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危险,越诱惑 但我希望以后的他能快乐。 就如同我希望我自己得到幸福一样。 我心里深处,不准备远离易秦。 越危险,越诱惑。 我得领教领教这个男人。因为我的字典里有失败,但没有后悔。 江槐看着我。 我看着江槐。 如果不了解我们之间的微妙关系,大概外人都会认为我们是一对情侣。 其实在我们认识开始,就注定了一种不同以往的感情的出现。 我认为这不是爱情,也不是友情或者亲情,而是纠缠在这几者之间的第四类 情感。这种情感在我看来,应该更稳固更坚定才对。 就在我想这些的时候,易秦走了回来。 “怎么,那么多天要聊啊?不用顾忌我,你们聊!”他一边说,一边招呼服 务员过来。 “我们没有聊什么。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江槐此时居然主动地接上了 话头。 “呵呵,现在国内很怪啊。我在米兰的时候,一条街的邻居都认识,还常在 一起吃饭开PARTY ;现在回国了,住了3 个月的地方居然连左右住的是男是女都 不知道。”易秦此时看起来,也像是轻松非常。 “你说得对。”江槐说。 “所以你们俩算是有缘分的邻居。” “也许吧。” 我在一旁,一边听他们俩说话,一边看着对面桌的5 、6 个学生嘻嘻哈哈。 人生最无忧无虑的时代,就是当学生的那段时光。 想想我当学生的时候,也这么放荡不羁过,也开怀大笑过。 但是再也回不去那段时光了。 我笑笑,不是嫉妒,而是对过去的一种怀念。 “我们先点一些喝的吧,估计这时间比较堵车,季飞要过来可能还有一段时 间。”易秦打断了我的思绪。 “哦,好。” “想喝什么?”易秦拿着点单,“让我猜猜你喜欢什么……柳橙汁?” “嗯……好,可以。”我轻轻地应了声。 因为我看见对面的江槐样子肃穆。 不知道他肃穆什么,反正看起来沉默得有些怪异。 他的眼睛紧紧盯着易秦。 “江槐,你呢?”易秦拿着点单,什么也不知道一般的问他。 “你知道的,老样子。” 江槐的话很简洁。 “哦,哈!我知道了,还是西瓜汁是吧?我的天,你这么多年了口味怎么还 是不变?” 易秦说着,跟服务员一一交代饮料的名称。 他的侧面真的很好看。 我又发花痴地盯着易秦的脸。 实在是难以抗拒啊,侧面、正面、上面、下面怎么看都那么漂亮。 我形容一个男人的英俊,往往习惯用漂亮这个词。 简单啊,男女通吃,一个漂亮,可以概括所有的优美品质。 但是江槐,怎么让我感觉他不怎么喜欢易秦一样。 他一跟易秦说话,眼神就冷冷冰冰的。 没有感情。 我疑惑着,饮料也在几分钟后摆在了我的面前。 一喝,酸得要命。 “小姐,麻烦给我一些砂糖。”我举起手,招呼到。 “很酸吗?”易秦问。 “嗯,是的。我不太喜欢喝原味。”我回答,“我爱吃酸,但不是这种酸, 都酸得有点苦了。” “我就喜欢这种原味,而不喜欢放糖。但我们又都喜欢喝柳橙汁,这一点上 又有了共同之处了。”他兀自说着。 我感觉脸有些发烫。 此时此地,当着江槐的面说,感觉就是很奇怪。 这不是让他误会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我来帮你加糖吧。我听说女孩子都嗜糖如命,但是吃太多糖却对身材无益, 所以,还是少吃点。”说着,易秦又先我一步接过了服务员拿来的糖包。 我慌乱地盯着对面的江槐,表示我的无辜。 但是我也很奇怪,我干吗怕江槐误会我啊? 如果我有一天和易秦有了一种亲密的关系,按理江槐会为我高兴才对。 江槐还是没有表情地看我。 他也许在猜度,我到底在想什么,或者易秦到底在想什么。 我们都沦入一场心灵的混战。 我在猜测易秦对我的感觉,还有江槐为什么似乎不喜欢易秦。 江槐在猜测我跟易秦出来吃饭的原因,还有易秦对我有什么企图。 易秦在猜测他老同学对他的看法,还有我这个女人对他的感觉。 总之,这些是我的大脑经过1/3 秒的思考后得来的推理,仅供参考。 直觉而已。 我咬着吸管,努力咽着加了糖跟不加没多大区别的柳橙汁,一个人在胡思乱 想。 “你这几年还好吗?” 易秦在短暂的沉默之后,率先打破了沉默。 江槐没有马上回答。他的眼睛闪过一丝忧郁。 “就那个样子,落魄不得志。” “是吗?……”易秦有些尴尬。 “你呢?” “我在米兰很好。一直有美酒有女人,哈哈。你知道的,我这个人。”易秦 在回答后哈哈笑起来。 “过得好就好。不要像我一样。” 江槐的话再次引发沉默。 我不明白,老同学相见不应该热情点、随意点吗?怎么搞得大家都很尴尬似 的。 我一边想,一边用牙齿将吸管咬得扁扁的。 此时,一个声音从几米外传来。 “嗨!江槐!” 一个斯文的眼镜男人向我们走过来。但他很快在桌边站住,表情惊讶: “易秦?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何季飞,好久不见了,你还好吗?”易秦起身,极有风度地伸出了右手。 我突然感觉很郁闷。 我似乎成了一场同学聚会的陪客,还并非情愿的。 但又不能中途退场。 尤其在这样尴尬的气氛之下。 易秦在和眼镜男热情握手和寒暄以后,他迅速在我身边小声地跟我说了一句 : “对不起,这次就原谅我吧。” 心里没来由地舒服。 终究还是个优质男人,知道如何化解身边女伴的尴尬和不解。 在我的生活里,这样的男人仅此一个,估计再也不会出现了。 感觉,我应该好好把握。 但我的把握有多大? 吐吐舌头。还是在向江槐打听一些深层的信息再说吧。 几人坐定,我又突然想起一首不相关的歌: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一切全都全都会失去……” 是啊,桌边人,谁又能知道谁在想什么呢? 