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八 父亲一个星期后就出院了,医生嘱咐要多加休息,每隔一个星期来检查一次, 如果没有异常一个月后就每个月检查一次。此刻的我才知道什么叫做没完没了,钱 永远都是止不尽了,就家里那点积蓄,迟早要消耗殆尽,我不知道该从哪去找那一 大笔钱,我的工资两千都没有,我第一次强烈的感受到生活的压迫。 把父亲扶回家,感觉到父亲明显瘦了,自从手术后饭量越来越少,我很担心, 但却想不出一个办法,问医生也只是说正常现象,观察一个月再说,我想不出辩驳 的理由,只能这样子。 最近几天父亲还老老实实地躺在床上,有时也出去散散心,一个星期过去后父 亲就坚持要去工作,我知道他是害怕他哪天走了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我坚决的拒 绝了父亲这一提议,我知道父亲不会就这样听我的话的,他肩上的压力太重,他总 说我还小,我只好妥协和他说一个月后没什么异样就让他去,那天父亲开心地笑了, 我不知道父亲为什么这么高兴,我只是觉得他一辈子这样劳累,我怕他到死都是这 样。 我还是和往常一样去上班,父亲的一日三餐已经不用我来做,这样我轻松不少, 不用到处跑。两个星期后陆绪再次出现了,还是那辆跑车,那是那件深色的西装, 还是那张帅气的脸,想起最近所经历的,陆绪这个人似乎渐渐地从我的生活中淡出, 没有起伏。 还是那杯卡布奇诺,陆绪那张毫无表情的脸转向我,微微张开口,似乎要说些 什么,但最后还是吞了回去,没有吐出来,我也不想深究,我想象不出他要说些什 么,我只觉得我们两人不应该多说什么,我们没有交集。 出乎意料的,陆绪整整一个月都来了,那张严肃的脸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变化, 有那么一瞬间我觉得其实我只是在循环着同一天的时间,但一件事打破了我的想法, 父亲要开始工作了,原来时间还是一直向前的。对于这件事,我不知道是该高兴还 是难过,父亲要工作了就说明他的身体没什么异常,但手术后父亲并没有休息多长 时间,我有一点担心,但父亲总是亲切的摸着我的头告诉我“小末,不要担心,你 看老爸的身体很好,老爸要赚很多的钱,然后我们去一次国外旅行。”我用力的点 着头,听着父亲的话我很难过。 父亲又恢复了当初的早出晚归的生活,我害怕父亲瘦弱的身体哪天就又倒下了, 我每天总是等着父亲回来才睡觉,日复一日,不断地重复着,生活的劳累让我忘记 了无聊,不管是不是重复着前一天的生活,每一天都让我感觉很累,我从来没有想 过要好好做好一个工作,然后加工资,但此刻我却这样想并且这样做了,因为我别 无选择。 一个月后父亲的检查也一切正常,我不由得松了口气,我觉得一切总算到头了, 一切都可以放心下来了,我在想,或许有一天我真的可以父亲去一次国外旅行,或 许那并不只是一个梦想。但半个多月后,父亲再次晕倒了,我不知道这一悲一喜能 说明什么,我刚放下的心只能再次纠结起来。等我跑到医院的时候得到的消息却是 父亲的癌细胞扩散了,需要化疗,我不知道那前几次的检查算什么,如今又怎么会 这样,我只想知道此刻的我能做些什么,我似乎只能不断地延续着父亲的生命,或 许我只能等待着父亲的离去。我不知道应该找谁诉说来减轻我此刻心中的痛苦,一 切都来得那么毫无预兆,我觉得我就要失去我人生最重要的一个人。 静静地站在父亲的病房门口,我多想抱着父亲大哭一场,但是我不敢哭,我怕 父亲在最后的日子里还要为我难过,无力的蹲在门口,看着每个人急匆匆的脚步, 我多想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我想我还是不够坚强,我还是无法接受这一切,我无法 想象以后只剩下我一个人的生活,我抱着双脚不断地颤抖着,我不知道该如何忍住 泪水,我只能让自己不要哭出声。 父亲醒来的时候已经将近七点了,我坐在病床旁,握着父亲冰冷的双手,心里 不由得抽痛,我觉得眼泪又要涌出来了,我不断地睁大眼睛,不让它往下流,我想 这个方法大概成功了,我的眼泪没有留下来,头却痛的很。 父亲坐起身,轻轻地抱住我,让我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那一声一声有力的心 跳声,我多想那一切都只是个玩笑。父亲轻轻地摸着我的头发“小末,对不起,我 想我不能看着你出嫁了,我想我们还是不要住院化疗了,我想在我死之前总要留点 什么给你,明天我们就出院吧。”我想我的眼泪是再也忍不住了,眼睛很酸,鼻子 湿湿的,“爸,不要,你不可以扔下我,在这好好化疗,我会赚钱的,没事的,不 要丢下我一个人好吗,求你了,爸。”我紧紧地抱着父亲,眼框像坏了的水龙头, 眼泪不断地涌出来,我真的害怕,我感觉这个世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就只剩下 我一个人,我还没有准备好,我还想让我的孩子叫父亲一声外公的,但这一切都已 经不可能了,父亲要丢下我走了。 这个晚上,我抱着父亲哭了很久,我从来没有这么无助过,我觉得我的天塌了, 已经没有人可以为我撑起一片天空了,我以后的日子只能是一片黑暗。 第二天醒来,我在父亲的怀里睡着了,我小心地起床,“小末,要走了?不用 给我做饭了呢,这有,你买点早餐就去上班吧。”我点了点头,跑了出去,我不敢 去看父亲,我怕自己一看到他就忍不住想哭。 来到咖啡厅的时候时间已经有点迟了,大姐看着我像灯笼一样的眼睛,也没说 什么,怕我吓着客人就让我在后台搬搬东西。 但晚上的时候大姐还是让我上去了,习惯性的转过身去,虽然已经过了很久, 但感觉眼睛还是有点红肿。“周末,转过来。”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扭扭捏捏的转 了过去,我想这回脸可丢大了,低下头不去看陆绪“还有什么需要?”“发生什么 事,眼睛哭的跟兔子一样。”对于陆绪文不对题的回答,无奈地叹了口气“没事, 你没什么需要我就下去了。”“等等。”陆绪忽然叫住我“想说的时候可以找我说, 有什么要帮助的也可以找我。”我感激的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去。不管陆绪说的话 是不是属于客道话,我都心存感激,毕竟是一个毫无关系的人,比起那些躲得远远 的亲戚已经好很多了。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