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任飞儿的房间一团凌乱,只有手机铃一声一声地不停地响。手机孤独地待在桌 上,屏幕一阵明一阵暗,一如高天的心情。 她不在吗?真的不在吗?已经整理好一切的高天仍然执拗地拿着电话,但是脸 上失望的神色却无法遮掩。电话又拨了几次,话筒里仍然传来寂寞的铃响。 “飞儿,我走了,走了。”他嘴唇似开似合地自语。裔天终于拿起了背包, “再见。”他毅然地打开门,走出房间。房门啪地关上了,房间并没有少多少东西, 但却又像已经全空了。只有那一门一窗还兀自在夜色里静静地守候。 走出白领公寓的大门,夜里空气的味道那么亲切,高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两 步并作三步地沿着马路向前走去。一辆TAXI从他身边经过,裔天下意识地跟着看了 车一眼,车里没有人坐。他仰起头来,夜空里没有星星,朝着记忆中北极星的位置 向前走去,一步,两步……终于消失在街角。 “吱”,那辆TAXI停在了白领公寓门前。车的后座上,任飞儿斜斜地躺着。 “小姐,到了。‘间机说。任飞儿恍恍惚惚地睁开眼睛,费力地支起身子,掏钱付 账后,很虚弱地打开车门,跌跌撞撞地走下车来,一步一晃地走进大门。 大厅里栀子正满脸焦急地搓着双手踱来踱去,一股酒气远远地传来,她顺着方 向一看,只见任飞儿摇晃着走进来。柜子慌忙迎上去:“飞儿姐,你总算回来了。” 只听任飞儿嘴里胡乱地说着:“喝,再喝一杯。喝醉了,就什么都忘了。” “还喝啊,再喝就什么都晚啦。裔天,裔天要走了,他连押金都领走了,再也 不会回来了!”栀子急得满脸通红。 可是任飞儿却神志不清地瘫倒在栀子身上。“飞儿姐,你醒醒,飞儿姐!”栀 子叫着,可是任飞儿什么反应都没有了。 阳光从窗帘里射进来,照在任飞儿脸上。她眉头紧皱地睡在床上,地上是一堆 凌乱的衣服。阳光小歇了一会儿,变得更浓烈了,任飞儿似乎被打扰,眼睛睁开。 环视四周,发现自己居然在卧室里,非常意外。她很努力地想回想起昨天发生的事 情,但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任飞儿颓然地放松身体,整个人缩进被子里,然而一 阵阵头痛袭来,口干舌燥。她勉强起床,走到客厅里倒水喝,却意外地看见门缝里 插着一封信。她奇怪地拿起来,信封上俨然是裔天的笔迹。 任飞儿迫不及待地打开信看起来:飞儿,当你读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离开 白领公寓了。对于我这个突然的决定,希望你能够理解…… 任飞儿只觉得一阵眩晕:“什么,裔天走了,他居然走了。而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都不肯面对面地跟我说他走了。”她悲伤极了,神情恍惚地走回卧室,呆呆地坐 在床上,过了好半天,才又继续看下去:……但同时也遭受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挫折。 的确,正如你所说,我是一个骄傲的人。我曾经一度无法正视自己的失败。我要感 谢你和杨光,用最尖锐的批评把我重新推到了现实面前。现在,我必须承认,你说 得对,我的游戏中没有灵魂!所以我决定离开,从电脑、书本、纳斯达克中走出来, 从白领、酒吧、卡普奇诺中逃开一段日子。去找一点真实的、有血肉的东西…… 任飞儿似乎又感到一丝振奋,裔天果然就是裔天,他终于走出自己的枷锁了。 任飞儿一个字一个字地继续往下看:飞儿,与你在同一屋檐下的日子是我在白领公 寓最难忘的时光。虽然,你我之间有过种种误会和不快,然而,当你打开窗户的时 候,希望你能够原谅我……愿这棵移植而来了香树如雪花一般纯洁的花瓣,带给你 故乡的气息和不再遥远的梦想! 任飞儿猛地跑到窗前,一下子拉开窗帘,顿时惊呆了。