一顿略让人消化不良的饭吃毕,我们几人都没有提出余兴节目,纷纷准备回 家。 我的胃生生的疼,不知道是气氛的原因,还是那盘该死的意大利肉酱面条。 我回想刚才的情景,只觉得好笑。 一个恶魔男,一个冷面男,一个眼镜男。三个男人在我的前后左右晃来晃去, 好一副热闹的光景。 但是何季飞的矜持、江槐的别扭和易秦似乎过度的热情都让我不舒服。 他们三个故人的相见,让我似乎看见了昔日传说的鸿门宴,总觉得各怀心事, 一点也不亲切。 我夹在中间,又一次晾了咸鱼。 走下曼联餐吧的楼梯,我的胃开始抽搐起来。 忍着不适,我不想让任何人看出来。易秦站在我旁边,正在说服另外两人搭 他的车回去。 “季飞,江槐,还是坐我的车回去吧。反正我的车也能坐下。” 他一脸诚恳地看着他们。 江槐和季飞的脸色都不大好。尤其是江槐,铁青得厉害。 “也不远,成都就这么大,我们自己回去就好了。” 江槐率先发言。 “那怎么行?说起来我们都这么久没见面,我一定要送你们才行,这个面子 你们得给我吧?”易秦仍然坚持着。 我在旁边,一只手努力按住自己的胃,疼得全身发冷。 “反正,你跟董小姐住在一栋楼里,我要送她顺便也就送你,江槐,还是随 和点嘛。” “拉拉,你说呢?”江槐突然发话,让我从不舒服中迅速回过神来。 “啊?什么?哦,好,就一起走吧。”我努力地从牙缝里挤出这些字。 江槐却看着我,眼神刹那间起了变化。他的眼神告诉我他似乎看出来什么了, 他也许知道我不舒服了。从他长发的发间,我看见他深邃的眼睛。 胃又是一阵刺痛。 我在想是不是那夜的酒精肆虐的结果。 江槐一闪身,站在我旁边。 “那易秦,我就不推辞了。麻烦你了,送我和季飞一程。” 只见何季飞的表情都改变了,分外惊讶。 “嗯,那就太好了!那我们走吧。”易秦说着,终于想起来转身面对我。他 也发现我的异样。 “董小姐?你怎么了啊,不舒服吗?” “没什么的,呵呵。就是胃有点点不舒服。” “还说没事,你看你的脸都白了,这怎么办!”易秦慌张起来。 我相当惊讶。 易秦表现出的慌乱让我有种超越了受宠若惊的感觉。 而且,他的下一步表现让在场者都大跌眼镜。 “走,那边就是一医院,去看看,有必要的话就输液看看。胃疼是很难受的。” 易秦一边说,一边把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 我一边脸红,一边想要说话,但是却又被他更紧的钳制给打断。 “原谅我的失礼了。你是我的客人,我不能看着客人不舒服而不管吧。” 正当我面红耳赤不知如何的时候,江槐又开口了。 “这点小事,用不着去医院。” 易秦听到这话,拥紧我肩膀的双臂稍微有些松动。 “为什么?” “久病成良医,我已经得了多年的胃病了,家里什么胃药都有,先回家吧, 我会关照她的,放心。”江槐一字一字地说。 易秦一愣。 “真的不用去医院?” “不用。去医院折腾一下可能还不好。” 两个男人又把我当成透明人,自说自话。 我按着我的胃,无助地看他们对峙。 我的心里也很复杂。 既想享受易秦的关怀和紧张,又想江槐的照顾。 总之我是个贪心的女人。 “那,我们走吧。快点送董小姐回家,也许对她的不舒服有好处。” 易秦说着,表情又恢复了平静。 于是四个人一起走向停车场,路上江槐在我右边,易秦在我左边,怎么看我 怎么像个在押逃犯。 不过,虚荣心得到极大的满足。 嘿嘿,两个护花使者啊,还有一个是极品美男,我有面子到翻板了! 一边疼着,一边在心里美。 我简直是…… 路上,我坐在副驾,江槐和何季飞坐在后面,大家都没有说话,气氛又变得 异常沉闷。 我和江槐抵达时,易秦下车,特别对我说: “今天真的不好意思,董小姐。请你的这一餐也没有让你吃好,下次一定补 偿。回家注意身体,好好休息,明天我们还要在公司碰面。” 我点点头。 “谢谢你的晚餐。扫了大家的兴我很不好意思。” “哪里的话。好好休息吧,我们先走了。” 易秦上车发动引擎,何季飞在车窗内和我们挥手BYEBYE。 看车子开远,江槐一言不发地用右手扶着我向里面走。从那时候起,他就没 有说一句话。 到了他家门前,他终于用手拂开眼前的乱发,一双凌厉的眼睛盯着我说: “你和他是怎么回事?” 我圆睁双目,怔怔看他。 啊?这是哪门子的问题,算是拷问吗? 江槐居然会拷问我? “你说话啊!” 他声音不大,但是却充满力度。 “他现在是我公司刚签下的一个大客户的项目负责人。今天才认识。” “那你就允许他请你吃饭?” “这有什么不妥吗?”我略微有些不快。 “真的,拉拉,你听清楚,给我记好。不要离他太近。” “为什么?” “不- 要- 离- 他- 太- 近!这话我只说这一次!”江槐突然几乎是咆哮了 起来。 我被震住了。 但是不管是什么原因,这又激起了我的反抗情绪。 “你凭什么要求我?你说啊!”忍着胃的疼,我气急败坏的说。 “拉拉!我请你听我的话,你救过我,所以我不会害你。”江槐急了,手足 无措。但是他的眼睛里充满了恳求,现在我倒没话好说了。 “江槐……你们曾经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你别问,拉拉。总之,听我的,好么?” 他握着我的双肩,甚至充满怜爱的对我说。 我迷糊了,我不知道我跟江槐之间产生了什么情感,我分不清楚也看不明白, 但却想把这样的感觉一直保留。 “走,进门,我给你找药吃。” 江槐立刻转身开门。 他的嘴出奇的紧,就算我有问题我有疑惑,他一个字也不会跟我说。 现在他的背影,看来更加孤独落寞。 我有种想哭的感觉。 扑过去,紧紧从背面抱住江槐,我突然泣不成声。 “江槐……” 眼泪掉下来,心里发酸。 他定住,钥匙在锁孔里没有转动。 我们就这样,站在门口。 其实我是心里矛盾,我真的好矛盾好矛盾!