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不是为了告别 安姐姐死了! 晴天霹雳! 父亲一下子晕倒在路上…… 当父亲神情恍惚地醒来时,听到的却是奶奶的哭声: “俺小成子如果有个三长两短,俺也不活了……” 父亲睁开眼睛看看四周,发现自己原来睡在姑妈的家里,姑妈也站在一旁掉 眼泪。一看到父亲醒了,姑妈就含着泪水笑着喊奶奶: “妈妈,成子醒了。” 奶奶从外屋走进来了,伏在父亲身上,用手抚摸着父亲的脸颊,哭了: “儿啊,你可把奶奶吓死了呀……” 奶奶这一哭,让父亲想起了安姐姐,撕心裂肺的疼痛一下子在亲情的泪水中 释放出来,父亲放声大哭…… “哭吧,儿子,哭吧!把心里的事哭出来就好了。”姑妈在旁边插话说。 父亲又痛又气,直接质问姑妈: “姑妈,安姐姐的死,你早就知道了吧!为什么俺回家来,你们一直瞒着俺 呀!她是怎么死的……” 父亲的话,让姑妈心头一震。姑妈轻言轻语地解释说: “是的,安子死的消息,俺早在半个月前就知道了,那时候你还没有回来。 谁又能知道你就跟着在这个时候带着病回家呢。看你瘦成这个样子,是俺和奶奶 跟大家打招呼,不让你知道安子死的消息的,俺生怕你知道了病更重了该怎么办? 为了不影响你养病,俺跟程跃庭医生也说了,叫他帮俺们一起隐瞒这件事。你看, 可不是,现在你不是知道了就晕倒在大街上吗?还是你三哥把你驮到俺家的呢!” 听姑妈这么解释,父亲也没法去责怪奶奶和姑妈了。父亲默默地流泪,说: “那俺明天就去东圩子,俺要去看二妈,去看安姐姐……” 奶奶仍在一旁流泪,说不出话来……姑妈就和风细语地劝说父亲: “成子,你现在不能去,天气炎热,你的病也刚刚好一点,经受不了这种打 击,必须好好休息,等哪一天天不热了再去。再说,安子已经死了,你去了如果 伤心过度又晕倒了,那该怎么办呀?你要为奶奶想一想呀……” 父亲慢慢地平静下来。奶奶也抹着眼泪过来劝父亲: “儿呀,你把心放宽些,奶奶知道你对安子有情,安子对你有情,你要去, 俺也不打短,过几天就是端午节了,奶奶陪着你一阵子去东圩子就是了。” 奶奶一番真心疼爱的话,父亲答应了。 转眼端午节就到了。 我就跟奶奶商量去东圩子的事。奶奶说: “今天是过节,应该带两斤糖和绿豆糕去给二妈拜节,而不是去祭奠你安姐 姐。不能买纸钱,更不可以大哭大嚷的,让东圩子的人说闲话,千万不要到安子 的坟上去,让你二妈伤心,这是何苦呢?” 我满口答应了奶奶,就出了家门向东圩子走去。 当我刚走到东圩子河坎还没有到大门口的时候,就被几个小孩子看见了,他 们又大嚷着我的名字向二妈报信去了。 这时,二妈也走出来站在家门口望着我了。我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悲痛急忙上 前跪在了二妈的面前,痛哭流涕: “妈妈,俺来迟了,俺再也看不到姐姐了……” 二妈流着泪,说不出话来…… 曹大妈也闻声赶来了,把我拉起来说: “成子,俺和你二妈已经听德玉说了,知道你为安子哭晕过去了,也知道你 的病还没有好清,今天你能撑着来看妈妈,就算是对安子有情有义了,大家都担 心你的病,刚好些,不能再伤心了。所以都希望你要听话,不能哭呀!安子已经 走了,哭也哭不活了,你就听俺的话吧。再说,你奶奶也不希望你来太伤心又生 病呀!如果你不听话,哭坏了身子,我们也对不起你奶奶呀!” 曹大妈通情达理的一番话,怎么也止不住我的伤心泪。