窗外,竟然挺立着一棵 高大的丁香树。灿烂的阳光从丁香树叶中洒落,时而有雪白的花瓣随风飘落。泪水 从任飞儿的脸上滑落。“裔天,裔天——”她哺哺地叫着裔天的名宇,不知道是高 兴还是悲伤。 旁边的窗内,刘恋也痴痴地看着这棵丁香树,隔壁的房间里,康平也看见了这 棵丁香树,若有所思。 “裔天,你去哪里了?”这时任飞儿脑子里只有一个冲动,找到裔天,当面看 着他。她霎时间振作起来,马上梳洗换好衣服,飞快地冲出了房间。 走廊里冷冷清清的,任飞儿等着电梯,昔日和裔天在电梯里的情景又浮现眼前。 为什么总是分别之后才知道过去是那么美好? 来到裔天公司,却见大门紧紧地锁着,旁边有清洁工阿姨在打扫,任飞儿问她 可曾见裔天来过。阿姨摇摇头说今天还没有人来过。任飞儿失望地走出公司大楼, 街上人来人往,车辆川流不息,她看着,只觉得孤独异常,失去了方向。 任飞儿漫无目的地在马路上走着,裔天的离开让她真正清楚了自己对裔天的感 情。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旁边马路上的音像店里传出的歌声让任飞儿站住了。……如果当时我们能不那 么倔强现在也不那么遗憾…… 歌曲终了,任飞儿似乎痴了似的站着,嘴里哺哺地重复着:“如果当时我们能 不那么倔强,现在也不会那么遗憾……不,我不要遗憾,不要,我一定要找到裔天, 我一定要找到他。” 任飞儿的脑子里充满了强烈的要找到裔天的愿望。可是裔天究竟到哪里去了, 他会去什么地方呢,怎么才能找到他?这些问题接踵而来,任飞儿也很糊涂。“我 怎么才能找到他……”她走在马路上,脑子里不停地问着,突然灵光一现:“对, 我怎么没有想到他呢。他一定知道裔天去了哪里。我马上就找他去。” 健身中心的游泳馆里,只有三两个人在游泳,任飞儿穿着一身衣服坐在游泳池 旁,很显眼。一个人游到任飞儿跟前,身上的泳衣色彩鲜艳,是钱浩瀚。 “浩瀚,裔天真的没有来找过你?”任飞儿认真地问。 钱浩瀚在脸上抹了一把水,摇摇头:“裔天的性格你是知道的,他最不愿意让 人看到他遇到挫折、意志消沉的样子。他那么要面子,怎么会来找我?” 任飞儿默认了钱浩瀚的话,其实她也知道裔天不会来找他,但是现在只要有任 何线索她都不会放过。“你是他的好朋友,依你对他的了解,你觉得他会去哪儿呢!” 她问。 “虽然我和裔天已经相识快十年了,但平心而论,我并不了解他。他的内心是 很封闭的,很难向别人打开。飞儿,我倒是觉得你也许比我更了解他。”钱浩瀚看 着任飞儿。 “我,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了解他。如果我真的了解他,就不会满世界乱找了。 公司,酒吧,宾馆,人才交流中心,能找的地方我都找遍了,连他的影子也没有。” “也许他已经远走高飞,离开上海了。”钱浩瀚开玩笑说。 “不,我总有一种感觉,裔天没有走远,他好像就在哪个不为人知的角落里。” 任飞儿很坚定地反驳钱浩瀚。 “既然这样,”钱浩瀚说,“你也不必再找他了。他不想见人的时候是不会让 人找到的,而当他想回来的时候,自然会出现的。” 任飞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钱浩瀚拍拍她的腿:“也不要太着急了,我们都很 相信裔天,对不对?” 任飞儿勉强笑笑。钱浩瀚又接着说:“其实我一直想有时间能跟你单独谈谈。 裔天是我的好朋友,我很希望他能成功,但是他性格有些方面确实很极端,我能清 楚地看到但是不能清楚地跟他说。男人和男人之间就是这样,”钱浩瀚笑起来, “不过,你就不一样了。你是个女孩子,而且裔天很喜欢你,他会把他的心给你看 的,哪怕是他最软弱的地方……” “不是还有韩逸吗!”任飞儿问。韩逸在她心里一直是一个过不去的坎儿。 “韩逸?韩逸和你完全不同。”钱浩瀚看着眼前的这个女孩子,哎,不管再怎 么开朗的女孩子,也始终是女孩子,都是会想很多。他用安慰、鼓励的眼神看着任 飞儿:“裔天在韩逸面前一直表现出很坚强的样子,因为他内心里一直对韩逸有所 敬畏。