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杨元菲缩在座位上,两眼呆呆地望着窗外,心中感到空空的,一无所有。世上 的事情好像跟她没有丝毫关系;她不过是一个看客,一个过路人。 天空真蓝,蓝得好像用清新剂擦过一般。偶尔飘过一片棉絮般的白云,也不过 是山水画上轻抹的一笔。她的思绪在田野里游荡着,不着边际。 一个小女孩一边香甜地吃着巧克力豆,一边贪看窗外的景色,一不小心把手中 的食品掉在了地上。杨元菲伸出手将巧克力豆捡起来,还给小女孩,小女孩甜甜地 冲她一笑,“谢谢阿姨!” 杨元菲轻轻地摸了一下小女孩的头,笑道:“不用谢!”继而又把头转向窗外, 周围一切嘈杂的声音仿佛逐渐消失了,灵魂浮在空中张望着土地上的芸芸众生。 火车拉了一声长笛,缓缓驶人站台。杨元菲揉揉眼睛,随着人流走了下来。她 打量了一下这个陌生的地方,然后拿出了电话。 杨元菲拨通宁博的电话,一口气将自己要说的话说完,还不等宁搏做出反应, 便挂断了电话:“宁博,对不起,没有打招呼就走了。因为怕见到你,动摇我的决 心。我想出去散散心,同时也想静静地清理一下头绪。我们的婚事回来后再说吧! 不要告诉大妈,免得她为我操心。到底去哪里我也不知道,我会和你们联系的……” 没有改变,依旧是炉子、锅、鸡蛋,依旧是老街坊,依旧是上班的人们。只有 季节在春、夏、秋、冬之间轮转。宁博帮母亲从小三轮上往下搬着东西。宁母很熟 练地把摊位支好,二人边干活边聊天。 宁母说:“儿子啊,我现在跟你商量个事儿!” 宁博停住手中的活,问道:“什么事?妈?” 宁母按住腰歇了一口气,说:“我天天卖这破鸡蛋卖烦了,你也知道,妈卖鸡 蛋也不是为了挣钱。” “那你想干什么?要不我找个学校,跟人家谈谈,让人家反聘你继续教书?” “你说我卖报纸杂志怎么样?现在那些书啊、报啊花花绿绿的,也好看,我还 能不花钱知道很多国家大事。怎么样?” “好啊,我帮您问问?” 宁母擦擦脸上的汗,说:“那你给妈记着啊!”宁博郑重地点点头。宁母突然 问道:“最近菲菲怎么也不见来了?你们俩是不是吵架了?” 宁博马马虎虎地说道:“没有,忙呗!” 宁母对儿子的回答显然不满意,嘟哝道:“她厂子里那点事情我都知道。” “妈,她辞职了。” 宁母惊得抬起头,说:“啊?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告诉我?” “她不让我跟您说,怕您操心。” “那她现在干什么呢!” “这两天到外地玩去了。” 宁母越发不懂,自言自语道:“这个时候怎么还有心思出去玩!” “妈,您就别问了。我走了。” 宁母不满地说:“一说正事你就走……” 市政府会议室里郭副市长、程久泰正在和公安局、工商局、电视台、质量监督 局等有关部门领导开会,气氛有些紧张沉闷。 杨林海说道:“我不是发牢骚,打假不利我们应该承担主要责任,但是在这个 过程中,各自为政的事情也确实存在。” 电视台台长说道:“那你们也不能殴打新闻记者呀,大家都是工作吗,这是个 素质问题。你的手下直到出来的时候,依然态度蛮横。” 杨林海面露怒色道:“为什么?你们的报道直接影响了一个企业的生存!” 郭副市长说道:“这件事情就不要再说了,叫大家来,就是希望你们拧成一股 绳,这几个案件直接影响了我市的形象,你们知道外面的人怎么说我们这个城市? 说我们是造假大市,这个名声太恶劣了。想投资的人望而生畏,也是啊,谁愿意把 钱往贼窝里扔?” 众人面面相觑,各怀心事。 郭副市长继续言道:“我知道,现在的许多事儿,涉及到的部门很多,都可以 管,也都可以不管。说明我们的体制不够健全。公安局也是一堆牢骚,经费不够, 警力不够……” 公安局局长诙谐地说:“今天我可没发牢骚啊。