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六十一 李娟娟一连几天都是心神不定,在重大变故面前,她干着急使不上劲。唐家的 事情在某种程度上就好像是她自己的事,尤其是唐自业的失踪,使她感到大事不妙, 但她的身分又将她排斥到局外的行列中,她甚至不敢表露出焦灼的心情,这使她深 深陷入痛苦的折磨当中。虽然她正在收拾办公室,但心思早不知飞到哪里。她望着 办公桌玻璃板下面唐自业的肖像照片发呆。猛然,门被撞开,肥爷的大马仔领着两 个烂仔闯了进来。 马仔凶神恶煞般地喝问:“唐自业到哪里去了?” 李娟娟惶然地看着他们:“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 “你管我们是什么人!唐自业欠了我们的钱!不还钱拿他的命抵债!” “你是姓唐的秘书吧?秘书能不知道经理去哪儿了……” 李娟娟惊慌地说:“我真不知道。” 为首的大马仔走上前,狞笑道:“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会说实话了……” 说完一步抢上去,揪住李娟娟的长发,使劲往上一提,李娟娟疼得惨叫起来。 “怎么样,说不说?” 李娟娟吃力地说:“我……确实……不知……” 大马仔又猛地一揪头发。 李娟娟又惨叫起来。 突然一声怒吼:“住手!” 杨明立在门口,怒睁双目,两个烂仔立即挡上去。杨明用力拨开两人,走到为 首的大马仔身前。 大马仔打量着他:“你小子挺有胆量呀?你心疼她啦?你能告诉我姓唐的在哪 里吗?” “你找不着经理,拿我们打工的撒什么气?” “你要是交不出经理,就给我滚出去!”。说着转身又去揪李娟娟的头发。但 杨明上去一把拽住了他。 大马仔没容杨明说话,就一拳打过来,杨明扑通一下退撞到文件柜上,鼻子流 出血来。 杨明见鼻子淌血,顿时怒火万丈,猛冲过去,一拳冲天炮把大马仔砸了个人仰 马翻。两个烂仔见状扑向杨明。杨明发了狠,憋住气一声都不哼,用拳、肘、膝、 足下死手狠揍。屋里传出一阵阵沉重的撞击肉体的声音与撕心的惨叫声。大马仔们 一时被打红了眼的杨明震住,无一人再敢上前。这时工人们拿着棍棒和工具拥进办 公室。 为首的阿福伯双手攥着一根长门栓。 马仔们吓坏了,连忙往后躲。 大马仔慌忙拾起对讲机,气急败坏地说:“好,好,等我找你们经理算账! 马仔们灰溜溜从人缝中溜走。恨意未消的杨明突然伸手揪住最后一个,一把揽 到面前,抬起粗壮的膝盖往他裆部死命一顶。那个马仔“啊”地一声,噎在喉咙里 没有叫出来,顿时面如死灰,双眼发直,眼看着裤裆裤管就湿了一半。几个马仔惊 慌失措地将他像拖死狗一般拖了出去。 李娟娟拿出手绢,关切地给杨明擦拭脸上的血痕。杨明抬起手挡住她,自己用 袖子把鼻血蹭掉。 阿福过来:“杨明,没事吧?” “没事。”杨明看看阿福,问:“阿福伯,现在我们怎么办?大经理被带走, 二经理找不见,唐老板又去世,压了那么多订单’还做不做?” 李娟娟插嘴道:“当然要做。” 一工人道:“你说话管用吗?” 工人七嘴八舌:“到时薪水发不出来你负得了责吗?” “我看这个厂垮了……” 李娟娟急得直叫:“你们听我说,唐自业很快就会回来的,他是出去办事去了……” 工人们不听她的话,仍旧乱哄哄议论着:“什么呀,刚才来的那伙人是逼债的……” “唐经理肯定欠了别人不少钱……” 突然门口传来声音:“大家不要吵!” 众人循声看去——乔玉珊站在门口。 大家吃惊地看着她:“乔经理厂“乔经理回来了!” 乔玉珊待大家安静下来后道:“请大家放心,福昌制衣厂不会垮,立业是被传 讯协助调查,事情清楚后,很快就出来;自业我刚见过他,身体不大好,休息一下 就没事了。现在我们要继续工作,杨明,衣车修好了没有?” “修好了大部分。” 乔玉珊果断利索地吩咐道:“有多少衣车就开多少工。做不完的订单,拿到新 厂去做。我刚从新厂过来,那里一切运转正常。希望我们老厂也一样。大家辛苦一 下,干活去吧。” 工人们见乔经理出来说话,心里自然有了底,便议论纷纷地散去。 乔玉珊对欲走的李娟娟说:“娟娟,质量要把好关。” 李娟娟点点头:“是,乔经理。” 乔玉珊看看她,欲说什么,又改变主意:“快去吧。” 李娟娟回头看了她一眼,张了张嘴又没说出什么,快步走出了办公室。 阿福见四下无人,走上一步问:“唐太太,你真的见到自业了?” 