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6 望着老就业的背影,让兆龙自认为学到了不少做人之道,他的言论也让兆龙赞 同,并且受益匪浅。奇遇让他长了学问。 回到支队收到了易军写来的信,大呼形势大好,有很多的空子可钻,而且社会 风气完全是以钱铺路,官不像官,民不像民,只有财富才能在社会立足。至于兆龙 出去必须尽快适应,八几年的时代完完全全彻底结束,人的观念发生了质的变化, 为了钱,可以不惜任何代价,而机会可以使人一夜落荒,也可使穷光蛋一夜暴富, 世界风光无限好,施展本领任你狂。 看到这里,兆龙摇摇头,真不知外面会疯狂到什么程度,但有一点是肯定的, 国富带动人富。赚钱是人的基本需求,自己的起步绝对不可能与他相提并论,一切 狂想都不现实,只有面对面地较量才可分出高低,于是,他回信将自己的观点回复 过去,泼了些冷水给易军。 武警中队突然紧急集合,队长们也都到武器库领取枪支,兆龙搞不清发生什么 事了,很奇怪,圈里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瞧他们的严肃紧张的样,也不像搞演习呀, 弄得他一团雾水。 董监叫他,赶紧飞跑过去。“殷兆龙,四支队发生暴狱,十一个贵州犯杀死同 犯三名,队长两名。事搞大了,根本压不住,上报司法部、公安部,所有警力全部 出动。这帮小子跑不远,反正一个也别想活,你哪也别溜达,老老实实在家,以防 劳改处查哨,别给我添乱。” 兆龙从来就没有见过这阵势,道:“监狱长,带我观观景,也许这一辈子就赶 上这一回,给个机会,再说,得有人打杂,指不定得守到什么时候呢。” 董监考虑足有五分钟:“行,你必须呆在我的车里,绝对不允许下车,给我惹 事,你就别出去了,拿四个水桶装满水,让大金子准备三百个馍馍,把大班的饭都 拿上,夜里让大伙房补上,带些咸菜。” “圈里都是大馒头,行吗?” “顾不上那么多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都在布控,哪有工夫管吃饭呀?只 有咱们自己作准备,这帮子头上乌纱帽肯定是戴不住了,你快去吧。” 夜色中,警笛声声,据说是现场指挥部作出的决定,壮大声威,逼这帮人自己 出来,从心理上给以震慑作用。兆龙挤在后面护着四桶水别洒出来。行至公路,不 知从哪冒出那么多的警车,打开车灯,约一百米一辆,警报器尖鸣,一辆一辆排下 去,一眼望不到头。监狱长的专车里,刘科长守着电台,对兆龙说:“已经形成了 方圆三百公里的包围圈,四道警戒线,肯定跑不掉的,关键是上面什么意思,要死 的还是要活的。” 兆龙问他:“别在意呀,这队长也够车子的,那么多警戒线,还有武警准是睡 着了,不漏岗,怎么可能跑得出去?” 董监说:“谁说不是呢,看样子咱们支队夜里上双岗是正确的,一松懈肯定出 事。殷兆龙我把话放着,你们每一个队员绝对都闪过跑的念头,如果错了,打我的 头。” 兆龙没有回答,他心里明白监狱长说的一点没错,但有些逆反心理,没吱声。 董监好像看出了什么:“殷兆龙,你别不高兴,假如换上我,也会有这个念头 的,谁愿意没有自由呀,自尊心还挺强,算我没说。你想想,今儿要是换上你,应 该怎么跑?” 兆龙苦笑着:“今儿我算来对了,您拿我干上了。要是我,最危险的地方就是 最安全的地方。按常规是往外围跑,但是我会往回跑。为什么?事情这么大,围得 铁桶一般,杀一个回马枪,在最危险的发生地呆着出奇制胜,谁也不会想到,也不 可能围上十天半个月。