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浪漫 张音给吴总打了个电话。说已经跟铁路大酒店的服务台交待过了,中午退房。 司机小卫会在十一点左右来接他。然后她又说女儿一个人在家,她不放心。说 到这里时,她想起答应过抽空陪女儿去欢乐谷玩的,她已经失信过女儿两次了。吴 总在电话那端问她在哪里,她说正在返回家的路上。吴总说祝她和她的女儿开心。 说完就挂了。 从保龄球馆出来,张音将车钥匙交给杜伟去大厦底层取车。自己径直走到对面 的连锁便利店去了。出来时,杜伟已经将红色索纳塔候在路边。杜伟问买了什么, 她说买了点酒前喝的东西。杜伟为她打开车门时,注意到她的白晰的脖颈根部在阳 光下产生了一个小小的漩涡。很美。杜伟怦然心动。 张音提议先去香蜜湖看看。她说这个时候的香蜜湖象个处女的内心。杜伟说它 更像你的眼睛。张音就松软地靠在杜伟的臂围里。 他们坐在亭子旁边,杜伟开始继续给她讲家乡的陈年旧事。讲到了做道场的道 士和小馒头的调皮。他一直故意绕过村口的那棵榕树和母亲的腿,更多地讲黑谷顶 上的那片月牙湖。就象这香蜜湖一样。他最后总这样说。这时的香蜜湖好象一直就 在春天的内部,虽然是初秋时节,高大的樟树,梧桐,罗汉松,桂子和皂角,丛丛 的竹林,曲折的灰顶白身围墙,巨大的屋宇上的整齐排列的黑瓦,清晰可辨的伸延 入湖的杨柳老枝颤颤地随风荡漾,圈成一波波岁月的纹路。两三长廊曲折雅致,温 情而神韵十足。 小径旁的树是奇怪的稀有品种,一律长得高深,光暗暗的,林间看不见一寸裸 露的土地,花草在秋天里烂醉着,一脚踩下去,半截身子就没了。张音突然说,如 果有一天我一脚踩空,掉下去了。就让我埋在这里吧。杜伟拍拍她的额头,又傻了 不是,这里只埋山猫野兔的,怎么能埋得下你这金枝玉叶呢?说完又将她耳边的乱 发轻轻拂到后面去。然后凝望着她。张音埋下头,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几只小云雀的叫声从远处传来,它们渴望的回应该是小小的豆样的灯吧。他俩 这样想着,就静下来,倾听这初秋的天籁,久久的撩心。 你应该写首诗的。张音朦朦胧胧地说。 杜伟说上次写的那首还记得吗? 张音点点头,说想再听你念给我听。 杜伟就把上次写的那首诗轻轻又念了一遍: “住在桃花深处, 阳光灿烂如初。 你在花下整理零乱的心事, 我在门口倚着天边的日暮。 哦,花儿一瓣一瓣凋落, 哦,春风总在四处起舞。 你有你的快乐, 我有我的痛楚。 去吧,去吧,暮春的云雀, 来吧,来吧,该死的幸福。“ 张音就笑了,说写得真好。然后说这幸福怎么就该死了呢?杜伟望着湖水上的 打旋的落叶,说可能这幸福来得不是时候吧。黯然了一会儿,两人就垂下了眼神, 怀上了各自的心思。张音说,我们回去吧,起风了。 很快,秋风让他俩又混为一体。 运动过后,张音很快就睡着了。就睡在杜伟那间红树林的小房间里。 杜伟夹着公文包,小心掩上门。秋天的深南大道这时候象根光棍,在来来去去 的车流中翻着身子。门卫拦住了一辆的士在询问。杜伟将车从旁边的小巷穿了出去。 邮局今天的人也很少。杜伟认真填好了邮政汇款单据,金额是壹万伍。他把张 音给他的信封连单据直接递进窗口。 他想,这笔钱够出一本诗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