我们不是不愿意配合,很多事 情缺乏证据,缺乏相应的法规,很多大案、刑事案就够我们忙的了。” 郭副市长笑呵呵地说:“打开天窗说亮话,我们不能等下去了,市里准备成立 一个打假办公室,由程久泰秘书长主持工作,协调各单位关系……”程久泰谦逊地 冲着杨林海一笑,杨林海点头致意。 宁博呆在办公室里一遍又一遍地拨打杨元菲的电话,但电话里传出来的都是: “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内,请候稍再拨……”有些失望地放下电话,失落的情 感涌上心头。 叶子慌张地推门,神色紧张站在门口,迟疑着。 宁博抬头问道:“有事吗?怎么了?这么神秘?” 叶子轻声说道:“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告诉你。” 宁博问道:“什么事?赶紧说!” 叶子说:“昨天我在蒋来顺家外看见一个人。” 宁博十分紧张:“谁?” 叶子左右看看说:“是程江。他进去了大概有一个多小时。” “后来呢?” “我有点害怕,不会是他吧?” 宁博轻松地说:“我知道了。这事不要跟任何人讲。” 叶子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一双矫健的脚正在跑步机上飞快地奔跑着,中芭大汗淋漓说:“对不起,我马 上就完。”程浩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着烟一边观赏着中芭娇好的身姿。 中芭走进卫生间边擦汗边说:“听说世新超市又开连锁店了?”程浩说:“是 啊,我刚从那儿回来。” 中芭从卫生间出来,给程浩倒了水,说道:“你喝咖啡还是茶?”程浩说道: “我喝茶!”程浩望着屋内的很多变化问道:“他经常来吗?” 中芭笑着点点头说:“我有时候觉得他也怪可怜的。是不是人老了都那样,想 吃还怕烫。” 程浩兴奋地说:“别急,先绷着他。” 中芭伤感地问道:“她怎么样?” 程浩说:“谁?哦,最近没大联系。” 中芭问道:“你是不是心里很难受?” 程浩瞪了一眼中芭,怄气地说:“是,怎么着?” 中芭淡然一笑,说:“谁都一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越想要。” 杨林海在办公室踱来踱去,面色凝重。他沉思了一会儿,说:“程江跟老杜有 联系很正常,他认识蒋来顺是有些巧合啊?你们是朋友,你对程江了解吗?” 宁博想了想说:“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这几年各忙各的,他做这种事不是没 可能。” 杨林海不无感慨地说:“我们现在的顶头上司就是他父亲程久泰。” “是啊,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杨林海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干脆地说:“……查!出了漏子我顶着。只要能 拿到证据。” 宁博有些为难地问道:“菲菲现在好吗?” 杨林海佯装不知:“什么?你们俩的事问我干吗?” “没事,随便问问,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她前两天有电话来,说是在青岛,你们没联系吗?” “没有,我打她的手机,总不在服务区。” “你准备怎么查程江?” “我想通过税务先看看他的账目。” “嗯,这是个办法。这一段我也在把这几个案子联系起来想,是有些相似之处。 程江有那么大的能量吗?” 宁博疑惑地看了一眼杨林海。 杨林海问:“怎么了?” 