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二十一 从那以后,我们仨每天就开始天上地下地侃开了。瘸子给我们俩讲了好几天他 的赛车经历,当时多么多么牛逼多么多么风光,接着就是为自己的腿折一顿惆怅。 关叔不讲别的,就是他多年来的英勇事迹和艳史。他的那些破事儿,我已经听过数 遍了,一点新意没有,甚至有的细节我比他都清楚了。我记得后来聊到我们俩怎么 受的伤,我就把详细经过跟瘸子说了一遍,说完他当时就急了,两眼通红地说必须 马上给我们报仇,然后就要往起爬,我和关叔是好说歹说可算把他劝住了。不过这 家伙那几个哥哥确实一个个都凶神恶煞的。他二哥是个厨子,膀大腰圆的,屁股后 边还整天挂着个大菜刀。他一瞪眼睛,胆小的肯定浑身颤抖,整不好都得翻白眼。 瘸子是老四,他上边有三个哥哥,也可以算是实力家族了。关叔就说他,像他这样 的正他妈适合出去当亡命徒,成了也就大成了;不成也没事儿,反正父母有人养老, 了无牵挂。就在我们三个人肚子里那点破事儿都快倒干净了的时候,我跟关叔就可 以出院了。 但是瘸子还得住几天。关叔着急回北京先走了。我硬是没出院,又陪瘸子住了 半个多月,才扶着他瘸了瘸了地走出了医院。 出院的第二天,瘸子就跑我家来找我,说揍我和关叔那小子昨晚上让他们哥几 个给废了,估计腿脚这辈子都不能赶他利索了。我一想那完了,肯定得下半身瘫痪 了。后来听老小子说,他从那以后再也没看见过那个男的,也不知道是自主从人间 蒸发了,还是真被瘸子他们给干死了。但是瘸子在我家里躲了一个多月,也没啥动 静,连问这事儿的警察都没有。后来瘸子也就拐了拐了地又晃荡出去了。让我们都 没想到的是,瘸子走出我家之后,一些社会人见到他都是前所未有地恭敬。后来才 明白过味儿,打我和关叔的那个男的原来就是个社会上的混子,外号小耀,而且名 声还比较响。自从瘸子给小耀灭了之后,他就一炮走红。他带着哥几个,别的不干 了,一心一意、贼拉敬业地玩起了社会。一开始给别人看个场子,要个欠款,摆个 事什么的。后来的那几年,瘸子他们哥几个越玩越大发,那一阵子在长春也算一个 呼风唤雨的人物。啥时候我们俩出去玩他后面都得跟四五个莽汉,而且裤子兜里都 硬邦邦的。说实话,那时候我真担心那玩应儿走火了,把那帮傻小子的老二崩碎了。 后来瘸子这家伙也变聪明了,玩得越大发越往正路上走了。前几年摸着了些路子, 于是开始干房地产,插足正经买卖了,没几年的时间腰包鼓鼓直往外冒,我走在他 后边总能捡着钱。这家伙的钱从来没有捋顺了的时候,基本上不管多少钱都是一团 一把的,我们出去玩他算账的时候大约估计过,他那大手爪子抓一把一般都是三千 左右,后来养成个习惯多了少了就当三千算了。 我常骂他,你就是个土垃喀,咋往上镀金都他妈掉渣。 二十二 不过瘸子这些年变化不小,离翻天覆地就差那么一点。那一点是因为他那臭脾 气就是改不了,还是那一副八个不服十个不惧的死样儿,只要一激动就傻呵呵地要 跟人拼命,贼他妈气人。后来我去了北京,这家伙在长春一天的给我打最少十个电 话。他自己无聊得要死,最后终于受不了了,在我的怂恿下,也来了北京。家里的 生意他的几个哥哥在帮他照顾着,又是厂子,又是公司的整了一大堆,有事就是电 话沟通。而且最过分的是,这个死瘸子现在竟然都会网上办公了,真是奇迹。 去年他出钱在阳朔整了一套别墅,没事儿的时候,或者我写东西找不着感觉的 时候,再或者感情比较失落的时候,我们俩就去那里住上几天,心情立马舒畅了。 以瘸子的势力,别的东西瞎扯,女人是有的是。所以现在在北京只要超过俩月,我 就受不了了,必须得走,要不然干啥都没心思,要死一样。瘸子也比我好不了多少, 前些天我写小说,他就坐在一边喝着茶看着电影,就这点事儿他能在我那儿待一天。 就等着我有时间,好陪他出去耍。 二十三 半个来月过后,我的剧本已经完成了一半。那天晚上我和瘸子,还有两个女的, 正在看一个匈牙利的电影,叫什么名我忘了,反正是极其地无聊。后来我接到一个 电话,一个小姑娘告诉我,让我去桂林的两江机场去接她。 我问她是谁,她告诉我,她叫惊喜。我想了想,还是开着瘸子扔在这里的丰田 霸道出去了。反正正好没意思,当成透气了。 二十四 当我看到小舞,穿着红裙子,站在机场门口的时候,我的兴奋达到了一个人生 的巅峰状态,好像从眼睛里被注进一针吗啡,然后通过神经,通过血液,跑遍全身 的每一个角落。思想开始飘,身体也进入了一种不由自主的沸腾状态,一切无法掩 饰。