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节:第五章B大游泳池,烧红成肉(2) " 喜欢值几个钱?耽误时间,时间就是钱,时间是用来学习的,学好了,将 来能生钱的。" 当时已经改革开放了,深圳蛇口刚刚提出" 时间就是金钱,效率 就是生命" 。 " 不耽误学习,那点功课我一会就明白了,而且打乒乓能换脑子。" " 脑子不用换,也没人能换,去医院,大夫都不能给你换。你记住,喜欢是 暂时的,没用。钱,学业,前途,才是永远的。" " 你就知道学业、前途。" 我把友谊七二九的拍子扔到铺底下。 我老妈是把问题简单化的大师,毛主席在的时候,我老妈对毛主席怀着无比 的崇敬和信仰,随时都听主席的话,跟党走,夏天做西红柿酱,冬天储存大白菜。 改革开放了,我老妈就立刻转化世界观,一切用钱衡量。我老妈说,历朝历代对 事物都有一个最简洁最完善的衡量标准,原始社会,用打来野兽和泡来姑娘的多 少来衡量,男人把吃剩下的动物牙齿打个洞串起来挂在脖子上显示牛逼;封建社 会,用粮食和土地多少来衡量;打仗的时候,用枪;现在改革开放了,用人民币。 后来我在商学院学企业金融学,学到金融资本定价模型(CAPM),老师讲,股票 市场不尽完善,但是没有比它更完善的了,所以,我们只好假定股票市场是完善 的,其他一切模型和理论,从这个假设出发。在商学院的课堂上,我想,我老妈 真他妈的是天才。 我周围几个人有类似的经历,辛荑的架子花脸和流行歌曲都有天赋,小时候 是厕所歌王楼道歌王浴室歌王,长大之后在卡拉OK唱赵传,音响再差,也常被服 务小姐误以为是加了原声。黄芪说,他三岁就梦见邓石如、张大千和齐白石,七 岁笔墨被老妈藏起来,一直没再练过,现在写出的钢笔小字还是有《灵飞经》的 感觉。改革了,开放了,我们忽然有了方向了。除了前途,我们这拨人从来就没 有过任何其他东西。 我老妈对这个问题有无数的说法,反复陈述,我可以轻松地把她的语录写成 演讲词:" 你们小兔崽子们知足吧,我们那时候什么都没有,尤其是没有前途。 那时候,分配你的工作,你可以干也可以不干,不干就什么也没的干了。分配你 的房子,你可以要也可以不要,不要就得睡马路了。分配你的老婆,你可以摸也 可以不摸,不摸就只有自己摸自己了。去食堂吃饭,你可以吃也可以不吃,不吃 就饿着。现在,你们这帮臭小子有了前途,就该好好抓住,像抓救命稻草一样抓 住,像抓小鸡鸡一样抓住,抓住了,翅膀就长出来。" 后来在电视里转播某届世乒赛,我看到曾经和我在体校一起练的一个天津小 伙子得了世界杯亚军,我跟我老妈说,有奖杯和奖金的啊!金的啊!沉啊!钱啊! 名啊!当年,在体校的时候,他正手弧圈球的稳定性还没我好呢。我妈说,那是 人家走狗屎运,你傻啊,你知道这种狗屎运的概率有多大吗?辛荑和他的假日本 爸爸说起王菲靠唱歌每年上千万的进项,黄芪和他老妈说起范曾每平方尺五万块 的润格,他们从父母那里得到的说法和我得到的基本类似:所谓前途,是条康庄 大道,不是一扇窄门。 公共滑冰课是在未名湖上教的。和珅的石舫前面,平整出一大块湖面,远看 仿佛一张青白的大扁脸。湖周围柳树的叶子都掉光了,干秃的细枝儿仿佛几天没 剃的胡子,稀稀拉拉叉在湖面周边。教滑冰的老师是个大黑扁脸的胖子,脸上全 是褶子,褶子里全是没刮干净的胡茬。他利用每个休息时间,从好些个不同角度, 向我们证明,他曾经帅过。他像我们一样年轻的时候,比我们二十几个小伙子身 体上最好的零部件拼在一起都帅,是那时候的师奶杀手,外号冰上小天鹅。他穿 了白色比赛服在冰上滑过,仿佛凉席大小的白雪花漫天飞舞,中年妇女们的眼神 像蝴蝶般在雪花中摇摆。辛荑说,别听他胡吹,当黑脸胖子还是小混混的时候, 穿白衣服的男的,只有两种人,戴大壳帽子的是警察,不戴大壳帽子的是医生, 根本就没有穿白衣服的天鹅。 我们穿了黑色的跑刀冰鞋,先学两个脚在冰上站稳,再学一个脚站在冰上, 另一脚抬起悬空,再学用悬空的一脚侧面施力踏冰面驱动身体,最后学扭脖子看 后方转弯和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