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任飞儿呆若木鸡地站在门口,心里一阵疼痛,几分钟前就在电梯里她还在想着 见到裔天该怎样解释杨光的事,也许是淡淡一笑,也许是一个鬼脸,也许,已经没 有也许了裔天和刘恋紧紧地拥抱在一起,眼前的一切让任飞儿觉得自己的心在一块 一块地破碎、跌落,每一次破碎裔天就远离她一段,直到完全消失,变成一片空白。 刘恋目瞪口呆地看着任飞儿,心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裔天还沉醉在酒精中,双手紧紧拥抱着刘恋,嘴里嘟哝着把头埋在她的胸口。 终于,任飞儿从眼前景象中清醒过来,她毅然扭头离去。刘恋慌忙放开裔天, 追出门去,一把拉住了她。然而在走进客厅时,巧妙地把卧室的门带上了。 “飞儿,你别走,你听我解释。” 任飞儿强忍心中的痛苦,维持着自己的自尊:“对不起,我打扰你们了,你不 用和我解释,我只是一个邻居而已,这是你们俩的自由。” “哎,裔天他喝了点酒,也怪我一时不够冷静。他说今天你不会回来……飞儿, 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别说出去好吗?” “我什么也不会说的。”任飞儿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觉得心中的那扇门也随 着紧紧地关上了,那是蚌壳遇到针刺后的急剧紧缩,生疼生疼的。 “裔天也真是的,也不出来向你解释解释……飞儿,其实我和裔天也没什么。” “有什么又怎样?哈,我们白领公寓总算也有了件浪漫的事了,你们继续,我 走了!”说完扭头就走。“这不值得哭的……”任飞儿心里想着,然而,眼泪却仍 然不听话地滑落下来。 刘恋追到门口:“飞儿——”脚步却止住了。 任飞儿的身影消失在楼道里。 刘恋一回身,突然发现康平正站在自己的房门口看着她,眼光犀利。 “恭喜你啊!”康平插着手臂踱步过来,那语气和眼神仿佛他早已洞穿了刘恋 的心思。 刘恋转过身:“你什么意思?我的事不用你管。”说完就想走。 “等一下。你不觉得你这样做太过分了吗?” “这是我和裔天之间的事,和你没有关系。” “但这和任飞儿有关系!” “有什么关系?他们俩是夫妻吗?” “刘恋,你很聪明,很大胆,也很多情,不过,你不够善良。” “康平,你很善良,很正直,很讲义气,不过你不懂爱情。爱情不会从天上掉 下来,它是要争取的。”这话出自刘恋的内心,她不想隐瞒什么,不想企求谅解。 她只想要一份爱,要的似乎很少,却又好像已经太多。她只想今后不会后悔,但这 一刻她已经后悔,只是她不会承认。 “但你不能去伤害别人。” “是!我是对不起任飞儿,对不起裔天,也对不起你,但是如果我不去争取的 话我什么也得不到。” “你以为这样就能够得到裔天的心吗?” 康平的话冷得像北极的冰。 这种刺骨的寒冷让刘恋怕极了,她明明白白地看到了极点似乎近在飓尺,但身 边除了风雪弥漫,什么也看不见。 “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我长得不够漂亮,没有艺术细胞,是一个小地方的乡 下人,如果我不争取,裔天永远不会看我一眼。”说完这句话,刘恋感到自己简直 就要虚脱。 “刘恋,你为什么非要强求呢?难道你不知道我……” “别说了,我不是已经说过对不起了吗?”