她像一个小太阳,吊在夜空中,使万物大地顿时闪亮,毫无遗漏。而我正被她 强烈地照射着,我突然感觉,我废了。 所有的神经都告诉我,我在前所未有地激动,这是一个姑娘给我的,这似乎可 以被定义成,奇迹。对我来说,对这个时候的我来说,一点都不夸张。 我按了几声喇叭,她看到了,然后跑了过来,坐到我的身边,看着我,笑嘻嘻 地看着我说,惊喜吧? 高兴不? 我只是微笑地看着她,没说什么,等于默认。小舞 趴到我身上,亲了我一口说,行了吧! 老家伙,别装了,该乐就乐吧! 我还是没说 话,开着车像飞一样地冲了出去。 十分钟之后,我把车停到了一个安静的路边,关上车窗,放倒了靠背椅。小舞 还没有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她就已经被我粗鲁地压在了身下。接着在黑暗的高速公 路旁边,一辆丰田汽车随着尾灯的闪烁节奏,疯狂地颤抖着,晃动着。 二十五 小舞是个疯狂的小丫头。我们在桂林找了一家宾馆,进去后我脱下衣服,满身 都一排排大大小小的牙印。躺在那个床上的第二次,我们折腾了足有三四个小时, 做一会儿歇一会儿,闹一会儿再做一会儿。说实话,我打心眼里,喜欢这个鬼头鬼 脑的小丫头。 小舞说她从那天跟我分开之后,一直在忙着处理一些事情。她把她现在签约的 这家唱片公司也给得罪了,她把合同撕了。原因是她觉得这家公司太小了,太没有 力度了。再有就是给她组的那个乐队,所有的成员都跟傻逼一样,一点发展没有。 她要再在那里混下去,她的明星路肯定一路坎坷。所以她一气之下,把所有的都解 决了,然后直奔我而来。小舞还说跟我这个老家伙在一起,心里感觉特踏实,干什 么事都有底,所以决定就跟我混了。 我笑着告诉她,有发展。 二十六 我们俩回到阳朔的第三天,瘸子终于受不了了。大白天没事儿的时候,我跟小 舞就躺在沙发上唱卡拉0K。小舞蹦蹦跳跳地非逼着我学她的歌,但我就是不学,就 唱我钟爱的老鹰乐队的歌。我唱完了之后,问她怎么样。小舞就会一脸硝烟地告诉 我,都没有河边的鸭子叫得好听。后来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说实话了,她说,唉 ! 真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唱歌的天分哪! 我白了她一眼说,废嗑! 多少唱片公司找 过我,我要点头的话,现在早是你老前辈了。 小舞每天早上,定时起来练声,啊啊啊地喊。晚上在床上的时候,她也老实不 了,竟然在阿雅的引导下就研究出了一首《做爱进行曲》,是根据阿雅的那首“红 豆、大红豆”改编的,然后站到床上扭来扭去地开唱。 瘸子拎着个包站在门口,看着我们俩说,你们俩真是禽兽,等你们俩回北京的, 我他妈折磨死你们。说完他自己晃荡着走了,我跑了出去,开车把他送到了桂林的 飞机场。 二十七 送完瘸子回来的时候,刚一进屋我敏感的鼻子就闻到了一种扑鼻的香味,像是 螃蟹或者龙虾的味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在餐桌上摆满了海鲜,龙虾、螃蟹、虾爬 子,应有尽有。小舞跳到了我的面前说,亲爱的,怎么样? 为我们小两口第一次过 甜蜜的浪漫生活,我亲自下厨做的,够像样吧? 我点了点头的同时,眼睛就在四外 搜索外卖的痕迹,还真不信这些东西都是她做的,不过我还是没找到什么线索。坐 下开吃的时候,她放起了她自己的唱片,然后给我倒了杯酒。她穿着我的大T 恤, 下面只有一个小小的黑色三角内裤,两条滑溜溜的小腿伸得笔直,出奇地性感。在 我看着她,感觉自己色运非常的时候,她深情款款地举起了酒杯,看着我说,谢谢 你,老家伙,真的。在娱乐圈混了这么久,从来没有过像这几天这么放松的感觉和 这么真实的快乐。现在这些是你带给我的,所以,我谢谢你。 我说,唉! 你看螃蟹的腿还在动哪! 操! 真坚强。 她拿起一个海蛎子就向我扔了过来,我一伸手接住了,扔进了嘴里。她眼泪汪 汪地说,人家说真的哪! 你真烦人! 我说,这海蛎子挺好吃,就是有点咯牙,闹挺! 她气得跑到我跟前,俩腿一劈骑在了我的腿上,然后趴在我的耳旁一字一句地 说,你他妈的就是个浑蛋! 我笑着把她抱起来,扔到了沙发上,脱掉了她仅存的两 件衣服。我抽空四外瞅了瞅,终于在电话旁边发现了一张海鲜馆的送餐卡。 