乔玉珊点点头,恍然:“看我急昏了头!把他忘了!走,我们赶快把他接回来!” 正要出门,唐洁美风风火火地进来,后面还跟着两个警察:“我听说有一伙人 来捣乱……”看见乔玉珊,惊道,“阿嫂!”冲过来抱住她,“阿嫂2你可回来了!” 乔玉珊眼睛湿润地和唐洁美相拥。 警察挺感动地看着他们,弄不清楚这两位妇女为何如此感情外露。 “阿嫂,大哥可想你了……” 乔玉珊一愣:“洁美,什么也不要说了,先去接你二哥!他处境很不好。” 乔玉珊、唐洁美、阿福和警察赶到了金时表店。 乔玉珊推门进去,娇娇在屋里做作业。屋里安静如常,好像什么人也没来过, 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过。 乔玉珊赶快问:“娇娇,那个叔叔呢?” 娇娇道:“走啦。” 乔玉珊愣住:“走了?” 罗佩琴从里屋出来:“玉珊,我出去买菜,回来后就不见人了。” 罗老太出来解释道:“哎呀,我劝都劝不住他……哦,他给你留了一封信。” 乔玉珊赶紧拆开信—— 阿嫂: 我走了。我无颜见家人。我对不起你和大哥,也对不起洁美,更对不 起爸爸。我是全家的罪人。我欠了大耳窿1200万赌债,我将用我的方式偿 还,决不拖累家里任何人。大哥很快就会出来的,我已经给警署和保险公 司寄去了信,厂里的火是我放的。我急昏了头,想用保险金还赌债,结果 害了全家……另外,你的玉佛在我卧室写字台左边锁着的抽屉里,我的钥 匙被肥爷他们搜走了,我记得妈妈那里还有一把。玉佛是我和许佳鹏喝酒 时,趁他醉了偷偷取下的,本来早就应该还给你。许佳鹏虽然不是个诚实 的人,但在两个问题上他没有撒谎,一是通过借钱他从内心佩服阿嫂对大 哥的忠贞,另一个就是他确实不知道玉佛的下落。阿嫂,我不指望能得到 你的宽恕,在这个世界上,我谁也不恨,只恨我自己。不要来找我。 自业 乔玉珊看完,把信给了唐洁美。唐洁美匆匆浏览。 乔玉珊思索着:“他会到哪去呢?”她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 天快黑的时候,又下起雨来,在唐自业看来,是老天爷也在哭。秋风秋雨愁煞 人,风雨中他形单影只,独自站在澳门大桥桥头上,不时四下张望,看样子是在等 人。 过了一会,一个打伞的人影快步走来,是李娟娟。 李娟娟看见唐自业,扑过去:“自业!你……你怎么了?”她欲摸唐自业的伤 痕,又不敢,用伞遮住他:“身上都淋湿了……” 唐自业看了看她身后问:“你出来时没有告诉任何人吧?” “没有。我一接到你的电话,就来了。自业,这些天你到哪里去了?厂里发生 了大事……” “我知道。”他轻轻地抚摩着李娟娟被雨水打湿的头发,“娟娟,我在这个世 界上没有什么牵挂的了,就是想见见你……” 李娟娟没听明白:“我也想见你。” “娟娟,你是一个好姑娘,你应该得到幸福,可惜,我不能给你了……” 李娟娟害怕起来:“自业,你不要这样说,我听说你欠了大耳窿的钱,我们一 起想办法还……” 唐自业摇摇头:“有些债是能还的,可有些债是一辈子也还不了的,我要去一 个很远的地方,忘了这一切……” 李娟娟意识到什么,骇怕地看着他:“自业,你不是要……” 唐自业掩饰:“不不,你想哪去了?我是说要出去躲一躲……” 李娟娟半信半疑地看着他:“自业,你的语气让我害怕……” 唐自业安慰地拍拍她肩膀:“没什么……找你来,还托你办一件事。”他把一 个塑料包交给李娟娟,“这是火灾现场的一些证据,你明天交给警署。它会证明我 大哥是无辜的。” 李娟娟接过:“好。”又问,“听说我们厂的火是自己人放的,真不知道哪个 人这么狠心……” “真相很快就会知道了。”唐自业顿了顿又道,“放火的人肯定有自己的理由。 可能是被迫的。” 唐自业又在身上摸摸,苦笑道:“你看,分别时想送你一个礼物,手表被他们 抢走了,钱也没有了……” 李娟娟急得直摆手:“我不要钱!只要你好好活着!” 唐自业眼睛一下子湿润了,他掩饰地转过头去,手依然在身上乱摸,忽然触到 什么。他从胸前掏出一块项链挂坠——一个小金牌,上面镌着一个“福”字:“小 时候我多病,这是爸爸给我从莲峰庙里求来的,一直挂在我身上。现在给你。” 李娟娟迟疑地:“这…… “值不了几个钱,但是我的心意。” 李娟娟接过来,唐自业又给她挂在脖子上:“让它保佑你后半生平安幸福。” 