我又回到了和安姐姐 相识的地方,到了安姐姐给了我爱的家呀!如今,我来了,她却走了,再也没有 人给我端来温热的甜酒了,再也没有人跟我一起说悄悄话了,再也没有人给我亲 手穿上她做的布鞋了…… 我止不住地哭…… 二妈看我这样,也开始劝我:“成子,别哭了。如果能把安子哭活了,俺也 来帮你一块哭个天翻地覆都行……哭不活,就不必再哭了,还是谈谈你和安子分 手后的事情吧,呵……” 慢慢地,我平静下来。我把我在蚌埠前前后后的情况讲给二妈和曹大妈听。 她们俩既为我半途而废回家来感到惋惜,又为遇到安姐姐之死而感到伤心。 曹大妈说:“也许真是天注定的,安子死后要成子回家来哭她的……” 安姐姐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二妈如泣如诉地给父亲讲述了这惊心动魄的往事…… “成子呀,安子送你走那天,一回来连中饭都没吃,就蒙头大睡了。谁知她 这一睡就三天没起床。人也迷胡了,总是念叨着你。有时她和俺一头睡,嘴里总 是唠唠叨叨地说,‘小弟身体很弱,到蚌埠去训练受得了吗?’,又说‘等天暖 了,俺也到蚌埠去看看他’。把什么话都告诉俺了,她还说,她爱你,你也爱她, 她决心等你回来,等你过了二十岁才结婚。” 二妈抹了抹眼泪接着说,“二妈俺就只有这个女儿,你说俺能不依她吗?俺 能不爱她吗?俺安慰她,‘妈妈一切都依你,你说咋着就咋着,好好养病,不要 牵肠挂肚的’。她就高兴地笑着……” “三天后,安子起来了,人瘦得很,俺就扶着她出来晒晒太阳,煨了点稀饭 给她吃,慢慢地好了些。但就是觉得老是头晕。俺就去买了点肉煨点汤给她喝。 几天后,她看俺忙里忙外的,就帮俺烧烧锅做做饭什么的,有时也到别人家去串 串门什么的。有天夜里,俺娘儿俩睡在一头谈心。她突然问俺,‘妈,有这种病 吗?’俺说啥病呀?她就说‘相思病’。当时,俺心里一惊,就问她谁说的?她 笑了笑说是隔壁冯二姐说她害了相思病,是心病,无药医,还说,心病还要用心 药医才行呢!她就摇着俺的肩膀问俺,‘妈,是这样吗?俺是这病吗?’接着她 又告诉俺,‘俺真的想小弟回来看看俺就好了。’俺就劝她说,这千里迢迢的, 成子怎么能回来呢?他怎么知道你生病了呢?再说,他是在受训,怎么能想回来 就回来呢?身在公门不自由啊!俺劝她还是把心思放宽些,不要老念着成子就好 了。她就说,‘俺这样想过,可是左推右推也推不开他呀,总是在想着他呀!’ ……” 二妈抹了抹眼泪,坐在床沿上,眼睛红红的,极度的悲伤已经让她变得更加 的平静。 “有一天,俺发现安子一个人在房间里,手里拿着一块铜钱子在那里发呆, 俺走到她身边她都不知道,当俺伸手想把它拿过来看看是啥玩艺时,她才惊醒过 来,忙把那铜钱装在胸口里,还用一根红头绳子拴着套在颈子上。俺就问她是啥。 你猜她咋说?‘这是俺的护身牌’。俺问她是哪里来的?她说‘是他给俺的’。 俺问她‘他是谁呀?’她脸就红了,推了俺一下,说‘还有谁呀?别人给俺,俺 会要吗?’俺说,俺知道了,一定是小成子送的是不是?她就对俺怀里面一扑, 说,‘妈,俺真的好想他呵,不知道小弟可有信来,俺想到奶奶那里去看看’… … “二月二十八那天,她非要到沙河集去看看奶奶,实际上就是去看你可有信 回来。一大早就动身去了。她还说,‘去迟了,奶奶会不在家的’。那天回来, 她很高兴地说,‘奶奶正在家煮大枣,还盛了一满碗枣子给俺吃呢。