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躺在床上,读白麦的信。没有读得太懂。不明白那么多天,陈参谋天天到白麦 家,陈参谋怎么可能只是坐着呢。经历眼前这个事,白豆对男人好像有了一点新看 法。 她觉得男人真的到了那个时候,是天也不管了,地也不管了,就管自己。 放下白麦的信,她在想,要不要把自己遇到这个事,说给白麦听。想了好长时 间,也没有想好。 白豆觉得要在信上讲清楚这个事,实在太难了。问题是这个事,到底是怎么回 事,她还没有搞清楚。到底能不能搞清楚,她也不知道。 又过了半个月。半个月里,下野地发生了个大事。 马营长又娶老婆了。娶的是曾梅。曾梅剪了好多的喜字和窗花,全用上了,一 点儿也没有浪费。这些喜字和窗花,明明是给另一个叫白豆的女人用的,怎么会全 归了自己。曾梅觉得像是做梦,做梦也不会梦到这样的事。下野地的人都去参加了 马营长的婚礼。男人都抽到了喜烟,女人们都吃到了喜糖。男人和女人们都喝到了 喜酒。 老杨那天用马车拉回来的东西,一点儿也没有浪费。 婚礼上没有白豆。 白豆没有去。白豆连知道都不知道这个事。 再大的事,不能亲眼看到,又没有人给你说,你除非是神仙,不然的话,你不 可能知道。 白豆不是神仙,她只是个女人。 马营长婚礼过后的第二天,白豆接到通知,可以出院了。 老杨赶着马车来接白豆出院。看到白豆,老杨愣了一下,有点不认识似的看着 白豆。白豆还是那个白豆,可白豆和过去有点不一样了。 胖了一点。却白了许多。 胖了一点,让白豆的丰满,得到了进一步的强调。被强调的主要部分是胸脯和 屁股。 白了许多。一白遮三丑。而白豆本来就不丑,再加上这一白,白豆的脸上就有 红晕从皮肤下透出来。女人白了,很容易让人想到奶水,想到羊脂玉,想到刚蒸好 的白面馒头。 看到白豆这个样子,愣了一下的老杨,在心里却有一种压不住的欢喜。 马车在路上走。老杨把马营长结婚的事告诉了白豆。 老杨说,马营长结婚了。 白豆说,噢。 老杨说,和你的同屋。 白豆说,噢,是曾梅。 老杨说,曾梅调炊事班了。 白豆说,噢。 老杨说,你早都知道了? 白豆说,我才知道。 可听白豆说话的口气,好像这事她早就知道。好像说的这事和她一点儿关系也 没有,真是让老杨觉得有些奇怪。 路过那块玉米地,玉米没那么青绿了。 老杨没有让马车停下来,去折甜的玉米秆。白豆连看都没有去看那块玉米地。 走过玉米地后,老杨说,胡铁被抓起来了。 白豆说,为什么? 老杨说,那天晚上,就是他对你使的坏。 白豆说,是他? 老杨说,就是他,保卫科把他抓起来了。 白豆说,会是他? 老杨说,不是别人,就是他。 白豆说,怎么可能是他? 显然,这是一件让她没有想到的事,她的表情是意外惊愕的。 前边传来铁锤的敲打声。 让马车停下,白豆跳下马车,朝铁匠铺跑过去。 跑到铁匠铺跟前,看到炉子里的火,随着风箱的鼓动,依然像旗子一样飘舞, 看到铁砧上的钢材在铁锤下火星四溅。一切都和过去一样,只是那个打铁的人,变 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看到了白豆,打铁的人对她笑了笑。他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会到这里来, 他问这个女人是不是有什么事。 白豆没有笑,也没有说话。 白豆转过身走向马车。 天上有一群大雁飞过,大雁向南飞去,一会儿排成了个一字,一会儿又排成了 人字。大雁也有组织,在组织里,大雁也很听话。排在后面的大雁,从不会飞到前 面去。 成群的大雁飞过去后,又有一只大雁飞过来,不知是它力气不够用了,掉了队, 还是在某地歇时贪玩迷失了方向,找不到了队伍,还是犯了什么严重的错误,被赶 出了雁阵。 大雁从不单飞,单飞的大雁一定有什么原因。这原因我们无法知道,我们只能 听到它的叫声十分伤心。我们还知道,大雁飞过去后,天会变凉变冷。 不管天怎么变化,我们的日子还得过下去,该发生的一定要发生,不该发生的 也有可能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