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蒙拉家族出资,在缅泰边境建造的民用医院落成,剪彩仪式,就在今日。 前一天,边界附近、泰国一侧,才因连日来的大雨,发生山体滑坡,今日,却 已经不见任何阴霾之势,工人连夜赶工清理了道路,保证蒙拉家邀请莅临的客人们, 能够准时出席。 这个时候,阳光晴好,放眼处,一派生生不息的景象。 西黛跟在阿爸身边,阿爸穿军装,宾客拥簇在身边,阿爸神色还算轻松。她则 穿着穿英式校服的衣裙,看着就像个洋派的小姑娘。 医院在靠近大门处特意开辟出一区,蒙拉在此招待前来的客人。 客人们陆续到了,恭敬地与蒙拉握手,谈笑,西黛见阿爸一一应着,眉头却是 越皱越深,连副员进屋来,提醒他剪彩时间快到了,他都没有什么反应。 西黛拉阿爸的臂,“阿爸!时间到了!” 蒙拉这才反应过来,看女儿一眼,微微一笑,伸手拿过桌上一面方巾,擦拭了 手心之后,这才由副员指着路,去外头准备剪彩。 剪彩现场热闹非凡,缅泰两国官员,红十字会代表,蒙拉家的好友,附庸,以 及几百民众,人头攒动。 艳红喜庆的花带已经准备就绪,站在花带前的每一位客人,身旁都跟着一名身 穿民族服装的女子,她们托着放有剪刀的托盘,笑容明媚,不输头顶的日头。 西黛坐到后头纳凉的棚伞下,遮着荫,喝着冰镇的水,看着眼前的一派热闹景 象。 阿爸的背影,在女儿的心中,巍峨如山。可是,西黛看着看着,视线不禁投向 了别处。 她环顾了四周,没有找到想见的人,眉目落寞下去,咬着吸管,牙关紧闭。 站在中央的蒙拉,愁眉不展,左手边的位置空着。原本设定站位在自己身旁的 客人,迟迟未到。 宾客名单上,最前头的那一栏,空置着,司仪手拿名单上前,询问,“将军, 是否可以宣布开始?” 此刻,原本已经该燃放鞭炮的时间,已过,蒙拉又望了望远处,缓缓地闭一闭 眼,“开始吧。” 正要唤人燃放鞭炮时,终于,最重要的客人,姗姗来迟。 军用直升机的墨绿身影,从天边远处,慢慢飞近。 所有人都抬头望。 旋翼转动的轰隆巨响,直升机的尖啸,慢慢靠近,震耳欲聋,掩盖了其他所有。 等到距离足够近,终于看清了机身上的标志,蒙拉长吁一口气。 飞机降落在医院前方空地上,搅乱了周边树木的静止。 沉重的机舱门开启,一人跨下来,螺旋桨刮起的风,令袖袍都翻飞起来。 他慢慢向人群走来。 蒙拉立即派人前去接应,在围观人群中开出一条道路。 西黛从位子上站起来,望着这姗姗来迟的客人,女孩子的嘴角刚扬起一个微笑, 不自觉僵住,她看到了客人身后,还跟着两个人。 一男一女。 穆并非一人前来,他来到蒙拉身旁,微颔首,“抱歉,我们迟到了。” 千赖接过穆的话,继续:“将军,望见谅。山体滑坡,山路不便,我们中途换 乘直升机耽误了些时间。” “来了就好,就好。”蒙拉与穆握手。 穆感觉到蒙拉手心的汗,还未干。他轻笑起来。 千赖跟在他身后,目光幽深,机警地环顾了四周。雏则退到后方,静静低着眸, 不发一言。 剪彩终于开始。 每个人脸上都是笑意。 雏感觉到身后有一道视线,正投在自己后背。强烈的目光令她不得不回头看, 一位洋派打扮的女子正盯着她,不放。 F这种时候,贵宾椅上,这么显眼位置的一 个女人,雏所想到的可能的身份,只有一个。 雏的眼睛晦暗下去。 那个女人看她垂眸,抬步似乎要上前来,正在这时,鞭炮“啪啦”一声,欢快 地响起来,雏在闹腾的鞭炮声中回过头,不理会那个女人。 鞭炮的声音震着耳膜,西黛难耐地捂起耳朵,转身就往里走,却被自己的保镖 拦住,“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 西黛不耐地挑眉,看看面前的保镖,再回头看看藏在角落处的那个女人的背影, 她烦躁地挥开保镖的手,小跑着进室内。 剪彩仪式完成,雏在角落,见首领正与蒙拉将军交谈。 她按耐不住上前。 她有话,必须要赶紧对首领说。 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是越矩,可她担心沙玛。 沙玛越狱,潜逃回之前投靠的蒙拉家,愚蠢的小子,以为自己这样就能逃出生 天,却不知蒙拉的二少爷,根本没想过要饶了他。 那个二少爷,雏和他通了话。 “如果,你能阻止这场联姻,你弟弟,可以保住一条命。” 