李娟娟担心地问:“自业,我们会分开很长时间吗?” 唐自业顿了下:“很长时间。以后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李娟娟猛地抱住他:“不!自业,我什么都明白!你不能走那条路!不管你做 了什么,我等着你……” 唐自业想挣开她:“娟娟,你不明白……” 李娟娟激烈地:“我明白!如果你坐牢,我会来看你,等你出来的……自业, 你答应我,不能走那条路,你要什么,我都给你……”她疯狂地搂着唐自业,粗重 地喘息着,在他脸上。脖子上狂吻。 唐自业不知所措:“娟娟,别这样,你听我说……” “你答应我,哪里也不去!你做错了什么事,我陪你去警察局自首,坦白从宽, 抗拒从严,会从宽处理你的……” 唐自业苦笑:“这不是大陆内地,这是澳门……” “哪里都一样!全世界都一样,对好人是可以宽恕的!……如果你实在要走, 我也跟着你走……” 唐自业扳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不不,娟娟,这不关你的事……好好, 娟娟,我答应你,哪里都不去……” 两个人紧紧拥抱。 李娟娟轻轻地抽泣:“你真答应我了?” 唐自业轻声:“……答应你了,娟娟……” 李娟娟又把金福牌给他挂上:“那这个给你!保佑你平安无事!” 唐自业看看自己的金福牌,泪水顿时涌出,他一把抱住李娟娟,疯狂地亲她。 李娟娟闭上眼睛,享受他的抚爱,双手温柔地抚摩他的头和脸。 唐自业悄悄地又将金福牌从自己脖颈摘下,放到李娟娟的衣兜里。李娟娟毫无 知觉。 唐自业在她耳边轻声道:“娟娟,你回去吧,我处理一下事情,然后到厂里找 你……” “我和你一起去。” 唐自业推开她:“不,一个人要方便一些。真的,我马上就会来找你……” 李娟娟仰着脸看着他:“真的?” 唐自业点点头:“快回去吧,要不厂里找不到你,会着急的……走吧。” 李娟娟恋恋不舍地:“你要马上来找我啊。” 唐自业笑了下:“很快我就回来。”他抚了下她的脸颊,“如果有什么困难, 找杨明,我相信他会帮助你的。”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李娟娟眼中滚出泪珠,突然想起什么,喊道:“等等!给你雨伞!” 唐自业回头摆下手:“我用不着了,你快回去吧……” 李娟娟呆呆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然后往回走。 她走了一阵,手随便往兜里一摸,发现金福牌,她神情一震,把雨伞一扔,立 即往回跑,叫道:“自业——” 一片黑暗,只有大海涛声。 唐母拿着一串钥匙试着开唐自业卧室的抽屉。 试了多次后,终于将抽屉打开,她急切地在里面翻着,终于发现了那个玉佛。 唐母把玉佛拿在手中端详,百感交集地喃喃道:“立业早知道就好了……” 六十二 唐立业呆呆地坐在牢房的床上,同室还有其他几个囚犯,或站,或踱步。 一个瘦头走到唐立业跟前,碰碰他:“喂,兄弟,你进来以后就没有说过一句 话,哑巴?” 唐立业不吭声,冷冷地盯着他。 瘦头看到他的眼光,不禁有些惊然,但仍壮着胆子:“你到底是干什么的?听 不懂?说你是葡萄牙人吧,你又长了个中国人的鼻子……” 其他犯人哄地笑起来。 瘦头来劲了,用身体撞了他一下:“喂,兄弟,起来2我要坐在你这!” 唐立业盯他一阵,眼睛看着别处,身体没有动。 瘦头用手推他一下肩膀:“我跟你说话呢!”又拨了下唐立业的头,“不仅是 哑巴,还是聋子?” 其他囚犯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一幕。 瘦头见唐立业不理他,越发胆大猖狂,手又拨了唐立业的头一下,欲抓他的耳 朵:“兄弟,让我检查一下,是不是真的聋子?” 唐立业突然一脚蹬过去,正端中对方的小腹。瘦头立即捂着小腹嗷嗷怪叫起来。 众犯人大惊,有些准备帮助瘦头对付唐立业。 这时,外面有人开锁,有人叫:‘唐立业先生!” 唐立业站起来,向门口走去,在门口他站住了,转头对那瘦头说:“对不起, 兄弟。”瘦头痛得龇牙咧嘴,直到唐立业走出牢房仍没有站直起来。 唐立业走出门外,一看,是保险公司的人和警察。 警察道:“抱歉,唐先生受委屈了。我们已经知道真正的纵火犯,正在通缉他。” 唐立业一惊:“是谁?” 警察:“你弟弟。” 