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这个早晨,阳光明媚,晨风清爽怡人,陈红和秦鹰起床沐浴后,穿着宽大、舒 适的家居服,坐在露台的阳光下吃早餐。 这是秋天的早晨,金红清凉的太阳光,照在陈红不算修长但结实圆润的腿上, 性感好看。有阳光的天地间,吹来清新自由的风,很爽、很舒服。 陈红穿的是一件白色针织弹力开襟长恤,刚刚包住臀部,穿着一双软底麻编软 拖鞋,清爽、慵懒。秦鹰穿一件浅米色圆领T 恤,一条纯棉沙滩裤,脚下也是一双 麻编软底拖鞋,轻松、自由、潇洒。两人坐在太阳伞下,沐浴着清风阳光,心情舒 爽。 陈红习惯一边看报一边喝粥,忽然,她的眼光,成了一条直线,死死地盯在报 纸上,又似乎是吓傻了。良久,她拿起桌上的一摞报纸,一张张急切翻过。 “怎么啦? 你。” 秦鹰看陈红神态不对,关切地问,接着秦鹰也看见了报纸上的大幅标题和照片。 “女歌星陈红新欢,八达集团董事长之子秦鹰。” “歌星傍大款,陈红钓金龟。” “歌星姐弟恋内幕全披露。” 八达集团是高科技企业,在中国电脑业,是排名在前三位的大集团。 看着秦鹰的脸变得苍白,又从苍白转为铁青,他怒视着陈红。 陈红只觉浑身发软、发飘、手脚无力、冰凉,她闷闷地“哼”了一声,眼睛一 黑,“咕咚”一声倒在露台上。 陈红醒来时见自己躺在房间的床上,头上敷着冰湿的毛巾,小阿姨坐在她的床 前,替她敷毛巾。 陈红的眼睛四处张望。 “陈姐,你别着急,秦哥说他一会就回来,他有点事要办。” 小阿姨知道她找什么,怕她着急,赶紧告诉她。 他一定生气了,一定认为是我干的,以为我要利用他和他父亲来炒作。可是我 没有,真的没有,他父亲是谁,我都不知道,怎么会? 怎么能! 陈红心中绝望地呼 喊,却是一声也喊不出。 一定是江怡干的,一定是她为了名利,为了名利,她真是什么都敢干,都能干 ! 可是秦鹰怎么能相信这事与我无关呢? 江怡,你真是害死我了! 陈红开始恨自己 为什么要办这个鬼公司,为什么要去唱什么鬼歌! 她的脑中胡思乱想,不能停止。 为了这个公司,这个所谓的歌唱事业,江怡真是个好经理,好经纪人。她把我 已经卖得差不多了,又把一个无辜的、不知内情的人也卖了! 呵,他一定会恨我! 一定会恨我。 她想,他是靠自己奋斗的人,一定不愿意把他和他父亲牵扯在一起。缺少资金, 他宁愿依靠、卖给一个女人,也不愿去找那个有钱有势的爹! 由此可知,他会有多 忌讳这件事。他一定以为我在利用他,出卖他,怎么办呢? 怎么办啊! 陈红的心一 阵阵疼痛,她想起一个多月前的一件事。 江怡有一天打电话说:“宝贝,这么几个月了,也不带你那位小弟来给我们乐 呵乐呵,想金屋藏娇啊! ” 陈红不好意思拒绝,答应了。她打电话给秦鹰,秦鹰答应得也很爽快。 那天晚上,他们还是到Hard Rock 喝酒,向西也来了。 秦鹰穿一件纯棉针织白色小翻领的短T 恤,下穿一条淡灰加浅褐色的纯棉休闲 西裤,一双深棕色皮凉鞋,头发是新剪的,脸上的胡子也刮了,皮肤光洁干净。身 上隐约散逸出一股好闻的淡淡香波味,整个人清爽帅气,神采奕奕。看得出,为了 今晚的约会,精心打扮了自己一番,他很重视今晚的约会。 陈红为他的精心,心中暗喜。 这个晚上,四个人在一起喝酒、划拳、聊天、跳舞,看美国乡村乐队的演出。 大家玩得很开心,到深夜一点多才散。 跳慢舞的时候,全场灯光熄灭,漆黑一片,只有天顶一盏小小的蓝灯,一点蓝 白色的光,远远地照引,像黑夜中金星闪烁的一点水光,神秘、悠远、清凉。深情 曼妙的音乐,像水一样流淌,浸泡在水池中,他们在爱液中漫步。双方靠得很紧, 黏在一起。 