怎么说呢,我不能否认裔天对韩逸产生过很真很深的感情,但是,他在韩逸 那里永远不会有如鱼得水的感觉,他们事实上是不适合在一起的,就感情来说,两 人之间是否能亲热相处很重要。” “可是我和裔天在一起老吵架。”任飞儿说。 “哈哈,吵架是件好事啊,就怕两个人在一起不吵架。”钱浩瀚笑起来,“飞 儿,我很看中你的,我觉得你很适合裔天。我也认为你很聪明,你知道怎么处理你 和裔天之间的感情……还有,如何相处。你要相信你自己,而且,你要知道,裔天 很爱你,我看得出来。相信我。”钱浩瀚说完转身跃入水里。 杨光站在任飞儿的门口,看样子已经待了一段时间了。这天晚上有!“州现代 舞团的演出,他早就和任飞儿说好了一起看的,然而一直到散场,任飞儿也没有出 现,所以他就来这儿等任飞儿回来问清楚她为什么失约。来到这里碰见了板子,听 说裔天搬走了,杨光马上清楚了任飞儿没有去的原因,但他越发想当面和她谈一谈 了。他已经等了快两个小时,却一直没有等到她。 终于,脚步声传来,杨光听出来人就是任飞儿。 “你终于回来了。”杨光一见到任飞儿就说。 “你怎么在这里?”任飞儿奇怪至极。 “今天晚上!”州现代舞团的演出你怎么没去?“ 哦,我……忘了“ “忘了。是因为裔天走了?”杨光盯着任飞儿。 ‘你怎么知道?“ “这谁不知道?”杨光反问。 任飞儿低头开门:“进去说吧。” 一进门任飞儿就坐进沙发,想自己的心事,把杨光晾在了一边。 “我搬过来住好吗?”杨光突然说。 任飞儿一惊:“什么,你说什么?” 杨光很正式地说:“裔天走了,这里的房间空出来了,你又这么寂寞,如果我 搬过来……” 任飞儿一下子很激动地叫起来:“你别说了。杨光,我要提醒你一句,这里是 白领公寓。我和裔天是合租,不是同居!现在他搬走了,我承认,我的确很伤心, 很难过。但这种难过不是你搬过来陪我就能解决的!你把这白领公寓看成什么地方 了?你把我任飞儿看成什么人了?” 杨光被任飞儿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了,半晌才说:“我,我根本没什么别的意 思,我,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你也许会快乐一点。” 任飞儿看着杨光,许久,叹了一口气:“对不起。我自己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接着人整个蜷在沙发里:“我累了。” “那……我走了。”杨光说。任飞儿么也没说,只稍微点了点头。 杨光慢慢地走到门口,突然又回过身来,问:“你很爱他吗?” 任飞儿抬起头看着杨光。杨光的声音都变了:“他有什么好?” 任飞儿站起身,走到杨光面前,很无奈又很耐心地说:“杨光…” “你什么也别说,我都知道!”杨光懊恼地打断了她。 两个人的眼光交汇了,任飞儿看着爱她的弟弟,杨光看着他爱的女人。 突然,杨光猛地把她拥进怀里,狠狠地用力抱了一下,然后飞快地打开门跑开 了。任飞儿站在原地,怔怔的,过了好半天才缓过神来,却发现那个跳舞的小人不 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窗台上。 窗外的丁香树下,有一个少年抬头望着任飞儿的窗口。一颗流星从天际滑过, 白色的光束一闪而过,天空似乎又回复了亘古不变的模样。然而,天空已经不是那 片天空,那里少了一颗星星,一如他的心中少了一个梦。 阿兰站在摄影社的橱窗前,看着展示的婚纱,又看着里边正在专心给新娘化妆 的刘恋,不禁又一声叹息,想着女人嫁一个什么样的人才是最重要的……。她走进 去,拍了一下刘恋的肩膀:“嗨!” “阿兰?你怎么来了?”刘恋吓了一跳。 “没事就不能来吗?走,陪我逛街去,一个人逛好无聊的。”阿兰娇笑道。 “我还没下班呢。”刘恋有点恼怒起来。 “请假,请假。这班有什么好上的?能赚几个钱?”