宁博笑了一下,说道:“局长,我不傻,我能听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暗指我的 哥儿们程浩。不可能,程浩是个什么人我心里最清楚,我用人格担保不可能。” “不可能最好,我先给你提个醒,你不要因为菲菲的事,也不要因为情谊影响 了你的判断力,影响了你的工作。” 分离是不可避免的。思怡正在平静地收拾着行装,李元沮丧地坐在一边,真切 地问道:“我也不想问那么多,我知道你和程江感情不和,我没要求你什么,你为 什么总回避我?” 思怡说:“那天的事我很后悔,我知道你爱我,但这样下去大家都很痛苦。我 也想了,我还是爱程江,我离不开他。” “你不会因为我们的事离开幼儿园吧?” “那不会,我挺喜欢这儿的。” 李元松了一口气,说:“可能你是对的。那我就不送你出去了。”思怕想了一 下,说:“你还是送送我吧!” 李元有些不情愿地说:“好吧!”拿起思怡的箱子向外走。 程江见李元和思怡有说有笑地从里面出来,急忙下车迎上前去。接过李元手中 的箱子,向车后走去。 思怡大方地对李元说:“谢谢你啊,我礼拜一来上班。” 李元望着程江将思怡搂了搂,思怡神情黯然。李元十分伤感,转头走了。 宁博正站在凳子上换灯泡,他换好灯泡,跳下来拍拍手,说:“行了,开灯试 试。” 宁母拉开灯绳,灯骤然亮了起来。 程浩笑呵呵地推门走了进来。 程浩亲切地叫道:“大妈!呵,今天表现不错啊!” 宁博打声招呼,说:“来了?” 程浩转对宁母说:“大妈,今儿对不起,我得把他拉走了。还有什么没干的活 您赶紧发话。” 宁母说道:“没事了,你们去吧!” 宁博犹豫地说:“算了,我晚上还有点别的事。” 程浩急道:“你太不够意思了,有事我送你回来,走。”转而诡秘地对宁博说 :“我弄了一只半自动,还有五十发子弹。” 宁博兴奋地眼睛一亮,说:“走!” 风一吹,枯黄的草便随风飘动。 宁博和程浩搜索着猎物,一只野鸡从头顶飞过,宁博举枪射击,一只中弹落地。 清脆的枪声在山谷中回荡。 宁博和程浩疯狂地向猎物奔去。野鸡仍在树丛中挣扎奔跑,二人追逐着,一路 欢声笑语。 星光灿烂,万里无云。车里的录音机正播放着罗大佑的《光阴的故事》。 一堆簧火上,两只野鸡正滴答冒油,发出诱人的香味,令人馋涎欲滴。 宁博闻了一下,喷喷称道:“嗯!好香呀!” 程浩正在开酒瓶子,他探过脸来张大嘴,宁博撕了一块鸡肉故意在他嘴边逗来 逗去,最后趁他不注意啪地塞在程浩嘴里。 程浩被烫得毗牙咧嘴地说:“嗯,香!” 二人围坐在火堆旁,篝火映红了他们的脸。他们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渐渐有了 醉意,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了。 宁博仰靠在地,望着满天星斗说:“太舒服了。” 程浩晃动着酒瓶,喝了一口酒说:“那你还不愿意来呢!” 宁博笑了笑,情不自禁地数着天上的星星,眼前满是菲菲那美丽的身影、甜甜 的微笑和长长的秀发。 程浩咕咚喝了一口酒,问道:“菲菲有信吗?” 宁博摇了摇头,说:“哎,这女人和男人就是不一样,我看就是不一样啊。” 程浩斜着眼,有些幸灾乐祸地说:“后悔了吧,就你这德行,再好的女人也得 跑。” 宁博搂紧酒瓶,仿佛那就是杨元菲。他对着朗朗星空动情地说:“我真的挺想 她的。” 程浩打了个哈欠走进帐篷内,倒头便睡,只一会工夫便发出了鼾声。 宁博坐在旁边,望着程浩熟睡的脸,想起了无忧无虑的童年。旁边的簧火发出 劈啪的燃烧声,述说着山林的秘密。 雅兰换上睡衣,走到床上躺下依偎在程久泰身边。 程久泰抚摸着妻子依旧魁力十足的肩膀,说:“其实这个差事我是真不想干, 费力不讨好。