,血肉模糊,混乱不堪。 之后。 一切,又都重归平静。 同一时间,在保镖护送下已经踏上自己专属套房走廊的史密斯先生,因为震天 的爆炸声和船体剧烈的晃动而瞬间失衡,扳着墙边的扶手才终于重新站直来。 爆炸来得这么令人措手不及,甲板上原本已经被安抚的人们,再度堕入紧张与 嘈杂之中,达官显贵们一个个惊恐地惨白了脸色,娇弱如花的女士们几乎要在这场 失控的“饕餮盛宴”中惊声尖叫。 史密斯先生也算是见惯大场面的,在惊恐之中,即使面容失色,依旧能强自镇 定,问身旁的保镖,“戴安娜呢?她在哪儿?” “史密斯小姐在她自己的房间。” 想了想,“……我也去她房间。” 敲门声传来的时候,丹尼正好抽完一支烟,他在烟灰缸里摁熄了烟蒂,起身去 开门。 门只打开了一条缝隙,他躲在门背后,确保外面的人看不见自己。 史密斯先生握着门把的手感觉到一股力量正抵在门后,抗拒着他推门而入的动 作。这股力量被他理解为弱小女人的抗拒情绪,年轻的侄女一定是吓坏了,他尽量 保持一贯的慈祥嗓音,“戴安娜,是叔叔。” 话音落下片刻,门才继续缓缓地拉开,史密斯先生侧身进去,忽然便有一片阴 影笼罩下来,史密斯惊愕万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已经被捂住了嘴。同时,一个冰 冷坚硬的圆口抵在他的腰上。 丹尼个子高出这老头许多,他松开捂在他嘴上的手,改而揪住他的衣领。握枪 的那只手在他腰上用力一抵。他低头,以口型示意他,“叫他们不要进来。” 史密斯瞪大眼睛恐惧地看着这个眼神肃杀的男人,颤巍巍地一直无法平复心跳, 丹尼不耐地眯起了眼,危险的信号透过视线传递到史密斯身上,更让这位长者吓得 浑身哆嗦起来。 他撇撇嘴,继续以口型说:“我说,你重复。我和戴安娜待在里面。” “……我,和戴安娜待在里面。” “你们在外面守着。” “你们,在,在外面守着。” “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不,不要让任何人进来。” 这老头很配合,丹尼终于满意,笑了笑,轻巧地关上门,拎着这老头的衣领子, 将他拎进屋子。 丹尼将枪口从史密斯身上移开,点一点他搁在沙发扶手上的外套,“左边口袋 有药,特意为你准备的。” 他的话令史密斯顷刻间瑟瑟发起抖来。 丹尼只能叹气,语气尽量温和一些,“放心,不要你的命。只是要你……”他 考虑措辞,“……暂时睡一觉而已。” 保镖按照史密斯先生的指示,统统驻守在史密斯小姐房间门外,直到保安公司 的负责人来到。 负责人看看这几个神色颇为轻松的属下,极为不悦,厉声叱道:“北极星不见 了,人还没抓到,你们一个个都给我机警点!他们说不定还都躲在船上。” 说完,见他们一个个羞愧地低眉,这才敲门,要向史密斯先生汇报事情。 等了会儿,没有人来应门,再敲,房间里面依旧没有任何回应。而在场的所有 人,则都在负责人越来越急切的敲门声中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 与此同时,门内竟渐渐响起了类似螺旋桨搅动空气所发出的声音。原本极其隐 秘的声音,夹杂在暴烈的敲门声以及门内一片死寂之中,越来越清晰。 