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花美眷 晚上回到家,我仍没有从那种莫名的兴奋中摆脱,直到很晚才傻笑着睡着。过度 的兴奋再加上可能前一天的动物园夜游让我有些累,第二天直睡到快中午才懒洋洋地 从床上爬起来。打开电脑,居然有她的邮件发过来。 “刚刚睁开眼就给你打电话,你怎么关机啊?你还好吧?晚上梦到你,挺可怕的 梦,所以想知道你是不是没事?你还好是不是?最好快点回我电话,不然我今天就不 去上辅导课,一直等你的电话!我真的好惦记你,你没事,是不是啊?” 看完后,弄得我丈二和尚摸不到头脑。连忙拿过电话开机,一连进来四五个短信, 都是杨馨发来的。连忙打电话过去。电话刚通,还没等我说话,她的声音就在那边传 了过来,与以往不同的是竟然有些沙哑,甚至还略带哭腔:“你怎么啦?” “啊?应该是我问你啊,大小姐,你怎么啦?” “我做了个梦,梦到……反正是不好的梦了,你没事吧?” “我?我当然没事啦,我刚从床上爬起来,能有什么事啊?你没事吧?” “我没事,只是……很担心你。真的。” “放心吧,一个梦而已,我不会有事啊,你别乱想啦。你现在在哪呢?” “在宿舍啊。” “你真没去上课啊?” “没有啊,我在等你电话啊。” “傻孩子,快去上课吧,我没事。” “懒猪,都几点了,还上什么课啊,都下课了。” “啊?对啊,呵呵。”我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快11点了。 “你晚上有空吗?我想见你。”她在那边问。 “今天啊?今天恐怕不行了,我下午要出差,要去采访一个比赛,可能两三天就 回来。等我回来吧。” “那……好吧。那你回去记得找我啊。” “放心吧。再见。” “那——拜拜……” 奇怪的是,虽然道过别,但她并没有挂掉电话,而我也没有,都仿佛在等着什么。 过了几秒钟,还是我先说话了:“怎么了?怎么不挂啊?挂吧。” “嗯。”她嘴里这样说,但电话仍旧没有挂掉,“这样吧,我喊一、二、三,我 们一起挂吧。”她说。 “还是你先挂吧。这样我心里会踏实些。”我回应道。 “嗯,那好吧。那我挂啦?” “嗯,再见。” “再见……” 这个缠绵良久的电话终于在一种极不惊愿的气氛里挂掉了。日后我们通的每一个 电话,我都是等她先挂断的,那种感觉就仿佛我已经把她的一切都安顿好了,否则就 会心里不安,总会觉得是不是她还有什么话没有说,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解决,对她有 种隐隐的担心。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今天。 由于工作进展得并不顺利,原定只有两三天的采访持续了将近一周。这一周时间 里,虽然我时时会想到杨馨,但并没有给她打过电话,也没有发过短信,而我当时也 并不觉得这是什么太严重的问题。我有种偷懒的想法:心里面有,比别的什么都重要 吧。 虽然没有联络,但出差回来的前一天晚上,我还是给她写了封信发过去。 “最近还好吧? 出差的时间延长了几天,这几天忙死我了,所以没有给你电话,现在写一封短信, 算是小小的补偿吧。 春天就快过去了,夏天还没有来,在等待夏天的日子里,真不知有些什么事好做, 只好想一想你了。虽然这几天没联系,但我心里一直记挂着你的美丽,纯洁,可爱 (我这么夸你,你不会飘飘然吧)……呵呵,不知你能否感受得到。不管怎么说,真 的希望你能够开心快乐,别让我担心啊! 好了,实在想不起说什么了,就这样吧。我明天就回去了,我们很快就会见面了。 “ 等到第二天出差回来,她的回信早已如约而至。 “这次进邮箱是想写信给你,真的没有想到能够看到你给我的信。六天了,你连 个短信也没有给我发,我真的很怕你忘了我。我每天都在等你给我打电话,我知道你 这几天很忙,因为我每天都会看到你的报道,怕会打扰你的工作,所以只好盼望你能 够抽空联系我了。真高兴你还记得我呢! 难得你会夸我,我真的有些飘飘然的感觉了,虽然我常听别人说我好,可是我并 不太在意,感觉也一般。那是不是你的真心话?不会是哄我开心吧?不管是不是,反 正我很开心就是了!没事多夸夸我好不好? 本来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和你说的,可是现在只顾开心了,都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了。 对了,我想起来了,我要告诉你,如果你不是忙得不可开交的话,至少两天要给我打 一次电话好不好?至少也发一条短信。难道你不想和我说话吗?还有,昨天我在盼你 给我打电话时心里是这样想的:忙什么呀?就算是再忙难道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吗?哼!如果这一周你敢一次也不打给我,那我就…… 对了,这几天我一直在忙于应聘,好累!有个外贸公司到我们学校招人,上午我 去面试了,下午告诉我通过,但要从今天开始就进行两天的军训,再培训十几天。