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过了一个月,刘立民首先打来了电话。“我说,老周,你脚好了哇?……啊! 早好了?早好了怎么也不吭一声,上次一点也没喝尽兴。不行,得重新来过。你 定个时间,我急死了,我家领导管得严,你得给我创造一个机会,也好让我喘口 气!”周家雄拿着电话听刘立民讲了半个小时,答应他明天晚上老地方见,才把 电话给挂上。他又分别给夏风和王德林打了电话。夏风明天晚上值班没空,王德 林的宝贝孙子病了,本来不想来,经不住周家雄软磨硬泡,勉强答应了。 刚联系好聚会的事,门被咚咚地敲响,工程一部的经理急匆匆进来说,一个 工地上出了事。周家雄心里一惊,连忙问:“出人命了?”经理摸摸满头的汗说 :“好像没那么严重,估计是骨头摔坏了,人已经送去了医院。”周家雄一拍桌 子,站了起来:“什么叫好像?你这个经理怎么当的!走,去医院!” 周家雄最害怕的就是出事故,质量和经费都是可以整改和控制的,惟独人命 这东西不可儿戏,政府这方面的法律法规众多,安全的监督部门也三令五申,阳 光置业已经多年保持建筑行业“安全生产”的桂冠,但事故无论大小,都暴露了 他们在生产管理方面的漏洞。 周家雄和主管经理来到医院,从医生那了解到,这个工人是从三楼的脚手架 上摔落,双腿膝盖粉碎性骨折,骨盆,腰椎,尾椎等处也是多处受伤和骨折。庆 幸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但需要长期的治疗。周家雄了解了大致情况,当场打电话 让公司财务人员送5 万元现金办理住院手续,并告诉病人家属,请他们放心,因 为事先公司有给工人买了意外险,保险公司会赔付一笔医疗费,公司也一定会负 责到底。病人家属在悲痛之余。对周家雄也充满了感激,毕竟现在社会上建筑公 司老板逃避民工工伤责任的比比皆是。 傍晚回公司,周家雄召集副总和各部工程经理紧急开会,将一部的经理撤职, 并重申了安全生产的重要性,并设立了预急机制。开完会回到家已经9 点,保姆 见周家雄回来,赶紧去厨房热饭,周家雄疲倦地靠在沙发上,只听见墙边的立钟 钟摆滴答的响,两层小楼显得格外的冷清和寂寞。 周家雄自然而然地想起自己的结发之妻。他22岁被父母抓着在老家和妻子蒋 爱娟结了婚,之后他一直在外面闯荡,一年也难得回去几次。妻子是典型的朴实 勤劳的农村妇女,她默默在农村照顾他的父母,直至给他们守完孝,才随着周家 雄来到城市。那时周家雄的事业才刚起步,工作很忙,没有固定的收入,是她一 边照顾周家雄一边还打临工补贴家用,她给饭店打过工,给老人当特护,也做过 钟点清洁工。等到周家雄事业渐渐起色,周家雄觉得该好好补偿她的时候,她却 查出了宫颈癌,在她生命的最后三个月里,周家雄几乎天天都陪在医院里,他那 时才发现,一直默默守在他身边的这个女人是多么贤惠和无私。严格意义上来说, 他们从那时才开始恋爱,白天周家雄尽量陪着她说话,精神好的时候就去医院的 花园来透透气;晚上,周家雄就睡在她隔壁的病床上,随时听候召唤。 妻子临终的时候对他说,她这一辈子因为有了这三个月已经值了,前半生所 受的苦,所受的委屈都是为了等待这最后的甜蜜。她唯一的遗憾是没有给他生下 一男半女,希望以后他能找一个爱他的好女人,生下儿女。她在天堂里会一直默 默为他祝福。妻子下葬的时候,周家雄哭的像个孩子,他的悲伤程度甚至超过了 自己父母入殓的时候,他说不清为什么,那个以前他从来没有重视过的女人,却 在她生命的最后三个月里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其实,他所能回忆的妻子 的印象,不是她忙碌的背影就是医院病床上痛苦的表情,他们之间没有浪漫的时 光,这让周家雄更加自责,他多想弥补这个女人些什么,可惜她竟残忍地没给他 留下机会。妻子去世后周家雄把精力全放在了事业上,忙忙碌碌的生活,几乎忘 记了一个家庭所需要的完整性,一个人的生活将近9 年,年纪越大越容易体会孤 独,自己是否真的该听好友之言,好好考虑个人的问题了。 保姆让他吃饭的声音打断了周家雄的思路,他草草地扒了几口,就感觉胃很 胀。长期的饮食不规律,使他得了胃病,大鱼大肉又破坏了他的食欲,饮酒使他 的体型开始发福。周家雄放下碗筷来到浴室,仔细瞧着镜子中的自己:眼角隐约 可见的皱纹、微突的小腹、逐渐稀疏的头发。“唉——”他叹了口气:“真是岁 月不饶人啊。” -------- 红袖添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