陈红又闻到了他身上发散出的清新、温暖柔软的气息,这气息包溶着她,沁润 着她。呼吸着这气味,让她感觉幸福无比,分外迷醉,只想钻进他的怀里,钻进他 的胸膛,贪婪地呼吸,这是一股幼兽的味道,这是她第二次闻到。 临分手时,向西说星期五晚上,他请客。 秦鹰高兴地答应了。 秦鹰在跳舞的时候曾附在她耳边说:“你的朋友都是很好的人,我喜欢。” 陈红听了,自然开心。 星期五,去的是东三环边上的藏酷酒吧。这是一家充满西藏原始、古朴、稚拙、 艳丽风情的酒吧,是向西的最爱。 同样也是开心快乐的一夜。 第三次是宽街的过客。说是静吧,满满的几屋子人,楼上楼下,到处都在喝酒 聊天、人声嘈杂、热火朝天、嗡嗡作响的人群。 陈红他们四人,占据了其中的一张长木桌,身处这样的人群中倍觉亲切、温暖。 这天晚上,酒到半酣,江怡开始大叹苦经,说公司经营困难,资金周转难等等。 陈红听了一时大窘,只觉面皮耳朵都像火烫一般。她几次打断江怡,江怡却似 乎不懂,不管不顾,接着说。 向西几次举杯,提议碰杯喝酒,明显地转移话题。江怡碰完杯,喝一大口酒, 接着再说,还是“钱”“钱”“钱”这个话题。 陈红不敢看秦鹰,低头不断喝酒,借酒盖脸。此时,真盼地上能裂条缝,让她 钻进去,钻进地里,埋进土中。 她的酒越喝越多,秦鹰看在眼里。待她又要往杯中倒酒时,伸手盖住了杯口, 他夺过陈红的酒瓶。 “别喝啦。” 他低低地说了一声。 陈红不言声,依从地把酒瓶让秦鹰拿走了。她还有最后一点理智,就是不要在 大庭广众之下争吵丢丑,这是她的教养所不允许的。 真丢人! 为什么要这样穷凶极恶? 为什么要这样迫不及待、赤裸裸? 一切都像 是预谋好的,自己却全不知情! 她第一次感到一股来自心底的疼痛,她预感到自己 所珍惜的这份感情,就要被金钱所“抵当”掉;她第一次恨自己,为什么这么多年, 从来就没有正正经经重视钱? 记得在哪看过的一句话:你轻视什么,就会被你所轻 视的东西所惩罚。 今晚她受到钱的惩罚。 生活中,她从来没缺过钱,钱对于她不过是用的东西,除了还债那段时间。 那时,她年轻,虽然有一段日子过得辛苦艰难,但是充满自信,充满信心,充 满希望。她知道自己能挣,只要有头脑。她认为在北京赚钱并不难。 辛苦完这一段,就会有钱,轻松。所以,那次事件,在她心里,并没留下什么 印记,而今晚,她觉得自己在卖自己。她终于受到金钱的惩罚。 这个惩罚就是:拿掉她的自尊,让她感受到屈辱,拿掉她所珍视的东西。 “太晚了,今晚就到这吧,下星期,找个日子,咱们再聚,该我请客了,好不 好? ” 秦鹰说。 江怡和向西都说好,陈红不言声。 江怡埋了单,四人一起走过小四合院,走过胡同,来到大街上,拦了两辆出租, 四人上了两辆车。向西送江怡,秦鹰送陈红。 陈红歪坐在车上,一路沉默,她实在不知说什么好。她第一次经历这种事,说 什么都觉得对自己是一种侮辱,有一种屈辱感强烈地占据了她的心,她显得闷闷不 乐。 “怎么啦? 红红? ” 秦鹰在黑暗和沉默中握了她的手,她是那么喜欢他的相握。 温暖厚实的手,再次给了她一点力量,她重新直了直腰。 “对不起。” “没什么,谁都会有困难的时候,我经常向别人借钱。做事业就是这样,想发 展快一点,手中的钱,永远都不够。你别多想。” 陈红不知说什么好,再次陷入了沉默,但他能如此安慰她,令她从心里感激。 “秦鹰,对不起,今晚,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自己回去吧? ” 车到陈红屋前时,陈红说。 秦鹰意外地愣住了,陈红捧着他的脸颊,在额前亲了一下,转身下车,快步走 进楼道的黑暗中,一滴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滚了下来。 