既然那么长的时间,就有松懈的空子可钻,人全打散,各走 各的,目标小还容易躲藏。这时候还饿不死,地里什么都有,完全可以生存。”监 狱长对刘科长说:“听见了吧,咱们支队卧着苍龙呢,怎么这么危险的超级分子, 竟然在咱们眼皮底下,伪装得真够深的。”说完,自己先咯咯大笑,停顿片刻严肃 地说:“这帮混蛋早有预谋了,然后叫值班队长说是有急病,骗进来又是一条人命, 然后走到值班室,将另一值班员搞掉,没跑,百分之百的。武警哨兵肯定是睡死过 去了,该着他们命好,逃了出来,也该他们命不好,换岗的哨兵去值班室要水喝, 才发现,这才鸣枪报警。要是碰上殷兆龙、易军这号人,非得拿钥匙把全监室门都 打开不可。” 兆龙说:“您老把我们说得那么坏。我估计跑不远,为什么呢?他们都在大班 干活,根本没机会接触外界,地形肯定不熟,而且只要没有专业训练过的人,方向 肯定认不准,所以迷路有相当大的可能。” 刘科长说:“有理,能当狱政侦查员了。” 董监说:“哼,长了毛比猴都精,还别说真不是胡咧咧,正儿八经有几分道理 呢。” 塞外的夜风刺骨的凉,算是兆龙有远见拿了几件大衣,还真挺顶呛。只是苦了 武警战士,在敞篷大卡车上站了一夜,军队就是军队,纪律性是第一位的,没有命 令,没有一个人下车避风。 天一亮,指挥部下命令,开始了大搜捕,所有参战人员排成横排向正前方挺进。 兆龙在车里看着观景,对监狱长说:“您看,端着枪跟鬼子进村似的,还挺逗。” 监狱长说:“还真有那么点意思。”说罢命令司机紧随其后,搜索的速度极快, 两千武警和干警并排持枪,刺刀明光闪亮,没有人说话,只有脚步声齐刷刷地迈进。 连队、山坡、山丘、排碱渠、树林一道道闪过,没有任何进展,按照指示,在 逐渐缩小包围圈。越往前走,兆龙就越感到气氛特别凝重,好像血腥味就在前面, 尽管他历经过很多场面,而哪一次也没有今天心里显得格外沉,这多么杀人武器, 面对着是什么?他心里非常清楚,这一幕,马上就会发生。 突然,在视野里出现了黑色的人影,身上的衣着,兆龙是那么的熟悉,而孤零 零的几个黑衣人,在两千多杀气腾腾的警装面前,显得那么无助,力量悬殊的几乎 是零,兆龙想到了八个字:“插翅难飞,在劫难逃。” 在距离黑衣人约三百米处,所有的武装全部压缩,快速形成了四道包围圈,上 千个枪口,齐对着目标。很快十余辆沙漠王越野车飞驰到监狱长车旁,从车上下来 了人,为首的警衔级别是一级警监,向敬礼的董监回着礼,随行的人员最低都是三 监,相互敬礼握手之后,一级警监从车载电台上接过话筒,严肃认真地回答:“是, 坚决执行。” 放下话筒,他简短有力地命令道:“立即向他们喊话,一分钟期限,部里指示, 不投降立即全部正法,决不能留下罪恶的后患,活的不行,要死的,马上执行,刻 不容缓。” “鸣枪警告!”命令刚下,震耳欲聋的枪声在空中回荡着。 “你们已经被包围了,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限你们一分钟,限你们一分钟,举 手投降,举手投降。” 喇叭正在传送着最后通牒。 兆龙清清楚楚地看见,几个人头凑在一起,显然正在商量。 “还有最后二十秒,还有最后二十秒。”警告的同时,所有举枪的人开始瞄准 了。 突然从那边有抱着脑袋、随后又举起手跑过来两个人,剩下的人拿起了砖头、 石头向武装人员砍了过来。