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这天我正躺床上,电话催命似的响了起来。接过电话正准备骂娘,小李子的声 音很急地传了过来。“方老板吗?你知道颜老板哪儿去了吗?这儿派出所来了几个 人找他,好象有什么事。”我听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颜大炮这小子X 吧闯祸了,这 厮在网上找女人还留真实身份,以希再续露水情缘,铁公鸡也实在是太到家了。我 在电话里叮嘱小李子别太慌,我这就过去,心想也不会是太大的事,顶多就是睡了 个把已婚妇女,人家找上门来了。 去饭店的路上我给颜大炮打了个电话,竟然是关机,这丫从来就不关机的,有 很多玩一夜情的女人就喜欢半夜给他发短信。今天他竟然关机了,看来事情真闹得 有些大了。 才到店门口,两个警察就上来把我拦住了。“你就是方明?”我说是。又问有 什么事。他们说颜大炮涉嫌诈骗,要我去局里协助调查一下。我听这话真晕了,我 说警察同志,您不会弄错吧,他怎么会诈骗呢,这人我了解,胆子奇小,不会做这 事的。其实说警察同志的时候我还犹豫了下,因为在我的印象中警察都是称呼叔叔 的,这点幼儿园的时候阿姨就告诉我们了,只不过看今天这个警察年纪和我差不多, 要叫他叔叔难免会引起不必要的警民纠纷,于是想想还是叫了同志。 “有事没有事我们知道,哪那么多废话,现在就请你去局里做个笔录。”警察 同志的态度一点也不好,说什么文明执法,全他妈骗人的嘛。 闻听这话我也不再多嘴,跟着警察同志就上了车。好在另个警察年纪大些,看 上去也比较和蔼,一个劲地叫我别紧张,只是做个笔录而已。 在警局里我了解了事件原委,原来颜大炮这厮作价把饭店同时卖给了两个人, 现在两个人都争这饭店的经营权,吵来吵去觉得被人骗了,于是两下合计就到了警 局报案。我想这才几天的事啊,就几天没去店子瞧,颜大炮竟然给我捅了这么大个 篓子。他们问我是多少天前见着颜大炮的,我说就三天前,当时他还跟我说正给这 饭店找买主呢,想不到他找买主倒是没假,只不过一下子就给我找了俩儿,这惊喜 也着实大了些。后来又问了些常识性的话题,无非是他这人平常怎样怎样,有哪些 朋友云云,我也照实一一给他回答,警民合作,电视里受的教育还少吗? 完了又问我饭店是不是他一个人开的,我说是我们两个合伙的。警察就笑,说 你丫也被骗了,既然是你们是两个合伙开的,你也得承担一部分法律责任。然后把 已经合上的记录本重新打开,把当初问的关于颜大炮的问题又重新问了我遍,既然 都已经扯上嫌疑,我的回答当然更加老实了。可能是警察见我态度良好,问过些例 行的话题后就叫我先回去,当然没忘叫我在笔录本上签上自己的大名,并要我留下 自己的联系方式,还叮嘱我这几天不要外出,以后还有事情要找我调查的。我操他 大爷的,我还能出哪里呢?想我堂堂方明,虽不说是一表人才的青年才俊,可好歹 曾经也是文学社的一把手啊,哪曾想今天就落到了个犯罪嫌疑人的身份。他妈难以 琢磨的生活啊! 回到店子里,小李子凑过来问我发生了什么事。我说没事,要他安心炒菜就是, 饭店虽然就要卖了,军心还是得稳定的。我看着饭店的物什,也许是因为就要跟它 们告别,竟然感觉格外的亲切。饭店开这有一年半了,想起当初和颜大炮一起开饭 店的时候是怎样的豪气干云啊,现在呢?只落得个如此下场,大学时上佛学选修, 老师讲《金刚经》的偈语“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 现在总算明白这段的意思了。 因为要随时等候警局的传讯,所以我暂时哪也不能去,想到这点我就憋不住的 悔恨,本来就颜大炮一个人的破事,倒把我给绕了进来。刚开饭店的时候,我和颜 大炮一起去工商部门登记注册,说好经营户就写颜大炮一个人的,可我死活不肯答 应,说自己好歹也投了一笔钱,怎么说也得试试当老板的滋味。记得当时我还说了 个网上流行的笑话,说有几个个大学女生刚毕业开了个烤鸡店,正为店名的事统一 不了意见。这时就有个女孩子发话了,说现在外面上网的叫网吧、喝茶的叫茶吧、 还有酒吧,陶吧什么的,我们这店子是卖烤鸡的,干脆就叫X 吧咯。竟然就获得了 个全票通过,然后就跑到工商注册,说什么也不通过,好歹遇上了个同学,说了半 天终于答应给注册。然后同学就问,你们几个谁是头啊。众女生就抢着回答,是我, 是我,……。最后统一意见说都是老板,同学就开玩笑道,想不到一个小小的X 吧, 竟然还有好几个头。颜大炮听了这话就笑,说我管你X 吧有几个头,你是硬要自己 当老板不是。我说是,于是饭店的经营许可证上就签上了我们两个的名字。现在, 我却为了X 吧大个小事,搬起石头砸自个的脚,真他妈是该。 就这么想着的时候,店门外忽然吵吵嚷嚷,依稀还能听到本地话叫“颜小坤, 你他妈给我滚出来”的声音。我开始还不以为然,直到猛的意识到这颜小坤就是颜 大炮的大名的时候才缓过神来,这下可好,麻烦都找上门了。 