哎,上面是不是到你们组织部考察杨林海来了?” 雅兰侧过身子,搂住丈夫的腰说:“关灯吧!我太累了。” 程久泰关了灯,卧室里一片黑暗。二人静静地躺着各想心事,无法人睡。 程久泰似乎在自言自语:“这么多年,老杨也不容易,论能力他是比我强,就 是太不会做人了。 雅兰语气里夹杂着不屑:“你就是太会做人了。” 程浩望着湖光山色,他背后程江气乎乎地说:“……他也太狠了,借税务局摸 我的底细,给我下套。” 程浩吐掉嘴里含着的草根,问道:“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拿到了什么?他 想干什么?” 程江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说道:“他怀疑我参与了营养素的制造和经营。” 程浩转过身看着程江问道:“你怎么这么肯定?” 程江对哥哥的质疑不满,语调提高了八度:“他已经通过批发商开始调查我了。” 程浩认识到事态的严重性,急道:“什么时候的事?” 程江说道:“就昨天。” 程浩快速地思索着对策,忽然他冷笑一声,空气好像受了感染,乌拉乌拉地刮 起了风。 程浩仰天长啸一声,说到:“其实很简单,拿不着证据,再怀疑也没用,你不 用躲,找个机会和他摊牌,打他个措手不及,看他怎么办?” 程江望着波光粼粼的水面,一条鱼正探出头吐着水泡。他被鱼儿逗笑了,说道 :“哎,爸当了市里打假办公室的主任你知道吗?” 程浩捡起一块石子,用力抛向水面,石子在水面上蹦跳了几下,慢慢地沉下去 了。程浩拍掉手上的泥土说道:“爸那个人你又不是不知道,真到了那一步,他为 了保自己的乌纱帽,未必能给咱们帮上什么忙。” 乌云张牙舞爪地在空中汇集,大有填满整个天空之势。隐隐约约传来雷声,一 道闪电在上空划过,雨不期而至。 一辆出租车停下,郭副市长一脸怒气地看看左右,冒雨走近中芭家,按响了门 铃。中芭穿着一身运动装在健身,她听到门铃的响声,赶忙跑到门边,贴近猫眼看 到郭副市长正在门口徘徊。 中芭拉开门闩,让进郭副市长,挑衅道:“老头,你怎么来了?” 郭副市长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 中芭递给他一条毛巾,示意他擦把脸:“怎么了?哎,你是市长啊,谁还敢惹 你生气呀?” 郭副市长不领情地扔掉毛巾,坐在沙发上训道:“你太不像话了,你干才了几 天,怎么就辞职了呢?那样的外企多少人打破了头都进不去,你怎么说不干就不干 了呢?” 中芭低头噘着嘴不吭气,玩着手中的一个发带。 郭副市长越说越来气:“你看你年纪轻轻的像什么样子?你这样下去怎么办?” 中芭小声地嘟哝道:“我早上就是起不来,觉得太累,你也不是我爸,跟我叫 唤什么?” “你这样下去很危险知道不知道?” 中芭别过脸,说:“你别管我,反正我觉得挺好的。”她忽然笑道,“你看你, 生那么大气干吗?” “好吧,我待会儿还有个会,以后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说着步履蹒跚地向 门口走去。 “哎,老头,你等等。”然后转身从床头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边走边从 里面拿出一块手表。她细致地将表戴在郭副市长手腕上:“我那天转商店看见了, 挺好玩的,是块血压表,我想你可能用得着。” 郭副市长看了看表,心潮起伏。 中芭关心地说道:“你看,高压一百五,低压一百二,别生气了。” 郭副市长被搞得已经没了脾气。 中芭拉着他的手说:“老头,你不会不来了吧?” 郭副市长眼睛湿润了:“好了,我得走了。” “再来,我给你做面吃好吗?” 