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第四章军训时的第一眼(3) " 生四个最好了,不拉别人家的小孩儿也能凑够一桌打牌了。我哥不当司机, 你也有车坐啊,他买了一个车。我不当医生,我将来开个医院给你住,给我爸住, 进什么科,你们随便挑。" " 小王八羔子,你咒我们得病啊,没良心的东西!你不当医生,你干什么去 啊?" " 哦。" 这个问题问住了我。我从来不知道我该干什么。我,刘京伟,张国 栋,桑保疆,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刘京伟喜欢牛逼和打架,张国栋热爱妇女。 我知道我一定不能学的专业,比如中文,那还用学啊,不就是把中国字从左边码 到右边,切吧切吧,搓搓,长短不一,跟你老妈唱唱反调,跟你单位领导唱唱反 调,跟街上卖的报纸杂志唱唱反调,就是小说。我还知道我学不会的,比如数学, 我真不会啊。我吃了一根冰棍,我又吃了一根冰棍,我一共吃了两根冰棍,这种 逻辑我懂。但是1 1=2 ,我就不能从心底认同。桑保疆更惨,他的逻辑是,我吃 了一根冰棍,我又吃了一根冰棍,我吃了一顿冰棍,爽啊。高考过后,桑保疆苦 着脸找到我说,他蒙对了好几道大题,考过了重点线。我说,好啊,恭喜啊。桑 保疆说,好你妈,分数太低,报的重点学校都没考上,被分配到了南开大学数学 系,陈省身是名誉主任,系里的介绍材料说,这个系是培养数学大师的。我从来 没有乐得那么开心过,恶有恶报,天理昭昭。 " 当医生好,没谁的饭吃,只要还有人,就有医生这个职业,就有医生的饭 吃。" 我老妈接着说。后来,我发现,我老妈把她遇事探最底线的毛病一点不剩 都传给了我。我坐到麻将桌上,就做好准备,把兜里的钱都输光。我在东单大街 上看见从垃圾筒里掏出半张烙饼就往牙里塞掏出半罐可乐就往嘴里灌的大爷,就 琢磨,我会不会有一天也沦落到这个地步,然后想,果真如此,我要用什么步骤 重出江湖? " 那干吗要上仁和医大啊?还有那么多其他医学院呢?" 我问。 " 废话,哪儿那么多废话?这还用说吗,你上学,国家出钱,仁和八年一贯 制,你读得越多,赚得越多,出来给博士。而且,学得越长,说明本事越大,就 像价钱越贵,东西越好一样。傻啊,儿子。" 总之,我上了仁和,跟着B 大理科生军训一年,这一年军训救了我,我从一 百零六斤吃到一百四十斤,从一个三年不窥园的董仲舒,锻炼成为一个会打三种 枪,会利用墙角和窗户射击,会指挥巷战,服从命令爱护兄弟的预备役军官。 军训时我第一眼看到小红的时候,她和其他所有女生一样,早饭吃两个大馒 头,穿镀金塑料扣子的绿军装,遮住全部身材,剪刘胡兰一样的齐耳短发,露出 一张大脸,脸上像刚出锅的白面大寿桃一样,白里透红,热气腾腾,没有一点点 褶子。第一眼,我不知道小红的奶大不大,腰窄不窄,喜不喜欢我拉着她的手, 听我胡说八道。小红对这一点耿耿于怀,她说她会记恨我一辈子。 后来,那两个星期,小红烧肉对我说:" 你不是对我一见钟情,不是第一眼 见到我就从心底喜欢上了我,这样对我不公平,你永远都欠我的,这样我们就不 是绝配,既然不是绝配,和谁配也就无所谓了。" " 你为什么对这个这么在意?我和你上床的时候,已经不是处男了,我和你 上床的那段时间里,也和其他人上床,这些你都不在意?" " 不在意。那些不重要,那些都无可奈何或者无可无不可。但是,你不是看 我第一眼就喜欢上我的,这个不可以原谅。" " 我有过第一眼就喜欢上了的姑娘,那个姑娘也在第一眼就喜欢上了我,那 时候,我除了看毛片自摸、晚上梦见女特务湿裤裆之外,还真是处男;那个姑娘 家教好,不看毛片,不自摸,梦里基本不湿,那时候一定还是处女,但是那又怎 么样?你是学理的,假设是可以被推翻的,时间是可以让化学物质产生反应,然 后让反应停止的,变化是永恒的。现在,那个姑娘抱着别人的腰;现在,我抱着 你。事情的关键是,我现在喜欢你,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