他们家族内的纷争,却要牵扯上她弟弟的命,雏无话可说。 她暂缓手头的事,急忙赶回来,却在抵达曼谷机场之后不多时,便被首领的人 压着上了直升机。 在机舱中等候许久,首领才出现。 为什么要把她绑在身边?为什么要她陪同参加剪彩仪式?……穆并不多费唇舌 解释,跟在她身边的千赖,也什么都不说。 而就在方才,雏见到的了那个眼光带恨的蒙拉小姐——她们曾有过一面之缘, 她亦知道这个小姐对自己的怨恨。这个女人的恨,光从眼神,就能明晰。 只因为她曾经绑架过她?或是,记恨着她曾经给过她的一巴掌? 雏不明白,可她明白的是,这个女人的美丽,男人会为她动心的。 千赖拦住雏,压低声音责备,“你怎么忘了规矩了?” “可是……”雏话到一半,噤声,无望地看着首领的背影。 如今,整个东南亚都在盛传首领与蒙拉家族的这场联姻。虽然双方从未表态过, 但这半月来,两方过从甚密,今天,更是在公开场合共同路面,可以想见,今日过 后,联姻的传闻,会炒更是沸沸扬扬。 你做得到吗?——雏扪心自问。 没有答案。 穆的背脊,在她的目光下,不为人知地僵了僵,继而,他低声对蒙拉说了句, “将军,抱歉——”话音落下,他竟回过头来。 雏紧张杂乱的心令她一时间无法与首领对视。 千赖自行退开。让出道来。 他来到她面前,“想说什么?” 他审度地瞅着她。 雏的声音梗在喉咙,眼眶都被逼红了,最后,却只是猛地低下头,摇摇脑袋。 她要说什么? 不要结婚?怎么可能?她离开这些日子,头发明显长了些,低着头,发丝垂下, 遮住了眼。现在四处都不安全,她这时候回来,无疑是添乱。 迫于无奈,只能把她带在身边,最起码,安全些。 他抬手,几乎要拨开她的头发了,手却在中途变了方向,拍拍她的肩,音色笃 定:“先下去。” 雏咬着牙,肩膀上的重量告诉她,他是真的已经不把她当孩子了。 不再亲密。 换做从前,他会拍拍她的头,说,乖。 雏点点头,转身就退开。 他从未觉得她这样让人不放心过,偏头看了看千赖,千赖会意,凑过耳朵。 “跟着她。” “是。 雏穿过人群,到了偏僻处,此地没有人,不够热闹,她靠在墙上,闭着眼,沉 沉呼吸。 不多时,她感觉到一道强烈的视线投在了自己身上。她垂着眸,并未抬眼,转 身就越过拐角,朝着更里处的走廊而去。 身后有脚步声,不远不近地跟着自己。雏转过又一个拐角,停住,等待片刻, 直到那脚步声也来到了拐角。 雏走出阴影。 西黛愣住。她,正停在她面前。 “为什么跟着我?” 闻言,西黛咬咬牙,忽然,毫无征兆地出手。 雏条件反射偏头,轻易便躲过她的拳头。9 她这样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怎么 可能是她的对手?雏没有动,疑惑的看着她,不明白这个女人凭什么这么自不量力。 雏的躲闪,并没有令她停止,眼看她要揪住自己衣领,雏身体纹丝不动,只伸 手攥住她的手腕,“不要欺人太甚。” 雏话音刚落,两道黑影便倏地从拐角蹿出。 雏的耳边,刮起风声。 她来不及反应,被冲撞上来的两股力道架开了这个女人身边。转瞬间雏被两人 分别压着肩膀趴在了地上,侧脸擦在地面上。 雏听见头顶上方有人说话:“小姐,没事吧?” 西黛没有回答,笑着揉一揉手腕。真是个不懂规矩的奴才,她碰了她,哪怕只 是碰着了她的手腕,照样要受到惩罚。 “放开我。”语气坚定,没有恐惧。 西黛不喜欢她的语气,上前一步,鞋尖一下一下点着她的额头,“别忘了,你 只是个仆人。” 雏猛地挣开被抓住扣在一起的手腕,试着摆脱这两个保镖的钳制,与此同时, 拼尽全力翻身,终于掀开加在肩膀上的力道。 这两个保镖,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这个娇贵的女人,错愕的表情迅速爬上脸孔,雏却在此时犹豫了。 心生一计。 她只这半秒的迟滞,便顺理成章露出了破绽,雏腰部遭到一记重击,下一秒钟 头发被揪住,额头重重的撞在墙上。 雏生生受下这一击。闷声不吭。 西黛退开两步,离这个危险的女人远些,示意保镖:“帮我教教她,教导她懂 一点规矩。” 保镖听命,粗壮的手立即环架上雏的脖颈,要把这女人拖进更隐蔽处。 雏看着这个高高在上的小姐,无声地嗤笑,笑容隐藏在阴暗里,令他人无知无 觉。 可是,正在这时,清冷低沉如大提琴的声音,缓缓,在黑暗的后方响起:“拉 蒙小姐,我的人,应该还轮不到其他人帮我教训。” 