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深夜“转影壁” 走了大约有几十公里,“桑塔纳”突然开进一条土路,黑灯瞎火,树影憧憧, 搞不清这是什么地方。借着前边车的灯光,影影绰绰地能辨别出路边有个木材厂, 挺粗的原木,码得像是小山。 汽车七拐八拐地走了一段路以后,远处有一排平房,亮着灯。 我的车不能再贸然跟过去了,我把车停在离这条土路有一百多米的地方,熄了 火,跳下车。闪到黑影里,瞄着继续律前开的“桑塔纳”。 “桑塔纳”晃晃悠悠地开到离那排亮灯的平房不远的地方停下来。 沉了有一刻钟的样子,“刀螂”和“毛蚶”跳下车,关好车门,朝平房走去, 借着灯光能看清“刀螂”手里拎着个小箱子。他俩一前一后来到平房的门口,敲了 敲门,没等里面的人应声,俩人便进了屋。 我摸了摸腰里的手枪,迅速地跑了过去,走到“桑塔纳”旁边,往车里一看, 只见红妹被反剪双手,绑在了车座位上,她的裙子被揪扯得皱皱巴巴,头发披散着, 耷拉着脑袋,好像已然昏厥,没了知觉。 我的心骤然一紧,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子劲,一把将车门 拉开,“红妹! ”我冲着她的耳朵喊了一声,用手推了她一下,她没一点儿反应。 我慌了神,摸了摸她的心口,心脏跳动得非常微弱。是不是被那俩家伙给折腾 的? 我心里暗忖,顺手摸了摸她的脸,只觉得湿漉漉的。我闻了闻,没有腥味,也 许是脑门子上冒的汗,或者是流的鼻涕和唾液,我猛然记起她犯大烟瘾时的模样儿。 我一下儿动了恻隐之心,就我的本意,我真想解开绳子,把她抱到我的车上。 可是转念一想,现在哪儿是搭救她的时候。我的任务是对付那几个家伙,想到这儿, 我理了一下她的头发,轻声说了一句:“对不住了,你先委屈一会儿吧。”急忙把 车门关好,一闪身,奔了亮着灯的那问平房。 屋子里动静不大,门上的布帘掩得挺严实,看不到里头都是什么人,只能听见 嘻嘻哈哈的笑声和叽哩呱啦的说话声,他们说的是家乡话,如同“鸟语”,我一句 也没听懂。 窗户上有个缝隙,露出一道光。我溜到窗根底下,借着这道缝儿朝里张望,隐 隐约约看到屋里乌烟瘴气的,有三四个人正围着一个桌子喝酒,桌子上杯盘狼藉, 浑浊的空气里散发着一股酒味。背对着我的是个老头,瞅不清他的正脸,他的斜对 面坐着一个瘦子,侧对着我,等他一说话,正过脸时,我才看清是在肖国雄那里见 过的“眍眍眼”。 屋子正中站着一个挺壮的汉子,他有四十来岁,扁脑袋,大嘴,留着两撇小胡 子,一脸凶气,正跟“毛蚶”说着什么。“毛蚶”毕恭毕敬地让“刀螂”把带来的 箱子打开。敢情箱子里装的是几摞厚厚的钞票。 “小胡子”把箱子合上,对“毛蚶”和“刀螂”叽哩呱啦地说了一套“鸟语”, 然后一挥手,让他们上车。坐着的那三个人也纷纷站了起来。 这时我才看清那个老头,敢情是在肖国雄那说话囔吃囔吃的老王。 屋门开了,“毛蚶”和那几个人走出来。我一闪身跳到黑影里,房子旁边正好 有一堆锯好的木板,我躲在后面窥视着他们的动静。 “小胡子”个儿挺高,穿着一身休闲服,上衣的领口敞着,端着大爷的架子, 从侧面看他的体格和作派挺威猛,他走到门口对“毛蚶”戳戳点点地又嘀咕了几句 什么。 “毛蚶”唯唯诺诺,小鸡啄米似地点着头。看得出来,“小胡子”在这些人里 是个“拿大”的主儿。不知那个绰号叫“鲨鱼”的是不是他。 “小胡子”跟“毛蚶”把事儿交派完了,扬声嚷了一嗓子,“毛蚶”和“刀螂” 跟着哈哈了两声,转身告辞,直奔“桑塔纳”。“小胡子”看着汽车发动起来,晃 着膀子回了屋。 我长长舒了一口气,从木板垛后面闪身出来,回过头看了看那间亮着灯的平房, 又在四周转了一圈,屋后停着一辆黑色的“奔驰”,我暗自记下了它的车牌号。等 我回到我的车上的时候,“桑塔纳”已然开出老远。 