唐立业愕然。 唐立业跨出监狱大门,唐洁美迎上去:“大哥!” 唐立业急急地问:“洁美!爸爸病好些没有?” 唐洁美哽咽道:“大哥,爸爸他已经……” 唐立业极度震惊:“什么?” 唐立业走进唐家灵堂,扑通一声跪在父亲的遗像前,泪流满面:“爸爸,是儿 子不孝,你不该这么早走的……你不该这么早走的……” 唐母和唐洁美在一旁抹泪。 唐母抽泣:“立业,这不能怪你,是你不争气的弟弟,那个该死的孽子啊,也 不知躲到哪里去了! 唐洁美伸手递过来一封信,道:“自业临走给阿嫂留下一封信,说出了事情真 相……玉佛的事也清楚了。” 唐母颤巍巍地把那个玉佛给立业:“在自业的抽屉里找到的。” 唐立业一愣,拿过玉佛:“玉珊?玉珊在哪里?” 唐洁美道:“她在厂里。今天是订单的最后一天,要赶工。我没来得及告诉她 你出来了……” 唐立业慢慢站了起来,喃喃地说:“玉珊回来了……” 福昌老厂车间恢复了往日的繁忙,机器声不绝于耳。 乔玉珊在车间里巡视着。她手上拿着一个硬纸夹,不时在上面写着什么。 唐立业来到门口,站下,默默地看着正在忙碌的乔玉珊。 乔玉珊没有察觉,继续走着,不时对工人叮嘱几句。 忽然,她意识到什么,停下步,缓缓地转过身—— 她看到了唐立业! 乔玉珊呆怔在那里,手上的东西掉到地上。 唐立业一步一步地走过来。 四目相视,包含着苦涩甘甜,千言万语。 工人们注意到了这一幕,一边操作着衣车,一边互相使着眼色,惊讶而又善意 地看着他们。 两个人终于靠近,双方猛地伸出双臂紧紧拥抱! 衣车全都停了。 一片寂静。 工人们微笑地注视着他们。 唐立业潸然泪下:“玉珊,我对不住你……” 乔玉珊清泪盈眶:“立业,不要说,什么也不要说……” 过了一阵,两个人意识到什么,四下看看,发现大家正微笑地看着他们,立即 不好意思地松开手。 阿福微笑着对工人大声道:“开工!开工!刚才不合格的要返工啊!” 大家一阵善意地笑,机器声又响起来。 唐立业深情地盯着妻子,把那个玉佛挂在乔玉珊的颈上。 李娟娟从外面跑进来,手上拿着金福牌:“唐总经理,自业他……” 唐立业惊问:“他怎么了?” 李娟娟哭道:“他要出事了! 唐自业在小巷中快步走着,不一会儿便走上热闹的市街,隐入人群。 他在一家酒店门口停一下,抬头望了高高的酒店大楼一眼,然后走进去。 唐自业从电梯走出,被小姐引进一房间。进房后,他将门关紧。然后扯下一张 纸,写什么,写完看了看,苦笑地吻了一下纸,折好,揣进怀中。 唐自业打电话:“肥爷吗?我是你要找的唐自业……我现在正在皇都酒店,20 01号房间,是的,款筹到了,支票在我这。你们也太不够意思了,不就几个钱吗?” 唐自业挂上电话。 肥爷正手持话机微笑:“哼,到底逃不出我的手心,束手就降!” 肥爷挂上电话,穿上外衣,顺手将一柄雪亮的匕首别进腰间。 肥爷拿起对讲机。 小头目带几个马仔路过金时表店,走到门口时站住了。 小头目打量着表店:“我怎么总是觉得这家表店有问题,敲开它!” 此时小头目手中的对讲机响了,他忙擎在耳边听:“所有的人立即到皇都酒店 门口集合,快!……” 小头目一挥手:“皇都酒店。走!” 唐自业在房间里拨电话:“大哥吗?我是自业。” 唐立业对电话呼喊:“自业,你在哪里?我们到处找你,你现在在哪儿?……” “大哥,你出狱我就放心了。大哥,你们不要找我了,我不值得你们关心。我 对不住你和阿嫂……” “自业,不要说这些了,我都知道了。玉珊就在我身边。你现在赶快回家,如 果不方便就赶快向警方自首,要警方保护。欠的钱,我们想办法替你还!” “大哥,我欠下的债谁也不能代替,只有我自己才能还。爸爸的债,阿嫂的债……” 乔玉珊抢过电话:“自业,我是阿嫂!听你阿嫂一句话,快回来,我们会想到 办法的。” 唐自业苦笑着摇摇头:“我欠的债太多了……大耳窿在追杀我,警方也在通缉 我,不过,他们很快就不会再找我的麻烦了……” 乔玉珊双手握紧电话惊问:“你说什么?……” 肥爷率领人马冲进大堂,乘电梯。 电梯门开,肥爷一伙拥出来。服务小姐刚要问什么,小头目粗鲁地一推,夺过 小姐手中的钥匙,便直奔唐自业房间。 唐自业手持电话,听到有脚步声走近房门。 “阿嫂,我没有多少时间了,该说的都说了,最后请你给娟娟带一句话……’ 乔玉珊紧张地说:“你说吧。” 唐自业:“告诉她,来生来世,我要娶她做妻子!” 与此同时,门“咚”地一下打开,肥爷一伙冲进来。