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小霞三年前刚从四川农村来北京的时候,在一家地下旅馆工作。小霞向盛珠 讲述自己初来北京的经历时,盛珠看到她的脸上流露出惊恐之色。 “旅馆老板是东北人,长得很凶,”小霞说,“整天不让我离开地下室。我 至今不知道他为什么不让我出去。经常在那里住宿的大多是东北人。有一天,一 个五大三粗的东北人把我叫到他房间,说要替我买一双鞋子。我早就想要一双皮 鞋了。我穿的球鞋前面都有破洞了,稍不留神大脚趾就露了出来。穿着这双鞋在 北京大街上走路我脸上就像爬着蚂蚁一样难堪。 “我说,行啊。粗壮男人问我穿多大码,我告诉他之后,他问我要什么式样。 我说只要是皮鞋就行。他知道老板不让我出去。所以他出去替我买。他拿着钱准 备替我去买鞋时,我叫住他,说,是女式的,千万别买男式的。你看书那时有多 傻。” “粗壮男人给我买了一双我非常喜欢的高跟女式皮鞋,我抱主那双皮鞋的时 候,眼里激动得泪花直闪。 “那一夜,粗壮男人破了我的身子。我的女儿身被一双皮鞋买去了。后来我 偷偷跑出地下室,离开了那家旅馆。干了二十多天,一分钱工钱也没拿就跑了。” 小霞说:“盛姐,自那时候起.我就想当”鸡“,可这么多年了,我就是缺 乏勇气。你说我该不该走出这一步?” 盛珠说:“要我说,当然不能走这一步了。你还小,还没有结婚。放纵下去, 以后谁还会娶你?” “我害怕的也是这个,”小霞说,“我认识一个的士司机。他经常上我们饭 店吃饭.他是拉皮条的,有好多客人,他说他的那些客人就喜欢四川女孩,他老 是动员我接客,他提共绝对安全的场所,他说一晚能挣一千块。这几天我心里烦 透了,不知答不答应他。我想干个几次,挣上几千块钱回家,我不想呆在北京, 我在北京时间呆得越长越想家。” 盛珠若有所思,问道:“这个的士司机可靠吗?” 小霞说:“还是比较可靠的。跟那个大腕记者不一样。我觉得还是蛮老实的。” “老实人会干这一行?他要拿回扣吧?” “拿回扣。客人给我五百,我要回扣他一百。他说一晚让我接两个客人。” “陪女人睡觉,你为什么那么爽快。这和陪男人没什么区别。” “当然不一样。我现在跟你睡觉,和跟一个男人睡觉一样吗?” “睡觉跟睡觉也不一样啊,”盛珠躲开小霞的目光,“那个司机,你什么时 候介绍我认识一下。” “怎么,”小霞惊讶地望着盛珠,“你想干?你要想干,我俩一起干。” “我们俩不一样。你不能走这一步。你如果愿意,我想介绍你到歌厅当陪姐。” “不要你介绍,”小霞说,“我认识好多歌厅经理。” “你为什么不去歌厅?难道在歌厅当陪姐,还不如陪外国女人睡觉?” “好了,盛姐。我这人就是这么怪。我不喜欢歌厅。”小霞说,“你如果想 走这一步,我就敢走了。走,我们上那边小饭店喝一点啤酒,我请客。” 小霞跟盛珠挽着手横过马路的时候说:“按理说,我一个月挣的钱也不少。 可就是爱花钱,特别爱请客。” “我想也是。” 在小饭店坐下后,小霞要了两瓶啤酒,一碟拌黄瓜,一碟花生米。 “盛姐,你还想要什么,尽管说。挣大钱的日子在后头。” “我吃过晚饭了。这些足够了。” “来一盘红烧带鱼吧。我好像记得你喜欢吃红烧带鱼。” “行了,不要了。” “盛姐是替我节约呀,”说着,小霞威风凛凛地冲服务员叫道,“再来一盘 红烧带鱼。” 小霞举起杯子,说:“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真正的姐姐,我是你真正的妹 妹。咱们姐妹俩携手打天下,不出一年,我们就会成为百万富翁,不,应该是百 万富婆,也不对,应该是百万富姐——像刘晓庆那样。” 盛珠也举起啤酒杯,盛珠和她碰了一下之后一饮而尽。盛珠已很久没有喝酒 了,啤酒带着浓郁的香甜下肚的时候,盛珠像沐浴了甘露,盛珠感到一阵久违的 舒坦。 紧接着,盛珠又饮了一杯。 盛珠说:“再来两瓶啤酒。喝得真痛快!” 小霞招呼小姐又送来了两瓶啤酒,红烧带鱼端上来的时候,小霞殷勤地赚了 一块放在盛珠面前的小碟里。 小霞说:“你若想好了,我明天就呼他。” 盛珠说:“呼谁呀?” “的士司机呀!” 盛珠由于酒喝得太猛,她觉得头有点发晕。盛珠的脸上出见淡淡的红晕。 盛珠说:“你真的愿做我的妹妹?” “当然,”小霞再次举杯,“再干一杯。从此我们就是干姐妹了,有福同享, 有难同当。” 盛珠这次没有跟她碰杯,而是径自喝下了。盛珠喝下之后,说:“我也愿结 你做妹妹。但你必须听我的话。” “没说的。我肯定会听你的话。”小霞轻轻抿了一点啤酒,“在北京我没遇 上一个真正的朋友,只有你一个亲人,我不听你的话,听谁的话?” “你若是听我的话,就死了那条心,一失足成千古恨。” “你是说……” “千万不能走出那一步。” “那你……”小霞怔怔地注视着盛珠,“你怎么想走那一步?你不是要我给 你介绍那位拉皮条的司机吗?” “我跟你不一样。”盛珠脸上的红晕已变成了浓浓的酡红。但盛珠毫无醉意, 盛珠的酒量是很大的,盛珠已喝下了一瓶,脑际却依然清醒,“我是结过婚的人 了。再说,我的经历已让我能承受得起我要做的事。” “你结过婚,可你这样做能对得起丈夫吗?” 盛珠猛然一惊,盛珠有一种猝不及防的感觉。但盛珠很快就从慌乱中沉静下 来。 盛珠说:“我挣钱是为了给丈夫治病。我到北京来就是为了挣钱给丈夫治病。” 盛珠又说:“我丈夫是一个精神病患者,现在的症状是痴傻,我已把他接到 北京来了。来北京之前,他在我们省的一家精神病医院治疗了好几个月时间,我 现在已欠下将近一万块钱的债。我必须挣钱。” “原来是这样!”小霞的脸上顿时充满了侧隐之色,“他现在在北京精神病 医院吗?” “他现在接受气功治疗。你应该见过他,我每天都送他上那家气功诊所,几 乎每天都路过你们饭店。” “可我一次也没见上。” “见上他,你就知道我为什么要不顾一切地挣钱了。” “他非常漂亮?” “不,他很瘦弱。”盛珠神情忧伤而专注,眼睛里流露出一梦幻般遥远苍茫 的神色,“他的眼睛即便现在看也依然善良、纯净,你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出他遭 遇过多少痛苦折磨……我活着的希望就是治好他的病……” 小霞翕动了几下嘴唇,想说什么,却久久没说出话。 最后,小霞说:“好吧,我明天把司机介绍给你。” 这时候,小霞看到盛珠的眼里盈满了泪水。小霞不知道这泪水的涵义,但她 已经想好了,继续在餐厅干下去,小霞突然识到“那一步”离她一下子遥远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