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我这么做就是希望有朝一日自己不会后悔。” “你错了。” “我已经错了,那就错到底吧。” 说罢,刘恋扔下了康平一个人。她走进裔天的卧室,关上了房门。她看着熟睡 的裔天,禁不住眼泪夺眶而出:“难道这就是我所追求的爱情吗?” 任飞儿跌跌撞撞地来到街上,深夜的街道很冷清。凉风很快吹干了她的眼泪, 她慢慢地走着,什么都不愿想,什么也不能想,刚才的那一幕就像一把刀插进了她 的心里,她不能把刀拔出来,否则血就会涌出来。 没有人的爱情里没有误会,没有人的爱情里没有痛苦,没有人的爱情里没有绝 望,除非这个人从来没有爱过。 阴雨连绵的清晨让人有黄昏的感觉,那是一种汹涌澎湃后的寂静,一种真心付 出后的孤独。裔天睁开眼睛,感到头疼欲裂,他走到窗前,看着被绵绵细雨浸润的 城市街道,心里满是对任飞儿的思念,但是那个男人的声音却总是不断地出现,把 任飞儿从他心里夺走:“飞儿她在洗澡,不能接你的电话!”裔天不敢想像接下来 发生了什么,也许女人的身体和心灵真的是分开的。他痛恨任飞儿的任性,他后悔 自己那天没有向任飞儿表白。 细雨似甘露滋润着这座浮躁的城市,却像针芒一般刺痛着裔天的心。“我是不 是真的爱上了她?”裔天第一次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 裔天转过身,惊讶地发现任飞儿的行李散落在地上:“飞儿回来了!”他赶紧 走到她的卧室,但屋里却空无一人。昨夜的情景模糊地从他脑海闪过,然而他什么 也记不起来了。 “嘟嘟”裔天的手机响了,是钱浩瀚发来的短消息,约他十点半在健身房见。 裔天看了看表,拿起纸笔给任飞儿留张条:“飞儿,哈尔滨之行怎样?我想和你好 好谈谈,下午三点STARBUCKS 见。”刚想起身,但觉得自己的字写得实在是太难看, 算了,还是见面再说吧,于是,他撕了纸条匆匆出门。 刚到走廊,正巧迎面碰上康平:“晦。”裔天很自然地打招呼。然而,康平却 很敷衍地笑笑。 “看到飞儿了吗?她的行李已经放在房间里了,但人却一直没有看到。” “这,我可不大清楚。‘说完,康平匆匆走进了自己房间,关上了房门。 裔天觉得康平看他的眼神似乎有点不太对劲,好像发生了什么事。 健身中心的攀岩馆内生意很冷清,只有稀稀拉拉几个发烧友在攀岩。 裔天和钱浩瀚坐在吧台边。裔天沉默地喝着饮料,若有所思。 “看来你的游戏做得挺顺利的。”钱浩瀚说道。 “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今天没有去攀岩啊!每次在工作上遇到麻烦,你都会去攀那座一百度 的悬崖,一副不要命的样子。” 裔天一笑:“你说对了,游戏马上会接受测试,我有信心sthe投入市场。” “那你的不开心是因为感情喽?” “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开心了?”虽然和好朋友在一起,裔天还是不愿意谈及心 事。 “这还用说?一个男人满身隔夜酒气,没有换衬衫,没有刮胡子,事业成功却 沉默寡言,不是为情所困又融什么?” 裔天被说中了,叹了口气,低头不语。 “还是为了韩逸的事?”钱浩瀚试探地问道,“失去的总是最好的,漏网的总 是最大的鱼?其实我觉得她并不合适你,你可要摆正心态哦!” 裔天摇摇头,笑了笑:“韩逸是我学生时代的恋情,现在想起来这种感情很幼 稚。” “为了那个任飞儿?男女合租一屋,一不小心就爱上了。” 