闻言,西黛霍地回头,只见从黑暗中慢慢透析出一个高峻挺拔的剪影。 “西黛小姐,请您放开她。”另一个人的声音,从暗处,那道剪影的后方,清 晰传来。 西黛慌张无措,却强压着恐慌,拧眉细看,终于看清,悄无声息间降临的这两 个人。 雏亦看着那里。首领,以及千赖。 见这两个保镖依旧不为所动,千赖重复:“西黛小姐,请您的属下,放开她。” 西黛面上一僵,挥手示意保镖退开,不再受到牵制的雏快步离开这三人,到千 赖身旁站定。西黛尴尬地咧了咧嘴,“对不起。我只是…… |”在这样一个男人的 面前,在他这样的目光下,西黛无法继续。 穆面无表情:“你父亲正在到处找你。” 西黛明白,他这是给自己台阶下,抱歉地颔颔首之后,迅速跑开。 穆听着女孩子清脆的脚步声越行越远,他看一眼千赖,偏了偏头,千赖会意, 无声地退后,转身,亦往回走。 整个空间,只剩他和雏,他转身,眼睛在暗中竟还能泛着幽深的光泽,这样一 双眼睛看着自己,雏缓缓低下了头。 “为什么要束手就擒?” “这两个保镖太厉害。”雏盯着自己的鞋尖说话。 穆无声地笑,她的谎话太过拙劣,他不拆穿,声音轻松:“受伤了?”她摇头。 “方才你想说什么,现在说吧。” 雏不禁咽了口口水,“您,要,与拉蒙家联姻?”在安静的此处,她的声音, 有回声。 穆敛去眉梢眼角的一切神情,悠悠然伸指,点一点女人柔软的左胸口:“这里, 疼?” “不。”她咬着牙齿,蹦出一字。 “很好。” 雏的手垂在裤缝边,因他的赞许,手倏地握成拳头,指节用力到泛白。 “首领,会为了我,放弃这场联姻么?” 她问这句话时,抬着头仰视他,眼中有流转的光。周围真的是太静了,她听得 见自己的心跳,强而有力、紧张万分地跳动着。 穆听着她隐约的心跳声,她的侧脸被沙砾磨破皮,一点点伤痕,配着一点点可 怜的眸光,穆滞了滞呼吸:“为什么这么问?” “您教我的,疼到麻木,就不疼了,这里——”她指着自己的胸口,指尖点在 他的手指曾停留的那一点,“——它想知道答案。” 穆暗黑的眸子盯着她。这个女人,过于美丽,却愚蠢了些,他蓦地抓住她的手, 要她的掌心贴在自己胸口。 ` 手中感触到的体温令她不禁缩了缩肩膀,然而,她并没有动,手顺从地 贴在他胸口上。 他不喜欢她这样的反应,不卑不亢,并不是他要的,稍微扯出一抹微笑:“我 对自己说过,不会碰你。而我,从不违背自己的誓言。” 雏一直都知道,他是不一样的,他那样冷酷,怎么会经受不住她的诱惑?正如 那个小姐所说,她只是个仆人,仗着首领模棱两可的宠爱, 不懂规矩了些。 “您喜欢那个女孩?” + 她眼中流露出不甘。穆放开她的手,移到她的下巴处,抬起她的脸。他知 道这个女人想要什么,可是,他并不喜欢受制于人,即使是她,也不行。她已经是 他的软肋了,不能再让她成为他的死穴。 雏的脸被迫欺近他,他慢条斯理地低下头,吻一吻她。这个女人有着会令男人 丢魂的嘴唇,可是,却只能被更强势的他的唇含住,吸着吮着。唇舌交缠,濡湿的 声音,很响,这里,真的是过于安静了些。 接吻么?不,她只是被迫地贡献出自己的唇舌,齿龈口腔,任由他翻搅而已, 意识到这一点,雏睁开眼睛,正对上的,是首领一双洞察人- 心的眼睛,整个过程, 他都睁着眼,看着她,她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无法逃过。 她也睁开了眼,温情的游戏结束了,穆放开她,她的唇泛着水光,很诱人,他 已采撷过,便也不再多做留恋。 “喜欢?不,我的世界,没有这个词。” 雏无力地靠在墙上,她怀疑,他的血,都是冷的。 穆隔着一步的距离,看着她。他以为她终于长大了,成熟了,却不知,原来这 个年轻女人的心中,还会有这么幼稚的概念。 这并不可取。 摒除这一切,她才有可能,变得同他一样,冷血与否,并不重要,重要的是, 她必须强大起来。 “别呆太久。” 穆转身,说到,之后,便离开。 这里,只剩她一个人了。雏摊开掌心,看得到指甲嵌进掌心的皮肤里的痕迹。 她迅速振作起来,快步追上去:“首领!” 穆停住,却没有回头,背脊对着她。 “明天,我需要离开一天,希望您批准。” “去哪?” “……” “一个人? “是。” 她坚硬的语气,才是他需要的,此刻,他得到了,却无法开怀,以着更加冷硬 的语气,说话,“快去快回。” “是。”