郭副市长无奈地一笑,走了。 雨哗哗地下个不停。杨元菲拿着行李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出站口,她的神情显得 轻松自如,仿佛变了一个人。她给程浩打了个电话,招过一辆出租车离去了。 程浩兴冲冲地走进茶座,杨元菲已经等候在那儿,她笑着向程浩挥了挥手。程 浩走到杨元菲跟前,仔细地打量着杨元菲。 杨元菲微微一笑,说:“怎么了?站着多傻,快坐那儿吧!” 程浩顺从地坐下,说:“看气色不错,什么时候回来的?” “今天上午。”说着给程浩倒茶。 “宁博知道你回来了吗!” 杨元菲摇摇头。 程浩立即掏出手机说道:“那还不赶紧告诉他,他都快急死了。” 杨元菲透过窗户看看雨中行走的人们,说道:“别,这时候我不想见他。” 程浩笑道:“怎么了?还真较上劲了?” 杨元菲笑道:“那倒没有,这一段我认认真真地想了一下,我们两个不合适, 我决定和他分手了。” 程浩愣在那儿,半晌,说:“你开什么玩笑,为什么?” 杨元菲异常平静地说:“我们两个人的性格合不来。” 程浩劝道:“菲菲……”但心中已有了私念。 杨元菲说道:“你别劝我了,我知道你们是朋友,你也是为我们好,但真的是 不可能了。” 程浩一时不知所措。 杨元菲问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程浩说:“挺好的。” 杨元菲微笑着问道:“他还是那么风风火火的?” 程浩疑惑地望着杨元菲,说:“你真的有点变了,这事来的太突然了,我真不 知道该说什么好。” 杨元菲说:“我会跟他谈清楚的,大家好说好散,还是朋友。” 程浩问道:“你自己的事准备怎么办?” 杨元菲苦恼地说:“我还没想好。” “要不到我这儿来吧!” “到你那儿去?我到你那儿能干什么?” “你出来的时候,我就想过。但我没敢提。因为你们有那么一层关系,你看吧。 给你个师长旅长的干干是没有问题的。” 杨元菲笑道:“我考虑考虑。” 空荡荡的大食堂内,服务员机械地擦着桌子,杨林海和宁博仍然坐在餐桌前聊 天。 宁博说道:“从账上看,他肯定是有问题,但要进一步取证还是有难度的。但 又不能挑开了做。” “你别有顾虑,必要的时候,我会和程久泰摊牌的。宁博啊,那个NJM 是不是 一家很大的公司?” 宁博想了想,问道:“NJM ?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杨林海一脸焦急之色,解释道:“哎呀,我也说不清,你说这个是不是叫J ?” 杨林海边说边用手在桌上比画着。 宁博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1 ,笑道:“这不是J ,这是1 。” 杨林海抬手就给了宁博一巴掌。 宁博笑着说:“们皿是法国一家很大的服装公司。怎么了?” 杨林海说:“我接到他们公司的一份传真,说因为仿造这个什么N …·” 宁博做了一个手势,说:“I 。” 杨林海笑道:“这个英文我是真不懂,要是俄文,小说我都能读懂。” 宁博严肃道:“您说吧!NIM 怎么了?” “因为仿造使他们在大陆市场的销售额下降了十七个百分点,在我们这个城市 是四十个百分点。” “所以就怀疑生产基地在我们这儿。” “是,希望我们能够配合查一下。” 宁博为难地说:“局长,不是不查,我得有人,得有经费,到现在我的抽屉里 还压着两千多的发票报不了,天天在外边跑,除了工资,一分钱的补贴都没有。” 杨林海说:“行了,行了,少发牢骚。你还是找那个老五,摸摸情况。” 雨停了,雷声也偃旗息鼓了。那只小猫听见开门声,“喵”地一声冲门跑去。 杨元菲开门抱起小猫,爱抚地摸着它单薄的身子。小猫在杨元菲的怀中拱着。 