奶奶说,成 子去不久,大概没有时间写信吧’……” 这时,曹大妈也插话说:“从去年底,俺就没有去岗楼烧饭了,没有事就和 安子在一起拉家常。安子对你是铁了心了,不管人家怎么说你家穷,‘连一间房 子都没有,一个穷当兵的连奶奶都养不活,成子那小子穷得叮当响,非要嫁给他 真是贱骨头’,对这些流言蜚语,安子听在耳朵里就像没听见一样。她对俺说, ‘穷怕啥,只要人好,俺爱小弟,谁也管不了,俺家有房子,俺把奶奶接回来养 活,俺有田有地,小弟在外面当差,俺和妈妈在家种田,愁个啥呀?’” 二妈又接着说:“三月初八那天,俺娘家哥哥来了,也是为贾家提亲来的。 他说,他听说成子你早就订了娃娃亲,傻丫头还等什么,贾家哪一点不好,有田 庄,还开粉丝坊,又是保长,有钱有势的,小伙子也不差,就给你舅舅的面子, 答应了人家这门亲吧!谁知,当天晚上,安子又犯病了,哭得不停,说‘俺不相 信这话是真的,小弟不会骗俺的,奶奶也没有说过小弟订了亲的话。俺非等到他 不可,让他亲口说,俺才相信,贾家虽好,俺不稀罕。’就这样心愁脑闷地过了 一些日子。但安子总是说她头晕,有时就躲在家里睡觉。三月十五那天,很暖和, 俺泡了被单衣服,安子就把衣服被子搓好后,又拎着下河去清水。过了好一会儿, 忽然听到隔壁的冯二爷喊:‘她二婶,你家闺女晕倒了,是两个日本鬼子送在了 大院门口呢!’等俺急着抢着跑到院门口,鬼子早走了,好些人都围在那里,只 见安子身上全湿透了,像是从河里捞出来的,俺急晕了,不知咋办?还是大嫂和 冯家二姑娘帮忙烧热水洗澡换衣服,灌姜汤,把她塞在被子里老大一会儿才睁开 眼睛。后来她说,就在她漂洗被单甩水时,突然感到头发晕,就连人带被单倒到 河里去了。以后她就再也不知道了。就这样七折腾八折腾地,把安子折腾垮了, 半个多月才爬起床来,慢慢地吃点东西。等上饱饭了,她还总是念叨着你呀!… …过了几天,不知是哪个嚼舌烂嘴的传出了谣言,说‘日本鬼子强奸了安子’。 安子一气之下又投了河,又被日本兵救着送了回来。” 曹大妈就生气地说:“真他妈的嚼蛆,造谣言,鬼子送来是真的,也的确是 鬼子救的,要不是那两个鬼子,说不一定安子早就死了。鬼子那里哪没有好人呐! 俺们这里的男的女的老的少的,谁没有在他们桥头上干过活,自从安民以后,他 们可规矩啦,就没听说过鬼子大白天欺负过女人的事。再说安子被他们捞上来, 身上的衣裳都穿得整整齐齐的,好好的。是安子头晕倒在了河里,可能被桥头堡 上的鬼子兵看到了,跑下河坎子,从水中把安子捞了上来。安子还是昏昏沉沉的, 两个好心的日本兵就将安子抬了回来,还说:‘快快的治的,慢慢的,会死啦死 啦的,她病了病了的’……俺们好多人都看见的,你说这是被鬼子强奸了吗?造 谣不得好死啊!” 听曹大妈这么一说,二妈连哭带骂地说:“这是哪个该杀的鬼造谣言,害得 俺安子气病了好几天才起床。后来又有人说贾少求也发话了,说俺安子‘这个贱 女人被鬼子糟蹋了,很好,现在就是送上门来,俺也不要了,让她去跟成子那个 穷小子去吧’。” 二妈一把鼻涕一把泪水,哭着说:“俺的安子是冤枉死的呀!” 曹大妈也伤心地说:“安子在床上睡了几天,起来后听到这些嚼蛆的造谣, 安子气得要命,挣扎着要去找贾少求算账。俺总是坐在她身边劝她说,这账咋算 法,空口无凭说白话,又无人给你作证,你去砸贾正炳家的锅,你是自找没趣呀! 安子说,‘那俺就去找日本兵作证。’俺说,你认识日本兵你会说日本话吗?你 找他们来给你作什么证?