阿兰往边上的空椅子上一 坐,“我说刘恋,你赶快嫁人得了,趁着年轻多享点福,想做女强人,你可不是这 块料。” “我可没有你那样的福气。”刘恋冷淡地说。 “你那个裔天呢?怎么样了?”阿兰著有若无地问。 “走了。” “走了? “嗯,搬走了。” 阿兰马上激动起来:“哎,我说刘恋啊,你怎么能让他搬走呢?现在好男人是 可遇不可求。你没听说吗,如今是十个男人八个有主,一个是同性恋,还有一个是 独身主义。” 刘恋没有理会阿兰,结束了新娘化妆,请顾客去拍照。 阿兰跟着刘恋又接着说:“你看我们家那口子,没结婚的时候人家叫他什么? 钻石王老五。现在呢?还不是被我收拾得服服帖帖的!刘恋,我告诉你多少遍了, 制服男人要动脑子,要懂手段……” 刘恋站住,很认真地对阿兰说:“动脑子,耍手段,是得不到他的心的。” “什么?你别傻啦,你呀……” 刘恋冷冷地打断她:“阿兰,我还要工作,没时间陪你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我要静一静,好好地想一想,重新面对自己的感情。”刘恋 说。 阿兰看着刘恋,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已经不是以前的刘恋了。阿兰瞥见镜子里自 己非常妖艳的装束,觉得很不适合这里的气氛,于是匆匆告别走了。 康平在自己的办公室里整理东酉。早上一来,他就把辞职信放在李总的桌上。 这几天发生的事情让他改变了。他很高兴,自己原来还没有变成一个被写字楼西装 所囚禁、束缚、不思变化进取的僵硬“白领”,现在,他觉得有一种新的活力又从 身上迸发了。 李总拿着康平的辞职信进来了:“康平,为什么辞职?谁同意你辞职的?这么 大的事情我怎么不知道?” “李总,我记得是您亲口说要开除我的。”康平平静地说。 “哦,是那件事啊,”李总做出恍然大悟的样子来,“哈哈旧B 是我一时的气 话。我的意思,是希望你把精力多投入到公司的业务上面。说开除什么的,只是想 敲打敲打你。你是公司的骨于,对你的要求不免要高点嘛。” “这么说,是我误会了?不过,我的主意已经打定了。李总,对不起。”康平 不卑不亢地回应。 李总也马上变了脸:“好,好,康平。那么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是哪家公司 来挖你了?他们的待遇怎样?你有什么要求?说吧。” “没有哪家公司聘用我,也没有人为我出高薪。李总,如果你以为我康平辞职 是为了钱或者升职,那就错了。” “那是为什么?” “我需要尊重。” “尊重?哪个不尊重你了,啊?你是个西装革履的白领,拿着高薪,捧着金饭 碗,在公司里,连我说话都让你三分!你还不满足啊?” 康平不语,冷静地看着他。 李总强作镇定再开口:“好。那次我是调查了你,是我不对。对不起,我向你 道歉,你可以去工作了吗?” “您的道歉我不敢当。李总,说心里话,我很感激您,这两年我在公司里学到 了不少东西。但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情,使我想了很多…” 李总气急败坏地打断康平:“发生的一些事情?发生了什么?不就是那个裔天 吗?你是不是也想学他啊?” “对,我的确从裔天身上学到很多东西。”康平的眼睛里散发出光芒,“虽然 我和裔天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我学不来裔天的潇洒,也做不到裔天那样的义无反 顾,不计后果。但他却使我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不是为生存而工作,而是为了梦想!” 李总怔住了,过了半天,才说:“康平,人要现实一点。” 康平笑笑:“我已经现实了二十八年了,有点腻了。李总,您放心,在我离开 之前,我会把手头的工作交代好。” “康平啊,你要吃苦头的。” “我已经做好准备了。我觉得我现在很快乐。”