颜大炮上大学时有个著名的炮论,就是说无论什么事都可以扯到X 炮那件事上 去,虽然不免牵强附会,但细想之下也不是全然没有道理。那会儿我正翻看新生花 名册,看能否从中找到个把好点的妹子,跟其深入探讨下阶级感情。忽然就发现外 语系有个学生叫刘大炮,那可是货真价实的学名,正儿八经地刊在新生花名册上, 看颜小坤同志口沫横飞地大丢他所独创的炮论,就叫他过来看这名字,然后就叫他 颜大炮,他也不恼,反抗几次无效后也就默许,到现在我都几乎快忘记他颜小坤的 本名了。 我忙走出店门,门外是两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汉子,看这架势都快冲进来了,周 围已经围了一大帮子看热闹的人了。我用本地话问他们找颜大炮干什么,他们并不 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只问我是谁。我说我就是这饭店的老板,叫他们要闹去的别的 地儿闹去。那两人交换了下眼色,说既然你是这饭店老板,那更好了,你们的那个 颜老板骗了我们的钱,你还也行。我说是他骗你们的钱,你们管我什么事啊!那我 可不管,饭店是你们俩开的,现在,跑了一个,我就找你得了。那两人见并没达到 他们预期的效果,而且我的本地话还带有一点点口音,知道我是外地人,挽起袖子 就要过来拉我。就在那两人的手刚要碰上我衣服的刹那,渣滓从屋里冲出用纯正的 本地话喊了一嗓子干吗——上午去警局做笔录时,我就打电话叫渣滓过来帮我照看 下生意——那两人知道渣滓是本地人,也就不再拉我,四只手低低地垂着,有点滑 稽的意思。 “你说干吗,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的事儿。”那两人见就渣滓一个人出来,胆 子也壮了些,声音也比刚更高昂。 “话是不假,可你们都闹到公安部门去了,政府自然会有解决的办法。”渣滓 一本正经的说法,怎么看都觉得不自在。 “那我可不管,反正我们今天就得把钱要到。”那两人讲不过理,就又过来要 拉我衣服。 “谁他妈再动,我打110 了。”渣滓拿出电话,作势就要拨打的样子。 那两人可能被渣滓这阵势吓着了,嘴里骂骂咧咧地终于走开,还不忘留下些给 我记着下次要你好看之类的套话。渣滓拍着我肩膀要我别想太多,先回屋再说,我 感受着渣滓拍我肩上那只手的分量,在这个五月的下午只感到一阵紧似一阵的凉意。 我可能真是完了,在渣滓做东的晚宴上,我一个劲地叹气。老骚顺着渣滓的话 叫我别太着急,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出事之后渣滓就把老骚从幼儿园拉了过来, 说要帮我一起商议解决的办法。正讨论着我的电话就震动起来,我拿过电话看是有 新信息,竟然会是颜大炮的。 “兄弟,我知道你会恨我,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对不住了。” 我赶紧拿起电话给他拨过去,我只是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不想我被人 卖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电话那头依然是一如既往的关机,我冲渣滓和老骚无力地 笑笑,摇了摇头就将手机放下。也许他真的是有苦衷,不然绝不会连我这个兄弟的 电话都不接。一瞬间我甚至都有了把手机扔了的冲动,想想现在我手头也就这玩意 值点钱,还是不忍。人啊,为什么每次都得向些不必要的东西低头呢? 不多大会,我的电话又响了起来,我几乎就认为是颜大炮这小子良心发现,主 动给我打电话来。正要去接,忽然就没了反应。我有些郁闷地打开电话翻盖,屏幕 上显示的未接来电是谌琴的。我想也没想地就把电话放到一边,然后埋头继续和渣 滓他们闷头喝酒吃菜。 我不想让任何人见到我脆弱的一面,我总认为人在喝酒后会袒露自己最真实的 想法,那些不为人知的苦辣与辛酸就会在酒精的催发下跃跃欲试,是种让你无法逃 避的现实。所以我在喝酒的时候,情绪总能控制得相当好。在两瓶二锅头被我和老 骚消灭后,渣滓一直保持着大学时的优良传统,滴酒不沾,我心底有点热辣辣的感 觉,我知道自己快绷不住了,赶紧起身告辞,要他们继续,我头有点晕,先回屋里 休息休息。 关了灯的屋里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想起今天发生的这一切,感觉像是场做不醒 的噩梦。三天前,我还和颜大炮在一张桌子上喝酒,这才几天的工夫,他就给我整 了这挡子破事,人生啊,真是充满了难以预料的结果。 -------- 流行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