唐自业“啪”地挂上电话。 “怎么,你们来要债,还是来抢钱?” 肥爷示意手下人马安静,笑道:“唐公子果然说到做到,有信誉!……支票带 来了吗?” 唐自业从怀里掏出一纸张,说:“不带支票,我这是来找死呀!” 为首的大马仔便要拔腿上前。 唐自业立即退到窗根:“慢着,先把我的借据还我!” 肥爷沉吟。 “你们人多势众,怕什么?我不得不小心。” 肥爷从怀里掏出借据,说:“好吧,按规矩,一手交借据,一手交支票。” “可以。” 大马仔持借据走上前,伸手递过一半距离。 肥爷道:“让他看个够,谅他也不敢怎样!” 唐自业拿出假支票递过去,迅速接过借据。 大马仔打开支票,原来是白纸一张,上书:有言在先,以命抵债!大呼:“不 好,上当了!” 肥爷一愣,只见唐自业把借据撕个粉碎,填进嘴里,然后纵身跳上窗前桌上, 用尽力气一头撞向玻璃窗,粉碎的玻璃随着唐自业的身体飞向半空。 唐自业感到自己的身体飘浮在半空中,就像小时候第一次跳进水里的感觉一样, 不是下沉,而是向上浮起。天空中飘着雨丝,他的脸在风雨中很快变得凉冰冰、湿 漉漉的。他突然发现视界中有一辆小轿车的顶部在雨水中闪闪发光,漂亮极了。甲 壳虫般的车顶在他眼中急剧膨胀。膨胀,刹那间,遮蔽了他的整个视野—— 一束鲜花放到唐自业的墓前。 李娟娟呆呆地看着坟墓,手轻轻在墓碑唐自业的照片上抚摩。 她想起什么,从颈上取下那个福字小金牌,套在花束上,放在墓前,讷讷地说: “自业,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很远的地方,都说这个地方很冷,很寂寞,让这个福字 陪伴你,保佑你吧,希望你早日投胎,你说过的,来世我们要做夫妻……” 李娟娟又从包里摸出一些纸钱,正要烧,听见远处有动静,她一看,是唐立业 一家来了。她想了想,躲在一边。 唐立业、乔玉珊、唐洁美、唐母走过来。 乔玉珊手上提着一个饭篮。 他们来到一个坟前。从墓碑上看到,这是唐福昌的墓,墓碑上有唐福昌的照片, 老人慈祥地、笑眯眯地看着这一家人。 唐立业深深地向墓碑鞠了一躬:“爸爸,我们全家都来看你了……” “老爷,我来看你了……”乔玉珊从提篮里取出菜,一一摆放在坟前,“这里 还有你爱吃的炸酱面,我……我们……”她眼睛里泛出泪花,说不下去了。 唐母捂着嘴哭出来。 唐立业赶紧扶住妈妈,唐洁美和乔玉珊紧紧倚靠着。 过了一阵,唐立业说:“走吧。” 他们缓缓地走向旁边的唐自业的墓地。 唐自业的照片在墓碑上格外显目。 唐母看着坟,呜咽道:“我从没想到自业会和他爸爸一起走,他还这么年轻……” 唐洁美轻轻地说:“妈,不要为他哭。他死了比活着好。” 唐立业叹息一声:“洁美,人都死了……” “他死得壮烈,活得可不光彩。” 乔玉珊哽咽道:“洁美!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的亲哥哥啊!” 唐洁美看看阿嫂,不说话了。 乔玉珊看看墓前的鲜花:“有人来过了……”她拿起鲜花看,着,发现了上面 的小金牌。 唐母也看见了,手哆嗦着抚摩金牌:“这是自业的!他自小就挂着它,从不离 身……” 乔玉珊意识到什么,四处张望:“李娟娟! 李娟娟顺着小路匆匆走着。 乔玉珊赶上来:“娟娟!” 李娟娟回头看看他们,只好站下了。 李娟娟沉郁地说:“乔经理,我……那天晚上我要是不离开自业就好了……他 就不会死……是我的错……” “娟娟,你尽力了,不要太责备自己……” “乔经理……” “叫我阿嫂。” 李娟娟看看她,扑到她怀里,哭道:“阿嫂……” 唐母、唐立业、唐洁美赶上来。 唐母拉着李娟娟的手,颤声道:“好孩子,如果你能进我们唐家的门,是我们 唐家的福分,自业配不上你啊……” 远处,澳门双桥的灯火璀灿迷人,像两条曲伸自如的巨龙横卧海面。 一团火舌舞动着,一张张纸钱在火舌中卷缩变黑。 李娟娟用棍拨着烧纸,让火苗更旺些。火光映在她俊秀的脸上,两只美丽的大 眼睛含着泪花。 火苗消失了,黑纸灰上残存一缕青烟。 李娟娟放下拨火棍,擦了一下泪水,然后取出唐自业送的珍珠项链,一颗一颗 扯下来,扔向海里,嘴里叨叨着数数:“11。12、13……走吧,走吧,从哪里来, 回哪里去……34、35、36。37……” 她一边扔着珍珠,一边机械地数着:“98……101、102……”珍珠扔完了,她 的数却记不清了,嘴里仍在叨叨着:“101……101……”她想不起来了,痛苦地闭 上眼睛。 