让他们公开说‘俺们没有欺侮小安子吗?’这样岂不更 惹人笑掉牙吗?这样,安子终于病倒了。安子可怜啊!是活活被人家的吐沫淹死 的呀! “三月二十那天,安子实在忍不住想你,她要再次去沙河集看看奶奶。她说 ‘小弟一定来信了,俺梦见了小弟给俺寄信来了。’还是俺劝住了她。俺说,看 你这个面黄肌瘦的样子,让人家看见了多不好呀,就是来了信,信也跑不掉呀。 过几天把身子养好了,俺陪你去一趟沙河集,好不好?安子就答应了俺。 “四月初二那天,安子决心要去沙河集。俺怎么劝也不行。俺只好陪着她一 道去了。一路上,她有说有笑的,俺也很高兴地跟着她走进了北街口。谁知你姑 妈正站在她家门口朝俺们这边望着。安子认识,就走到她身边喊了一声‘姑妈’。 当时你姑妈也很客气地让安子和俺到她家里坐坐。安子不好推辞,就跟你姑妈进 屋了。俺不好跟进去,俺就对安子说‘俺在街上等你一道回家’。安子点点头说 ‘好!’俺就到街上去了。谁知,等俺在街上买了点针头线脑的,也就一会儿工 夫,等俺到你姑妈家去问,你姑妈就说‘安子早走了’。俺只好一个人回家来。 回到家安子已经病倒在床上了……” 曹大妈一边说,一边用手帕擦着眼泪。 二妈接着说: “那天,俺还没有烧中饭,安子就回来了,她的脸上青中泛紫,眼睛睁得老 大老大的,是从沙河集哭着回来的呀。俺记得,她一进家门一句话没说就一头倒 在床上大吼起来,边哭边在床上打滚说,‘妈妈,俺不想活了,俺的心好疼啊! ’在床上滚来滚去的,头发也乱成一团披在脸上,抓到什么东西就摔,像疯了一 样。俺好不容易把她抱住了,她说她口干舌燥的,渴极了。我就烧了开水,加点 糖让她喝。她刚喝两口,就把碗放下了,接着就哇哇地吐起来了,吐的全是血呀! 俺吓得浑身发抖,不知怎么办才好,只知道哭。还是曹大妈回来了,俺才冷静下 来……” 曹大妈接着说: “夜里,俺和你二妈都睡在安子房里。这时安子也清醒了,就把遇到你姑妈 以后的事情说给俺们听了…… “你姑妈有板有眼地对安子说,‘大姑娘,听人说,贾正炳找你舅舅去说媒, 你已经答应了?那也好,俺侄子小成子也希望你嫁给贾少求,他早就订婚了,是 东坂韩桥子张家的三姑娘。成子也不会给你来信的,他这次去蚌埠受训就是要和 你分开的,姑娘,你还是不要来问信的事吧!’最后你姑妈还假心假意地说,‘ 听说你被鬼子糟蹋了,这些狼心狗肺的将来不得好死,日本兵不是好东西,谁碰 他谁就倒楣,俺家邻居王四家里,不也是被鬼子糟蹋了?’……俺家女儿怎么能 听你姑妈说这些话呢,当时就差点晕倒了,安子没等你姑妈说完就跑走了……” 二妈说:“第二天,安子吐的血就更多了,她自己也昏了,也不知道,吐得 满身满脸满头都是血呀!” 二妈已经是泣不成声…… “成子,俺问你,你要说实话,你姑妈说你早已经订亲了,这事是真的吗?” 曹大妈很认真地两眼直直地看着父亲,等着父亲的回答。那眼神撒谎的孩子在她 面前肯定会裸露无遗。 父亲当即回答说:“是的,是有这么回事……” 那是我九岁的时候。 一天早上,母亲从乡下来了。我还躺在床上,就听见母亲和奶奶在一起商量 什么事情。我也听不懂。只看见母亲和奶奶都挺高兴的。 吃过早饭,母亲要带我到乡下去。 我记得当时我还不想去。因为我从小就跟奶奶长大的,母亲脾气也大,经常 打我,我很怕她。奶奶就做我的思想工作,说就过三天,奶奶就去接你。 这样我就跟母亲去了。临走时,母亲还带我到街上理发店把头发理了,剪了 一个光头。 我说:“妈,你怎么给俺理了一个和尚头啊!” 