负责人不再敲门,拧着眉仔细聆听——那是,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 同时刻,所有人手中的对讲机倏地亮灯,来自总控室的消息:“有直升机…… 有直升机在靠近!!! “还不快点拿钥匙来!!!”负责人最先反应过来,他已经开始吼了,才有人 敛眉凝目地答:已经有同僚去请船员拿备用钥匙了。 等不及了!负责人一把抽走离自己最近那人腰间的枪,稍微退后些,对着门锁 连开数枪,抬脚踢开门。 门开的瞬间,猛地,一阵海风迎面吹来,正对着门的窗户,破碎的玻璃,风一 阵一阵地灌进,吹得黑色的窗帘翻飞成瑰丽的黑色大丽花。而螺旋桨的声音,也再 无任何阻隔,极其明了地刺进在场所有人的耳膜。 直升机的导航灯,将没开灯的房间照的透亮。 明亮与黑暗的交界处,刚爬出窗户的男人,麻利地钻进直升机。 他回过身来,对着门边的人,嘴角牵起带着伤痕的笑容。 胜利者的笑容很快消失在了茫茫夜空中——直升机飞远了。 在数不胜数的抱怨声中,玛丽皇后二号驶回港口。 入港,停泊,沉重的船锚缓缓沉进水底。 此时正值太阳初升,海平面铺展出一片鱼肚白,红日自东方来。可是触目可及 的美景却无人欣赏,依旧被恐慌的余韵笼罩着的客人们,面对极致的美景,连一眼 都顾不上看,只想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短短一个晚上,他们经历了爆炸,恐慌, 被安保人员强行闯入房间搜查,而他们下船前,还要接受搜身——多么糟糕的记忆 啊。 可是奇异的是,与蜂拥着下船的人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甲板上那抹美丽的身影。 女人的背影,斜倚着身子靠着栏杆,迎风而立,盘起的发微微凌乱,指间夹着 纤细的女士烟,烟雾慢慢飘散,是青草的香味。 等人走的差不多了,她的烟也差不多抽完了,准备下船。女船员礼貌地上前, 请她配合搜身,她微微笑,保持着一贯的教养:“好的。” 这个美丽的女人脚上穿着一双细的配礼服的高跟鞋,她大概是累了,一晚上的 恐慌,也是很折腾人的,她在得到允许之后便脱下了鞋,走上探测板。赤着脚的小 女人随性的带着一点懒散的举动,令一众男船员滞了滞呼吸。 当然,这个看起来如此柔弱的年轻女人怎么可能是偷窃了北极星罪犯?船员自 然是没有搜出任何东西,探测器也没有异常显示。 道歉之后,放她下船。 女人穿回自己的鞋,优雅着步子踏上踏板,踏上码头的一刻她从手拿包中取出 手机,拨号码。 很快接通,对方语带调侃:“你能给我打这个电话,证明你已经安全了。恭喜。” 女人的优雅与良好的教养瞬间消失,冲着电话低吼:“他妈的你摆我一道!” 对方“嘶——”地倒抽了口气,似乎受不了她的粗鄙,语气却是玩味的:“哦, 不,我的青草,千万别这么说,我怎么会舍得这么对你?” 雏“啪”地挂断电话,这个可恶的男人,她迟早会以牙还牙。 这么想,自我安慰了些。 女人纤细却曲线完美的身影很快便迎着初升太阳的方向走去,高跟鞋的声音越 行越远,就像,走进了红日的光辉中一般。 雏的车子就停在码头东岸的停车库里,她去取车,朝自己的车走近了才发现不 对劲:车子并没有熄火,驾驶座上正坐着一个人,深色的车窗贴膜透出一个硬朗锋 利的侧脸。 似乎是已经知道她走近了,那人将车窗降下,转过脸来,“嗨,青草。” 雏咬牙切齿地闭上了眼。这个名叫丹尼的男人总有能力让她愤愤然到极点。她 好不容易敛去了即将爆发的愤怒,这才开后座车门,钻进去。 