裔天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浩瀚,我有种奇怪的感觉,昨天晚上好像出了什么事,但是我又说不清,而 且什么也记不起来了。” “昨晚你喝醉了?” 裔天点点头:“飞儿从哈尔滨回来了,但我觉得她在躲避我。我总觉得有什么 不对劲。” “是你自己想多了吧。” ‘也许吧。其实,我再想也是白费的。飞儿早就有男朋友了。“ “她有男朋友?” “是哈尔滨的,青梅竹马。” “你吃醋了,这说明你真的动心了?” “动心又怎么样?我是个怕麻烦的人,既然如此不如早些撤退。”裔天自嘲地 说着,“走,去攀岩。” “一个人要是真爱上了,就不会怕麻烦了。”钱浩瀚别有深意地说。 “铃铃……”下课铃终于响了,任飞儿深深地舒了口气,昨夜一宿的伤心再加 上连续四节舞蹈课令她身心疲惫。但她心里一直惦记着教室里的那个空位置——桃 子今天没来学校。 不知为什么,对于桃子,任飞儿总觉得她像是许多年前的自己,会不由自主地 多出几分关心和爱护。她知道现在桃子心里一定在恨她,但还是决定去家访。 这是一条上海常见的老式里弄。任飞儿手里拿着地址,挨家挨户地看着门牌号。 石库门房子已经破败,漆黑的大门整齐地排列着。家家户户的门都紧闭着。然而, 门内女人的叫骂、孩子的哭闹。卡拉OK、锅铲相碰等等嘈杂声仍然遮挡不住,隐约 传出来。 任飞儿走到一扇斑驳的门前,仔细核对了门牌号,敲了敲门。门开了一条缝, 一个看不出年纪的老奶奶瘪着嘴,探出头来。 “请问,李桃是住在这儿吗?”任飞儿问道。 老奶奶用手指了指楼上。 看了看破旧的屋子,任飞儿突然有些犹豫,她更能理解桃子为什么那么好强但 又那么脆弱,她觉得自己不该来。楼道里一片漆黑,她在黑暗里站了一会儿才适应。 这是一个公用厨房,一旁有楼梯。任飞儿摸着楼梯,手脚并用往上走,来到桃子的 家门口。 “桃子,桃子!” 没有人理会。 任飞儿敲门,不想门并没有关,她推开虚掩的门走了进去。 一个典型的亭子间,低矮,阴潮。屋子里杂乱不堪。房间里似乎没人,但床上 拱起的被子却露出了马脚。 任飞儿走近床前:“桃子。” 被窝里没有反应。 “桃子,是你吗?” 还是没有反应。 任飞儿深吸一口气,猛地揭开了被子。 被窝里,桃子穿得整整齐齐,眼睛睁得老大,瞪着任飞儿。 “桃子!你没有在睡觉!你知不知道现在是上课时间?你这是旷课!” “你知不知道这是我的家,你这是私闯民宅!” “桃子,你!” 桃子坐起来,漫不经心地说:“我请病假了,任老师,谢谢您的关心,还来家 访,真让人感动,不过我们家地方小,就不留您坐了,您请回吧!” “桃子,我想我们之间是有误会了,其实,我和杨光之间……” “您和杨光之间什么事和我可没关系,有什么误会啊?” “桃子,杨光那天的话你别放在心里,他说了什么自己也不清楚,他是喜欢你 的。” “任老师,学校不是反对学生早恋吗?” 任飞儿被问住了,沉默了片刻:“桃子,你说得对,我作为老师不该和你纠缠 在感情旋涡里,我和杨光之间究竟是怎样你总有一天会清楚的。但是,我要告诉你, 一个学舞的人,不管遇到什么挫折,都不能放弃舞蹈。因为,只有舞蹈能让人忘记 所有烦恼。” 桃子冷冷地看着任飞儿,不再说话。 任飞儿突然伸手把她拉起来:“走,跟我走!” 桃子想不客气地甩开任飞儿的手,但心里却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阻止了 她,把她轻轻地推向任飞儿。 两人跌跌撞撞出了房门,攀上了屋顶。从上往下看,棚户区的脏乱不见了,只 有砖红的屋顶连成一片。 