母亲没说话,用眼睛瞪着我,食指轻轻地在我额头上敲了一下。我最怕我妈 “敲光栗”了,敲得我眼睛直冒金星。 一到乡下,母亲就把一张大红纸压在了香炉底下。 母亲毕恭毕敬地点燃了三炷香,然后就叫我跪在香案前磕头。 母亲指挥着,让我进行了三参九叩之礼。 行完礼,我就站起来问母亲:“妈,为什么要磕头呀?” 母亲用手摸着我的脑门子说:“儿子,妈给你订亲啦!” “什么叫订亲呀?” “给你讲媳妇呀!” “俺还是小孩子,讲什么媳妇呀?” 母亲看着我不懂事的样子,笑着说:“讲你也不懂,你不要乱问了。” 就这样,妈妈让我呆在她身边陪她过了三天,天天都要三参九叩。妈妈还不 许我乱讲话,不许乱翻家里的东西,锅碗瓢盆茶杯茶碗一律不准我乱拿乱放,更 不能打碎摔破任何一件东西。 三天以后,妈妈真的又把我送回到沙河集奶奶身边。 只听母亲一进门就笑着对奶奶说:“妈,合了,合了,三天三夜家里没有一 点动静,平平安安的。” 奶奶也高兴地说:“合了,合了好,合了好。” 母亲就又回乡下去了。 后来长大了,我才知道,那天,母亲放在香炉下的大红纸上写的就是我和东 坂韩桥子张家的那个三姑娘的生辰八字,又叫什么庚帖。 就这样九岁的我和那个至今从未见过面的七岁的小女孩定下了终身大事。 都快十年过去了,我早就把这个忘得一干而净了。再说,这十年我们两家从 来没有来往过,我至今还没有见过那个姑娘一面,不知道她长得是啥模样。这算 什么订亲呀!也万万没有想到我姑妈在这个节骨眼上提这事来刺激我的安姐姐。 为什么我姑妈要说我去蚌埠是为了躲避安姐姐呢?为什么还当着面提被日本鬼子 糟蹋的谣言呢?我姑妈说的是谎话呀!害死了我安姐姐呀!我一定要找她评评理, 为什么要这样折磨我的安姐姐,这么对待我!…… 当父亲知道姑妈从中作梗,最终导致了安姐姐之死后,父亲痛哭不已,也痛 恨姑妈。 父亲跪在地上又哭晕了过去…… 二妈和曹大妈两个人明白真相后,又哭成一片…… 二哥曹明仁来了。他将两位老人劝歇了之后,将父亲抱到安姐姐的床上,用 糖水将父亲灌醒了。 二哥埋怨起两个老人来:“叫你们不要多说什么,你看老小若是病倒了,该 怎么办?”说着,二哥又把话头转向父亲,“老小,安子对你是真心的,如今她 已经死了,再伤心也没有办法把她哭回来了。你年纪还小,奶奶又老了,全靠你 来养活她呀。安子是为你而死的,而不是你害死的,也不是你骗了她,而是谣言 和你姑妈的一些话,把她气死的。……” 曹大妈接着说:“世上人压人,压不死人,话压人压死人,人的吐沫也能淹 死人呀。如果不是别人造谣言说安子被鬼子糟蹋了,安子决不会死的。再加上安 子本身就有心病,也就是常人所说的‘相思病’,时刻都在想着她的心上人,而 她又听说心上人已经订了婚,并且他爱的人去蚌埠就是为了甩掉她,这些事怎么 能让安子受得了。她爱的人不爱她了,她不爱的人过去苦苦追求她,现在却又在 讥笑造谣来伤害她,这样的压力,安子的心都碎了,再也无路可走了呀……安子 死的惨啊,死的冤枉呀!在她临死的那天晚上,俺在她身边,她先是一阵子大吐 血昏了过去,等她醒过来,她还拉着俺的手,对俺说,‘舅妈,成子弟弟回来, 你就跟他说,俺是愿意为他死的,俺爱他……’她的声音很小很小,很慢很慢地, 说完了,又是一阵大吐血,不等天亮,就慢慢地断气了……” 苍天啊! 父亲捶胸顿足……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