我急忙打开手机跟老杜联系,把这里的情况告诉他。 “这个窝点在什么方位? ”老杜在电话里着急地问道。 “我搞不清楚,估摸着已到了河北省的交界。从‘太阳神’出来一直往东再往 南……我让他们给搞糊涂了,真的。”我说。 “你的脑子是干吗吃的? 马上搞清具体方位。”老杜在电话里没好气儿地说。 , “毛蚶”他们的车已经走远,我是追他们还是在这个窝点“蹲守”? 他 一发火,弄得我一时手足无措了。 “交给你的任务是跟踪假‘毛蚶’,这个窝点你不用管,你尽快把详细方位搞 清楚。我估计我们现在离得很近。注意别放跑了‘毛蚶’。” “好,我到附近转转,再过五分钟,跟你通话。” “动作要快! 听见没有! ”老杜戳腔道。 我赶紧关掉手机,驾着车如离弦之箭,朝“桑塔纳”走的方向追去。汽车开出 七八公里,碰到一个十字路口。我一时无法判断“桑塔纳”朝哪个方向走了,正好 路边有一个亮着灯的小卖部。我把车停下,跳下来。 一个白胡子老头睡眼惺松地守着烟摊儿。我掏钱买了一包烟。 “大爷,看没看见刚才有辆轿车开过来? ”我笑着问。 “红色儿的小车对吧? ”老头儿眨了眨眼问。他的口音有点怯。 “对,开得挺快的。”我说。 “奔北开过去了。”老头儿指了指说。 “这儿是什么地界? ” “李村。” “不属北京的地面儿了吧? ” “嗯,算河北省了。” “奔北京怎么走? ”我打开烟盒,抽出一支递给他。 老头儿摆了摆手。他挺热心地说:“奔北京呀,那得……”他把走哪条路是南 是北,往东还是往西,怎么拐弯,一一告诉了我。我谢过他,急忙跳上车,给老杜 挂电话,把老头儿说的方位告诉他。 “行了。李村? 我在地图上找到了。离我们现在呆的地方很近。”老杜在电话 里说。 “黑窝点在一个木材厂,有排平房,亮着灯……”我又把刚才“毛蚶”跟“小 胡子”接头的地方说了一遍。 “好啦,这个黑窝点儿由我带人来对付。你先去追跑了的‘兔子’,要沉住气 喽,兄弟。”老杜说话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把电话挂上了。 我顺着老头儿指的方向,往北一直追下去。 浓重的夜幕像一张无形的黑纱笼罩在大地上,天上没有星辰,原野一片黑暗, 公路在车灯照射下像一条深不可测的隧道,不断地在延伸。柏油路面折射出昏沉幽 暗的光亮,路旁挺立的树干和灌木丛从车窗闪过,如同神秘的人影,地面在车轮的 摩擦中凄惶地发出一阵阵死亡的战栗,好像灵魂在颤抖。 我的车开得飞快,在这沉寂的深夜像一匹脱缰的野马。车开出四五十公里,我 才远远地看到那辆“桑塔纳”。我放慢了速度。 我不时地看着马路上方的路牌,弄清了这是往北京的方向开。 路牌上写着离东直门还有七十多公里。这里公路有了路灯,而且也能看见拉货 的卡车开过来驶过去。 这是什么地方呢? 我脑子里正琢磨,只见“桑塔纳”停在了路边。 我心想兔崽子是不是发现了我? 犹豫了一下,我的车没停,接碴儿往前开,超 过“桑塔纳”时,仍然没有动。等我开出好远,从反光镜里看到“桑塔纳”拐到了 路边的一条叉路上。 我又往前开出一段,然后急转弯,往回开。等我开到那条叉路口儿,“桑塔纳” 已经没了影。 我追了一程子,把车停下,看了看周围的地形,前方不远是个花园式的别墅区, 二十多栋西洋风格的三层高的小楼像甲壳虫似地在夜幕下趴着。别墅区的围墙像一 条黑色缎带,周围堆着杂土和零散的建筑材料,远处有辆推土机停在那里,一看就 知这个小区竣工没多长时间。 小区内死一般沉寂,散落在小区通道的路灯闪着微弱的光。 沉了有一刻钟,我把车开到了小区的大门口,再往前已没路。大门敞开着,我 断定“桑塔纳”一准儿是进了这个小区。 我跳下车,带好家伙,朝小区的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