我喜欢江槐,但我更被易秦打动。 我希望江槐在我的身边,但我也渴望易秦的注目。 人是有欲望的动物。我们都有太多的欲望,不想死,不想不幸福。 我也如此。 我哭着,江槐一直支撑着我的重量。 我把全身的力气和重量都放在他的身上了。 我开始感觉虚脱,轻飘飘的。 这泪水这拥抱不代表更多,但也只能跟江槐表达。 江槐稳定得像一块大石头一般,纹丝不动。 他什么也没说,也什么都不做。只任我在他的背上抽泣。 我心里明白这样是多么的失态,但是的确没有能忍耐住,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我会这么混乱。 终于,江槐还是低低地说:“没事的,一切都会好的。” 我使劲地点头,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往下掉。 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尽管是那样的轻,但是还是让我察觉到了。 “人一生,会遇到很多自己不愿意遇到的事情。但不管怎么说,还是要活下 去,不是为谁,但要对得起自己。” “但是我们还是要遇到不愿意遇到的事情啊,”我回答,“为什么要这样周 而复始的呢?” “因为我们不是上帝啊。上帝有权利主宰任何一个人的生活,但我们不能主 宰自己。” “我还是想不明白。” “没什么不明白的。人生就是不断的被伤害,然后再不断的爬起来的过程。 伤疤愈合了,再等待一个新的伤疤。” 他说的越来越深奥,我听不懂。 “好比说自己是只原野上的野兔子,自由自在的奔跑,但总有遇到老虎和飞 鹰的时候,生死总是未卜的。” “……” “我就是那只兔子。”他突然补充。 “那我呢,是什么?”我早已停止了哭泣,求助地问他。 今天我才发现,真正的江槐其实满有些深沉。 “你啊?”他笑起来,转过身。“你就是一只漂亮的小狐狸,有些小聪明, 生活也无忧无虑。如果,你不遇见掠食者的话。” 狐狸?掠食者?什么跟什么这是。 “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不准我跟易秦接触?”既然已经谈到了这里,我干 脆问个究竟。 江槐没有什么表情,却认真地拿出钥匙开锁去了。 “这问题我不回答。” “你要回答我,江槐。不回答就太不够朋友了!” “你是个成年人,有分辨是非的能力。如果你觉得我在害你,那么你一个字 都不要听我的;如果你信任我,你就听我的,因为时间会证明一切。我不想让你 走弯路。” 我有点气愤,一向直接的江槐怎么说话有头没尾的,听得人心里着急。 “喂,江槐。都说到这个地步了,为什么不彻底说清楚啊?” “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而且这些话我不会重复。” 他好象也有些生气和不耐烦了,转过身狠狠地盯着我。 眼里充满怒火。 看得我全身发冷。 我闭嘴,他开门。门开了以后,我跟在他后面大气都不敢出的进了门。 我惊讶的发现,这房子变了。 惊人的整洁。 和我那晚来时,完全是两个空间。地板锃亮,窗明几净,东西各归各处,除 了他的工作台上散乱摆放着铅笔和尺子,一切都温暖舒适。 我张大了嘴巴。 难道我眼花了? “哈哈,欢迎参观江家老巢!!”江槐夸张地吼起来。 他立刻又恢复了那种搞笑的样子。 我感觉我头有点晕。 “太,太漂亮了。” “嘿嘿……” “这应该才是你家的本色吧。我是想象过你的房子应该不错,但是这大大出 乎我的意料,真的很不错!”我由衷地赞美着。要知道我是很少赞美别人的。 “我自己设计的。” 他抱着手臂,得意的跟我说。 咖啡色,真的很配他。 “你还会室内设计?” “玩票而已。其实也不怎么懂,觉得喜欢就按自己喜欢的去做了。” “我晕……我的房子早知道就让你来设计了,看我的房子啊,花了钱也没什 么效果。” 江槐一边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可口可乐,一边哈哈的笑我。 “就你那欣赏水平,我看就是我给你设计也没有多大用处。” 我斜睨他,这人变脸速度还真是快。 “我不喝可口可乐!”我推开他递过来的罐子。 “那你喝什么?” “记住了!本小姐只喝百事,以后在家准备一些!” “我凭什么!” “望恩负义的家伙,我是你救命恩人,救命恩人也!!!”我跳起来,在他 面前蹦来蹦去。 我好象已经忘记我胃疼这回事了。 “喝了。”他把罐子推到我鼻子前面。 “你不是要给我找药吃吗?”我终于记起我来这里干什么了。 “这就是啊。”他一边陶醉的喝着可乐,一边指指罐子。 我几乎昏过去。这就是他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 “这个……这……” “真的很有效果的,试试你就知道了。喝下去啊,快点。” 我继续在他面前蹦来蹦去,大吼大叫。 于是这屋子里吵闹声和大笑声不绝于耳,成了一个混乱的战场。 但我始终记得江槐说过的那些深奥的让我似懂非懂的话,我明白这些话里面 绝对有很多很多内容,它们承载了他的生活的过往。 但我希望以后的他能快乐。 就如同我希望我自己得到幸福一样。 我心里深处,不准备远离易秦。 越危险,越诱惑。 我得领教领教这个男人。因为我的字典里有失败,但没有后悔。 因为昨晚跟江槐打打闹闹到12点多,我回家又胡思乱想到2 点多,所以我今 天一早起床就和游神差不多。 忽悠忽悠的,走路没劲儿。 我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站在卫生间的镜子前面,看自己有些肿胀的眼睛。 还清晰地记得昨天晚上回家以后,易秦的影子是怎么不停地在我的眼睛前面 晃来晃去的了。