她惊奇地发现屋内居然收拾得井井有条,花瓶里插着鲜花。杨元菲不解地笑了笑。 程江的桑塔那车疾驶而来,停在摔跤馆门口。他在车内稳定了一下情绪,下车 走进摔跤馆。 宁博程浩正在穿褡裢准备热身运动。 程江走了过来。 程浩首先发现了程江。程浩冷冷地说:“你来干吗?” 程江瞥了一眼程浩,转对宁博说:“宁博我找你。” 宁博好奇地问道:“找我?什么事?” 程江冰着脸说道:“你出米一下行吗?” 宁博一笑说:“行啊。”说着转身就走。 程浩一把拉住宁博说:“等等,程江,你什么意思?” 程江说:“我没什么意思,这不关你的事。” 宁博甩开程浩说:“行了行了,你就别掺和了。程江找我的。” 程浩指着程江骂道:“我他妈就见不得你这副样子,你厉害什么?你是我弟弟, 他是我哥们,有什么话不能说,我今天还就非想听听。” 程江尴尬地说:“行,我也没什么避的。宁博我就想问你几句话。” 宁博笑着说:“你问吧!” 程江说:“直说吧,你要是怀疑我有什么不法的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用不 着拐弯抹角的。” 宁博心中一沉,知道大事不好,但他依旧稳定情绪,坦然说道:“我不知道你 说的是什么意思。” 程江指着他的鼻子怒道:“你心里明白。,” 程浩看了一眼宁博,询问道:“有这事吗?” 宁博矢口否认:“没有。” 程江咆哮道:“你他妈什么东西,敢做就敢当,也算爷们。”程浩大声制止道 :“程江,你别太来劲。嘴里少带脏宇。” 程江啐了一口唾沫,说:“行,算你狠,既然你不认,那就当做没这么回事, 不过我把话放这儿,我再知道你背后捅刀子,咱们没完。”说完转身走了。 宁博和程浩二人沉默了片刻。程浩拿起衣服,掏出烟递给了宁博一根。 程浩说:“行了,甭理他。” 宁博没有接烟,继续脱着褡裢。 程浩问道:“宁博,你是不是真查他了”!“ 宁博将褡裢扔在地上,看了一眼程浩,默默地点了点头。 程浩有些吃惊地说:“查就查了,你怎么不承认呢?” 程浩给宁博点上烟,宁博深深地吸了口烟,“我没法说。” “是不是因为我?” “那也不是,没证据我也不会查他。对不起,这是纪律。你别逼着我说了。” 程浩表示理解地点点头说:“我明白。” 宁博自语道:“其实我心里头也挺难受的。没事就好,有事大家都不好看。” 程浩安慰着宁博:“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他要是真做了违法的事,活该 他倒霉。我怎么会怪你呢?” 宁博感激地望了一眼程浩。 程浩试探地问道:“事大吗?” 宁博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 化妆品柜台前,造型各异的香水瓶摆在柜台上错落有致。程江兴致盎然地为思 怡挑了一瓶香水。他为今天的表演沾沾自喜。 杨元菲正站在阳台上晾衣服,杨林海拿着个喷壶在屋里专心致志地浇花。 杨元菲打趣的说:“爸,看来没我在你也过得挺好。” 杨林海说道:“是啊,你早晚得嫁出去,我还是得靠自己。所以就改变一下生 活习惯。” 杨元菲夹着盆,靠在门边上问:“真的?” 杨林海抬头看了一眼女儿说:“是啊。” 杨元菲诡秘地笑了,这时传来悦耳的门铃声。杨元菲跑去开门,宁博站在外头。 宁博惊喜地道:“菲菲,你怎么回来了?怎么也不打个电话?” 杨元菲也有些意外,她迅速控制了自己的情绪,礼貌地说:“我刚回来。” “是吗?你好吗?” “我挺好的。”二人有些尴尬。 杨林海探头赶紧解围道:“宁博,你是不是找我?” 杨元菲侧开身子说:“赶紧进来吧!” 宁博尴尬地点了一下头,进屋。 杨林海走到客厅里说道:“你这一手是让人意想不到啊。你估计他现在会怎么 想?” 宁博说道:“我想他一定很得意。