车子启动,性能极好,加速奇快,转眼就驶上了车流道,丹尼透过后视镜看她, 片刻,问,“北极星呢?” 雏深深呼吸,星芒般闪着愠怒的眼,一瞬不瞬地瞅着他。就这么边盯着他边脱 下了高跟鞋,尖细的鞋跟照着他的侧脑敲过去。 他一手还握在方向盘上,另一手稳稳接住她的手腕,鞋跟离他的太阳穴0.5 厘 米的距离。他从她手中接过高跟鞋,在仪表盘旁一敲,鞋子前端的垫高处的机关被 触动,暗格脱落了开来—— 一枚小小的电子定位器,静静躺在其中。 别看这仪器只有半截手指大小,但中央芯片内却记录了海流速度,潮汐速率等 等一系列重要数据。 “定位器上有坐标,找潜水队去搜。范围,圆心外围50米处。”她说,声音毫 无波澜起伏,但其实她一直在做着深呼吸,才能在他面前保持平心静气。而她也一 直知道,她的愤怒,会让这个变态感受到快感。 “你有一百种方法把北极星带出来,可你偏偏选了最让我费工夫的方法。”他 抱怨。 她偏过脸去,不说话。 “你这是在惩罚我抛下你不管?”他笑的越发放肆了,“我喜欢你的惩罚。” 她不想再纠缠这件事,转移话题,“史密斯是你绑架的?” 他还在笑,笑容中有默认。 “你想利用他的钻石生意拓宽你的销售路子?” 他眼中有赞许,更多的却是警惕,隐藏在戏谑的目光之下,她猜到的太多了。 嘴上却还是由衷地夸:“宾果,你猜对了,聪明的孩子。” 她霍地回过头来,眼睛圆睁,指责,“你没有跟首领说,你根本就不信任首领。” 闻言,刹那间他的眉峰便敛起了,咧了咧嘴角,却是已经真的笑意全失:“纠 正你两点,一,我从不信任任何人。二,他是你的首领,不是我的,我无须对他忠 诚。” “停车。”她声音恢复冷淡。 他无动于衷。 车子依旧在行驶。 “你背弃了和首领的合作关系,凭什么还要我还留在这里为你卖命?”雏说着 握住了车门把手,她准备跳车,此刻车速100 多迈,她还应付得了。` 可惜她没他快,“啪嗒”一声,他一次性落下四个车门的保险锁,同时换挡加 速,车速迅速飚上200 迈。密封性很好的车厢里都听得见引擎在低吼。 “你的首领实力不敌我,你是他送来供我用的,没有资格说走就走。” 他说的是事实,雏无法辩驳,只能噤声。这次她留下,不仅是因为首领的指示, 还有沙玛,她弟弟的命挂在她的身上。 “北极星我应该算是已经帮你偷到了,接下来,我还要做什么?”她的转变很 快,是个识时务的女人。可是她的屈服,以及心里的苦,有谁知道?知道了又如何, 还不都是视而不见? 20岁就对人生绝望,其实也并非她本愿。 丹尼把车停在了路边,回过头来看了看她。雏耳边忽的响起了车锁解开的声音, 伴随着丹尼低沉的声音而起:“一周后回到我的游艇上,任务到时候告诉你。现在, 你,暂时自由。” 这是他的妥协。他把高跟鞋抛还给她,她利索地接过穿上,只犹豫了一下就下 车了。 雏一直看着车子,直到它开离了自己的视线范围,她没有急着离开,而是一屁 股坐在了路边,她脱下了高跟鞋。 她是真的累了。 低着头抱着膝盖,把自己缩小,再缩小,手却一直握着脖颈上的项链,不放。 东南亚的空气似乎总是如此,没有太过的冰与火的起伏,其实也并没有其他地 方那般的长时间的酷暑,只是闷,窒息到了心里去。 这里不是金三角,没有崇山峻岭,密布丛林,崎岖道路,这里是曼谷。 穆咳了咳,此时此刻他在曼谷的医院里,手术的麻醉剂刚退效不久,这个一直 待在病床上的男人悠悠转醒,接受了医生简单的检查后,前来探望的千赖才被允许 进入病房。 