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富与自卑 秋天的夜晚是迷人的,虽然有些干燥,但还是很舒服的时节。在告别了长长的 闷热仲夏,迎接萧条的寒冬之际,人们暂时得到了一段气候宜人的生活。市委纪委 干事曼小瑗今晚很有闲情逸意。她独自散步在江山风景秀丽的凤凰河畔,望着林立 在河畔两岸的一座座高楼大厦,在各种广告灯箱装饰下,倒映在凤凰河上,确实有 着可以与上海外滩媲美的繁华与美丽。可惜在这一座座表面金碧辉煌、灯光映红的 高楼里面,却是一间间闲置多年的空房。这些空房就是让平民百姓入住也交不起物 业费,这也许就是房地产泡沫现象吧!城市楼房空置率不断上升,凤凰河畔两岸一 直以来难以成为商贸街区。到了晚上,除了大厦上几盏孤灯独明外,就是凤凰河水 的潺潺流淌声了。还有偶尔经过的汽笛声,更多的是渔民们荡着船只,亮着星星点 点的渔火,过着艰难的水上生活。在凤凰河畔,三三两两的青年情侣、打工仔逗留 在水影与光影之中。 曼小瑗万万没有想到,秦书记叫她去办公室是为了表达私人之情。她早就耳闻 过秦书记是一个风流的领导,他一边可以日理万机,一边可以左拥右抱。江山电视 台女主持人杨欢做他的情人到被害那一天止,保持了3 年时间。这说明秦书记是一 个权欲与色欲都极强的男人。听说这也是当今许多官员的最大弊病。现在秦书记的 身边没有了女人,感情一片空白,所以才找我曼小瑗。秦书记怎么会看上我?曼小 瑗边走边想。突然,有两个男人从她的身后抱过来,一个用手卡住了曼小瑗的脖子, 另外一个用利刀架在她的脖子上,然后轻声地说:“不许喊叫,否则杀死你!” 曼小瑗吓破了胆似地,知道自己遇到了劫匪。这在江山市是经常发生的,只是 没想到自己也会遇上。她冷静下来,心想这些人一般只求财不害命。曼小瑗说: “你们松开我的脖子,我把身上的东西全部给你们。我知道你们只求财,混碗饭吃, 我理解。” “这个妞还挺有人情味的啊!”一个穿黑衬衫的劫匪说。 “别被他妈的色相给迷住了。快,拿出钱包,还有手表、手机,有没有项链?” 另一个穿T 恤衫的劫匪说着,然后将曼小瑗拖到凤凰河畔的下水道边上,这里相对 偏僻一点。 “钱包、手表、手机都有,没有项链,但有一枚白金钻石戒指,价值将近3000 元,我都给你们行吗?”曼小瑗为了保命,与劫匪相当配合。 “这个妞挺干脆的,你别给我们设什么圈套,否则我要你的命!”穿T 恤衫的 劫匪说。 “我一个弱女子有什么圈套?不过,你们搞这一行当也太危险了,10次只要有 一次被抓了不就断送了一生的前程吗?”曼小瑗见他们放松了手,她舒了一口气说。 两个劫匪见曼小瑗一副天真的样子,而且也无缚鸡之力,就放松了警惕,说: “我们也是迫于无奈,那些当官有权的人可以贪污,那些有钱的人做生意可以赚黑 钱,那些有智商的人可以行骗。我们无权无势无知识,只好走下策,冒生命危险劫 财。遇上你这个妞还算顺利,如果遇上不识相的反抗,我们就麻烦了。” “你们干嘛不去打工?靠自己的双手赚钱踏实。”曼小瑗说。 两个劫匪冷笑了一声,说:“打工容易讨薪难,一年到头干得死去活来,到头 来拿不到工资。你有听说过拿不到工资还被老板殴打的事吗?你记得两年前在江山 市区有两个青年因讨不回工资,爬上江山电视塔上想跳楼自杀吗?那两个青年就是 咱哥俩。” 曼小瑗沉默了一会儿,一股辛酸从鼻子底下涌了上来。在人们心目中,劫匪是 可恨的、可恶的。他们扰乱了治安,威胁着人们生命和财产的安全。可是,在今晚 曼小瑗自己遭劫之际,面对两个劫匪,在一阵惊与险之后,聆听了两个劫匪的心声, 劫匪也是人啊。人原来都是善的,善有时被权势欺压之后就变成了恶。如果一个恶 人被良心所拯救,也许还可以回归到善良。曼小瑗说:“如果你们肯从此收手,我 可以帮助你们。” 