雏咬着牙齿。 她得不到他,没有怨言,可是,沙玛,她一定要救回来,她和沙玛一起死,也 好过她一个人独活。 这样,阿妈应该不会怪她。 首领回到客人当中,雏回到自己的角落,那道紧随着自己的视线,此刻已经消 失了,那个小姐,她本就不放在心上,首领,并不在乎这个 小姐,他要的,只是蒙拉家的辅助。她能毁了那个小姐,却,无法与蒙拉家族 对抗。 雏很明白形势。 而那个小姐,还要与她争风吃醋的话,那才是最蠢钝的。首领绝对不会喜欢愚 蠢的女人。 千赖退据在雏身旁,下巴点一点她脸上的伤:“疼吗?” “不。” “那个小姐,可真是野蛮。” 雏笑一下,没有接话,反而问,“你是第一次陪首领出国吧?” “嗯。” “怎么样?” 他耸耸肩,不说话。他们两人说话时,都并未看着彼此,两道目光统统投向人 群中最显眼的、他们的首领。 两个高手,即使在闲聊,同样能够时刻保卫自己首领的安全。 “我们会在缅甸逗留一晚,有什么好去处?我们一道?” 雏想了想,“你去吧,我有事。” “去哪?” “……” “首领并不允许你回本营,你也知道,因为你弟弟的事,很多人想要严惩你。” “放心,我并不会离开缅甸。我只是……” 只是要去首领房里。 如果,她会因为救玛莎而死,那么,这一晚,她想要得到自己一直想要的。 雏的欲言又止,引发千赖的好奇:“什么?” 她笑着摇摇头,不肯再多说,目光一直跟随着人群中央,极其耀眼的那个男人。 见首领与蒙拉将军交耳说话,千赖似无聊赖地问:“你猜,他们在说什么?” 雏定住了目光,千赖这样问,实在不合规矩。她依旧不说话。 “蒙拉家的人派人来暗杀首领,首领却还能与他这般相处愉快,你说,多有趣!” 千赖扬着笑脸,眸光却冷静,话中,意有所指。 蒙拉家派来的杀手,千赖虽未明说,但简单一句话,便把雏也牵扯了进来。雏 警觉起来,咬着牙齿,不肯多言,只余光瞥一瞥千赖。 千赖比她还要年幼,她自知不应该把他这样一个孩子的心思想的多么复杂。 千赖屏息凝神,等到的,却是她的一句:“不知道,也不想乱猜。” 他耸耸肩,忽略她语气中的不悦。 这个女人,有种蛊惑人心的魔力,他曾经还为了她的一份礼物而脸红,可是, 在他还没读懂自己的想法时,他的想法,就已经在看见她被首领压在身下的那一幕 后,幻灭。 蒙拉小姐这时也加入其中,穆虽未和她说话,但是眉目间,可见温柔神色。 角落处的雏,看到这一幕时,生生愣住。她呆滞的这一秒,千赖一直直视前方 的目光,悄然地转向了雏。 他看着她的侧脸。 这个女人眼中流转的,可不是伤心? 意识到这一点,千赖微笑起来。 雏并未看见。 那边厢,首领与拉蒙将军继续低声交谈着,不知首领说了什么,拉蒙突然惊异 地扬眉,不置信敛起了眉心。 短暂的讶异之后,拉蒙豪迈地笑起来。 雏只觉得,他这般的笑容,在自己心上划了一刀。 片刻之后,蒙拉将军离开了穆,转身走到了台前。蒙拉小姐尾随其后。 周围都渐渐安静了下来,拉蒙带着喜悦的声音:“各位客人……” 雏就在此时,突然转身,快速朝外头走去,身后,拉蒙的声音,继续着,“… …趁着今天,朋友们都在,我在这里,宣布一个好消息,鄙女……” 雏慌忙间死死捂住耳朵,步伐越来越快,越来越迅即,最后,她跑着出了大门。 可是,她跑的还不够快,她还是听见了身后,渐渐响起的震颤心尖的掌声。 雏躲起来,很隐蔽的地方,依旧捂着耳朵不放,总觉得方才的掌声,还一直在 自己耳边回响。 直到一双脚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眼睛一下子就湿了,充满希冀地缓缓抬起头来,看到的却是千赖,站在自己 面前。 她躲得很隐蔽,他怎么找到她的?——雏已经没有功夫去管这些。 这个女人因为一时心伤,失去了判断力,看着这个追出来的少年,流露出本真 情绪。 千赖原本孩子气的脸上,有雏读不懂的语言,他问她,“你怎么出来了?” “出来透透气。” 她想不出更好的理由。 千赖古怪地瞅瞅她,“拉蒙将军说应首领的邀请,会携女儿入金三角的本营逗 留几日。” “是吗?” “本营是什么地方?那个小姐一入本营,就等同于已经宣布了婚讯。” “那很好。” “你在哭。” “没有。” 本来没有哭的,可她眨了眨眼,泪珠就落出了眼眶。 千赖用手替她擦眼泪,一边说,“他是主人,我们是仆人。” 