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白花 等到何勉和老赵赶到周莉脱身的那片树林边的时候,天边已经开始微微发亮。 虽然所有人都是一夜未睡但大家依然处于战斗之后的兴奋之中。老赵先在一个 高点用红外侦察仪扫了一遍,却没有什么发现,这当然在意料之中。考虑到何勉和 陈虎在之前的战斗中消耗很大,老赵让两人各找一个制高点继续观察,自己则带人 从树林的最外侧开始向里搜索。何勉望了一会儿没有结果,索性走回车内拿起话筒, 将音量调到最大,站在车边喊了起来:“2463,2463,我是2460,我们来接你了, 我们来接你了!”2463是周莉在局里的内线号码,五处在一般的行动中常用它来作 为暗语联络。何勉喊一阵停一阵,希望能够听到树林传来周莉的回应。可是每当何 勉松开话筒按钮,耳中听到的却只有晨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虽然根据俘虏交待周 莉并没有受到伤害,而杨岳也说这边的树林中绝对不会有大型的野兽,但何勉还是 担心她在林中会发生什么意外。何勉索性拿出警灯放在车顶,打开警笛,尖锐的警 笛声立刻在林中响起。 周莉从噩梦中猛然惊醒,恍惚中不知身在何处。由于长时间的脱水喉咙象裂开 般的疼痛,耳中传来隐约的声音:“2463,我是2460……”。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 周莉抱着树干从地上爬起,远处又传来一阵警笛声。“2463,我是2460,我们来接 你了……”,熟悉的声音再度响起,周莉的心象被锤子猛地敲击了一下,“咚”的 一声震得她全身发抖。“何……勉,一定是何勉!”周莉在原地不停地转着,慌乱 地分辩着声音的方向,“何……勉,我……在这儿……”周莉激动地想喊,却发现 嗓子已经几乎发不出声音。周莉扶着树向外跑去,声音越来越大她的脚步也越来越 快,突然眼前一亮,一盏蓝色的警灯就在不远处温柔地眨着眼睛,车边站着的正是 背对着自己的何勉。周莉知道自己获救了,脚下却再也迈不动一步,腿一软坐在了 地上。好一阵,周莉就这样坐在路边幸福地望着那盏蓝色的小灯,体内残存的水份 则全部化成了眼泪在脸上肆意流淌。要不是突然想到了大炜,周莉可能会一直这样 坐着直到何勉他们发现自己。周莉在地上摸索找到一块石子,用尽全身力气向何勉 掷去,“嗒”的一声,石子无力地落在何勉身后。何勉敏感地转身,伸手扶住枪套, 前方有人坐在路边向自己挥手。 看到何勉向这边奔来,周莉觉得头晕的厉害。当自己被人拦腰抱起的时候,周 莉觉得自己就象一片羽毛般飘了起来。“大炜……大炜??他怎样……?”话未说完, 周莉已经昏了过去…… “他们要上飞机了?叫何勉明天一上班就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孙局长有些心 烦地向面前的老曹挥挥手。老曹转身要走,却又被局长叫住:“等一下,你回去交 接一下,准备接手五处!”孙局长决定先发制人,不能让老陈在这件事上占了先机。 老曹没想突然有这个变化,强压着心头的欢喜出门去了。 飞机上周莉和陈虎已经沉沉睡去,可是何勉却怎么也合不上眼。何勉知道杨岳 和他的几个队员就坐在后面,在他们的行李中有一只黑色的提包,包里只装了一只 深色的盒子,那是张强的骨灰盒。在接了局办曹主任打来的电话后,何勉能够猜到 明天孙局长会说些什么,他不在乎,可是他不能不在乎那只骨灰盒。一个年轻的生 命,一个和马静一样的年轻生命,就这样在自己面前消失了。何勉陷入深深的自责, 何勉觉得发生的这一切全都因为自己的工作失误,如果当初没有轻易的做出赴海南 监视的决定,就不会发生后来的这一切。