两个劫匪又冷笑一声,说:“我不相信你的话,你是谁?是观音菩萨吗?是救 世主吗?如果是的话,不要说帮助我们,去帮助那些整天流血流汗还得不到社会公 平待遇的人吧!我们已经走得太远了,连命都不想要的人,做什么都无所谓了。” “你们这话是自欺欺人,你们都还年轻,不应该这样自暴自弃。如果你们肯听 我的话,从此收手,你们不但能得到今晚的这些战利品,同时我答应再给你们每人 5000元人民币,作为你们起家之资,好好地做事,好好地生活,不要再伤害无辜了。” 曼小瑗动情地说着。 两个劫匪有些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们心里想真得遇上观音菩萨了?心中一时 挺感动的。他们想不到铁拳利剑打不动他们的思想,而轻声细语却打动了他们的心。 劫匪说:“我们也不是随便打劫的,看是什么人。我们的原则是劫富不劫穷。说心 里话,我们都有一种仇富心理。富人是看不起我们的,我们在工地上干了五六年, 为城市盖起了高楼大厦,让人们住上了豪宅。我们为这座城市打下夯实的石基之后, 却鄙夷我们的臭汗,轻视我们的劳动,剥削我们的血汗钱。我们都是很卑微的人, 富人为什么这么富?要么是贪官,要么是奸商,都不是好人,所以他们是我们打劫 的对象。看上去你也像是一个富人的子女,想不到你却有贫民的思想,我们打劫错 了。” 曼小瑗说:“你们能听我一句劝吗?收手吧!如果你们所说的是事实,我的承 诺也一定能实现!” “我们感谢这位小姐的好意了,现在我们不自卑了。我们有两年的打劫经历, 没有伤过一个人。但是,我们靠打劫,仅两年时间就成了百万富翁了。做什么能这 么赚钱?那些被打劫者也不会因此倾家荡产。他们不也是照样再去贪污,再去赚别 人的黑钱?世界就是这样不断轮回,但是我们不可能再回到一无所有的日子里,那 不是人的日子,还不如城里人养宠物的待遇。我们要继续仇富劫富,但不继续做自 卑的人。宁愿被人称为土匪也不当城里打工仔。”两个劫匪好像在说人话,又好像 在说鬼话,不管是什么话,都让曼小瑗感到惊讶。 曼小瑗说:“你们如果继续这样走下去,那你们这一生就完了。你们既有仇富 心理,现在你们也是百万富翁了,也成了富人。你们也是非法所得!你们能心安理 得吗?你们就此收手,就可以坐享一生了啊!” 他们摇摇头说:“你不懂,社会就是这样恶性循环。人的野心永远不会满足的, 我们当然不可能一辈子打劫,我们也在淘第一桶金啊!然后有了大量资本后,也开 公司。到那时就做正当职业,做老板,过体面人的生活。我们再把钱捐给社会,捐 给希望工程,捐给需要帮助的人。所以你不要把我们看低了,看扁了。” 夜色有些深了,高空中挂起了一轮明月,银白色的月光泻在夜色里,与凤凰河 畔的灯光交辉重叠,组成了斑斓的夜色画面。曼小瑗望着夜空,看着明月,心中爬 上无限的惆怅。面对两个劫匪却像朋友一样,又像谈情说爱的恋人一样,他们滑稽 地诉说着仇富、打劫、捐助的话题。这些话题是多么地沉重,又是多么地残酷。曼 小瑗不知怎么结束这场遭遇,她的诚心无法说服他们,她的善良也无法感染他们。 正在这时,两个劫匪站了起来,恳求地说:“小姐,请不要报警,放我们一马, 这些钱包、手表、手机,还有白金钻石戒指全部还给你。就算你今晚没有遇上劫匪, 也不要向别人说起今晚的事。”两个劫匪说完后不等曼小瑗同意,就一溜烟地跑了。 曼小瑗还呆呆地坐在那里,一时反应不过来,眼看着两个劫匪在自己的眼皮下 跑了,心想要不要报警?要不要去追那两个劫匪?可是,她还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那 里,眼睁睁地看着劫匪消失在夜幕之中。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