雏霍地抬眸,不可思议地瞪着他。 他懂?他竟然懂?! 雏越发无措,可就在这时,她突然回忆起,千赖曾教她如何将铅笔,插进人的 后脑,最脆弱的地方,那里,隐秘的、唯一一处的柔软,被刺穿,紧接着,毙命。 而现在,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他窥伺到,是否,也意味着她会毙命? 雏看着他,他却只是替她拭泪,很认真,似乎没有比她的泪水更重要的事情。 这个少年的指腹,也是凉的。 和首领一样。 雏暗暗心惊,嘴上却倔强,“等我找到了沙玛,就回美洲去,我会开心起来的。” 千赖收回手,看着指尖的那一颗晶莹,眼瞳颤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沙 玛?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 雏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她的手机了震起来。 看看千赖,她走开几步,接电话,“您好。”声音压得极低。 远在越南的蒙拉家的二少爷,几乎是与在场的客人们,同步知晓了消息。 “你竟然这么快就失败。我很失望。” “你真的以为我就这样失败了?” “……” “如果你这样认为,大可以直接处死沙玛,而不是打这一通电话来质询。” 电话那头传来笑声,“你果然聪明。”冷言冷语夸赞。 “还没有正式宣布婚讯,我就还有机会。请给我两天时间。” 今晚,拉蒙将军要在自己的宅邸大飨宾朋。 首领烦的宅邸,却依旧平静,如斯。穆并没有明确是否会出席拉蒙的家宴。 太早挑明关系,对他并不利。 傍晚时分,连日的大雨过后,天空澄净如洗,再镀上一层日头的余晖,明丽却 柔和的光芒。已经是夏末季节了,这里,却丝毫不见寒冷。 热天气好。 罂粟收成也好。 多少人会为此开心,又有多少人要为此担心? 想想便觉得有趣。山体坍塌导致水泵损坏,自来水供应不及,仆人在中庭备好 了泉水与木桶,供首领冲浴。 穆的宅邸,中庭宽敞,种植南方移植而来的昂贵的树木,风轻轻吹拂而过的时 候,有沙沙声穆褪下衣衫的时候,听见后方的声音,他的动作不为人察觉的顿一顿, 然后继续。有条不紊地宽衣,将衣物搁在石凳上,身上剩下一条黑色长裤。 2 他舀起水,冲凉。 “哗啦——” 身上湿透了,他依旧背着身,“你是越来越不懂规矩了。” 雏看着男人的背脊,水珠顺着他的发梢、肩膀,在皮肤上滑落,水流那么亲密 地与他接触。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的斥责她选择忽略,她上前来,在他面前蹲下身,拿起 水瓢,舀水。 她站起来,水顺着他的肩头倒下。 他紧密的皮肤肌理,如冰凉的大理石,激荡出的水花打湿雏自己的衣服。胸前 却盘踞着一条触目的伤痕,霸占着男人的胸膛。 她另一只手,顺着那道伤痕,一点一点抚摸。 穆身体僵硬,巡视着她的脸,阴冷骇人的目光,扫一眼她湿透的上身。 眼睛微微眯起,倏地就捉住她的手,夺过水瓢,狠狠甩向一旁,磕在石凳上, “咔嚓”一声裂成两半。 再低头看她,却不料她突然踮起脚尖,刹那间吻住他。 下巴撞在下巴上,穆听见自己心里“轰”地一声,揪住她的头发把她拉开。 再低头看她的脸。女人的唇,是菲薄的红。 她被迫仰着脸,头皮疼痛,却清晰地说,“你要去和拉蒙的小姐结婚,我不难 过。 我只需要一时的你。 其他的,我不要。 一辈子还这么长,我,会活得很好。” 穆松开了手。 他终于在她眼中,看到了自己一直想要的。 世人称之为,绝望。 没有了水瓢,雏双掌并拢,掬起一捧水,淋在他的额头上,像是要洗刷他的眼 睛。他的目光是黑色的,玄墨无底的,洗不干净的。 水流在他尖锐的下颚上汇聚,迟迟不肯低落,雏凑上去,舌尖卷着那滴水珠, 吃进嘴里。他看着她的嘴唇,不再压抑自己,贴上去,吮一下,紧接着舌尖便探进, 搅弄,吞着她的唇,含着她的舌。 雏只觉得口腔中揉着腻着的都是他,终于分开的时候,津液牵扯出的银丝拖拉 在彼此舌尖,他贴过去,欲再吻,雏却没有了一点力气,软软靠着他,侧脸贴靠在 他的胸口。 他的心脏,隔着皮肤,血肉,骨骼,在她的耳膜上,强而有力地跳动。 