康平说着,把最后的东西放进 箱子里,“李总,我走了,再见。”说罢,抱着箱子走出了这座大厦。 栀子在任飞儿门前徘徊,那天没能及时让她知道裔天搬走,栀子一直遗憾在心, 她总觉得只要当时自己及时通知到了任飞儿,任飞儿肯定能阻止裔天离开。现在看 到任飞儿和裔天劳燕分飞,她一直觉得自己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于是她打算来跟 任飞儿解释道歉。 栀子正准备敲门,却见任飞儿从外边回来。栀子跟她详细地说了一遍她如何找 不到任飞儿、任飞儿又如何醉酒不醒的事。 “都是我不好,没能告诉你,不然的话,裔天也许就走不了了。”柜子难过极 了。 “就算我知道了,他还是会走的。”任飞儿像是在和自己说话。 “啥?”栀子觉得很糊涂。 任飞儿笑笑:“栀子,这不怪你。我还要谢谢你。” “飞儿姐,你人真好。我说裔天他肯定会回来的。不过……”柜子想了一想, “飞儿姐,你应该开心起来。以前你总是快快乐乐的,但现在就像换了个人似的。 我虽然不懂你们白领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我想人总归应该高高兴兴才对,就算裔天 回来了也会希望你像从前一样的。” 任飞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栀子,你说得很有道理。谢谢你!” 栀子被鼓励了,又接着说:“说实话,我有时真弄不懂你们白领,过日子怎么 就这么麻烦。要是在我们老家相对象,像你和裔天这么着,早就结婚了,说不定都 有娃娃了呢。可你们呢,还有那个刘小姐和康先生也一样,谈个恋爱比登天还难!” 说罢,她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任飞儿似乎在想什么,一句话也没说,栀子停止了笑 声,尴尬地和她道别,匆忙下楼去了。 这时,刘恋走过来,对任飞儿说:“我们谈谈好吗?” 跟着任飞儿走进房间,咪咪一见刘恋就尖厉地叫着向她扑过来,刘恋连忙不知 所措地躲闪,任飞儿把咪咪关到门外。只听刘恋说:“连猫也记恨我了。” “你多心了。”任飞儿说。 一时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最终还是刘恋先开口:“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 说什么,我,我只是想说,育天是爱你的。也许,这话由我来说太不合适了,但说 这话,我是真心实意的。” 任飞儿很淡然地说:“裔天已经走了,我不想再谈这些了。” ‘人走了,但并不代表感情也走了,不是吗?“ 任飞儿被刘恋的话怔住了。 “你知道这么久以来,裔天哪点使我最伤心吗?”刘恋顿了一顿,继续说, “那天他做了早饭,在饭桌上他告诉我,他不可能爱上我,不是因为我做过很多错 事,不是因为我的糊涂或者自私,而是因为他压根儿就不喜欢我这个人。他说出这 句话的时候,我彻底死心了。也突然明白了一件事,爱情是两个人之间的一种气息。 它不是知识,没有懂与不懂。裔天爱的就是你这个人,不为什么,就为你任飞儿这 个人。”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大消沉了,就像变了一个人。高天爱的是你这个人,你还不明白吗? 只要你不变,感情也不会变。你应该活得像以前一样,帮他振作起来。” “可是我连他理不理我都不知道,怎么帮他呢?”任飞儿无助极了。 “你应该知道,他最想做什么,最需要什么。尤其是现在……”刘恋说。 任飞儿听着,一下子豁然开朗。 自从裔天走后,她知道了裔天对自己的重要,在不断地寻找裔天的过程当中, 钱浩瀚、杨光、栀子、刘恋等人,每个人对她说的话,都让她对自己和裔天重新充 满了信心。感情是很简单,她爱裔天,裔天爱他,可并不是只有爱情就能够让两个 人相处,还需要用心去维护,去真正关心、帮助对方。 