我理亏气短,再加上有程浩这层关系,他一 定算到我开始退了,起码一时半会儿不会动弹。” 杨林海推测到:“如果他真有鬼,正好借这个空档销毁证据。” 宁博附和着说:“我也这么想,所以我急么!也是我失误,事一明,估计您的 工作也暴露了。” 杨林海笑道:“那是肯定的,程久泰一定知道了。他也会想办法的。” “您就装傻呗,往我这儿推。” 杨林海笑道:“没那么简单。” 杨元菲呆在卧室里心不在焉地收拾着书柜,偶尔拿起一本书翻开,宁博的话透 过门缝钻进来:“我觉得现在事不宜迟。一方面税务局的检查小组不撤,缠住程江, 防止账目的转移、销毁;另一方面正面攻击蒋来顺的家,施加压力,如果真是他, 他一定会采取对应措施,那时候我们就可能拿到直接的证据。” 杨林海说:“就按这个计划准备。” 宁博担心道:“局长,我真的怕万一扑空,您非常可能坐蜡。”他站起身向卧 室看看,多么希望杨元菲能够出来说声道别的话,但他失望了。他说道:“局长, 那就这么着,我先走了。” 杨林海向菲菲的卧室努了下嘴,宁博顺势点点头,走到杨元菲门前,敲了敲门。 杨元菲开了门,耷拉着脑袋,一副不理不睬的样子。宁博说:“我先走了,完 了给你打电话。” 杨元菲轻声问道:“你晚上有空吗?” 宁博急忙点头,杨元菲笑了笑,拢了挑头发说:“我打电话再约你吧!” 宁博高兴地离去。 雅兰将茶放在程久泰面前,程久泰和程浩停止了谈话,雅兰知趣地离去。 程久泰目送雅兰关上了门,转头对程浩说:“你说的这个事有几天了?” 程浩说道:“四五天吧!您真不知道?” 程久泰摇摇头,用审视的目光看着程浩,问道:“你弟弟会干那种事吗?” 程浩肯定地说:“绝对不会。” “那为什么宁博要私下查他!” 程浩添油加醋地说道:“我也搞不清楚。爸,我是这么想的,这事如果是背着 您干的,那会不会是绕着弯冲您来的。” 程久泰哼道:“冲我来?无稽之谈。” 程浩盯着脚尖说道:“我只是给您提个醒,也不排除有人别有用心。您说呢?” 程江推门而入,程久泰指指沙发示意他坐下。 程久泰问道:“最近都干了什么?” 程江理直气壮地说:“没干什么!” 程久泰训斥道:“你说你没做,没做为什么人家要查你?肯定是有问题么!” 程江委屈地说:“我有什么问题,我偷税漏税?隐瞒营业额?谁不这么做?这 也算问题?要这么查哪个公司都有问题。可他们现在是怀疑我造假。造假的事我绝 对没做过,天地良心。” 程久泰说:“你有什么根据是工商局授意的?” 程浩搭腔道:“这事呢,宁博已经承认了。” 程久泰暗吃一惊,对程江说道:“我希望你是清白的,但如果有问题,你爸爸 也不会保你,我是共产党员,国家干部,不能徇私舞弊,你明白吗?这么多年,我 一直在忙于工作,对你们的关心不够。” 程江、程浩迅速地对了一下眼神。 程久泰说:“特别是程江,你也是有家室的人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应该有 个原则。” 雅兰正在卧室里试穿思治给她买的新衣服。 思,冶把雅兰拥到镜子前说:“妈,真的挺好看的。” 雅兰赧颜一笑,说:“好,明天就穿它上班了。”她坐在思治身边接着说: “妈跟你说个事。” 思。治为婆婆拽拽衣角,说:“您说,什么事?” 雅兰说道:“你们俩结婚快两年了吧?” 思怡点点头。 雅兰说道:“也该要个孩子了吧?有了孩子才更像个家的样子。” 思怡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说:“我和程江都不想要孩子,过两年再说吧!” 思怡坐在程江的桑塔那车内,望着远处正在争吵的程浩兄弟。程浩、程江正站 在宝马车前激烈地争吵着什么,但听不见声音。思怡冷漠地将头转向另一侧,伸手 打开了录音机。 