无菌病房,这个男人伤的很重。 千赖带来的消息包括一段视频,截自YouTube ,上传自私人手机拍摄的画面, 穆的另一名属下在该网站的服务器屏蔽了此段讯息之前翻录下来。 炸弹的爆破在烟火之后,美丽炫目与残酷的杀戮并进,是穆所熟悉的风格。 她是他最得意的作品,他清醒时,时刻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即使,她,在另 一个男人身边。没有偷盗者被捕的消息,很好,穆安下心来,继续另一件事。 “蒙拉……” 首领只说了两个字,他很虚弱,一时半会儿再发不出声音来,跟在他身边多年 的千赖,自然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毕恭毕敬地回答:“蒙拉家的大少爷会亲自 来谢罪。” 穆点点头。 千赖看着这个面白如纸的男人,垂下了眼帘,掩盖了方才油然升出的一丝古怪 的情绪。千赖并没有把蒙拉家大少爷的另一番话全数如实转告给首领,而是跳过了 这一块,继续,征询:“他们的二少爷,照杀不误?” 跳过的这一块之中包括,沙玛,也包括,蒙拉家大少爷的女儿。 闻言,穆依旧,点头。 “那……沙玛呢?他是蒙拉家二少爷的人。” …… 千赖当夜就离开曼谷。他并没有赶回金三角的本营,而是去了位于清盛县—— 金三角泰国一侧的营部。本营是罂粟的种植区、提炼、贩运和走私的枢纽,而清盛 县,长期以来一直是关押私刑犯人的地方。 沙玛就关押在此。首领在这里便意味着法律,而这个少年触犯了“死律”,能 活下来,完全是因为他有一个那样的姐姐。 暗无天日的牢笼中,沙玛的手被绑着,眼睛被蒙着,只有在进食与上厕所的时 候才会被允许解开。守卫们私下里惯性的酷刑已经令这个原本俊秀的孩子失去了完 美的面貌,同时,也没日没夜地滋长着他内心的仇恨。 这是一匹被蒙蔽了眼睛的、被暂时束缚住了的狼。千赖看出了他的利用价值。 而千赖,这个从来不受重用的男人,也已经渐渐铺展开了属于他自己的网。 薄透锋利的刀片,千赖要这个少年将它含在嘴里。 他附到他耳边,轻声说,“你自己好自为之。” 沙玛被蒙着眼睛,他不知道这个覆在自己耳边,声音低沉的人到底是谁,但沙 玛能确定,他在帮自己。这是一种源自本能的信任。 那又是谁要害他? 自然是那个可恶至极的男人。虽然少年年幼的心无法明了阴险狡诈的首领为何 不在他被捕时就结果了他的命,反而要留到现在,并一直持续着私刑的折磨。但他 从未怀疑,加诸在他身上的一切厄运,都是拜这个男人所赐。 刀片平展地躺在舌面上,稍一动作便会划破自己的舌。味蕾感受着刀锋的冰冷 与坚硬,沙玛在黑暗中小幅度点点头。 千赖看着这个少年,他和他姐姐可真像,执着于死理,爱的便一直爱,恨的也 一辈子恨下去。 不让人窥伺到真面目的男人离开时,空荡的回声响彻牢房四壁,伴随着越行越 远的脚步声,以及,牢门关上的声音,之后,一切都重新恢复了静止。 接下来,等待。 静止的空间再度响起人声的时候,沙玛知道,厄运又一次降临了。果然,略显 嘈杂的脚步声停在了沙玛面前。眼上的黑布被扯落,牢房内本就昏暗,沙玛并不需 要很长时间适应光线。很快看清,自己面前站着三个人。 其中一个人为沙玛松绑,另一个人戏谑地拍拍他皮开肉绽的脸颊,“走,送你 上路。”话音一落便联合第三人,将沙玛从地上架起来。 