他缓慢褪下她身上衣物,布料滑落,她的肌肤带着湿意,胸前的鼓胀落入他的 掌握,捏着揉着,俯下身去,含住蓓蕾舔舐,她的乳 首因她的情动而挺立了起来, 依旧不满足,舌尖抵着,咬在牙关中撕摩,直到那里泛起瑰丽的玫红色泽,才肯放 过。 他勾着她的手,将它们缠上自己颈后,箍住她的腰,狠狠向前,手引导着自己, 滑入她温软的身体里。 她的脚尖只能勉强的够着地,浑身恨不得缩小,再缩小,可是身体内部却无端 地酸胀着。他俯身亲吻她的额头,眼睛,鼻尖,下巴含在唇瓣中,一点一点地啃, 刺麻的要她浑身都缠颤抖起来。甬道缠紧了,他收不住地哼了一声,托住她的臀, 停了一下,将她整个人拦腰抱起,要她的双腿环着他的腰身,她来到他的身上,那 里骤然紧缩,她能感觉他身体一僵。 捧紧了她,下 体连着,他的欲望,被吞咽进去,没有缝隙。 她紧紧咬着唇,深刻感觉到他在自己体内的撞击。淫 糜濡湿的声音淹没在树 叶的摆动声中,她渐渐,无法自控,连咬牙的力气都没有了。 在最原始的律 动中,他不停逼迫着她,要触碰她的底线。 他抱着她进屋,将她放置在床上,紧密地抽 送,她痉 挛起来,眼光迷失时, 他却停下了。 任由她停在离高 潮最近的顶端。 她说,只要一时的他……“还要么?” 他狠心地碾磨着她的敏感,缓缓地退出。她感受到他一点一点撤出自己的体内, 意识早已涣散,根本听不清他说什么,只哀求他别离开 “不……不要……” 她听见自己牙齿颤抖碰撞,尖锐地哀叫。 话音落下,他蓦地冲进来,瞬间撞进她最深处。 他依旧站在床边,只有一处是连着的,其他部分,毫不触碰。 她酥 软地在他身下,咬着她自己的手指,看着他,“穆……” 继续用力顶入。 她挣扎着移动身子,要坐起来,要拥抱他,却失去力气,缠绵辗转,悱恻。 只能低下头,看着交合处,泥泞的入口,他坚 挺的器官。伸手,她抚摸他的 小腹,手掌下的他,肌肉起伏,流着汗,热的身体。 他却在这时突然压下来,自己的腿弯被架开,双腿分开到极致,搁在他的肩膀 上,剧烈地晃动起来。 这翻天覆地的情 欲之中,他听着她口中的呜咽,像是在呻 吟,又像是在呓 语。 “嗯……嗯……呃……嗯……”哀哀的吟哦。 股间的撞击又沉又重,眼中的火不够,连呼吸都要被燃着。 桎梏他的身体越压越低,她承着他的体重,软嫩的胸部被他坚实的胸膛挤着, 呼吸渐渐困难,腿儿折得更低,只能大口大口喘着气,双目无法聚焦,一阵一阵的 空白占据眼前,在他的身下曲起手脚,蜷成一团,只有那一点涨着,全身的感官都 只集中在那一点的蛮胀上。 他听着她气若游丝地承受着自己的撞击。 再深入。 她终于颤着声痛哭起来,手胡乱地抓着颈上的项链,腿从他肩上慢慢滑落,却 被他准确拎住了脚踝,膝弯横在胳膊上。 雏的胸前红成一片,沁出的汗,泪,很快被凉的薄的唇吮去。 凉薄的唇,继续在她身上肆虐,咬着她的嘴唇,肩头,乳首,极致的软嫩上, 渐渐地,现出青紫的吮痕。他仍不放过,白嫩的乳 房,这个 男人张口吞咽,直到那里布满了他的汗水、津液,才肯松开唇齿。 雏吊在他手臂上的腿,随着他沉重有力的律动而晃荡着,撕磨着。 那里越来越酥麻,她的眼皮也越来越重,困难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他在她眼前,在她体内,从没如此近过。 她一伸手就抚摸得到他的脸,可是她却连抬臂的力气都失去,只能凑过唇去, 一点一点嘬着他的肩膀,胸膛。 在他的桎梏中,瘫软,迷失,一塌糊涂。 一瞬间,穆跃入她的最底层,尖锐的快慰,降临地销 魂蚀骨,她呜咽着,浑 身哆嗦起来。 他却在这时,残酷地撤出她的体内。 冷眼看着她颤抖,看着这个女人如何独自渡过没有他的高 潮。 她的眼睛因欲望而潮湿,看不清他的面孔,只记得他这样一双眼睛,大张的腿, 在他的目光下,羞耻,却来不及并拢,“穆……不……不……” 他并没有离开,双臂拢住她整个人,手环过她的腋下,撑起她的后背,吮着她 迷乱的眼珠,把她翻了过去。 要她跪在那里。 “为什么不? 不要了么? 嗯?” 他亲亵地说着,头贴在她的后颈上,手绕到前方托着她的小腹,把她拖到自己 身下,紧紧抵着她纤弱的背脊。 声音低沉嘶哑,隐约的迷惑,甚至有委屈。 不要了吗…… 自己过来…… 乖…… 他一手扶在她的臀瓣上,再度攻了进来。一下一下尖刻地抽撤,直直钉在她最 柔嫩的那一处。 项链垂在半空中,一阵一阵的晃荡。 