突然,不远处有个声音替她说出数字:“108。” 她转过头来,目光一下子僵住——离她不远的礁石上,坐着杨明。 杨明见李娟娟发现他,便站起身慢慢走过来。 李娟娟没有吱声,低着头不看杨明。 杨明道:“回去吧。” 李娟娟没动,看着海,问一句:“你说,人生有来世吗?” 杨明:“你把今世看成来世,它就是来世;你把来世看成今世,它就是今世。” 李娟娟思索着:“来世……今世……就像做了一场梦……”她叹了口气,问, “你来了多久了?” “有一阵了。” “为什么跟着我?” 杨明笑笑:“怕你去了来世。” “也许我去了来世,你会更高兴。” “同是一起出来打工的老乡,我还没坏到那个程度。再说,我不信来世,只看 重今世。” 李娟娟喃喃道:“我不会死的。” “那可说不准。从坟场献花,到海滩烧纸,爱到这份上,谁知会发生什么事情!” 李娟娟猛地抬起头,满脸泪痕地看着杨明:“我不管别人说什么,他对我就是 好,他对我一百个好! 李娟娟哭起来。 杨明无动于衷地站在一旁。 李娟娟渐渐止住哭声。 “哭完啦,好,该回去了吧?” “我知道,你恨他,可……我……不恨他。” “你爱你的,我恨我的,这是两回事儿,谁也不妨碍谁。现在,要是你难过完 了,就跟我回去。” “我再坐一会儿。你先回去吧。” “实话告诉你,不是我叫你回去,是唐立业总经理!” “唐总经理叫我回去?” 杨明将一块石子抛进海里:“现在他是福昌制衣厂总经理,老厂要全面改造, 换新进的德国剪裁机和日本缝纫设备。唐总特选几个优秀员工去技术学校培训。你 和我都被选上了。唐总经理让我通知你今天做好准备,星期一就去学校上课。” 李娟娟摇摇头:“我要辞职,回老家……” 杨明:“什么?回老家!你再说一遍……” 李娟娟抬头看杨明,没吱声。 杨明光火地说:“我看你是真不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了!你爸你妈省吃俭用, 攒下几个血汗钱给你交路费,交保证金,把你送到澳门干什么?送到这儿是干苦力 挣钱,不是来谈情说爱!你爸还等你挣钱买砖修房子,你小妹今年考大学,还等你 给她挣学费,你妈身体不好,还等你挣钱给她治病!……你以为你真是阔小姐,是 唐太太啦,你不是,你只是个打工妹,这里的幸福不属于你,这里的悲伤也不属于 你! 杨明说完,转身就走。 李娟娟呆怔一阵,在后面怯怯地喊了声:“杨明!” 杨明继续走着。 李娟娟又叫:“杨明哥!” 杨明身体一颤,站住。李娟娟赶上去。 两个人朝灯火辉煌的城市走去。 郑国泉和周总经理端坐在会场前面。 调查组代表当众宣读一份材料:“……通过调查,所谓郑国泉同志的种种问题 并不存在,调查组对郑国泉在澳门期间的工作政绩给予高度评价,并将结论上报了 总公司。现在,请外经部人事司刘处长宣布任命。” 刘处长顿了顿朗声道:“根据外经部第17次会议决定,任命郑国泉同志为部属 广州海珠集团公司总经理……” 众人热烈鼓掌。 乔玉珊在收拾房间。她的肚子明显见大了。 唐立业帮助阿秀在厨房里干活,大有越帮越忙的势头。 阿秀不安地说:“还是让我来吧?” 唐立业鼓着腮道:‘哦一定要把炸酱面学到手……”他对外面叫道,“玉珊, 炸酱面馅已经下锅了,该干什么?” 乔玉珊在里屋笑道:“翻几下锅铲啊!” 唐立业自语:“翻锅铲?这么简单?”他起劲地翻动着锅铲,“还干什么?不 能没完没了地翻吧?” 旁边,阿秀在和面切面,虽然不大地道,但也像回事。 唐立业看看她:“你还挺行的,不愧是大徒弟……” 乔玉珊喊道:“火候到了就放黄花和一点姜丝……真笨!要不是我闻不得油烟 味,我就进来了……” 唐立业:“别来!你千万动不得!你现在是我们家的国宝,受一级保护……” 他忙了好一阵子,像酒家大厨一样喊了一声:“来啦!”他把菜铲到盘子里, 端出来,还一边吆喝着,“澳门改良名菜木须肉由唐立业独家隆重推出!” 唐立业进来放好盘子,看妻子在端椅子,忙阻止她:“玉珊,你坐着!”他按 住妻子的肩膀,让她坐下,“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好了……” 乔玉珊看看四周,想动一下。 唐立业赶紧把他的茶杯递给她:“是不是想喝水?” 乔玉珊摇头,指了下茶几上的电话机。 唐立业以为她想吃水果,就把茶几上的果盘取过来:“想吃鸭梨?