机会来了,沙玛借力使力地站直,手反扣在那人还来不及从他肩上拿开的手, 柔软的舌卷着刀片,轻轻地将刀锋泌出唇瓣。 对准那人的颈动脉,一划。 瞬间,血液喷溅。 滚烫的血珠喷在沙玛冰冷的脸上,被困在牢笼中多日的心在杀戮的欢快淋漓之 中,奇异地感受到一丝快慰。 沙玛轻笑,眼中弥漫着不屑,不知是那个男人是太小瞧了自己还是如何,派过 来的这三个人都并非沙玛之前经历过的那些顶尖高手,第二个人见同僚立即捂住脖 子跌在地上缩成一团的抽搐,情急之下掏出枪,枪口对着沙玛,沙玛回身便捏住此 人的手腕,集藏了多日的力量有了发泄的管道,少年的力气大到区区一秒钟,便捏 碎了这个看起来非常健壮的男人的手骨。 “咔嚓——”骨头清脆地裂响,男人受伤的野兽般痛呼。枪从这人手中脱落, 垂直落向地面,沙玛俯下身去,稳稳接住。扳机的孔正套在食指上,沙玛手指一转, 便将枪柄握在了手中。 但是毕竟是三对一,沙玛正准备去应付第三个人的时候,眼前忽的闪过一片阴 影,他心下一惊,下意识滞住了动作,他还保持着俯身的姿势,缓缓抬起头来—— 这个人举着枪站在沙玛的面前,与沙玛相隔一条手臂的长度,而枪口则空出半个指 节的距离,对着沙玛的眉心。 这个男人示意沙玛缴械。沙玛没有动,依旧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面露不悦, 倏地靠近,枪口正抵上沙玛的皮肤。 “放下枪。” 沙玛不甘心,却只能照做,慢慢地把枪放置回地上。 男人的枪口依旧一刻不离地对着沙玛,视线在沙玛脸上又停留了片刻,才提脚 要把枪踢远。可就是这个提脚的动作给了沙玛可乘之机,沙玛看准时机猛地弓起身 体,朝着男人撞过去。巨大的撞击力震得枪脱离了手,沙玛却没有停下,而是藤蔓 一样将双臂缠上他的腰,抱实了他的身体,把他往墙壁上撞。 健壮的成年人背脊猛地撞上墙壁。硬实的墙体受下这股野蛮的撞击力道,发出 沉闷的回声。 沙玛几乎可以听见对方体内脏器移位的声音。他却不罢休,松开男人的腰,倏 地窜起来揪住男人的头发,把他的后脑勺往墙上磕。 “砰!砰!砰!……”沉闷的撞击声一直持续着在牢房的隔空处回响。 许久,直到男人连哼声都没有了,沙玛才放开手上揪住的头发。失去了纠缠的 力道,男人的身体无力地贴着墙面滑落在地上。从破碎的头骨中汩汩涌出的血,在 墙壁上滑出一条清晰的血路。 一时间,整个空间内,只剩沙玛困斗的野兽一般的沉重呼吸声。而滑落在墙根 处的那个人,已听不见呼吸声。: 也许昏厥,也许已经死去——沙玛把枪捡起,一 把握在手中,一把别在腰间。他得尽快离开。 沙玛赤着脚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狂奔起来,他的身影穿过牢房,穿过私刑室, 穿过他在这里的噩梦,逃离出去。 但是,沙玛如果要真正逃脱,那就不只是要翻越监牢围墙那么简单。还有看守, 还有纠察队……还有许多阻碍在等着他。 沙玛越跑越远,脚步声渐渐隐去,而此时,牢房的拐角处缓缓走出来一个人。 这人正是千赖,他并没有离开,而是一直呆在这个阴暗的拐角处,等待好戏上 演。 这样一个纤弱的少年是如何对付三个成年男子的,这整个过程,千赖都看的一 清二楚,并一定会深刻于心。 穿堂的风吹乱千赖的头发,他忽的,笑出声来。他的这个笑容,从黑暗的光影 之中透析出来,伴随着在空气中回响流转的笑声,可怖万分。 