打也打不走,赶也赶不去。 但是,却是一种甜蜜的臆想。 我在想他的嘴唇、他的眼睛、他的优美的脸部曲线;也在想他的笑容、他的 声音和他温暖的手掌。 隐约觉得,我是不是爱上这个男人了。 我一边刷牙,一边思考这个问题。 心里一开心,就想唱歌,而且要大声的唱。这也许算是我的一种怪癖吧,我 最喜欢早晨刷牙的时候大声唱歌。反正也没人看到我这个搞笑的样子。 “太阳出来罗喂,喜洋洋罗……”专拣一首老土的民歌来唱,哈哈。 正唱得起劲,门铃大作。 我不情愿地停下唱歌,走到门边自然地开门。以往这个时候,一般都是老妈 唠叨着进门,给我带来一大包吃的喝的,就是我搬出来住了她还是不放心,三天 两头的在大清早来检查我。 “妈妈,带什么好吃的来啦?”我继续刷着牙,盯着门边。 当我意识到来人高我一头的时候,我发现这绝对不是老妈。 他是个男人。 而当我再次意识到这个男人有一头长发时,我发现这个男人我很熟。 他那胡子拉茬的脸,分明就是江槐。 我两只眼睛圆睁,举着牙刷看着他。我已经忽略我这个样子的可笑性,只觉 得他怎么会这么早就出现在我家。 匪夷所思。 “你干吗?怕我迟到所以来催我起床?” 我满嘴泡沫地说。在江槐面前,最好的就是不用顾及形象。 他还是一个小小的微笑,然后举起右手。 手里提着两个塑料袋,一个里面装着一杯豆浆,一个装着一根油条。 “我今天精神很好,看一大早天气也不错就下楼去买了早点。” “哦,你精神真好江大叔!” 我咕哝着给他让路,然后走到洗手间去把嘴巴洗干净。 江槐进门,在沙发上坐下,舒服地伸展了一下肢体。 我举着毛巾冲出洗手间,因为闻到了油条的香味。 “好香啊!” “给你的,一会儿吃吧。” 江槐指指桌上的塑料袋,依然装酷。 “江大叔,你真好!怎么我以前都没发觉呢?” 我在他面前继续跳来跳去。 我也不知道怎么我也会这么幼稚,幼稚得都让人呕吐。 “我一向是很好的。鬼也要分好鬼和坏鬼嘛。”他不以为然地说。 我当场噎到。 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么久的糗事了还在提。 生怕我不知道在这方面我是欠他的。 江槐坐了片刻,起身和我告辞。我们互相拜拜,然后同样走上上班的路程。 我嘴里还残留有豆浆的清香和油条的口感,甚是幸福。 像我这样早上不吃早饭的懒人,现在居然也享受到如此待遇,难免不会不在 心里感动泪流一番。 正飘飘然地走着,却见“暗香”花店前又停着那辆银灰色BMW 。 我一怔,站在原地不敢动。我不知道是该跨出去,还是就这么站着。 江槐的提醒多少还是有点作用的。 但是我的手机这时候却响了。 “喂?” 我拿起手机,心里隐约知道是谁打来的。 “董小姐,早啊。你看到我了,我知道。” 电话里易秦的声音有一些清晨的沙哑。 十分性感。 “哦,嗯……我看到你了。” 我像个贼一样,紧张地东看西看。 “上车一下好吗?只耽误你两分钟。”他继续说。 我的脚像是着了魔,硬是自己就往易秦的车走去。 当我在他车上坐定的时候,他递给我一个精美的纸袋。我一看,是锦江宾馆 的袋子。 “因为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就给你买了一些糕点还有牛奶。早餐还是 要吃好一点,但愿这点殷勤你能接受。” 易秦的身上飘出淡淡的CK青草香水的味道。 我微微眩感,袋子里的糕点浓香扑鼻。 “那快上楼去吧,不要迟到了。我们半个小时后会议室里见。”易秦说着, 报以一个微笑。 我脸发烫,一边和易秦告辞,一边小心地下了车。 我庆幸没人看到我,一方面,却心里小鹿乱撞。 江槐的油条和豆浆已经填满了我的肚子。 但面前的糕点也确实诱惑我的食欲。 啊,好烦! 我在电梯里一个劲的叹气,旁边的一个男士始终以异样的眼神对我行注目礼。 坐在桌前,我摸着圆圆的胃,对着糕点袋子继续叹气。 “拉拉,你干吗?” 菜菜走过来,看到我的异样。但很快,袋子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 这个谗鬼。 “哇,锦江宾馆的点心!我最喜欢了!拉拉,我吃一个可以吗?”她的眼睛 亮闪闪的。 奇怪,怎么会亮闪闪的。 我搔搔头,示意她随便吃吧。 我的脸偏向一边,似乎看到了江槐不满的样子。 “拉拉!!我不是说了让你离他远点吗?!” 全身一阵冷风吹过,鸡皮疙瘩起一堆。 赶紧正色。 不过却对易秦的表现十分满意。 他很讨我的欢心。 鉴定完毕。 一上午我的心情都好得不得了。 简直可以称得上是阳光灿烂。 现在的我等着午饭时间的到来,翘着二郎腿在桌子面前优哉优哉地偷偷上上 网。 虽然公司规定不准上班时间聊天的,但是我是无视此规定的众多职员之一。 我身边的所有人,包括主管,再包括烦人又卑鄙的巫姐他们,全体都是聊天狂。 可能是因为写字楼的空气太过压抑,所以把人的倾诉沟通的欲望引发得更为 强烈。 这会儿老大正和易秦在办公室里聊得起劲,所以外面十分安全。 我小心地登陆上QQ,美滋滋地看到一大群熟人在线上。 刚和以前的老同学聊了两句,就看到有系统消息在闪。 打开,看到请求是这么写的。 “我是鬼,如果你是人,请通过。” 哇哈哈,还有这样的。 我心里笑着,觉得这个人还真是幽默。废话,像他这样请求,谁都会通过验 证的。难道还有人会说自己不是人? 通过后很快这人就给我发来了消息。 这人的昵称叫“鬼样男”。 “你是董拉拉吗?” 这是他问的第一句话。 我倒吸一口气。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赶紧回问。 “我是你江大叔!” 我倒在椅子上猛翻白眼。这家伙怎么真跟鬼一样,简直是无孔不入啊。 “但我没有告诉过你我的QQ号啊,你怎么知道的?” 我仍然不死心,追问道。 “我今天不很忙,所以就上QQ遛遛,随便查找了一下‘拉拉’这个网名,居 然就找到你了。大人没有教过你不要把个人资料写得过于详细吗?这样目标太突 出了,很容易就被找到了。” 他打字速度还不错,一打一大串。 我不服气地瘪瘪嘴,可能还是我太鸡婆,喜欢把所有地方的个人资料填得很 完整,的确也不能怪江槐啊。 “哎,是我命苦。” “乖哈,不哭。”他居然又冒这么一句出来。 老人家也有返老还童的时候。 但是我老叫他大叔、老人家,但是却忽略了,我现在也是26张挂着,人家最 多也大不过我10岁去,根本也就没有老到那个程度。 倒是我极其像是那种拉着青春尾巴不放手的女人,看见小MM还要和别人上下 比较一番。 最讨厌也最怕听见别人说自己已经不小了之类的话。 “你今天又和易秦见面没?”江槐不依不饶,又说出了我最不想看到的话。 “有见面。不过是在公司,他过来开会。”我心里想着要跟他说没有,但是 双手却是100 分的诚实。 估计要跟江槐撒谎会很困难。 他会洞悉一切,这是我的感觉。不过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 他说什么都是点到为止,多一个字也不会说的。 “你记得住我跟你说的话吧?” “嗯,记得,放心!”我气鼓鼓地敲出这几个字。 键盘在我手底下卡啦啦的响。 “你喜欢什么类型的电影?” 他忽然问出这一句。 “干吗?” “说说看,是文艺片、爱情片还是其他。” “我喜欢恐怖片。” 哈哈哈哈,我打出这几个字的时候几乎要从椅子上面翻下来。 其实这是我最不喜欢的。 怕得要命。 “知道了。吃饭,下了。” 江槐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下了线。 我也猛然感到很饿。揉揉肚子,里面咕噜直响。 关掉QQ,拿包包。菜菜也适时地走了过来。 “拉拉,今天吃什么。” “不知道。烦啊,天天为午饭烦,现在觉得什么吃着都没味道。” “我想吃冒菜。”菜菜拉着我,两人往电梯间走去。 “不吃。”我皱皱眉头,“我牙龈上火了。就是喝酒喝的,这几天头痛、胃 痛,牙齿也痛,难受。” “那可怎么办啊。” “再说吧,出去再看看。” 厌倦了盒饭,厌倦了炒饭。厌倦了面条,也厌倦了那些形形色色的小吃。 也许有外地人会说我们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但是,那种守着美食都厌倦了的 感觉却最是痛苦。 这种感觉,可能很像婚姻。没吃到的时候疯狂向往,刚吃到的时候痴情迷恋, 但当吃得太多太久,就难免反胃了。 所以我害怕婚姻。 真真是爱情的坟墓。 就算有人想挖开坟墓看看,但从坟墓里挖出来的不是希望的种子,只有变形 的死尸了。 越想我越觉得恶心和不爽。简直把圣洁的爱情给贬低了无数倍。 我现在好象有点颓废主义思想了。 我和菜菜正等电梯的时候,易秦走了出来。 他简直大方得不可思议。 因为他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跟我和菜菜说: “董小姐、文小姐,我们一起吃午餐吧。” 众人哗然。 菜菜惊愕。 我呆住。 大家的注目礼和易秦的自信的目光并没有打乱我的思维。其实这时候,我潜 意识和理智一同告诉我:易秦绝对不是把我当成单纯朋友。 一秒间,我想起江槐的提醒,略有迟疑;但同时,我却狂喜。 那不是两厢情愿? 于是我干脆骄傲地昂起头,藐视现在瞠目结舌的柳东。 无所谓,想做就做。 我是为自己活。 在N 多人的注目与诧异下,我和菜菜跟着他走出了大楼。我看见菜菜的脸色 青一阵白一阵的,一会儿看看我,一会儿又看看易秦。 似乎还搞不清楚状况。 也难为菜菜了,其实这两天我和易秦还有江槐之间发生的故事,我还没有对 菜菜坦白交代过。我估计菜菜这个时候正在犯嘀咕,不知道这饭怎么就吃得跟易 秦扯上了关系。 “我们是就近吃,还是走远一点吃?”易秦停下脚步,微笑着问我和菜菜。 “您是我们的客户,请随意,我们随您口味。”菜菜露出职业化的亲切笑容, 但是我看得出,菜菜对易秦还是颇有好感的,因为她的眼睛里有神采,不像平日 的麻木。 也难怪,现在好男人难寻,不容易看到这么优质的。怎么说都会让女人心里 为之一动。 “呵呵,文小姐,你太客气了点。跟我说话可以随便点,不用拘谨。”易秦 又是一笑。 我发现易秦的笑容中,有点青涩的天真,是那种未谙世事的大男生才有的天 真。 我不明白为什么在他这样一个成熟男人的身上会感觉出这种天真,但是的确 让人很受用。女人都有先天的母性,看见这样的天真,多少都有些难以抗拒。 我盯着他,没有回答。 “那我们去吃香辣蟹如何?我也好多年没吃了。” “好啊好啊。正是吃螃蟹的季节,去光头香辣蟹吃吧,那里的味道还是最好 的。”菜菜倒是自来熟,拍起巴掌来响应易秦的号召。 我也来了食欲,这可比吃点什么面条水饺,或者盒饭要强多了。 “董小姐,你觉得如何?” “啊……哦,可以可以。你喜欢就好。”我红了脸,咕哝着回答。 奇怪,我又脸红什么。 简直太不矜持了。 易秦很浅地笑笑,我估计他看到我的脸红了。 易秦去地下停车场拿车子,我跟菜菜站在出口等他。 菜菜是个急性子人,还是忍耐不住地开口问我了。这个我早已估计到,所以 不停地在心里组织语言。 “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和易秦啊!”菜菜说着,不满意地嘟起了嘴。 我本来就心虚,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回答。我到底该说是我对易秦有意思,还 是易秦对我有意思,还是我们彼此都对对方有意思。 “说话啊!”菜菜看我心不在焉,不耐烦地捏了下我的脸。 “这个……说来话长。也就是说,他是江槐的老同学……不是,江槐是谁你 认识吧,上回在酒吧我给你介绍过的……那个,易秦那天请我吃饭,然后遇见… …哎呀不对不对,是我那个那个……” 我越说越乱,不知道从何说起。 我是应该先说江槐跟我的关系呢,还是说江槐和易秦的关系? “你在说什么呀。”菜菜摇了摇脑袋,因为她觉得她面前的这个人有点精神 不正常。 “简单点说吧,是不是你对他有意思,或者是他对你有意思?”接着她补充 了这句。 我又噎到。 果然是菜菜,问人从来都直接得吓人。 “可能是我对他……有意思吧。”我软软地回答,声音小得跟蚊子一样。 “这个我看得出来,不过我觉得应该是他对你有意思多一点吧。” 菜菜端起双手,面色凝重。 “啊?”我没有反应过来,一脸茫然地盯着她。 为什么菜菜会这么说? 不过我应该相信她,因为一直以来,她的直觉简直准得可怕。有一次我和她 逛春熙路,我们前面有一个女孩子在走,结果菜菜硬说她一会儿要摔一跤。我不 信,结果走了两分钟,那女孩子就摔到地上去了。 我张着大嘴在旁边足足愣了10多秒钟。 这家伙的嘴灵啊。 “你别又茫然了,你一天稀里糊涂的,没有我可怎么办啊。”菜菜摸摸我的 头,算是安慰了,“我一会儿找机会打探打探这个易秦在想什么。反正你可不能 受骗,因为他这种身份地位的人如果看上你我这样的,多半动机不纯。” “你在说什么啊。我跟他怎么可能。” 一边说这样的话,心里面却在说“怎么不可能”一类的话。 “别这么快下结论。”她又说,“如果,他是个好男人,那我可以放心把你 交给他;如果他不是,那么我会保护你的。” 这话听了实在是煽情那煽情。 我看现在就差我和她两个抱头痛哭,生离死别了。 就像京戏里面唱的那种拖长的腔调,我喊着“菜菜……”,她喊着“拉拉… …”,如此这般。 越想就越好笑。 我看着菜菜那美丽的面容,感慨万千。其实菜菜也是受过感情伤害的人,以 前大学时候最爱的男朋友背弃了她。菜菜曾经说,那时候刚毕业,两个人什么都 没有,那男人又不是成都人,于是菜菜和他一起过了一段很艰辛的生活,但是很 快乐。后来那男人升迁,调到了广州工作,只有半年不到的时间,他就跟一个高 干的女儿好上了。 菜菜说,他跟她分手的时候,甚至连面都没有露。 她伤了心,从此都不轻易相信哪个男人的承诺,宁愿是露水情缘,也不轻易 跟一个男人许什么未来。 菜菜的行为有时候在旁人看来很开放,但是我却知道她心底的伤。 这事讲出来有点俗了,不过世界就是这样,相同的事情不停地在各个角落和 场合上演,然后落幕。 甚至连台词都相同。 对不起,我不爱你了,因为我爱上了别人。 我们分手吧。 再这样拖下去对谁都没有好处。 再见,祝你幸福。 …… 分手时的对白,大致如此吧。 我是怕被伤害所以逃避爱情,菜菜是受过伤害所以不屑爱情。但结果相同, 就是选择单身。 除非遇上好人。 正想着,易秦开着车走到了出口。我们两个迅速走过去上了车,远远地还看 见巫姐对我们吹胡子瞪眼。 那个女人一定觉得自己亏大了。 好好的一块肥肉就这么拱手让人,实在亏。 我瞟了一眼易秦,呵呵,肥肉?这个形容跟他实在不配啊。 他发现我在看他,跟后面的菜菜说:“怎么,我脸上有香辣蟹?” 我和菜菜同时笑起来。 嗯,我的肚子真的很饿了。 易秦看着前方,嘴角带笑。他的笑容很温暖,有一种温柔的性感。 我的心又狂跳起来。 这时候我又想起了那晚的梦。那是不是意味着我将要遇见生命中的那个男人 呢? 而这个男人就是易秦? 如果我和易秦在一起了,江槐会怎样? …… 我一惊。 是啊,江槐会怎么说?而他是一直让我离易秦远一点的啊。 我的思绪陷入迷惑。 看着身边的路,已经被车子的速度弄得微微模糊了。 CK的青草香水味,却同时弥漫了我的鼻腔。 因为易秦的车开得实在太好,所以我和菜菜在聊了没几句以后就发现我们已 经在店门口了。平稳得连停车都没有察觉。 我看见菜菜满意地对我挤了挤眼睛。她的意思我明白,一定是佩服得双手双 脚都贴地了。她一向对开车技术好的人流口水,因为她的车开得太烂。 不过也比我好,我是个车盲。一直也没学会开车。 终于有一次想要学车了呢,又把菜菜旧欢的SUV 开到沟里推不出来,这实在 是不怎么光彩的历史记录。 因此到现在也不肯碰汽车,总觉得汽车和我家的那台电梯一样,与我有不共 戴天之仇,碰不得的。 易秦先我们而进去,门口两个剃了光头的美眉迎宾一边有礼貌地引路,一边 上下打量他。 实在是招蜂引蝶啊。 我撇撇嘴,却被菜菜拉住。 “的确很惹人注目哦。” “谁?你在说谁啊?”这种时候,我的思维老是比别人慢一拍。 “易秦啊,我说你到底在发什么呆啊,服了你了。”菜菜瞪我。 “你不就是想说他很帅?行了,你已经达到目的了,我肚子饿了我要进去吃 东西了。”我一边说一边想要溜走,但又被菜菜瞪了回来。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是什么嘛,你好麻烦哦。是不是看上他了?上,我支持你。” 嘴上这么说,心里又是另一种酸溜溜的感觉。这就是嫉妒带吃醋吧,一点也 不爽。 “他这种类型我不喜欢,最多欣赏而已。改明儿你找个小斯文,我可能还有 兴趣。”菜菜得意地笑,一种鄙视我的姿态。 我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哼。 “那就是小眼镜男嘛,斯文的那种。不过你可记住哦,十个眼镜九个坏,还 有一个是变态。可不是一般的,我怕哪天早上看不到你,就见你阵亡在床上了。” 哈哈,说出这些实在是八婆没气质啊,但是也的确解气呵。 但菜菜说出更加吓人的话: “正觉得不满足呢,也好,你给我找个刚健的,一晚上来十几次没问题的那 种哈!” 