何勉脑中突然冒出一个念头:自己或许并 不适合在安全局工作。 飞机在夜色中轻轻地落地,减速板升起、反动机反冲,刹车减速,周莉依然没 有醒来,见陈虎想摇醒她,何勉向陈虎示意再等一下。飞机停稳,乘客们开始收拾 行李排队下机,何勉和陈虎坐着没动,直到大家都下完之后才叫醒周莉:“醒醒, 到家了。” 出口处,曹主任带着几个人来接机。握着杨岳的手安慰几句后,曹主任带着大 家向外走去。“何勉……”陈旋的声音在大门外低低的响起。虽然人多陈旋强压住 了内心的激动,但声音仍有些发抖。“陈旋——”还没等何勉回答,周莉已经冲了 过去,一头扎进陈旋的怀中,象个孩子般呜呜地哭了起来。陈旋虽然还不知道那边 的详细情况,但也能想像的出周莉所受到的惊吓,现在见她这么一哭,陈旋的心也 发酸,眼泪便跟着流了出来。陈旋抱着周莉,泪光闪烁中正好看见何勉望着自己, 她想朝何勉笑笑,喉咙里却是一阵哽咽。 何勉走进孙局长办公室的时候,组织处的刘处长也在里面。“小何啊,来啦, 坐,坐!”孙局长热情地打着招呼,一边起身去拿着纸杯和茶叶。刘处长连忙抢过 孙局长手中的纸杯,帮何勉沏了杯茶。何勉有些意外,在沙发上直背坐下没有出声 音。“小何啊,这次你们在海南很辛苦、不容易!”孙局长见何勉只是盯着自己却 不说话,只得开口打破僵局。何勉点点头,等待着他的转折词。“不过,由于你在 之前办案中考虑不周,造成了赵大炜和周莉同志在海南出事;在海南的行动中,你 们虽然救出了赵大炜和周莉,但行动之前不请示、不汇报,草率制定行动方案,最 终酿成了张强同志牺牲的严重后果。此外,你们甚至让他们的组长逃脱了,可以说, 你们这次行动是十分失败的,对此,你们是要承担责任的!”说到这儿,孙局长严 肃地望着何勉,见何勉脸上并未出现预期的紧张或害怕,便又转头看看刘处长,后 者下意识地点点头表示对领导的赞同和支持。“昨天党委会上对你们的问题进行了 讨论,你和杨岳暂停职务接受调查,五处的工作由办公室的老曹负责。”说到这儿, 孙局长见何勉的脸有些发红,显然情绪已经开始激动,便转向刘处长道:“刘处长!” 听到领导点了自己的名,刘处长知道不说话不行了,起身拎起水瓶给何勉面前 并未动过的杯子又添了点水,和颜悦色地望着何勉道:“小何,当初是我负责接你 到局里来的,可以说,我对你的工作能力非常了解。这两年,你工作积级主动,充 分发挥专业特长,在各个岗位都干的不错,船厂的那件案子你还立了功,对此局里 是很清楚的,让你负责五处就是局领导对你的培养和信任。当然,现在工作上出点 问题也很正常,你还年轻么,我们当年都有这个过程。这次局里对你们进行调查, 你不要有太重的心理负担,要相信组织,相信局领导。”说到这里,刘处长见何勉 似乎想要表态,便停下话头,向孙局长笑笑。 何勉之前的确有话要说,但在领导说完之后所有的想法都已变成了愤闷咽了回 去。不过何勉觉得孙局长有一句话说的没错,那就是要为张强的死承担责任。没有 一点犹豫,何勉站起来走到孙局长桌前,掏出口袋中那两张纸往桌上一放:“孙局 长,我接受局里的所有调查和处分,另外,这是我的辞职报告。” 何勉回到五处的时候,曹主任正拿着党委会纪要给老仇看。何勉没有抬头去看 这位五处的新负责人,而是径直走到杨丽的桌边。桌上堆着杨丽刚刚拿来的小白花, 何勉伸手取了一朵仔细地戴在胸口。陈旋、杨丽、陈虎、杨斌、老仇以及从医院检 查完刚刚赶回处里的周莉跟着每人拿了一朵戴在胸前。何勉抬腕看了看表道:“时 间差不多了,我们去参加追悼会吧。曹主任,你去不去?”曹主任一愣,还没有等 反应过来,空荡荡的办公室中就只剩下他一个人。窗外一阵风起,将杨丽桌上帮大 炜代领的一朵白花吹起,柔柔地飘落在曹主任的脚下…… (全文完)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