这个少年比他想象的要厉害的多。不错…… 穆在手术后第三日见蒙拉。 年长他许多的蒙拉特意从越南赶来,并在曼谷逗留多日。此行目的,是为自己 弟弟的鲁莽行为,向这个年轻却已经独霸一方多年的首领道歉。 蒙拉带着随员前来,却被人拦在了病房外。 他的随员被缴了枪械,而他,也必须经过搜身之后,才被允许进入病房。拉蒙 的随员自然是被拦在了门外的。 “我们的首领也需要保护。”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武器被搜走,蒙拉的随员很是 不满。 穆的属下们对此视而不见。 拉蒙看着这一幕,兀自笑笑,他无话可说。 病房里的那个年轻人,有嚣张的资本。谁奈他何? 即使,他不久前才刚从死神手中捡回了一条命。 如果生在战乱年代,这个年轻的首领会成为一个传奇,他是拓荒与开蛮的能手, 他的势力渐渐扩大,近年已经大到跨越了金三角的范围,也已经触及到了蒙拉的利 益。 老蒙拉已经垂老,他的两个儿子却并没有继承到父亲的才智与手段。面对这一 股新兴却强大到势不可挡的势力,一直高高在上,掌控一切的蒙拉家族,能做的— —毁灭,亦或者被毁灭。显然,后者已经被证实:失败。 蒙拉所想出的,第三条路,便是,“合作”。 强大的蒙拉家族,如今却落到要向一个后辈“束手就擒”,蒙拉不胜唏嘘的同 时,却又不得不庆幸:幸而,他们并非生在真正战乱的年代。 两方的属下都守在病房外。病房内,只有这两个男人。 穆站在窗台旁,医院的设施很好,病房外的视野很好,可见整片平坦的草地。 这个年轻男人倚靠野兽一般的能力复原,三期的手术都很成功,他的伤口缝合 的好,只有隐约的痛感。前日的手术,今日的他看起来便已经很有精神了。 穆在看风景。 身后的长辈,被他刻意忽略。 蒙拉看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 穆的风景中,有青草,有绿树,还有一个年轻的女孩。那女孩在草地上,白裙 子,飘扬的长发,是正在日逐渐走向成熟的风范淑女。女孩的不远处,隐藏着机警 的保镖。没有危险的时候,他们会隐藏,不为人所知,危险时才会出现。 穆记起她来。 蒙拉无声地走上前。 穆依旧看着那女孩的身影:“您的女儿?” 曾经因为一桩生意,雏绑架过的这个姑娘。同样的貌美的女子,类似的年纪, 可惜,雏是仆人,而这个姑娘,是蒙拉家的小姐。 外人一定都这么看。 可是,这个姑娘在他眼中,只不过是他的雏曾经绑过来的人质,一枚棋子。 “对。”拉蒙回答。一个字,伴随着骄傲的父亲的表情。 他的女儿,年轻貌美,是他的资本。 穆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转回身,背靠在窗台上:“也许您还没有听说,您弟 弟派来的杀手已经潜逃的消息。” “我和我的弟弟,从来意见相左。”蒙拉一句话便将关系撇清。 残酷的人!穆轻笑了,“将军,我敬重你们蒙拉家族,可是,您弟弟的命,我 不会留。” 这完全是可以预见的结果,也是解除目前双方紧张的对峙关系的唯一方法。 蒙拉没有说话。他很乐意听到穆这样的“宣判”。 穆看着蒙拉的一举一动,很仔细,不放过任何一处细节。这个长辈略带皱痕的 额头,紧绷的唇线……最重要的,是眼睛。 穆透过观看眼睛,观看内心。 这个长辈的眼睛,不够强势。 穆随即敛去表情,“即使这样,您还打算把您的女儿嫁给我?” 