二十八 她不知道在哪听说我也搞过唱片和影视,就成天缠着我让我给她讲讲。 我说,英雄不谈往事。 她说,你哪长得像英雄啊? 快讲讲,好让本姑娘崇拜你一小下,除了汤姆克鲁 斯之外,我还没崇拜过谁哪! 我说,行! 那我就给你说说,很久很久以前,我给别人做过几张唱片,然后就 不干了。也是很久很久以前,我拍过几个电影和电视剧,后来也不干了。完了。 完了? 完了! 二十九 前些年我还在长春的时候,有一帮哥们儿弄了一个乐队,都是跟我从小玩到大 的一帮家伙。人家弄乐队,他们也弄乐队,但是人家弄出来了,能划拉到钱,他们 却还是穷得要死。这几个家伙成天把我拉到他们的训练场,去听他们鬼嚎,据他们 说我鉴赏音乐的素质特别高。 其实那帮浑蛋的目的太一目了然了,我不去,他们连吃饭都没法解决,我去了, 他们就有饭吃。那时候,我在他们眼里基本上就是富翁了,不过说实话,我从小到 大确实没穷过。啥也不好,就是命好。但是那样下去始终不是办法,我就琢磨着改 变一下他们的状态。让老小子他们帮我联系,让这些人出去演出,不给钱供顿饭吃 也行,反正就是露脸。到时机差不多了,我给他们写了9 首歌词,让他们几个研究 编曲。弄了整整7 个月,那几首歌总算录成了。然后关叔在音像出版社给我要了一 个号,我就给他们发了,除了制作的过程之外,我认为是比较容易的事情。但在那 年月出盘磁带,可真不是件简单的事,整个一年你看音乐界的新东西也就那么几个。 所以他们的专辑一面市,立即引起了强大的反响,他们的名声一下子就打出去了。 当然,从那其中我也没少赚钱。他们的名声响起来之后,就开始有人来找我给别人 写词,或者给别人出专辑。接下来我又做了几个人之后,就够了,然后告一段落, 全身而退。一开始的那个乐队,后来钱挣足了,都要单飞,也就散了,到最后谁也 没飞起来。现在也都在北京混,有时间还能聚一下。 三十 97年的时候,山东有个导演找我给他写剧本。21集的电视剧,我开始根本没当 成一回事,就开价一集一万,想把他吓跑算了。让我没想到的是,那老家伙竟然同 意了,估计脑袋让雷给劈了。在当时,二十多万的活对于我来说,也算天大的恩赐 了。所以立马跟他签合同,然后一拎着个包就跟他去济南了。在济南整整待了一年, 从写剧本到跟剧组,整个流程全部跟着完成。跟剧组的那一阶段,我看着那个傻呵 呵的导演,叼着根烟东指挥一下西指挥一下,挺爽! 回到长春,我自己就冒出了个 想法,就是想自己拍电视剧,觉得很容易的事,肯定一点问题没有。于是,我又找 了几个哥们儿,当然少不了关叔,就开始折腾。拍的第一部电视剧叫《第五季节》, 是中年人婚外恋题材的。这部电视剧拍是拍成了,但最后还是失败了。失败的原因 是那时候我们根本不熟悉电视剧的发行关系。但是我们也基本算没赔着,就是个白 忙乎。‘ 但经过了那一次电视剧的过程,却把关叔的瘾给勾起来了,跟我第一次一样。 所以没过多久,关叔就找我,说要把我的小说改编成电影,然后自己拍。我当时只 问了他一句,他投不投资。他说投。我什么也没想,立马开干。从春天干到冬天, 那部电影总共历时9 个月,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累蒙了。不过成果还是有的,看 着自己的小说变成电影版,而且所有的都是遂着自己的意愿拍成的,那种满足感绝 对是不容易得到的。那部电影最后定名为《那时的迷茫》,与小说同名。我记得关 叔第一次看成片的时候,哭了。我的很多哥们儿,还有电影界的专业人士看过这部 片子,都给了很高的评价。但是很多原因,那部电影最终还是没有公映。99年在意 大利首映,反响不是很大,很多中国传统的感觉,外国人可以理解,但没办法让他 们有深层次的触动。01年的时候,这部电影在西班牙的一个电影节上拿了一个最佳 导演奖。领奖我没有去,后来收到了两万美金的奖金。不用怀疑,我的第一部电影 失败了,虽然投资不大,但关叔损失了将近三百万。不过关叔对赔钱的事情并不在 乎,原因是他觉得那部电影是他看过的最好的电影,让他遗憾的就是,他无法让更 多的人看到那部影片。 关叔也就是从那开始,正式进入了影视投资的圈子,之后越玩越大了。我却越 玩越小,后来自己投资弄了两部地下电影,然后卖法国去了。从那以后,再就没碰 过这个东西,第一,觉得累;第二,它已经没有再吸引我的东西了。 -------- 亦凡扫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