雏胡乱摇头,无法支撑自己,身子无力地倒在床上,枕着他的手臂,他不依不 饶,狠狠掐住女人的腰侧,迫着她的臀抬得更高。 雏的后腰被他按着,脊椎折着,姿势越发放纵。她嘴里紧咬着项链,双手按着 他横陈在自己胸口的手臂,恍若抱着救命稻草。 身体不受控制,学着他的节奏,迎合着他,挤压、磨蹭那火热的欲望,在他抽 拔出她体内时,缠着绞着,不让他离开。 稍微扯出一些,便迫不及待继续捣进。 幽糜的交 合处,有他这样顽固地强占着,只要是他,就算把她颠簸而死了, 也甘愿。 缩着,磨着,魂不附体。 他的喉咙里发出闷哼,重重顶进,一下一下撞着她,缓慢却有力地耸动着,就 算温柔,也要她次次哭得嗓子嘶哑,像是在惩罚她,锱铢必较,甚至连她赖以倚靠 的手臂也抽了回去,改而双手一道擎在她的臀上,霸道地将她按向自己。 雏喉咙沙哑,声嘶力竭地吟喘。 哭泣,颤抖。 别!别停…… 倘若此刻停止……唔呃……她会死的……嗯啊……嗯啊……嗯啊…… 它越发地胀大,雏只觉得自己要被撕裂了,被这样子占据着脆弱的中心,水一 样的身子,扭曲,绽放,被他撞地一阵一阵地往前趴着,胸口磨在竹席上,空无一 物的眼睛里,只剩下摇曳的光影。 靡合处沁出的液体飞溅,她的臀后湿滑一片,又一次痉 挛中,身体深处情动 的粘 腻被他抽撤的动作带出,顺着大腿内侧流下。 越来越多,沾湿了席面,仿佛不会干涸,高 潮也仿佛永远不会停歇,就这样 ……一直继续下去。 逼得她近乎要尖叫…… 雏迎着他的一切,牙齿咬住又松开,随着他一下深过一下,由缓至急的顶入, 汁液泛滥的甬道,绞紧,再绞紧。 紧到他颤抖着闷哼起来。 这一切,早已脱出了他的掌控。这个女人,她的爱慕,她的祈求,她的绝望, 她此刻的为他绽放的身体……幕幕过往,一一闪过,她现在很好,在他的身下颤抖, 被他占据着生命的核心。 本能攫住神智,他狠狠向前顶入,高 潮爆发的瞬间,撤出她的身体,白色浊 液喷溅在她的腿后。 雏没了撑扶,瘫倒在床上,竹席沁凉,贴着她滚烫的侧脸。膝盖麻木,深深印 着藤编的痕迹。 浑身酸疼地趴在那儿,迷迷糊糊地就要睡过去了,这时,她感觉到软的冰的唇 瓣贴在了自己后背上。 穆小口亲着她的后背,蜻蜓点水般的啄吻,顺着脊椎一直向上,她香甜的汗水, 盈着他的口。 动作极尽温柔。 最后一枚的吻,流连于她的颈后,耳垂都被他含在了嘴里吮,轻的,若有似无 的。 她被男人的温柔所蛊惑,强撑着自己,翻过身来看他。 雏喜欢他这样谦和地爱她。 他抬眸正见她看着自己,一愣,随即欺身过去吻她的眼睛。 受不了她此时的目光。 她在他绵长的吻里阖上了眼帘,便没有再睁开。 穆看看她宁静的睡颜,扯过薄被,盖在她身上。她的眼皮和嘴唇都是肿的,露 在薄被外的肌肤,片片青紫痕迹。或咬,或吮,这都是他占有的证明。 他抻着头侧靠在一旁,并没有拥抱她。 只是静静看着。 她的眉头舒展,脸颊晕着粉色,嘴唇微微张着,看得见尖锐如小兽的牙齿。 真的,还是像个孩子。 她的眉,她的眼。女人的眼睫纤长,他的气息离得她很近,吹拂着她的睫毛, 轻轻颤着。 等她鼻息稳定了,真的睡着了,他才掀开被子,取了纸巾来替她擦拭,她的腿 间也是肿的,他动作尽量轻。 这副他爱过,占有过的身体——他甚至已经开始想念。 不该这样的。 他收回手,纸巾攥在是手里,五指收的极紧。 屋里暧昧的气味渐渐散去,他翻身下床,走出屋子。 雏缓缓睁开眼睛,偏头看门口,要眼睛记住,这道决绝的背影是如何在消失在 自己眼前。她死咬着被单,还是有一声哽咽冲出了喉咙。赶紧翻个身,脸埋在枕头 里,这样哭,就不会有声音,只是背脊抽颤。 穆到中庭继续冲凉。 身体冲刷了一遍又一遍,却依旧留着那股热带植物的味道,就仿佛这气味,以 及这个女人绿色的血液,都已经渗入了他的骨。 挥散不去。 到底是谁占有了谁? 穆无法细想,回屋看,她还在睡,他便换上衣物,即时启程,赴宴。 这个女人的心思他怎么会看不出? 她的眼睛,太不适宜隐藏秘密。 迈阿密,拉斯维加斯,纽约,华盛顿……哪里不是他的眼线?她以为,一直跟 踪保护她的,是她的墨西哥情人?她以为,遇到了危机,真的只凭她自己,就能化 险为夷? 她才20岁,心智更为年幼,他要她成长,却苦于不能什么都手把手地教。 总要她自己磕磕绊绊的去摸索,才会长记性。 