程江声音虽小,但情绪激动地说:“他以为在哪儿,他以为他是谁?真他妈无 聊。” 程浩一把把程江按到车内,随后坐进前排,转头对程江说:“你叫什么?我早 都跟你说过了。这就算不错。” “他要是个真正的共产党员我也服,其实比咱们还假。自私透了!” “你不自私?谁不自私?目的达到就行了。程江,你冷静点,也要好好想想, 宁博到底拿到了什么东西,否则他不会这么做。” 程江有些心虚地说:“他还说什么了?” 程浩哼了一声,说道:“他能告诉我吗?不过我能看出来。” 二人都在认真地思索着有什么破绽。 程浩提醒道:“蒋来顺在里头怎么样?” “是条汉子,只要交上赃款就可以出来了。我是嫌额度太大,再托关系压压, 差不多就办了。” 程浩眼角瞄了一眼远处的思怡,问道:“她呢?” 程江不解地问道:“她怎么了?”“”我看她不太对劲。“ 程江笑道:“哥,你太敏感了。” 这时程浩才把头扭过来,望着程江,目光中透着冷酷和凶残。 他说:“这个时候,我谁也不信。” 宁博和杨元菲面对面吃着饭,边吃边说:“哎,菲菲你听我说啊,那房子我已 经收拾得差不多了,热水器也装上了,阳台也封了,就是你说的那种塑钢的,你知 道吗?比我们原来想的便宜了五百块钱。还有门的颜色,就是你说的那种黄色,刷 完还真的挺好看的,窗帘我没敢买啊,这得等你定,不过我已经找到了一个最便宜 的批发市场……” 杨元菲默默地吃着饭。 宁博检讨道:“行了,别跟我赌气了,一走十几天,一个电话都不给我打,我 错了还不行?我也想了,出来也挺好,男人和女人就是不一样。为这事我也没有少 挨骂啊,哎,菲菲,我错了还不行?再给我一次机会。” 杨元菲被宁博的真情所感动,鼻子一酸,放下碗筷,将脸扭到一旁。 宁博说:“行了,别生我气了。我是大固执,不太理解人。” 宁博嬉皮笑脸得已经有点无计可施了,伸手在杨元菲的脸前晃着:“嘿,菲菲! 嘿!” 杨元菲转过头来,看着宁博,突然很美地笑了,“宁博,我们换个地方吧!我 想跟你说点事。” “什么事?干吗非换地方啊?” 杨元菲不置可否。 宁博说:“好,行!” 他高兴地骑着车,带着杨元菲,嘴里哼着《甜蜜蜜》。 杨元菲很茫然地望着五光十色的夜景,宁博放下车,掏出烟,走到杨元菲身边 坐下。 宁博搂住杨元菲的肩膀说:“说吧!什么事,非得在这儿说?” 杨元菲说:“宁博,别生气,我已经想了很久了,我觉得我们两个真的不合适。 我们分手吧!” 宁博愣道:“为什么?我们为什么不合适?” “不怪你,是我的问题。” 宁博怀疑道:“菲菲,你是不是有人了?” “你想哪儿去了?” 宁博晃着她的肩膀问道:“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我们为什么不合适?是因为 我穷,没钱,脾气不好?不知道疼人?可是我会改呀。”杨元菲很无奈地摇摇头, 说:“宁博,说什么也都没有用了。” “我必须知道,到底是为什么,咱们不能这么无缘无故地就散了。” 杨元菲说:“那好吧!我告诉你,我跟你在一起不快乐。” 宁博无言以对地望着杨元菲。 “你是个非常出色的男人,你的优点很多人都不具备,但我现在明白了,思想、 品质和现实、生活是两回事,现实生活对我来说更重要,可我,可我又舍不得你… …” 杨元菲说不下去了,泪水从眼中流了下来。 宁博的眼睛也开始湿润了,哽咽着使劲地点着头。 杨元菲哭着说:“我们做个朋友吧,做个最好的朋友。” 宁博的眼泪也流了下来,他仍然不停地点着头。 杨元菲极力控制着悲伤的情感,跑向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离去了。 宁博像个孩子似的抱头痛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