任飞儿冷不防地来了一个头脚倒立:“来,桃子,换一个角度看世界!” 桃子被任飞儿的怪诞行为感染,也跟着她做了个倒立。 倒过来的世界很异样,头重脚轻,好像所有的烦恼和不快都沉在了底下,心随 着身体一起飘在空中,容不下一点心事。 “你看到了什么?”任飞儿问道。 “我看到——世界颠倒了——” “错了,世界并没有变,是你自己颠倒了。” 桃子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她的手臂努力支撑着身体,汗水淌了下来。眼前的颠 倒景象摇摇晃晃。 一群鸽子飞向天空,看上去就像是向地面俯冲。 一大一小两个人在屋顶上久久地倒立,好像要把心里的事情全都倒出来,倒在 这石窟门的房顶上。 当任飞儿精疲力竭地回到白领公寓的时候,裔天还没回来,屋里空荡荡的,只 有猫咪见到了久违的主人,不住地喵喵叫。任飞儿心疼地抱起它,哺哺道:“猫咪, 我想我们该搬家了。” 这时,敲门声响起,原来是康平。 如果是平时,任飞儿一定会发觉这一夜康平也在为谁而憔悴,他的眼眶是那样 红肿,头发是那样凌乱。但此时任飞儿的眼睛被自己的心事蒙住了。 “康平,有什么事吗?”任飞儿的口气很疲惫。 “我想和你谈谈。……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我都知道了。你有什么想法?”康平 开门见山,直截了当。他的嗓子很哑,但话却说得很有力。 “有什么想法?这和我没有关系,我不想管别人的闲事。”任飞儿把眼光移向 窗外。 “飞儿,”康平追捕着任飞儿的眼光,“你别装了,我们都知道你喜欢裔天, 裔天也喜欢你,不是吗?” “那又怎么样呢?还没有开始就结束了。”灰心的人说着灰心的话。 ‘你就甘心这样结束了?“ “康平,我谢谢你的关心,但这是我自己的事。” ‘不,这也是我的事。因为,因为,我一直喜欢着刘恋。“ 说出这句话,对于康平并不容易,但他的直觉告诉他,任飞儿是个值得信赖的 人,而且她也是个懂得爱的人。故事,是要说给有故事的人听的。 任飞儿愣住了,定定地看着他,她的思维有点短路。 “对不起,我,我太笨了……”过去的林林总总汇聚在一起,任飞儿恍然大悟。 “我们都是笨人。”康平的话别有深意。 接着,两人都不说话了,各自想着自己的伤心事。 “康平,我已经决定离开这里了。”过了许久,任飞儿说出了决定。 “离开?” “对,我打算搬走。我走了,那就都结束了。” “你认为搬走就解决问题吗?你错了。我无法不爱刘恋,而你也无法不爱裔天, 不管你搬到哪里去,你的心还在白领公寓。” 任飞儿无话可说,她怎么舍得真的搬走。 “我有个提议,我们俩合租。”康平大胆建议,“你和刘恋互换房间,她不会 不答应的。这样,给彼此一个空间,也给大家一段冷静的时间,想一想,再做选择。 如果真的没缘分,到那时,我愿和你一起退出这场游戏。” 任飞儿看着康平的眼睛,心里的浮标动了。 从昨夜起,任飞儿就一直在考虑接下来该怎么办,但是所有的选择都被她自己 否定了。她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裔天是个花花公子,是个不值得付出的人,但 她却始终说服不了自己去放弃。 因为有爱,所以女人不懂放弃。 她恨他吗?应该是的,难道不是吗?他就这样和另一个女人搂在一起,但是, 但是……任飞儿也说不清是为什么,昨夜的那画面似乎在哪个环节有些不对劲,正 是那点不对劲,使任飞儿反反复复陷入一池浑水。 