可惜,总有阻碍…… 她的阿妈,她的弟弟,还有,他自己…… 她为何匆匆赶回来,为何试着阻止他的这段婚姻,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索要 与他的缠绵,她请求离开的这一天,要去哪——他都从她的眼中知晓答案。 这一切,不都是为了她那愚蠢的亲情? 如果她并非他的门徒,他会欣赏这个女人这样的果决。 可实际情况是,如果不断了她的情念……" 不行。 总归是要受过教训了,她才会成长。 他正愁寻不到借口,名正言顺除掉蒙拉家的那个二世祖。 她能凭一几之力把人救出来,那是她的本事。若不能,就算她又上了一课。 一举两得。 沙玛的那条命,他暂时可以留着,至少,要在他揪出那个放走沙玛的叛徒之后, 再去考虑,这个愚钝的男孩子,该死该活。 夜静如水,雏离开首领的宅邸,只身上路。 首领去享受他的贵宾待遇,她去救自己的弟弟。 这时候,月光甚好,很明亮。 为她践行。 雏凌晨时分抵达越南境内,在老式的火车站台下车,准备乘船过湄公河,河的 西南岸并不繁华,她等到清晨才迎来第一班船。 过河。 清晨,河面上水汽重,可见度低,她在厕所里,打开她的武器袋,熟练地组装。 枪械内部构造契合发出的“咔嚓”声,淹没在船的汽笛声中。 一切摆弄停当,她依旧在厕所,不出去,船舱里脏乱杂迷,这里清静一些。 有潮湿的水汽从窗口飘进来,扑着她的面容而来,她觉得眼睛有些湿,便低头, 拿起装乙醚的罐子,分装进小瓶的液压喷管中。 看到自己手腕上的红痕,雏呆了呆。 这时,又一声汽笛鸣响。 嗡的一声,响到了心脏里去。 下了船,雏在沿岸的店里租了车子。她常年在外出任务,有着各式各样不同的 证件,这些身份证明同武器袋一样,她历来随身携带。 她用假身份登记,交押金,租一辆简陋的吉普,用的是租车公司的牌照。 她上了车就把武器袋放到后座,自己身上只留一把刀和一支手掌大小的枪,她 一路开着,朝着蒙拉的势力范围而去。 沿路见到制造橡胶的门市,她停车下去,买一罐粘合性强的树脂。这种随时随 地都可以买到的东西,却是制造炸弹的必备品。 树脂很沉,一样丢在后座。 过了山路,从盘山公路下去,有自己人开的宾馆,宾馆离蒙拉的本营近了。 路两旁也热闹起来,小贩摆着摊子,有提着花篮的妇女敲她的车窗,“小姐要 花么?” 雏买了一朵,是保佑平安的菊,白色,因着还没到初秋的季节,此刻这花还未 长开,只有一朵花骨。 宾馆的前台见到她,没说话,把钥匙给她,只点点头。 她上楼,到房间。 迎着门,有挂钟,她看时间,很早。 她得等待很长时间。 直到夜幕的降临。 有人敲门,送上毛巾洗漱用品,雏拿着它们回到屋里,从折叠好的毛巾中取出 路线图,展开。 雏对这一片的地形很熟悉,简单看看便记住,然后把东西锁在房间的柜子里。 暂时休息一下。 雏打开木窗。 她望一眼外面的车水马龙,不远处的路旁,有人,原本正朝着她窗户这边望, 却在她推开窗回望的下一瞬,详装无视地调开了目光。 雏顿了顿,重新关上窗。 百叶帘拉上。 房内瞬时黯下去。 这间房很小,在二楼走廊的最里间,有直接下到一楼、并通往后方密林的楼梯。 这时候刚过九点。 阳光烈起来。 她走出房间,关门之前,将那一朵菊放置在门栏上,随后,轻轻带上门。 如果有人随意进出这间房,菊花会被门板碾碎。 她便可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人在一直跟着她。 她到宾馆外买椰子,用自己的刀劈开椰壳,插着吸管喝椰汁。 比家里的好喝。更甜一点。 她又拿了一根吸管,如同当地贪玩又不怕脏的孩子一样,坐在路边,卷着裤脚, 露出小腿晒太阳,在红土地上随手画路线图。 有小孩子玩闹着跑过踩乱了她画好的图,她用当地语言骂一句,继续低头,重 新画。 挨了骂的孩子气冲冲折回来,低头看看,虽然看懂了她在画什么,却不敢兴趣, 转而转转眼珠,直勾勾地看着她的刀。 锋面很薄,是很好的刀,日头下,闪着熠熠的光。 孩子眼睛亮起来,却看着一脸冷漠的雏,犹豫着,不知该不该搭话。 想了想,男孩子鼓足勇气,微微希冀地瞥一眼她,再看看她画在地上的路线: “你画错了。” “别胡说。” “是真的。”“……” “这里,好多兵守着,路不通。” 雏愣了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