回到屋中,她拿起电话,拨江怡的号。拨通后,话筒中传来江怡懒懒的、调笑 的声音。 “怎么,宝贝,今晚没和秦鹰在一起? 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 这声音激怒了陈红。 “你知道为什么? 江怡,你在哪? ” “我在家,干吗? 要兴师问罪呀? ” “你为什么要在他面前提资金的事? 为什么事前不和我商量? 咱们穷到这份上 了吗? 至于吗? ” “商量,商量有什么用? 为什么? 很明白,向他借钱呗! 你会同意吗? 除了争 吵,什么结果也不会有。我早想好了,我来做恶人,你还是做你的纯情女人吧。” 江怡加快了语速,在“纯情女人”几个字上,她加重了语气。听得出,对此, 她很不以为然。 “江怡,他有钱,那是人家的钱,跟我有什么关系?!你以为他会相信,我不知 情吗? 他一定以为是我们商量好要套他的,你可把我害惨了,我这是有口难辩。” 陈红痛心地说。 “那又怎么样? 如果他爱你,真心喜欢你,就会为你花钱,就会想办法帮你, 就会怕你着急、难过。我这也是试他,看他对你到底有几分真心! ” 陈红听见这话,愣住,她知道,江怡说得有道理。 第二天一早,秦鹰来接她上班,两人不再提这事,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 陈红走进办公室时,江怡早已在办公桌前忙碌着。她是一个勤勉的人,像自己 早些年一样,满怀希望,斗志昂扬。 陈红见她正要开口打招呼,没想到江怡看她张嘴欲说话,赶紧打断了。她是一 个自尊心极强的人。 “陈红,你不要再说什么了,我决定了,如果这次再不成功,我就跟他走,移 民新西兰。” 陈红听了大吃一惊,脑袋“嗡”的一声炸响。 “谁? 你说什么? ” 她颤抖着问。 “杨生。” 江怡平静地说。 “什么? 你有病啊? 他都快六十了,和你爹一样大了。你想做邓文迪啊! ” “那又怎么样? 我们现在床上很好,他根本不像快六十的人,也许他滋补、保 养得好,你见过他的,跟四十岁的人差不多,色色的。只要我跟他结婚,他能帮我 办移民,他现在是英国国籍。” “现在行,可是将来呢? 过几年,他要不行了,你怎么办? ” “过几年? 过几年也许他就死了! 财产不就是我的了。那时候,我是个年轻富 有的寡妇,就像雷达表的广告一样,要什么没有? ” 江怡从来没有说过如此恶毒的话,陈红听了难过。 “如果这样,你当初离婚干什么? 你那个老公钱还少吗? 你还要这么努力干什 么? ” 陈红激动地盯着她说。 “此一时,彼一时也。陈红,我们都犯了一个错误,就是太理想。” 江怡的声音软了、小了。 陈红想,也许是自己昨晚的话太重了,伤了她。 “对不起,江怡,也许昨晚我说错话了,我不应该责怪你,我知道你也是为我 好。我们不要赌气,好不好? ” 陈红恳切地说。 她真的不想再听那样伤人、自伤的话,她真的不喜欢那个台湾老男人杨生,真 的不希望江怡跟这样的一个男人走。如果折腾来,折腾去,就为了找这样的一个男 人,那她当初何必离婚呢? 有一晚,江怡请陈红去一个酒吧喝酒,一大帮各公司的 主管、经理级的男男女女。 有个女的领了个看上去四十岁出头的男人来。 男人长得英俊端正,架副眼镜,斯文干净,像个有教养的男人。一开口,就是 柔软甜糯的台湾标准国语,很好听。他逐一问候了在座的每一个男女。男人的身后 还跟了一位年轻漂亮的男人。 那个女人重点介绍了江怡又向江怡隆重介绍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就挨着江怡 坐下了。