因为有爱,所以女人一次又一次鼓起勇气。 就算是自欺欺人,也尝试这最后一次吧。任一飞儿做了决定。 所谓无巧不成书,刘恋下班回家,刚好在电梯里遇到从攀岩馆回来的高大。一 见到裔天,刘恋的心就怦怦直跳,既高兴又害怕。她不但要慢慢培养和裔天的感情, 似乎这缘分也是可以培养出来的。 “高大,你的脸色不太好,昨晚上没睡好吗?”刘恋试探着问道。 “昨天我喝了点酒,有些醉了。” “我听说人喝醉了对发生的事情一点都不知道,是这样吗?我可从来没有喝醉 过。” “也许吧。你这个问题就像是问一个死人天堂好吗,死人是没法告诉你的。” 刘恋被泼了一盆冷水,便不再说话。她突然很恨眼前的这个男人,牙痒痒,心 痒痒,恨不得上去咬一口。 “刘恋,你昨天看到任飞儿了吗?”裔天说出这话好像颇有点困难。 “任飞儿,我,我没有看到。” 裔天又恢复了沉默。 刘恋怅然若失。 16层,当电梯门打开的一刹那,刘恋和裔天同时都呆住了。只见门口一片狼藉, 康平和任飞儿正在搬家! 任飞儿看到青大和刘恋在一起,心更凉了半截,重重地搬东西,有意看都不看 裔天。 “你们这是干吗?”刘恋惊叫道。 “我在帮你和飞儿搬家。”康平站起来,歇了歇。 “帮我搬家?” “对,飞儿和我都想换换环境,换一种合租的方式,你和裔天合租,我和飞儿 一屋,你们同意吗?” 刘恋不语,心里却暗暗叫好。 任飞儿挑衅地看着裔天:“我们都同意了,裔天老板,你不愿意吗? “我有什么不同意的?只是觉得你费了这么大的劲还是搬错了地方,你不该和 康平合租,应该和哈尔滨的青梅竹马合租才对啊。” “裔天,你不要胡说,他只是我的学生而已。” ‘师生恋,很浪漫的哦!“ “我哪里有你浪漫?美酒加美人,我只是要提醒你以后在公共场所记得关门!”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请你把话说清楚!” “我又不是在法庭上,没必要把口供说得一清二楚!”任飞儿的眼睛朝着天。 “的确,这不是在法庭上,我的事也不需要有你这么个检察官来过问!”裔天 的火气慢慢升起来。 ‘你的事我根本不想管!“ “你也没有资格管!” 任飞儿气极,拎起箱子:“从今天起我们之间划清界线,你的,我的,各管各 的。” “真是谢天谢地。康平,你要小心这个喜怒无常的人。” “你说什么?” 高天没有回答,径直走进自己的房间。 任飞儿气得摔门进了1601室。又错了吗,任飞儿问自己,心里的那把刀一点点 往下滑,划开了很深的口子,却没有血流出来。 走廊里只有康平和刘恋了,两人相视沉默。 “康平,这是你的主意吗?”刘恋问道。 康平点点头,只是点点头,他不愿多解释,感情不是解释出来的。 “那我要谢谢你喽。” “你不必谢我,我是在给自己创造一个机会,因为事实会证明你是错的,而我 是对的。” 刘恋不语,转身走进了“新家”。 两扇门同时关上。 门里,又是另一幕戏。 裔天心情低落地仰卧在床上,毫无睡意。他点燃了一枝香烟,漫不经心地看着 烟雾升腾、消散。韩逸的容颜回到了他的脑海,接着是任飞儿,像电影慢镜头般的 一幕一幕回放。他疑惑地皱起了眉头,怔怔地发愣,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时的刘恋兴奋不已,睁大了眼睛,辗转反侧,和喜欢的男人合租一室,这真 是天赐良机。突然,她注意到了卧室的门锁,若有所思地起床,走到房门前,轻轻 地打开。想想又不好,又锁上。最后,吸了一口气,仍然把门锁打开。在寂静的夜 里,门锁发出很响的“哒”一声。刘恋吓了一跳,拉开门,心虚地往外看看。