闻言,蒙拉刷的瞪大了眼睛。 不可思议!这个年轻人猜中了他的下一步。不,很可能是已经猜中了他接下来 要走的每一步! “那……你的意思是?”蒙拉征询着问。在这个事事料定的男人面前,他虽然 年长,却丝毫没有优势。 被迫谨慎,以及,卑微。 为了挽救渐渐走向颓势的家族,排除胞弟的势力,他迫不得已要把女儿卖给这 个男人。女儿是他的掌上明珠,但是显然,穆这样一个男人并不会稀罕女人的年轻 或是貌美。这个残酷的年轻人绝不会是个好丈夫。但,却是个极难得的盟友。没有 一个父亲会甘心以子女为筹码去换取利益,可惜,无奈,他这个父亲,势不如人。 穆没有回答,眼神澄净地看着蒙拉。 这个魔鬼,手上攥着多少条人命?竟还能有这样毫无瑕疵的目光?如此干净的 眼睛…… 穆的沉默,于蒙拉,是煎熬。蒙拉松一松领子,动作略显焦虑。是他有求于人, 他开出条件,等待面前这个年轻首领的答复。 穆的答案会成为最后的“一锤定音”。没有转圜余地。 穆看着蒙拉拉扯衣领这一微小的举动,终于,微微笑出来,却依旧不给他答案, 只说,“蒙拉小姐该是第一次来曼谷吧?这几天一直待在宾馆,小姑娘一定很无聊 了,不如……我命人带她四处逛逛。” 蒙拉暗自松了口气,眉梢眼角终于漫上了一丝勉强的笑意:“你的好意,西黛 会很乐意……”音尾还未落下,蒙拉顿时噤声,眼中倏地泛出后知后觉的警醒:他 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女儿这几日一直待在宾馆? 蒙拉在曼谷逗留的这几天,度日如年,今日终于得以暂时的放松。他的提议, 穆没有拒绝,虽然也并没有答应,但这一切终于有了点头绪。 值得宽慰。 西黛正无聊时,就见阿爸神情轻松地朝她这边的草地走来,身后习惯性地跟着 两名随员。相比阿爸的轻松,随缘们却面部僵硬,似乎受了气。阿爸远远的就朝她 招招手,她立刻飞扬起唇角,提着裙摆朝蒙拉跑去,欢快的步子:“阿爸!” 蒙拉接住女儿轻盈的身子,宠溺地捏一捏她的鼻尖 西黛抱着拉蒙的胳膊晃,“阿爸,事情办完了么?” 拉蒙没有回答,只是微笑地注视着女儿,眼中却是暗波流转,透出一丝无奈。 西黛急了,她第一次随父亲出外办事,每日见父亲眉头深锁,她也并不好受,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开?秋季开学时间快到了,我得赶回英国去。阿爸你也知道, 这个学季的课业很……” 蒙拉悠悠的打断她,“西黛……” “嗯?”她扬了扬眉,不解于父亲略显沉重的语气。“再陪阿爸在这里多呆几 天。” “为什么?不是说要我见一个人,见完就可以走吗?那个人呢?” 她有些焦急,蒙拉却依旧沉默着,绷紧了唇角回头,若有似无地瞥一眼身后这 幢独立别墅二楼的某扇窗户。西黛循着父亲的目光望去,仔细看,却除了反着光的 玻璃,再看不清其他。 而远处的这扇窗后,穆站在那里,他看得见她,一清二楚。 身后的属下正在向他报告这个女孩的资料。 西黛? 蒙拉,这个女孩有个美丽的英文名字,Daisy ——“雏?” 首领的声音像大提琴一般,虽只有一个字,但声线却低缓而绵长,带着恍惚的 磁性。属下愣了愣,不知首领为何要这么问,顿一顿,才颔首继续说到,“对,是 雏菊的意思。” “是个好名字。” 话音一落便收回了视线,转回头来,脊背挺得笔直,除了脸色依旧不太好,他 的身上,看不到一点病态。 