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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在的车间正好有办事处在珠海,每年都要换一拨人过去。我的车间离家属
区最远,骑单车要二十多分钟,我经常利用骑车回家的路上跟车间主任套近乎。
人高马大的袁主任,总是把他那辆“凤凰28”骑在所有人的前头,第一个冲出
厂大门。而只有象我这样的阴谋分子,才能够做到飞车紧随其后。
“袁主任,明年派我去珠海吧!”每次追上他的时候,我都象在参加铁人三项
赛一样喘着粗气。
“你一个小姑娘去那儿干嘛?”袁主任看都不看我一眼,一脸的不屑,毫无同
情心。
“不是缺会计嘛!”我早就打听好了。我是学国民经济管理的,当初报自愿的
时候,我原以为能象在17岁的一篇命题作文——《十年后的我们》中,自己描述的
那样成为一名出色的企业家,结果我现在最多只能当一名会计。
“刚来的,还轮不到你!”主任斩钉截铁,毫无回旋余地。
袁主任一米八零的大个头儿,是工农兵大学毕业的年轻干部,在厂里发展势头
巨好。他不苟言笑,作风泼辣,态度严谨,车间里近两百号曾一度懒散成疾的子弟
职工,被他管治得服服帖帖,秩序井然有条。虽然敢跟他在路上闲聊的人并不多,
但初生牛犊刚刚毕业出来的我还是免不了有些怕他。
我在车间里的编制是财务计划员,但我每天的全部工作就是划考勤。核算室里
没有人愿意把手里的活移交给我,因为他们也很清闲,谁要是把手里的活计让给了
我,那谁就得去划考勤。
每天一早,我就拿着本一百八十多人的花名册,在每个工段之间晃荡,一边点
名签到一边接受大家的品头论足。
“这是谁家的闺女?”
“咳!就是34车间的调度主任,老秦头家的丫头。”
“他家不是三个小子吗?”
也难怪,小时候总捡我哥的衣服穿,凉鞋也是露不了脚指头的男式鞋。整天跟
在哥哥们后面打入男孩圈的我,也经常在天黑的时候混进男厕所。离家最近的公用
厕所总共就有五个坑,我和两个哥哥一去就占了三个,所以只要碰巧有人来,我都
有可能被人用手电筒发现,因为目标实在太大了。
直到有一天,一根划亮的火柴,把蹲在茅坑上从大到小一字排开的三个小孩逐
个照亮到我后,一个恶狠狠的声音在漆黑的茅房里显得异常凶恶:“秦文,我警告
你!下次再带你妹妹进来,我就打爆你的头!”他是一个比我大哥还要大的家伙,
我轻易就能判断出,大哥不是他的对手。
从此,天黑以后的女厕,就象鬼堡一样让我毛骨耸然,我总是在担心进去以后
很可能就出不来了,而且阴冷的茅坑里好象随时都会有鬼魂飘出,比跟我哥去钻山
洞还要恐怖。好在秦文可以用手电光在女厕的外面不停地晃动,我只要能走出女厠
所,就又可以跟他们汇合了。
我们车间位于厂区的尽头,有一个独立的大院,中央是一座两层高的管理楼,
和不远处一座可以解决员工中餐和加班人员洗澡的锅炉房,它们之间隔着一片密集
的篙草和几棵高大古老的梧桐树,而四周则散布着车间各个工段的厂房。
管理楼里分布有车间主任室,核算室,工艺室,资料室,调度室,工会室,军
代表室,外贸代表室等职能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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