在座的人都明白,这是给江怡新介绍的对象。那个年轻男人被介绍说,是 一个大公司的董事经理,海归派,台湾男人的朋友。 这个男人走过来坐在陈红身边,并向她示意,潇洒自如,一看就是见多识广, 经过大场面的。 可是,喝过一阵酒,聊过一阵天后,陈红偷眼看那个台湾男人,只见他对在座 的每一位女人都献殷勤,色色的,一会往这边靠,一会往那边挨,一边讲黄色笑话, 一边还很响地、“嘎嘎” 地笑。 陈红看了很讨厌,心想,怎么这样啊! 是不是滋补汤喝多了,发情、发骚啊! 她看见他脸上,从皮肤底下放射出溢满欲望的红光,整张被欲望充胀的脸,显得龌 龊不洁。而那些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女人,也在那大肆献殷勤、发嗲,陪着一起干笑。 她还注意到,这个男人和那个女人,暗中交换了好几个眼神,异常默契,暖昧不清。 两人显然早已上过床,有一腿。 正看时,江怡走过来,拉她上厕所。 “陈红,你别搭理你旁边那个男的。” 一进洗手间,江怡就迫不及待地说。 “为什么? ” 陈红不解地问。她正替江怡操心呢,没想到,江怡也在替她操心。 “这种男人叫鳄鱼,女人的杀手,外表英俊洒脱,高学历,高收入,好修养, 被太多的女人喜欢、争夺,床上根本不在乎女人的感受,只要他自己几秒钟的快乐, 匆匆几下完结,睡去。并且,最讨厌的是,喜欢在这个女人面前讲另外一些女人的 故事。其实这种男人中看不中吃,对女人一点好处、用处也没有,谁跟他谁倒霉, 徒有虚名。” 江怡烦恼地说。 “你怎么知道? 这么肯定? ” 陈红奇怪地问。 “嘿,跟你说,你也不明白,反正你离他远点,别搭理他就是了。” 江怡无奈地说。 “行,没问题。” 陈红干脆地说,省得江怡瞎操心。 “真的吗? ” 江怡不放心,又追了一句。 “哕嗦,放心吧,我对他没感觉。倒是你那位,你要小心。” 陈红揶揄了她一句。 “谁是那位呀? ” 江怡装傻。 “谁? 就那台湾人。” 陈红一点不放松。 “放心吧,就他,歇着去吧,玩玩还行。” 江怡笑说:陈红放心了一些。 待陈红回到桌边,发现那个年轻董事,早已跌人花堆中去了。 看大家跳舞时,陈红拉了那女人,单独问杨生怎么回事。 “杨生有钱,在大陆深圳、上海、北京,在香港、新加坡、美国,都有公司, 在北京别墅就有两套,死了老婆,有俩孩子在英国。原本是介绍给我的,我爸妈嫌 他年纪大,不同意,他们思想太老旧。我问江怡要不要,江怡说带来看看,我就带 来了。” 那个女人讲得兴高采烈、眉飞色舞,仿佛在把一件珍宝展示给世人,这世上的 人,因她的慷慨,都沾了荣光、开了眼界。 “什么? 他多大,怎么老婆都死了? ” “快六十了。死了老婆最好,可以明媒正娶,又不用离婚。说实话,不是我老 爹老妈不同意,我还舍不得呢! 江怡,我是看她个人条件好,我才介绍给他的。杨 生眼界很高,那种光盯着钱的,没有教养的小市民,他是看不上的,他希望纯情的、 修养好的、家世好的。” 那女人眉飞色舞、志得意满。 陈红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样的男人介绍给自己的女友,她感到一种羞 愧。 这个女人是一家大公司的人事主管。陈红盯着她那张白净、修饰精致的脸,全 身上下被名牌化妆品、名牌衣饰包装得几近优雅的女人,看着她一根不乱的头发、 眉毛,心中涌起一股厌恶之感,她看到了“厚颜无耻”几个字,心想,不知那男人 给了她多少钱? 被他操了,还帮着他拉皮条?!她想,你自己留着他慢慢享用吧,我 一定要搅了这件事,不能让江怡跟这男人。 