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一 两人一起吃了顿午饭,把酒言欢,把少年时的种种趣事都拿出来说了个遍。这 些年虽然没有断了联系,但是见面次数寥寥无几。想起以后大家同在一个城市,成 家立业,共同步入人生一个崭新阶段,聚头的机会多多,心中特别欢喜。 曾敬打小就是个话痨,长大了也十分能说会道。他记这种事时,记性总是特别 好,什么张其瑞当年做值日去倒个垃圾就找不到回来的路啦,什么孙东平在食堂吃 饭挑剔难吃被厨子骂啦,什么张其瑞当年冷冰冰的模样迷倒多少女同学啦,什么孙 东平冲冠一怒为棵小白菜啦。 说到兴起,他拍案大笑,却又戛然而止,就像画面突然被什么人按了一个暂停 键。 张其瑞端起茶杯,掩饰他略微的慌乱。而曾敬则老实地红了脸,自我唾弃, “唉,怎么又提到了她?好在四哥不在场,不然多尴尬。” 张其瑞起了兴趣,“听说当初顾湘出狱,是你去接的?” “是啊,可惜没接到。”曾敬懊恼道,“没想到她提前一天出狱。就晚了那么 一天,人就找不到了。就一天!后来我知道她把老房子租了出去,就知道她肯定是 离开家去外地了。她这性子,也真是外柔内刚。那么大的苦,一声不吭就独自吞了 下去,而且走得不带一片云彩的。说实在的,我佩服她。四哥当年,没看错人。” 张其瑞眼帘低垂,一言不发。 “真不知道她现在在哪儿,过得怎么样啊。四哥当初还为这事把我好一顿埋怨 呢。”曾敬抬头望了望玻璃顶棚外的蓝天,声音低了下来,“对了,我还听说了一 个事。叶文雪死了,你知道吗?” 张其瑞的惊讶并没有掩饰。他自然还记得这个名字,可是他已经很多年都没有 关注这个人的动向了。 “怎么死的?” 曾敬做了一个抽烟的姿势,但是显然表达的并不是普通的抽烟的含义。 张其瑞明白了过来,“什么时候的事?” “上个月。”曾敬说,“我有兄弟在南边开夜总会,跟我说的。叶文雪这几年 一直到处混,家里也有钱供她挥霍。那次有人给她尝了新货,不知道是过量还是过 敏,没来得及送医院就过去了。” “居然是这样。”张其瑞感叹。 曾敬摇头表示不屑,“兄弟我虽然也不是个遵纪守法的人,可那种东西,我从 来不沾。” “她也还年轻啊。”张其瑞说着,可是语气里并没有多少同情。 “这么玩,迟早要出事。好在当年老四和她分了。” 张其瑞失笑,“她当年和孙东平那算个什么啊?即便不分,孙东平也不会被她 带坏的。老四玩归玩,但是很懂分寸。” 曾敬喝了口茶,润了润喉咙,“我后来就常想到我们过去,当年的朋友,现在 都怎么样了。你还是孤家寡人,老四居然和刘静云好上了——我倒也不是说这有什 么不好的。顾湘呢,完全没消息。你说,她是不是也死了?” “胡说什么呢?”张其瑞冷冷看了他一眼,“她还不够惨,还要诅咒人家?” 曾敬笑着挠了挠头,“唉,你说,她要是知道了孙东平现在这样……” 话没人接。张其瑞的沉默宛如冰封。 他就是不想让顾湘知道孙东平现在这样,才一直守口如瓶的。 曾敬这次来,带了一肚子的话要说,可惜没多久就被他媳妇一通电话叫了回去。 曾敬约着改天再来,也不要张其瑞送,自己坐电梯去停车场。进了电梯,突然 想起太太嘱咐的话,说捷瑞的西点蛋糕做得好,要他顺路带点回来。 于是他停在了一楼,走出电梯,顺手拦了一个服务员,问要买蛋糕怎么走。 服务员把今天新出的蛋糕介绍给曾敬看。曾敬过去一看,玻璃柜里琳琅满目的 糕点,他不知道买哪个好,于是挑着漂亮的全都要了。店员脸上笑开了花,立刻给 他包好,叫了个男服务生帮送到停车场。 曾敬带着糕点等电梯。大厅里忽然哗啦啦有好几个穿着浅紫衣服的年轻男女结 伴而过。帮他拎蛋糕的男生怪是羡慕地看了他们几眼。 曾敬开玩笑,“怎么?有你心上人?” “不是的,先生。”男生害羞道,“他们是管家部的,是酒店里最好的部门。 我当初也想进他们部门,可惜没通过考试。” 曾敬便转头也多看了几眼,忽然止住。 那群人里有个身材纤细的女孩子,背影说不出来的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纳闷,正想再仔细看看,那群人已经转进走廊里去了,而这边的电梯也到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