我给你削皮!” 乔玉珊笑道:“你真把我当成大熊猫了!……我是说,你打个电话给洁美,让 她早点回来吃饭。” “好,遵命!” “……洁美?你在哪里?等你回来吃饭呢!……好好,快点啊!” 唐立业放下电话汇报:“她说她在外面谈一笔业务,马上回来。” 乔玉珊费劲地站起来:“我去叫妈吃饭,妈现在最需要亲情。我们一定要让她 心情好起来。” 职员们为即将荣升赴任的郑国泉送行。 郑国泉一一和大家握手,不时地风趣几句。 郑国泉握住一个男职员的手,笑道:“我走了好,没人再那么厉害地批评你啦!……” 男职员也笑道:“郑总,我喜欢你批评,你每次批评我之后,我就知道我快得奖金 了! “那倒是,批评以后你就有长进了,你呀,就是欠敲打……哈! 郑国泉又握一女职员的手笑道:“等结婚时,给我捎两块喜糖吃呀!” 女职员笑着回复:“捎两百块喜糖给郑总!……” 众人笑。 郑国泉最后和周总握手:“我们也表示一下,这里就交给你了。” “郑总,你给我的公司起点太高,我真有些吃不住了。” “你别谦虚了,你行的。” “郑总,到了上面,可得多关照我们啊,这可是你的老家。” “行,多关照你们。”郑国泉放低声音,“如果感到寂寞,我派调查组来。” 两个人哈哈大笑起来。 周总看看周围:“哎,洁美怎么还没回来?我让她谈不完业务也要赶回的……” 郑国泉搓了搓手回顾:“我是觉得还没有和谁握手。” 周总对他笑笑,意味深长地:“看来洁美对你有些意见……” “好吧,请你们转告她,有意见寄到广州总公司吧!” 郑国泉上车,司机缓缓启动,众人挥手道别。 郑国泉的小车在市街上行驶。 小车开出拱北海关,掠过珠海市街。 一辆出租车在唐家门口停下,唐洁美下车就飞跑到房后车库,将自己的小车开 出。 唐立业在窗户上看到她,探出头喊:“洁美!吃饭了!你还要到哪去?” 唐洁美从车窗探出头,对他调皮地一笑:“追老公!”一个急转弯,飞也似地 奔向公路。 唐立业缩回头,莫名其妙地对乔玉珊:“你听她说的什么?追老公?” 乔玉珊微笑地摇摇头。 唐洁美驾车出拱北海关。 唐洁美驾车行驶在珠海市街,两眼巡睃着前面的车辆。 郑国泉的车在宽阔的公路上飞驰。 车内,郑国泉对司机说:“小刘,跟我开车进澳门,又跟我开车出澳门,愿意 吗?” “郑总到哪儿,我就到哪儿!” “别讲好听的,讲心里话。” “我……反正,我还是挺留恋澳门的。” 郑国泉触动心事,感慨地说:“是啊,澳门值得留恋的东西很多……” 这时,唐洁美的车风驰电掣般地追上来,与郑国泉的车并行,唐洁美放下车窗, 兴奋地向郑国泉挥手。 “郑总,那不是唐小姐的车吗?她怎么追上来了?” 郑国泉意识到什么,但仍诙谐地说:“大概是来给我提意见的吧。路边停车。” 两辆车一前一后停在路旁。 郑国泉下车向后走,唐洁美下车向前走,两人相对而立。 “好家伙,跟踪追击呀!是来提意见还是来握手?” 唐洁美满面红晕,没说话,只是将手伸给郑国泉。 郑国泉紧紧地握住唐洁美的手。 “郑总,你的话,我阿嫂都给我说了,现在,你可以回答我了吧?” 郑国泉脸红了。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下车内的小刘,小刘俏皮地挤了挤眼, 摇上车窗,然后头缩下去仰躺着,两手指塞住耳朵,表示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 不见。 郑国泉结巴起来:“这……那……” 唐洁美大胆地目不转睛地看着郑国泉。 “这……这事换个场合说是不是更合适?” 唐洁美会意地笑了笑,走到自己车前,打开车门,说:“请,我送你去广州!” 郑国泉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看看自己的车,愉快地走向唐洁美。 郑国泉的小车司机正在车内暗自发笑,忽听一阵汽车引擎响,一看,唐洁美的 车一溜烟从他车前驶过,留下一股烟尘。 他赶紧摇下车窗,回头看看,空荡荡地哪有郑国泉的影子!他随即明白过来, 摇摇头笑道:“英雄难过美人关哪!”加油门,快速地追上去。 澳门各大社团张灯结彩庆贺回归前的最后一个春节。 街坊会扯着横幅为孤寡老人募捐。 行人纷纷驻足买募捐盒饭和手工艺品。 街坊会的人群中,罗佩琴一边募捐,一边跟唐母兴奋地说着什么。 酒店大厅横贯一行大字横额:澳门制衣协会新春年会。 