一切都不用说了,零乱又急促的枪声响了起来,那几个 黑色人影就像木偶似的,一个个眨眼之间全部打倒在地,很干脆,没有一个像是电 影演的挣扎动作,罪犯的生命瞬间结束,而跑过来的两个人,也很快五花大绑押上 了警车。 大批的警员陆续上车,只留下少部分人处理现场,一级警监也同随员上车离去。 监狱长好像知道兆龙的心思,命令司机开车前往击毙现场。 九个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很多的人身上都跟筛子差不多,血还在涌流着, 看样子,中的枪弹还不少。有的还张着嘴,有的手里还拿着砖头、石块,有两个人 跑丢了鞋,竟然还有一个人枪弹正中眉心,显然是狙击手神枪命中的。令兆龙惊奇 的是,所有死去的人,眼睛都睁得大大的,好像有话要说似的。从面目上,兆龙觉 得每个人都不甘心,都不服气,现场正在拍照,兆龙忽然觉得自己身上异常地冷, 一股寒气从脚向上蹿着。 在回撤的路上,兆龙一言不发,眼睛盯着车外。董监递过一枝烟,又顺手拍了 他一下:“殷兆龙,这就是活生生的事实,如果为他们可惜,那么死去的干警们呢? 他们有父母双亲、妻儿老小,遭受如此残忍的毒手,难道干警的命不值钱吗?还有 那三个不肯逃跑的队员,他们又招谁惹谁了?五条人命呀,就这么让他们剥夺了, 打死他们,罪该万死。” 兆龙狠狠吸了一口烟,抬起头说:“监狱长,事情固然残酷,您理解错了,我 在反思自己,父母含辛茹苦抚养成人,没等孝敬,就玩完了,这条路走得冤呀,不 值,同时脑子也愚蠢到家了,换上我,支队长……” 监狱长一乐:“换上你,就能跑得掉了?还能得不得了,你跑跑试试,我打折 你的腿,还不到三个月了,净说浑话,凑什么热闹?” 兆龙说:“得、得,发表言论也不行,其实呀,你琢磨这问题的关键还是在队 长身上,稍微有些警惕性,也不可能大意失荆州。再说武警全是吃干饭的,看他天 天练这练那,还搞什么防暴演习,全是摆设,让几个小贵钻了空子,干脆脱衣服回 家得了。” 董监赞同他的观点:“没错,这还说个像样的话,不过这回真有解甲归田的人, 还得追究责任,殷兆龙,干我们这行的容易吗?” 兆龙说:“干一行说一行,人比人得死,劳改队不出事那才怪呢,不过这次玩 的有些大,出圈了,既可怜又可恨。” “回去嘴严点,别胡说八道。” “我知道,大可放心。” 不知道中队哪根筋动了,竟然让川犯周得奇当了自由犯,在窑场打扫卫生。这 家伙还有一年半刑期,一天到晚堆着笑脸,殷哥长,柴哥短,好不得意。可好景不 长,刚干了半个月,就去菜地偷了些细菜,让白司务长抓了个现行。也许他倒霉, 司务长要在平时挺开面儿的,尤其是自由犯都是混得好的,可偏偏今天让老婆骂了 几句搓着火,川犯他又看不起,全赶到一块去了。将固得奇带到值班室,臭揍一顿, 还要求关反省。中队领导又不敢得罪支队长的红人,既成事实,因为也不是什么原 则上的事,象征性的关了三天,安慰了一下,又回到工作上,冤枉的他,最终酿成 了大祸。 反省号转来了一个借押的贵州犯,是大良子他们中队的,是暴狱投降二人当中 的一个人的弟弟。情节特别严重的事件,惊动了北京,况且这么多人命,不可能因 为自首就让他活着。实际上垦区中级人民法院审判委员会已经提出判处死缓的决定, 既有教育意义,况且也不是这起暴狱的骨干分子,不属于罪大恶极的,又有自首情 节。但是不知道消息怎么走漏了,所有的干警联名写信上诉,如果不将此二人枪毙, 将全体辞职,一下子使性质升级,不得已的情况下,改判了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