我张大嘴半晌没有合拢。 一分钟后,我和菜菜同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们进去坐下,易秦问我们怎么这么半天才进来,菜菜说我的鞋跟松了,半 天才弄好。然后我们两个又是一阵笑。 当然不能告诉他说,我们在外面讨论找一个刚健男人的事情吧。 人一大了,就像我妈妈说的没脸没皮的了,什么都敢说。 “先生,请问要微辣、中辣还是很辣?”又一个剃光头的漂亮服务员过来询 问口味。 “你们说吧。我吃辣还行。”易秦把选择权交给我。 我刚想说还是不要太辣吧,因为我牙龈上火疼得很,结果菜菜这个小妮子就 接过话来,一口就定下要很辣的。 “请问要加菜吗?” “要加要加!”这回我抢了先,“多加藕片还有青笋。” 菜菜又瞪我,因为我没有说她最喜欢的芹菜。 易秦在对面饶有兴致地看我们两个对瞪。 “我可以抽支烟吗?” 他问。 我和菜菜同时回答“可以”,但要在平时,一个长得太抱歉的男人这样要求 会被无情地拒绝。 易秦点点头,从他的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皮质烟盒,做工相当考究。牌子我 不认识,也没研究,不过我知道世界上最好的时装和皮具实际上是在意大利的, 这应该是很好的东西。 他用颀长的手指打开烟盒,拿出一支滤嘴是金色的香烟,同样是我不认识的 牌子;然后用一支线条流畅的都彭打火机点燃了它,深深吸了一口。 香烟散出氤氲的白烟,衬托出他那高挺的鼻梁的轮廓。 我奇怪怎么老在心里用那些溢美之辞来形容和描写易秦当时的样子。 一到描写江槐的时候,就是满脸的胡子茬啦、尖锐的眼神啦、凌乱的长发啦、 苍白的脸色啦之类。 想想我还真是偏心。 易秦把香烟抽完,我们的香辣蟹也端上了桌。 那种诱人的香气简直是难以抗拒,我总在吃好吃的时候觉得自己身为成都人 是多么的骄傲和有优越感啊。 “你要多吃一点哦。”易秦说着,居然夹了一大筷子放在我的碗里。 这样的亲昵举动,也使我和菜菜吃了一惊。 一般说来,这样的举动是不能随便出现在普通朋友之间的。更何况,我和他 还有工作上的这层关系。 正在错愕之间,易秦轻轻地笑了一声。 “我是故意这样的,不是装好客或是别的什么。” 我和菜菜盯着他,不知道怎么回应。 “坦白的说,今天请你们出来吃饭,也是有话想说,同时请文小姐做个见证。” 易秦坐正,而我和菜菜早就僵硬了,只能看他的行动。 “我喜欢董小姐,喜欢你,拉拉。” 他的嘴唇轻轻地蠕动着,这几个字就从这样的嘴唇里说了出来。 我看见菜菜睁大了眼睛,我也听到自己的心脏剧烈地跳了起来。 呼吸有点困难,这话给我的刺激实在不小。 “您是……说真的还是……”菜菜终于开口。 她也许都没有料到易秦会如此直接和迅速地说出这些话。 “是真的。喜欢不需要掩饰。” 易秦看我,眼神温暖而热烈,我能看见他的意思,也能感到他的召唤,可是 …… 这时候心里却一遍一遍回荡起江槐的话: “离他远点……离他远点……” 一只大手猛然握住了我的手。 我从神游中惊醒。 四目交接。 我看见他那充满感情的眼神和表情,这不会是假的吧,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 的吧? “不管你接受不接受我,我会一直做下去,只要有你在的地方,就有我。” 他说,“相信我。” 我动动嘴唇,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我看着面前翻滚的辣锅,脑子里一片空白。 “嗯,我记下了,易先生。”菜菜这时候却静静地回答。 我看她,她的表情平和自然,但明显看得到,她对易秦已经信任了。 但是我为什么要心慌呢?是因为没有好好恋爱过吗?是因为如此幸运地就遇 见这样的男人太不真实了呢?还是因为江槐的话呢? 我该怎么说呢? 终于,到这顿让我心慌意乱的饭吃完,我也没有能说出半个字。我选择了沉 默。 但是我却没有从易秦的手里抽出我的手,他的温度一遍又一遍地从他的手掌 传到我的手掌。 菜菜在吃完饭准备走的时候,对我说:“珍惜吧,他应该是真心的。” 我却叹气。 梦想想要发生的事情已经发生了,却感觉不真实。 到底是梦想不真实,还是事实不真实,再或者是我不真实? 啊,我疯。 抬头看天空,一如既往的低沉阴霾。 我就像这成都的天,压抑。 爱情,真的必须吗? 回到公司,我一下午都没有出声,没有发呆没有胡思乱想,只一门心思地专 心做工作上的事情,同事见了甚是诧异。 像我平常,有懒偷就不会百分之百的认真做、有容易捡绝不挑困难的上,就 是日常工作这样稀松平常的事情,也总会给自己一些理由推一推。 真的,我不是拼命工作的人。我也不够上进、不够有团队精神,常常我行我 素,只不过有点小聪明。 我看到有人在向我指指点点,意思我明白。是啊,一个在公司资力和能力都 不算最好的女生,居然得到了服务KG集团的机会;再然后,居然堂而皇之地跟KG 的金牌王老五有了瓜葛,大中午的一起吃饭…… 如此种种,我又开始沉默,恢复我偏阴暗的面目。 为什么人想要轻轻松松地生活,这个要求就那么难达到? 为什么一个简单的愿望,都要被人拖出来从头到脚评价一番? 又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也成了罪过? 我叹叹气,面对着手上那一摞文件,想象它们是一本童话书。 或者,一本色情小说? 这样我看下去的兴趣应该会无比浓厚吧? 想到这里,我不可抑止地大笑起来,当然是在心里笑,不过我的心情却因此 而好多了。 易秦的话,又在耳边回荡起来。 我喜欢你,拉拉。 呵呵,喜欢,而不是爱吗?到底喜欢和爱差别有多大?