陈红看了一眼舞池,见江怡正和那个男人跳得火热,不由皱眉。 “她不会看上他的。” 陈红说。 “我看他俩挺好的。” 那个女人一点也不示弱。 话说到这份上,俩人再无话,各自喝了一口杯中物,看向另一边。陈红借上洗 手间,先退场走了。 没过两天,那个男人请江怡和陈红吃晚饭。陈红明白,江怡是让她从一旁观察 这男人。 杨生给她俩一人一件小礼物,包装精美,打开一看,是一瓶30ml的CD香水。陈 红说“谢谢”。她看江怡,江怡也淡淡说了声“谢谢”,脸上没有笑容。 吃完饭,江怡没跟杨生走,而是和陈红一起开车走。进了车,江怡把装了香水 的坤包往车后座一扔,骂了一句。 “他妈的,什么东西! 这么小气,第一次的见面礼,连个50ml的香水也舍不得 买。” 她满脸的不高兴。 “那你想要什么啊? ” 陈红刺了她一句。 “最少也得送根链子什么的吧? 这么没风度,还大老板呢! ” “放心吧,给你的50ml,分了我一小半在我手中,抵了给你买链子的钱了。” 陈红揶揄她。 “你还说,陈红,你想气死我呀? ” 陈红以为他们就这样完了。没想到,江怡后来又跟杨生约会了。 一次杨生带她去秀水街,只差没把江怡气死。 “他以为大陆女人都是廉价的,几十块钱的衣服,就可以买到上床,让他死去 吧。” 江怡回来骂骂咧咧的,他一样东西也没买。 “谁让你跟他去,自己发贱,别怪别人。” 陈红一点也不客气。 “他说,如果我跟他,北京两幢别墅出租的钱,都给我! ” “江怡,你怎么回事,你和他做买卖吗? ” “陈红,你别死心眼好不好?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 “什么年代? ” “物质年代,只有钱,才实实在在,那些虚的表面的东西有什么用? ” 又一次,江怡跑来对她抱怨,说和杨生逛国贸,试他到底舍不舍得给她花钱, 结果,在她试完一件二千多元的衣服时,他连人影都不见了。 气得江怡发誓再也不理他了。 陈红以为江怡再没跟那男人来往,没想到,她今天竟告诉陈红,她要跟他结婚 移民。跟这样一个又小气、又计较、又好色、年龄又大的男人? 陈红简直不能想象。 “江怡,你喜欢他? ” “什么喜欢不喜欢? 陈红,别傻了。我奋斗了,努力了,可是,我们自己干, 实在太难了。陈红,我对得起我自己。说实话,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没有安全感, 一点小小的风浪,就可以把我们几年的心血努力全摧毁。我没有勇气再从零开始, 我现在就剩一套房子、一辆车,还有一点存款,如果连这些都赔进去了,我不知道 该怎么办? 会怎么样,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没有安全感。” 江怡的声音柔和下来,眼光飘向远处,仿佛已游走了很远。 “对不起,江怡,是我连累了你和向西。但你知道为什么我愿意和你交往,和 你做朋友、做合作伙伴吗? 因为我羡慕你,羡慕你的勇气。你出国、离婚,都是在 追寻自己真正想要的东西,敢于扔掉现有的、既成的东西。真的,我曾经羡慕你的 敢想敢做。 可是现在,你这样子算什么呢? 你难道要这样否认自己的以前,这样背叛自己 ? 如果真如你说的那样做了,你会甘心吗? 在别人手里讨生活,你会有真正的安全 感吗? 俗话说,别人有,不如自己有,你会不懂? “ “对不起,陈红,也许我真的老了。” 江怡低沉地说。 陈红从包中拿出一本大红的房产证和存折,放在江怡桌上。 “江怡,咱们申请贷款,再赌一次。相信我,我们会赢的,我不能让你这样失 意去嫁人。如果再不行,我什么都不说了,你爱怎样都行。” “陈红。” 