裔天 的房门紧闭,不见任何动静。刘恋放心地虚掩上房门,轻手轻脚地回到床上。她突 然想起阿兰跟她说过,要想拴住男人的心,就得拴住他的胃。 这时,客厅里传来裔天的脚步声。刘恋赶紧起身出门。裔天正向大门走去。 “你……还没睡啊?”刘恋气若幽兰地问道。 裔天一惊,回过身来:“啊,是你。” “这么晚了,你要出去?” 裔天不回答。 “是不是饿了?” 裔天仍然没有回答。 “如果你饿了,我这儿有曲奇,还有面,我可以下给你吃。这么晚了,别出去 了,外面买不到什么好吃的。” “谢谢,我不饿。”裔天虽然不喜欢刘恋,但刘恋如此的关心却让他很是感动。 刘恋微微一笑:“是不是还不习惯我这个新合租伙伴?” 裔天敏感地看了看刘恋:“我想我们都需要点时间。”转身走进了卫生间,把 门插上。 刘恋飞快地回屋披上一件精致考究的名牌睡袍,理了理头发,觉得自己性感妩 媚了许多,就又回到客厅,装作有意无意地找书。裔天从卫生间出来,看到刘恋, 愣了一下,打消了出门的念头,走向自己房间。 “晚安。”刘恋给了育天一个紫色的笑容。 “哦,晚安。”裔天不太自然说了一声,随手关上了房门。 刘恋舒了一口气,紧了紧睡袍。突然,裔天又把门打开。刘恋一喜。 裔天探出头来:“忘了告诉你,请遵守合租条例。” “什么?合租条例?” “对,贴在门后面。如果你有什么异议,可以修改,双方认可后,请遵守。” 刘恋望向门后,果然贴着一张老大的“合租条例”,身后传来了裔天的关门声, 插销的咋哒声。刘恋叹了口气,眼神里有失望,也有一丝得意。 任飞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电视,一个频道换到另一个频道。心 里却忍不住地想着隔壁房间的裔天和刘恋,他们在干什么呢? “怎么?还不睡?”康平走了过来。 任飞儿吓了一跳:“哦,是你?我……我还不太习惯。” “想什么呢?” “没想什么,只是睡不着。你呢?” “和你一样。” “和我一样?康平,你什么意思?” “别紧张嘛。你任飞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敏感了?” “我敏感?我要真的敏感,也不会变得像现在这样了。” 康平苦笑:“我和你一样。” “什么和我一样?你要是真愿意和我一样,那就别再拉着张脸。我不愿再想裔 ……不想那些烦心的事了!和我一样,就留在这儿,高高兴兴的;要不然,赶紧关 上房门,上床睡觉!” 康平笑了:“我……我真的和你一样!” “好,那我们喝一杯!” 几罐啤酒下肚,任飞儿有点醉意,哈哈大笑地教康平一个舞蹈姿势:“脚抬高, 再高点,头抬起来,对,就这样,哈哈哈哈!” 康平也醉了,在任飞儿的帮助下,摆出了一个奇怪可笑的姿势。 “哈哈,笑死我了,康平,没想到你这么好玩!” “我也没想到,我会这样,这样好玩!哈哈!飞儿,我决定跟你学跳舞,再也 不去上那个鬼班了。” “好,我们成立一个舞蹈团,名字就叫,就叫‘康飞’,以后什么也不干,什 么也不想,只跳舞,只跳舞!” “对,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干!” 两人笑着,叫着,最后都醉倒在沙发上,眼睛闭上了,但人都没有睡着。 这一夜过得特别漫长。 天刚蒙蒙亮。刘恋床头的BP机猛烈地震动起来。她赶紧关掉,打着哈欠起床。 她轻手轻脚地来到厨房,烧水,打蛋,拌馅,忙得不亦乐乎。这可是第一天的第一 顿早餐,她要给裔天留下深刻印象。 