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这是农村的风俗呀!叫声妈妈,她就会给你红纸包的。”嫂子打趣着。可 是春子别扭极了,她怎么也喊不出口。丁锐见她如此难堪,只得替她收下了。 阳春三月,乡村到处都是一片旖旎的田园风光。布谷鸟一声声“禾苗插活” 叫得欢;耕牛驮着犁耙,在人们的皮鞭下默默地劳作着。田埂上,顽童们在那儿 寻觅着毛楂和蚱蜢,欢笑声此起彼伏。一簇簇的紫云英无视秩序,到处插队,它 们也在赶着热闹踏青吧!惟恐人们把它们遗忘了,肆无忌惮地呈现着自己华丽的 外衣;还有一些淡蓝色的小花,像是小喇叭似的兀自仰望着天空。许是受了冷落 吧?它们委曲地瑟缩着,在草丛中若隐若现。春子掐下一朵蓝花,放到鼻子下闻 一闻,有一股淡淡的清香。蓦地,她想到了居住在山旮旯里的奶奶,还有那个伴 她走过童年的山青水秀的好地方总是令她魂牵梦萦。 “奶奶来了电话。明天我们俩一道去老家看奶奶,好吗?”丁锐欣然应允。 奶奶七十多岁了,但她耳不聋,眼不花,一个人守在老家,日常生活都是自 理。 记忆中的童年,总有着许多美好的憧憬和向往。春子的右脚背上有一块蚕豆 大的疤痕,她向丁锐娓娓述说着那块疤痕的来历—— 那一年我十二岁,爸爸妈妈在外地工作且把我的兄、弟、妹妹都带到镇里念 书去了,独留我在这个偏僻的小山村里陪伴奶奶生活。山谷是摇篮,我的故乡就 恬静而舒适地躺在这儿。一条河伴着一条曲曲折折的羊肠路,从远处的一道山梁 上蜿蜒而下,平平仄仄,吟诵着古老的诗句,永不疲倦地奔向山外。记得当年轻 狂的我最讨厌的事是帮奶奶烧饭,朝锅笼里塞柴禾;而这柴禾得必须自己弄来, 否则有断炊之危。我常常在放学时,带上镰刀和草绳去学校背后的山洼里砍下一 捆柴顺便背回家。我的同学们纷纷仿效,不多日附近的几座小山便被扫荡一空。 呵呵,我很同情现在的少年哦!即便敢爬山,也会被葳蕤的丛林所阻挡。 一个闷热的下午,我偷偷地背着竹篓来到一处荒凉的山坡上挖草根(此草根 味甘甜,现在的人们可以把它做为家常菜)。我吐着唾液,搓着双手,握紧锄柄, 将锄头高高抡起,一次次直捣地面。正当我汗水淋漓,兴致勃勃地开采着,解放 出那些根深蒂固的草须时,一声炸雷紧追着一道闪电从遥远的天际滚滚而来。我 一惊慌,双手放松,锄头的一根利齿不偏不倚植入了我的右脚背上,霎时一股殷 红的血液汨汨而出。我闭上眼一咬牙,将锄齿拔了出来,然后胡乱地抓了些草叶 塞进血洞里,再用破布条包扎了伤口。这时候狂风大作,豆大的雨点也应声而来。 我左手护头,右手遮脚,整个身子在风雨中瑟瑟颤抖,我是谁?我在何处?不知 道是雨水还是泪水蒙住了我的双眼,我的面前一片漆黑。 当我醒来,雨住了,西边的天空上出现了一道绚丽的彩虹,身旁湿漉漉的草 根上闪烁着一片血液的光芒。我感觉到阵阵剧痛在侵袭着我的右脚,我的双腿麻 木得根本无法动弹。 天色暗了下来,奇山怪石露出了狰狞的面容。恶狼的嗥叫,归鸟的飞影,凄 厉的风……像是伸出了巨大的魔掌,将我紧紧地攫住。 “奶奶——”,我声嘶力竭地叫喊着,可是应答我的惟有山谷的回音。至今 我依然不明白当时自己是怎样将那篓草根推至山脚的,又是怎样拖着受伤的脚滚 下了山坡…… “呵呵,你真是散文家,描述得如此凄美,并且很有意义。”丁锐的马屁拍 得恰到好处。春子从回忆中醒来,不好意思地拭去刚刚抒情的效果——挂在脸颊 上的一两滴清泪。 春子携男友来看奶奶,此消息像是长了翅膀一样在小山村里传开了。奶奶叫 来大伯家的姐姐和几个嫂子,杀鸡宰鸭忙着摆酒宴。大伯、堂叔都来作陪。结果 多喝了几杯,丁锐醉了,吐得一塌糊涂。奶奶弄了一碗热热的醒酒汤,招呼春子 侍奉丁锐喝下,然后让他躺在床上好好休息了一下午。 “丁锐的家里有些什么人啊?他在哪儿上班啊?你爸妈都知道了吗?”春子 最害怕的就是奶奶接二连三投来的连珠炮了。该怎样作答呢?还是鼓起勇气坦白 从宽吧!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