裔天刚走的时候,她只想到要马上找他回来,可是找回来了并不能解决问题, 事情还是没有解决。自己一直都被困住了,都没有认真地去想过,裔天现在脑子里 想的是什么,裔天现在最需要的是什么,现在,她终于知道了。 而此刻的裔天,正在一个鼾声四起的简陋的工地宿舍里,夜不成眠。离开了白 领公寓后,无意中来到了这个工地,并且突然决定在这里做工。他隐瞒了自己的身 份,以一个月五百块钱的工资做筑路工。 对于自己原先的事业,自己的游戏,他现在也不知道究竟应该从什么地方开始 去做什么。更主要的是,他对自己产生了深深的怀疑,他不知道做什么才是自己需 要的。决定在这个工地工作,是因为他觉得现在能把握的只有自己的躯体,他希望 能借助肉体上付出的艰苦、血汗来领悟什么。 于是,他一声不吭地拼命工作。在超强体力劳动中他似乎忘记了烦恼,发泄着 苦闷,暂时得到了平静。 任飞儿开始了对裔天真正有用的帮助。她准备做详细的调查,了解人们心目中 最完美的游戏是什么样子的,等裔天回来的时候,给他看调查结果,帮他实现自己 的理想然而调查首先在桃子那儿就碰壁了。上完课后,任飞儿鼓足勇气向同学问他 们心中最完美的电脑游戏是什么样子的。敏感的桃子一下子就叫出来:“电脑游戏? 是为了那个裔天吧。” 任飞儿很镇静地回答:“我不想隐瞒大家。这个征集是为了我的恋人,我想要 帮助他。” “哈,哈。老师在学校为了男人要学生帮忙,这倒是从来没有听说过。我们可 没有这个义务。”桃子又尖刻地说。 任飞儿非常诚恳地对着所有人说:“你们的确没有这个义务。我并不是在以老 师的名义要求你们,我只是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请求你们。我需要大家的帮助!” 说完,她深深地向大家鞠躬。 同学们都愣住了,任飞儿的勇敢和坦白,还有对高天的感情,让他们震惊了。 终于,一个瘦小的同学怯生生地说话了:“我喜欢有公主和王子的游戏。” “像古龙小说里的那样,有冷酷的杀手。”另一个男生也开口了。 气氛渐渐地热烈起来,大家纷纷开了口。任飞儿认真地听,仔细地记着。转眼, 同学们都说完了,只有桃子还没有说。任飞儿走到桃子面前,问她:“你能告诉我 你心中完美的游戏吗?” 桃子不解:“你觉得这真的很重要吗?” 任飞儿非常肯定地点头。 “为了爱?” “还有梦想。”任飞儿说。 桃子看着任飞儿,渐渐的,终于的,被打动了。“有舞蹈。”桃子说。 “还要有一个执著的主人公。”门口传来一个声音。是杨光。杨光走进来,站 到桃子身边,继续说:“我心中完美的游戏要有一群年轻人,他们为了事业,为了 爱情,为了理想,拼命地于!” 任飞儿得到了杨光和桃子的帮助,接下来,三个人执著地去大街上询问每一个 过路的人,问他们心目中最完美的电脑游戏是什么样子的,得到了很多第一手资料。 裔天干活的工地上一辆推土机翻倒了,司机被压在了下边,工地上的工人都不 敢去救,害怕拉拉扯扯的土松了自己也被压住。只有裔天二话不说地冒着危险把人 挖了出来。裔天得到了工地上所有人的敬佩,他心里得到了一种很满足的感觉。看 到那个司机在土堆里的时候,裔天觉得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的了。什么游戏啊钱 啊尊严啊,他没有觉得去救人是危险的,只是一种本能一种冲动让他去这么做了。 看着司机被送往医院,裔天觉得自己身上也有一些东西又活起来了,比如冲动比如 激情比如对生命的重新领悟。 自从裔天走后,刘恋也是心灰意冷,打算离开白领公寓。这天早上她收拾好所 有的行李,准备离开。她一边回头看着房间一边打开房门准备出去,生活了短短那 么一段时间,却有这么多抹不去的印记。刘恋狠狠地摇摇头,似乎想把一切都忘掉。 她回过头来准备关上门,却赫然看见康平站在门口,注视着他,而身边,竟然也放 着一个大箱子。 “刘恋,你准备到哪里去?”康平问。 刘恋不知道怎么开口,她回避了话题:“那你呢,你这是干什么?” “我准备搬家哪。” “搬家?