江怡手中抓着存折和房产证,望着陈红,心中感动,为她的坚强和坚定。 她从抽屉中,也拿了两大本红彤彤的房产证,和两本棕红色的存折,递给陈红。 陈红奇怪地看着手中的红本本,忽然笑起来,打了江怡一巴掌,江怡也笑了起来。 “江怡,你这个坏蛋,吓我这么久! ” 两人抱在了一起。 出了办公大楼,门外阳光灿烂。陈红沿着这条街向前走,一直地走,然后,在 小庄文化馆的台阶前坐下,晒太阳,看来来往往的人。这里有一片广场,人极少, 安静。她想起许多的往事。 自从叶琨介绍她和江怡认识后,由于相似的一些经历,特别是不如意的婚姻, 使她们成了好友,经常在一起吃饭、喝茶、聊天时,常常陷入一种无话可说的境地, 因为该说的、能说的,双方都说完了,长时间沉默,望向玻璃外,看那些来来往往 的人和车,街对过,一间间的水果店和美容美发店、餐厅、服装、服饰店。 这只是表层意义,没有什么东西能真正进入大脑中,大脑此时处于停滞状态。 有时,忽然又讲起某个人、某些事,其实,那些事,早已讲过好多遍,装作未听过, 继续听。她们把彼此能讲的都讲尽了,就这样度过一个又一个寂寞漫长的白天和黑 夜。如果是白天,她们就看阳光从玻璃窗渗进来,洒落桌面上,像鸟儿忽扇着翅膀。 如果是晚上,她们就透过玻璃看窗外,看这个城市到处炫耀的霓虹灯,睁着欲 望的眼,模糊着混乱的颜色,像廉价的涂脂抹粉、倚门拉客矫揉造作的妓女。 有一个夜晚,她和江怡一起喝茶、吃饭、聊天,从中午至下午至晚上,再到深 夜一两点,坐在一起,走在一起,从王府井走到东四,走到地安门,走过一条又一 条的街,再到青年湖北的一个地下的酒吧泡吧,至深夜两点,从地下酒吧爬出,才 分手告别回家。 冬天的夜晚,寒彻肌骨。 后来一起做公司,江怡管企宣、公关,把陈红由于那次变故后怵于做的事,全 接过来做了。 她来之前,陈红只有自己去和各电视台的音乐台联系公关,打榜宣传,请他们 吃饭、喝茶、泡吧,做朋友。但很多时候,她听不懂他们的话中话、语言背后的话。 她不明白,人家是为钱而来的,谁也没有闲空和她交朋友。有时,人家脸色都变了, 她还不明白为什么。所以,尽管她花了钱,耗了时间和精力,却出不来效率,排行 榜总是冲不到前三甲,在上面停留露脸的时间也短。 江怡来了之后,在不长的时间里,她把一切都理顺摆平了,第三张专辑的主打 歌《神话》终于冲到各排行榜第一名,夺得周冠军、月冠军……想起过往的种种, 她的心里一阵温暖。 这样过了三天,第三天吃晚饭时,秦鹰递给陈红一张支票。 “红红,这是八十九万,我刚结回的一笔工程款,这是这个工程赚的,你先拿 去周转吧。” 陈红的手刚一碰到那张支票,像火烫了一般,飞速缩回。 “不! 我不能要! 你做工程同样需要钱,你别听江怡的,她就那样,我们都有 存款,都同意拿出来,先周转。真不行,还可以贷款。那天回去,我骂了江怡一顿。” “傻瓜,拿着吧,别说了。说不定哪天,我有难处,也向你借钱呢! ” 陈红不好再推辞,她确实需要钱,再推辞就显得虚伪了。 她接过支票,放进包中,心中有些欢喜,这确证了一件事,秦鹰在乎她,心里 有她。如果秦鹰什么表示也没有的话,那她一定完了。 “谢谢。” 她紧握着他的手,显得很郑重地说。 那天晚上,他俩做得热烈沉醉、酣畅淋漓。陈红娇憨柔美,像美女蛇一样围裹 着他、迎合着他。她心中,有一股感激的热流在涌动,使她激情澎湃。她要让爱她 的男人满足快乐。 迷醉中的陈红娇喘着。 “我爱你宝宝,我要你快乐,你是我的女人,宝宝。” 第二天早上起床,秦鹰还是看到了枕边的一张借条,一本大红色的房产证,还 有一本存折。 秦鹰笑了一下,收了起来。 他喜欢这个女人的单纯可爱。 