唐立业在人群中与同行经理们兴奋地说着笑着。 许佳鹏走到唐立业跟前,主动握手,说:“唐总经理,你在内地各大城市开辟 服装市场,实在不易,真令我钦佩,如不计前嫌,能否将经验赐教一二?” “只要大家彼此真诚互相学习,互相帮助,都会有发展,有收益的!” “说得好,不过我可以公开一个情报,本公司已经决定要创一个服装品牌鹏牌 西服。不介意吧?” “哦?当然不介意。我对福牌有充分的信心,我迎接你的挑战。如果澳门有两 个叫得响的品牌,那是澳门的光荣!” 锣鼓声响,舞狮、舞龙、秧歌队也开了过来。 乔玉珊、罗佩琴、唐母在人群中兴奋地看着。 唐母关切地说:“玉珊,回去吧,说好只看一会,你现在可不能大意……” 乔玉珊笑笑:“没事,奶奶,我心里有数……”正说着,突然眉头一皱,突如 其来的宫缩令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看到乔玉珊表情不正常,唐母叫道:“玉珊是要临产了,快,送医院!” 众人一阵乱忙,把乔玉珊扶到一辆车上,乔玉珊脸上豆大的汗珠直滚。 唐立业在人群中寻找着妻子。 娇娇牵着罗老太提着一包礼品在人群中急急寻找。 娇娇发现唐立业,叫道:“唐叔叔!” “阿婆,娇娇,你们怎么来了?” “我去你们家,门锁着,我就到这儿来找你。” “有什么事么?” “我在家替玉珊掐算了,这几天肯定能生!” 娇娇抢着快嘴道:“外婆这几天一直在叨叨阿姨的事……” 唐立业四下里张望着说:“是啊,我让她在家休息,可阿秀说,她出来了……” 罗老太着急了:“哎呀,你怎么这么大意,玉珊年龄偏大,可要注意呢……” 唐立业也急了:“我……” 唐立业手机响铃。 唐立业接电话:“我是唐立业……” 话机里急急道:“我是妇产科护士,你马上来医院,你太太要生了!” 唐立业激动地说:“阿婆,你真神机妙算,快走,玉珊真要生了!” 唐立业,罗老太,娇娇焦急地等在医院产房门口。 唐母和罗佩琴走了出来。 唐立业忙问:“妈,怎么样了?” 唐母:“医生说胎位有些不正……” 唐立业一怔,脸色变了:‘哪不会有什么……” “说是问题不大……哎呀,我比你还急,要看孙子呢!” 罗佩琴倒是很沉得住气:“没问题的。刚才在街上碰见佛教协会的慧良大师, 唐太太请大师算过了,说是个男孩,胖儿子。” 唐洁美跑进来,兴奋地说:“生什么?生儿子?我看女儿好!肯定像大嫂那样 漂亮!” 唐立业问:“你不是去广州参加迎回归活动吗?” “去了,国泉说他要回拜!” 郑国泉从唐洁美后面冒了出来,手上提着一大堆滋补品,说:“真是赶得早不 如赶得巧。” 这时,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产房门开,护士走出来,说:“祝贺你们,母子 平安! 唐母挤上前问:“生男还是生女?” 护士道:“男孩,7斤7两!” 一众人欢笑,唐母对唐立业说:“摆酒席吧!” 唐母、唐立业、唐洁美、郑国泉、罗佩琴、罗老太,以及娇娇等围着乔玉珊祝 贺,一堆人将产房塞得水泄不通。 乔玉珊抱着白白胖胖的孩子,幸福地笑着。 忽然,她想起什么,把自己脖子上的那个饱经磨难的小玉佛取下来,挂在儿子 脖子上。 唐母、唐立业、唐洁美感慨地看着玉佛。 唐立业幸福地小心地抱起儿子。 唐洁美兴致勃勃地:“让我抱下侄子!”她笨拙地接过婴儿。 郑国泉笑道:“洁美,好好实习一下。” 唐洁美娇嗔地瞥他一眼。 唐立业紧张地叮嘱:“小心!” 窗外一阵春雷轰鸣,接着竟飘飘洒洒下起雨来。 郑国泉看看窗外,叫道:“噢,下雨了,好雨,好雨啊!” 唐立业突然想起了两句优美的古诗: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玉珊来澳门 那天早上,也下了一场大雨,这真巧了!万端感触一下子涌上他的心头。 婴儿似被惊吓,放声大哭。 唐洁美惊慌失措:“哎呀,他哭了!哭了!”唐立业赶快上去笨手笨脚地呵护。 唐母看看乔玉珊,笑道:“看你们吓的,他哭就是笑!” 大家看看唐立业和唐洁美的狼狈相,都笑起来。 唐立业哄孩子:“哭吧哭吧……笑吧笑吧……”和乔玉珊幸福地对视一眼, “喔,喔,看你妈妈,你妈妈也在哭,哦不,是在笑……” 乔玉珊挂着泪珠在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