我喜欢江槐,也喜欢 易秦,但是两者是截然不同的喜欢,风马牛不相及。 但是那时候的喜欢,应该能代表爱吧。 我一边想,一边冲到茶水间倒了杯咖啡。 还是恢复我的本色吧,浓浓的咖啡,不加糖。 这时,QQ头像在电脑屏幕右下角闪动起来。 点开,发现是江槐。 “怎么还不加我为好友?” “哦,好的,马上。”手忙脚乱地发出了请求信息,舒了一口气。 “中午吃得好吗?” “还好吧,你呢?” “我吃了三两牛肉面,还有二两炸酱面,外加面汤一大碗。” “简直是饭桶!” 我的天,他真这么能吃? 这时候我已经完全把中午的事情抛在脑袋后面去了。我得应付这个搞怪的家 伙啊。 “还没很饱呢。你吃的什么?” “我吃的光头香辣蟹,和菜菜打平伙吃的。”当然不能说易秦请客,不然他 会暴跳如雷地跟我唠叨。 “吃得真好!那你哪天也请我吃一次吧。” “凭什么,怎么不是你请我?男人要有点风度!” “你该请我啊。我的生日快到了。”他发这句话过来的时候,带了一个笑脸 娃娃。 “多久?看来我是要请你了,难不成你是天蝎座的?” “是啊。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典型的阴暗自闭的蝎子男人! 这话我在牙齿缝里面转了几次,但是没有打出来。 “我的心情不好,江大叔。” “怎么了?”我似乎看见屏幕的那一边,他眉头皱起的严肃样子。他看我的 时候多数就是这个表情。 “王子和公主的童话存在吗?” 那边似乎愣了一下,但很快一大段文字映入我的眼帘。 “如果一个真的王子,还有一个真的公主,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以对的方式 相遇,那么这童话存在。但现实却是:王子不是真的王子,公主也不是真的公主, 即使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以对的方式相遇,也成就不了童话。换言之,真王子和 假公主,或者假王子和真公主,他们之间也不存在童话。” “那他们的幸福快乐的结局存在吗?” “我就说女人爱钻牛角尖。你要知道,即使他们结婚了,幸福快乐地在一起 了,但可能十年之后,王子嫌弃了美貌不再的公主,又或者公主有了情人,再者 两个人发现再也不能互相尊敬互相将就,那么就没有永远的快乐。” 说这些话的江槐,逻辑缜密地让我诧异。他的文字功底似乎很好,有些话说 得让人不自主地信服。这难道又是另一面的江槐吗? “你到底是做什么的?这么久了我还没有问过你。” “你想知道吗?我以为你不在意这些。” “我想知道,虽然我猜得到大致。” “一个小制图员,不上台面的那种。一天修修图,描描线,费费体力。总之 我是个很普通的男人。” 不对,直觉告诉我不对。即使是的,他也不是平凡的一个小职员而已。 和他接触多了,他的多变和自闭在我看来就是一种掩饰。 他一直极力在掩饰内心的某种伤疤。 “哦。那不是很辛苦?” “是啊,你看,你嘴还真灵,工程师在叫我了,估计又有事情做了。我下了。” 不等我问他晚上多久回家,他就飞也似地下了网。 我想找他聊聊,或者就跟他胡扯胡扯,现在我很需要他。 我也盼望晚上快点到来。 我思忖着他说的那些王子公主的理论,发现虽然说得很对很现实,但是也未 免偏激了。童话不真实,但是也是在现实中得到了印证的,他的口吻和思维方式, 相当悲观。 看来他是个不相信爱情的人,他只相信事实。 但是现在看来,该我悲观了。易秦应该是个王子,他英俊、有教养,有好的 事业,更有讨人喜欢的本钱。我呢?充其量一个小家碧玉,爱钱爱享受,学历一 般,长相也没什么过人之处。如果套用江槐的理论,一个真王子和一个假公主, 没可能的。 但菜菜说过,男人跟女人之间无非两种关系:纯粹的性,或者稀有的情。情 可以分很多种,就算你是为情而爱,然后为爱而婚,最后这情也不单一了。如果 你想守,那可以勉强守一辈子;不想守,就等着同床异梦吧。相比下来,纯粹的 性还好,你看我顺眼,我看你顺眼,两个人一拍即和,彼此付出身体又收获快感, 不管这关系能维持多久,但要散的时候谁也不欠谁的。 哎,我不明白为什么世界变成了这样子。 性是性,爱是爱。我却曾经以为,性和爱是一体的。 我不知道对于易秦,我是想要跟他爱还是想要性,或者两样都想要?但菜菜 又说过了,太贪心的人最后摔得最痛,比如她。 越来越感觉自己在编撰暧昧小说了,不谈性啊爱啊的了。 正在发呆的时候,居然背后传来一阵尖锐的声音: “董拉拉!上班时间上QQ,我抓到了!” “啊?什么?”我慌乱地起身,看见巫姐铁青着一张脸,嘴角上扬地露出魔 鬼的笑容。 我相当郁闷。 但是又没有办法,正好被抓了现形,也不能辩解啊。 看到同事们一个个伸长了脑袋,我的头却越来越低。 “怎么了?”行政主管这时候走了过来。 “她上QQ,我发现了,跟你说一下。现在的年轻人越来越不上进了,只知道 偷懒,我以后要加强管教了,这样影响多不好!”巫姐一边振振有辞地说着,一 边还要表现一下她的大公无私。 因为她是主管,而我却很不幸地是她手下的一个小兵。 “董拉拉,这个月只好扣你100 块钱了。下次不要犯了。” 行政主管周姐对我摇摇头,可能也觉得我特别背吧。 我垂头丧气,看见菜菜远远地对我吐舌头。我看见她对我做了一个砍头的动 作,弄得我更是郁闷。 我觉得这一切都是江槐的错,如果他不跟我说话,我也不会白白被扣掉100 大元。不过我忽略了一点,是我问了那么多问题,所以才被发现的。 更糟糕的是,我发现菜菜身边站着易秦! 他在笑,肯定是在笑我。 我脸上陪着诚恳的笑,手上却捏紧了拳头。 江槐,你惨了! -------- 梦远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