他知道,陈红是想以此来保护自己的自尊,并且督促她自己加倍努力。 “宝宝,你的借条还少写了一样东西! ” 秦鹰从背后搂住正在卫浴间弯腰刷牙的陈红,说。 “少写了什么? ” 陈红奇怪地问。 “利息呀? 小傻瓜! 我放高利贷呢! ” “讨厌! ” 陈红反手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两人都笑了。 这件事,好不容易过去了,不到三十天,江怡又弄出这么大一件事来。这件事 和前一件事联系在一起,不用想,傻瓜都知道这是一个挖好的陷阱,是有意布的局。 为什么她要把她人生中仅剩的一点美好,都要剥夺得一干二净?!陈红愤怒地想 ! 她打车去了公司,冲到了江怡的面前。 “江怡,你太卑鄙了,为什么要这样做!?” 陈红坐在江怡对面,愤怒地喊。她怒视着她的眼光像经过冰冻的,还挂着亮闪 闪、刺目锐利的冰凌。 “为什么? 告诉你陈红,前天到今天,咱们的第四张专辑还没出小样,只有个 名字就已经订出去近二十万套。前一张《神话》,现在也到处要货,追加货,批发 商拎着钱,带着现金、支票,等在公司呢! 公司都快挤爆了。你的广告价已经突破 百万,一百万,你想想,你拍一个广告就上百万,现在有五六家大牌产品在等着你 做形象代言人呢! 而且这价码,还在上升,你的出场费,已经由每首歌的二三万, 涨到十万、十五万,演出公司排着队等你呢! ……陈红,宝贝,咱们成啦! 应该拥 抱一下,开香槟庆祝! ” 江怡说完哈哈大笑,站起身,走过来,就要拥抱陈红。 陈红躲过了她。 江怡愣了一下,随即变了脸色。 “江怡,你笑什么笑! 你知道这不是我要的成功! 我要的成功不是这个样子! ” 陈红说到此,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 “宝贝,你就是一线大明星啦,想想你得挣多少钱? 宝贝,不是我卑鄙,是老 天在帮我们。我不明白,你要什么样的成功呢? ” “江怡,你不能为了钱,什么都卖,你不能这样卑鄙。咱们是需要钱,可是君 子爱财,取之有道,你懂不懂,咱们要凭实力、智慧挣钱……” “行啦,陈红,你别给我念歪经啦。这么多年,你都不温不火,是你没实力、 没智慧吗? 老实讲,陈红,这几年为了打榜、宣传,我不知做了多少卑鄙的事呢! 你应该清楚。” 江怡语带不屑,无所谓地说。 陈红听了这话,一下噎住,江怡讲的是实情。她不明白,在这个社会,为什么 高尚的目的,总要用卑劣的手段来达到、来实现? “可是你也不能用跟踪、偷拍、 私下调查这么下流的手段来对付我吧! 最起码我还是你的朋友吧? 江怡,我提醒你 别忘了这点,你怎么能这样? 你做事,还有没有底线,还有没有人格? ” “人格? 陈红,这话你说重了,我告诉你,我没有调查秦鹰,更没有跟踪、偷 拍你俩,我再怎么样也不能做这事,是有人把你们的照片、秦鹰的材料,寄到公司。 这么好的机会,不用是傻瓜! 再说,我也是为了大家好! 秦鹰也不吃什么亏,既宣 传了他和他的公司,也宣传了他爸,记住,这可都是免费的! ” “什么? 不是你拍的? 不是你跟踪调查的? ” “不是,这一点,你应该相信我。记着,四天后,举行记者招待会,明天,我 把提纲叫人给你送过去,我们再一起碰碰,商量完善一下。这几天,你好好准备准 备吧,秦鹰那,你也用这四天的时间处理好,不要把情绪带到四天后的记者招待会 上。” 陈红听完这段话,脑中一片空白,她知道,江怡虽然现实精明,但也是敢作敢 当的人,做了,她就不会否认。 不是她,那会是谁呢? 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