首领以着夜暮一般沉重低缓的声音说到,“你回本营之后为我发一份调令,前 晚负责看守沙玛的人,全部调遣到前线去。” 属下身体猛然一震,愕然地看向首领,一时不察,竟与首领的目光蓦地撞上。 这个男人灰色地带的眼瞳,很多人从来不敢直视。 前线,这个几乎与死亡划等号的字眼!他下意识地要开口为同僚求情,可是首 领冷漠的眸子盯着他,瞬间就令他忘却了所有语言,他的内心挣扎良久,最终却只 能猛地低下头,咬着唇齿。 穆没再理会他,而是偏头,继续看窗外,他望着那个拽着父亲手臂撒娇的女孩, 淡淡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说,“雏……菊。” 身后的属下迟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穆略有了些不悦,“你可以退下了。” “是。” “是。” 属下毕恭毕敬地答道。 大洋彼岸,迈阿密城唯一六星级酒店,“天堂”。 时间,近午夜,窗外正是华灯美景最绚烂的时刻。 欧洲宫廷般奢华的酒店,是崇尚纸醉金迷以及享乐主义者的天堂。而“天堂” 顶层的这处总统套房,正是丹尼在迈阿密购置的多处享乐地中的一个。 此时,这个粗鄙却又优雅的墨西哥男人,懒散地斜倚在华贵的长沙发中,看着 低眉顺眼的属下。 今天,距离震惊全美的绑架案,正好一周的时间,丹尼特地推掉所有的公事, 躲来这里享受,可他的属下却不识趣地跑来打扰,方才还问着愚蠢的问题:“史密 斯已经被关押一周,情绪很不稳定,我们要怎么办?”丹尼不耐地将一只手臂搁在 沙发靠背上,“放着。再关个半月。” 属下虽然对他的处置方式有明显的质疑,却只能咬牙回答“是”。 “还有事?”见属下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丹尼挑起半边眉,略微眯起眼,语气 含着不悦。 就在这时,套房的门开了,两名金发碧眼的美艳女子由酒店经理领着进入房间。 丹尼听见开门声,转过头去看,锐利的视线很快将两名美女从头到脚逛了个遍。 不错。 属下亦看了会儿这两名女子,滞了滞才说:“有人在游艇等您。” 丹尼原本交叠着的双腿慢慢放平来,动作僵了僵,忽的站起来朝着那两位美人 大步走去,边走边嚷嚷:“谁?让她等着。” 属下听出来,是“她”,而非“他”。口是心非的男人——他第一次觉得,自 己这个老板像一个人。 有正常人的情绪了。 这是一个进步。 可是这个骄傲的男人是不会允许自己的心思被点破的,属下内心挣扎了片刻, 还是灰溜溜地走出了套房经理随后也退了出去,并且悉心地为丹尼关好了门。 “宝贝,开始吧!” 说着轻佻的话,眼睛却是冷的,丹尼没有碰触她们,坐回沙发上,下巴点一点 面前的茶几。 其中一个女人风情万种地踏上宽大的茶几,缓缓地解开黑色风衣的腰带,接着, 蜕皮一般脱去外套,内里只穿蕾丝的黑色胸衣、内裤以及吊带袜,猫一样趴在茶几 上,妖娆地扭着身体,再缓缓站起来,跳妖艳的舞。 另一个坐上沙发,整个丰满的胸脯贴在男人精壮的手臂上,随着身体的律动, 红唇若有似无地扫过男人尖削的下颚。 腰,臀,腿,哪一处不是极致的诱惑?一周都没有好心情光顾的丹尼,终于将 自己包裹进了性欲的糖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