突然,她口袋里的BP机再次震动起来。一看时间,刘恋赶紧扯掉围裙,冲进房 间,从衣柜里拿出一套崭新的运动服换上。接着,穿上一双保养得很好的名牌跑鞋, 略施淡妆。 跑道上的偶遇,餐桌上的亲近,刘恋哪一样都不想错过。机会来之不易,刘恋 是懂得把握的人。 然而刚走出房门,抬头就看见栀子站在跟前,刘恋吓了一跳。 “你在这儿干什么?”刘恋问道。 栀子无辜地举了举扫帚:“打扫卫生啊。” “啊,以后,我和裔天房间门口就不用你打扫了。我们俩的事自己会做。” 栀子看了看刘恋:“刘小姐,你这么早就起床啦?” “啊,我,我去跑跑步。你不知道我有晨练的习惯吗?”说完,头也不回地跑 开。 柜子扁扁嘴,学她的样:“我们俩的事自己会做……哼。” 天气难得的好,阳光洒进来。任飞儿懵懂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身上的毯子,有 点奇怪。 康平从厨房走出:“你醒了?” 任飞儿看看康平,指了指毯子:“谢谢你。” 康平点点头:“洗漱一下吃早饭吧。” “早饭?哦,我去买牛奶。” “不用了,我煮了点稀饭,摊了张烙饼……” “什么?你煮稀饭了?还有烙饼?”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 “哇!康平,你太伟大了。自从我到了上海还没吃上一次像样的早饭呢!稀饭 就烙饼,再抹点酱,还要……” “还要一碟咸菜。” “对对对!真是太棒了!康平,真是看不出来你还会烧饭!” 康平淡淡一笑:“我只会做土包子的东西,可不会什么法国式,英国式。” “就这个最好吃了!快点,我口水都流出来了!” “开饭了!” 任飞儿尝了一口,大惊小怪地叫道:“康平,你太伟大了!真的好吃极了,这 滋味就像在老家一样。” “你要是喜欢,以后我可以天天做给你吃。”康平的话里没有什么别的意思, 他只是由衷地感到轻松自在。 生活原本就应该是这样的。但是,每个人的生活中都有太多的“但是”了。 裔天换上了运动衣裤,准备出去晨跑,在清晨的阳光中舒展一下疲惫的自己。 刚到走廊,便听到隔壁传来任飞儿的笑声,裔天不禁探头张望。 通过虚掩的门可以看到任飞儿和康平其乐融融地在吃早饭,康平把卷好的烙饼 递给任飞儿,任飞儿高兴地接过……育天看得都有点出神。他恍惚觉得自己像是在 看一部电影,而片名则应该叫《幸福时光》。 突然,他听到了电话铃声,好像是从自己房里传来的,裔天赶紧回到客厅,原 来是李总的电话。 “裔天,今天我把上海电脑游戏行业最权威的专家都请来了。只有通过了他们 的测试,我们之间的合作才能继续下去。毕竟,钱这个东西可不是开玩笑的。” “我有绝对的把握通过测试。”裔天很自信地说道。 “话不要说得太满,我是只看结果的。”商人式的冷漠。 “你放心,你的投资不会打水漂的。” “但愿如此。九点整,我和专家在公司等你。” “好,九点整,我会通知康平一起到公司。‘’裔天信心十足。 “你一个人来就可以了,今天,我让康平外出去跑几家业务。” “康平不参加?为什么?” “康平不参加,我想会更客观一些。他是你的朋友,不是吗?”李总的暗示很 不含蓄。 “我们只是一般朋友……” “好了,九点整!”那头已经挂了。 裔天放下电话,深吸一口气,又重重地甩了甩头,似乎要把所有的事都抛开。 他麻利地整理好东西,提上笔记本电脑,拿上光盘。临走时,从冰箱里取出牛 奶喝了几口便出了门。 经过对门的时候,那里的“电影”还未散场,但裔天管住了自己的眼睛。眼不 见为净,但心却不静。 可怜厨房里丰盛的早餐,还原封不动地摆放着。