‘”对,这样的合租方式我住腻了,所以决定搬家。“ “不,你为什么要搬?你知道吗,该搬走的是我,是我!”刘恋一下子激动地 叫起来,“我在这里就像一个小丑。我为什么还要住在这里,我根本无法再在这儿 待下去……” “不,你可以在这里继续住下去……”康平打断刘恋。 “继续住下去,呵呵,”刘恋哀伤地笑了一下,“继续做小丑是不是,继续看 着任飞儿难过的脸,或者等着有一天看他们两个在他们的家里卿卿我我!” 康平走过去,扶住刘恋的肩膀说:“刘恋,只要你愿意,可以把这里当成你的 家,你可以继续住下来。” 刘恋摇了摇头:“算了,你不要劝我了。不说我了,你呢,你为什么要离开这 里?” “我并没有说要离开这里。” 刘恋诧异地看着康平身边的皮箱:“那,这是……” ‘这是飞儿的行李。“ “嗯!” “是的,是飞儿的,不是我的。”康平看着刘恋的脸,“虽然这是我自作主张, 但我想飞儿是愿意回到她原来的房间去的。至于我,我的想法很简单,我只是想和 我喜欢的人住在同一个屋檐下。” 刘恋似乎还没有明白过来康平话里的意思。康平继续说:“刘恋,我希望你留 下来,不仅留在白领公寓,而且答应我这个请求。如果你需要理由的话,那么,这 个理由就是,我爱你!” 刘恋怔怔地看着康平,许久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滑落下来。康平双手捧着她 的脸,擦掉她脸上的眼泪,刘恋没有任何反应。康平拿起她的箱子,径自放到他们 以前的房间里去了。 任飞儿回到白领公寓,一进门,康平就叫住她:“飞儿,没有经过你的同意, 我就把你的行李搬到1602室了。我很抱歉,但我想,对于大家来说,都是最好的方 式。”说话间,刘恋从康平的卧室里走出去,神态有些矜持。 “哈哈,”任飞儿爽朗地笑起来,“别傻了,我怎么会怪你,我只是怪自己笨 得要死。真的,你们俩能和好,我打心底里高兴。” 刘恋也大方地说:“飞儿,你要有信心,裔天他一定会回来的。那个房间是他 的,谁也夺不走。” 三人相视而笑。任飞儿转身欲回自己房间,忽又回转身,“对了,能够告诉我 你们心中最完美的电脑游戏是什么样的吗?” 刘恋非常敏感地脱口而出:“是为裔天吗?” 任飞儿点点头:“为裔天,也为梦想。” 康平说:“我心中最完美的游戏要有一个侠客,一个真正浪迹天涯的快客。他 不向生存压力妥协,不为世俗事务牵绊。为练就绝世武功,为了一个心爱的女人, 连命也可以不要。” 刘恋看着滔滔不绝的康平,非常出乎意料,这根本不像平时的康平所说的话。 康平也变了,刘恋似乎在他身上看到了一点点裔天的东西。 “刘恋,你呢?”任飞儿打断了刘恋的胡想。 “我?”刘恋思考着,“我希望有一个天使,她能完成你的三个愿望…” “康平,如果给你三个愿望,你会要什么?”任飞儿问。 康平瞥了刘恋一眼,没有正面回答:“一时倒也说不上来。你呢?” “嗯……再给我三个愿望,再给我三个愿望,再给我三个愿望!”任飞儿说着 说着笑了起来,三个人都笑了。 任飞儿回到房间,想着和好的康平和刘恋,想着裔天和自己,心情兴奋。她打 开电脑,把调查到的结果一条一条地整理好,打印出来,订在一起,然后工工整整 地在封面上写上“完美行动”四个字,又落上自己的姓名,接着又把裔天的名字写 在了旁边。 任飞儿抱着咪咪来到窗前,看着丁香树,自言自语:“如果给我三个愿望。第 一,第二,第三……”她抚摸着猫咪,好像在与猫咪说话,“也许都是裔天回来吧 ……” 突然,一个女孩的背影从丁香树下经过,而且这个背影非常的熟悉。任飞儿正 在想是谁,敲门声响起来。任飞儿无奈地去开门,只见门口站着公寓管理员和一个 油头粉面的男子。管理员对任飞儿说:“任小姐,你好。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 是赵先生,他将搬进来和你一起住……” ‘什么!“任飞儿一声惊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