主角压根儿没有看到它们,于 是它们很泄气地凉了。 刘恋在跑道上一次又一次地看手表,她的热身运动已经做了三遍,但裔天的人 影也不见。刘恋心情焦急起来,频频翘首观望白领公寓的大门,每当公寓里有人推 门出来,她便又赶紧运动起来。然而,那又是个陌生人,打了出租扬长而去。 刘恋泄气了,抬头望着裔天的窗口。窗帘拉着,就像舞台的幕布,戏总也不开 演。 任飞儿吃得很香,桌上的早餐,让她回想起那次与裔天在东北饭店的约会。一 样的家乡风味,两样的情怀。 正胡思乱想着,栀子突然急匆匆地冲进来,一脸紧张地喊:“飞儿姐!” “栀子?什么事!” 栀子手里捏着一封信,涨红了脸:“飞儿姐,我,你,这……这封信是你的, 我……我忘了给你了……” “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前天,不,有两三天了。”栀子越说头越低,声音越小。 “两三天了?”任飞地赶紧接过信,拆开一看,原来是桃子参加桃李杯的请柬, 时间是六月十号上午九点!也就是说NOW ! 任飞儿猛地站起身,二话不说套上外套,拿起背包就往外走。 “飞儿,你这是……”康平愣了一下。 “康平,我有急事,你把烙饼给我留着,我回来再吃。”任飞儿突然又想起什 么,“对了,栀子,这件事别说出去,小心经理又要扣你的工资。” “飞儿姐,你真……” 还没听到框子的“好”字出口,任飞儿便一阵风似的走了。留下“烙饼康”, 还有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栀子。 任飞儿急匆匆地跑向电梯口,裔天正在那里等电梯。 狭路相逢。 两人对望了一眼,都没有说话。任飞儿止住脚步,与裔天保持一定的距离。虽 然只是过了一夜,但任飞儿觉得她和裔天突然间疏远了太多太多。心灵就像是书本, 打开了千言万语,合上了,只是一堆写着字的纸。 电梯门开了,竟然是刘恋从里面走了出来。刘恋看到裔天,着急地问道:“裔 天,怎么你现在就走啊?早饭吃了吗?” 裔天点点头,走进电梯。时间由不得任飞儿多考虑,她也跟了进去。 刘恋一看形势,赶紧说道:“飞儿,你也出门吗?我想……” “对不起,我有急事,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吧。”任飞儿没等刘恋说完按了向 下的按钮。 眼看电梯门就要关上,刘恋着急了:“裔天,厨房里有咖啡,吐司和煎蛋,你 都吃了吗?” 裔天一惊:“SORRY ,我没有看见。抱歉,公司有急事,我先走了。” 电梯的门关上了。刘恋失望地长叹一口气。 远远的,康平把这一幕看在眼里。 回到屋里,满桌早点眼巴巴地瞅着刘恋。刘恋端起咖啡杯,但什么也吃不下。 突然,电话铃响。刘恋兴冲冲跑去接听:“喂?我是刘恋,是裔天吗?” “对不起,我是康平。” “是你?什么事?你今天不用上班吗?” “老板要我去CALL客户。你呢?在收拾残局吗?”话刚出口,康平就后悔了, 他本想安慰安慰刘恋的,可是,自己在干什么呀。 忌妒永远是爱情里的先锋,冲在最前面。 “对不起,我要去上班了。没事我要挂电话了。” “我没什么事,只是想,如果你现在是一个人在吃早饭的话,应该有人愿意分 享。” “多谢。我一个人就足够了。”刘恋不耐烦地挂上电话。 面对早点,刘恋突然猛吃猛喝起来,两杯咖啡,双份的煎蛋和吐司,她似乎要 把怨气都吃掉,吃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