我 下午去了,军训可真累!要不是想写信给你,我现在早就躺在床上了!我想在这儿试 试,因为在这儿可以得到一定的锻炼,而且离你们报社也很近呢!你说好不好? 第三段要多看几遍,然后考虑一下该怎么做! 好了,祝你天天快乐!愿你天天想我!再见!“ 我终于体会到,与打电话甚至面对面说话相比,写信和看信的感觉是那么的妙不 可言,这也许就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多著名的情书流芳百世了吧。 我于是暂时放弃了打电话过去的念头,转而回了一封信:“我刚刚出差回来。 听说你军训这么累,真的很心疼。相比之下,我的工作要容易得多了,现在每天 写稿与以前有了些不同,因为知道至少还有你在看,每次想到这里总感到一种幸福。 不管怎么说,你要注意身体,千万不要让我担心,还有就是,一定要注意安全, 因为一个学生刚进入社会总有许多事是你没法想到的,凡事要多留心,好好保重。其 实说到不让我担心——我怎么能不担心呢?几天来没与你联络,真的对不起。其实也 不要紧,你知道我在关心着你就行了。总是害怕你受到什么伤害,如果在那里不开心 或太劳累的话,就算了,千万不要勉强自己。 等我的电话。 天天开心,快乐……“ 第二天恰是星期日,中午,给杨馨打了出差回来后的第一个电话,约好傍晚老地 方见。 此时已经到了五月中旬,北方的白天也早已渐渐长了起来,而天气还没到热的时 候,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一到周末,整日里,出来春游的人们便络绎不绝,动物园 里从早到晚,好不热闹。傍晚,在动物园门口隔着层层结束一天游玩往外赶的游人, 我好不容易才找到她。她穿了一件淡蓝色的外套,正静静地站在路边一棵紫丁香树下 张望,头发没有扎起,散落下来,一直拖到肩上。我悄悄走到跟前,不知是丁香花还 是她的发香,一阵淡淡的芬芳随着春风迎面飘过来。 我站在她的侧面,就这样没有说话,一直地看着。大约有二十几秒,她才反应过 来,看到我。 “你什么时候来的啊,也不说话,吓了我一跳。” “我早就来了啊,比你来得早。” “骗人,不可能,我来的时候都看了,没看到你。” “呵呵,我刚来。怎么每次都比你晚啊?” “那你下回得注意了,嘻嘻。” “让我看看,一周没见,你有什么变化没有。” “变瘦了吧?这两天军训来着,可累了。” “瘦倒没瘦,好像有点黑了。” “唉呀,那糟了,不漂亮了怎么办啊!” “不会啊,现在流行这种肤色。呵呵。” “又蒙我。” 在动物园里边走边聊地转了几圈后,最后的落脚点还是猴山,此时夕阳正徐徐落 山,猴子们的脸被照得通红,游人正渐渐散去,我们并肩坐在防护墙上,影子被拉得 很长。 “你有梦想吗?”她突然问我。 “我没有。我是个没有梦想的人。小时候写作文的时候,老师让写《我的理想》, 我们都写什么军人啊、科学家什么的,现在想想都是蒙人。从我明白这事开始的时候, 我就一直在为自己找个理想,可是到现在也没找着。” “找理想很简单啊,不一定非得是那种特别大的,一些小的也行啊,比如想吃点 什么好吃的,去哪个好玩的地方玩一次什么的。” “我没觉得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啊,至于好玩的地方,我觉得哪都一样,全世界的 山都一样,都是石头和树;全世界的水也一样,都是那种流动的液体;至于城市,就 更一样了,全都是高楼大厦、车水马龙的;人也一样,都是一个脑袋两条腿的。我这 两年出差算是去过不少地方了,我觉得哪都差不多,反正我到哪都是在宾馆一呆,该 工作的时候工作,该睡觉的时候睡觉。一走一过看一下,没什么特别吸引我的地方。” “你活得可真没劲,呵呵。” “你才知道啊,我是个挺没情趣的人。” “没梦想多悲哀啊!” “梦想越多,压力越大,给自己找太多所谓梦想,如果总是实现不了容易把自己 压垮的。我不觉得我有什么悲哀的啊,我一直这样来着,也没什么不好啊。” “你那是麻木了。” “那你说说,你有什么梦想啊?” “我有啊,我记得小学时候,我和我们班两个女生特别好,那时候我们三个统一 的梦想就是去大连看海。现在,有一个女孩已经实现她的愿望了,她考上了一所大连 的大学,毕业后也很可能留在那里了。而另一个女孩则永远没有办法完成她的梦想了。” “啊?为什么啊?大连又不远。” “她五年前车祸去世了。” “啊,怎么会这样啊,可真不幸。那你呢?” “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实现我的梦想。” “很简单啊,等你工作什么的都稳定下来,我们一起去大连看海啊。” “好啊。说话算数哦。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 “什么啊?” “一是说话不算数的人,我觉得要么就不说,要是说了就一定要做到……” “另一个呢?” “另一个是说‘对不起’。” “啊?为什么讨厌别人说‘对不起’啊?” “因为没用啊。只有做错事的时候才需要说对不起呢,既然都做错了,说对不起 有用吗?” “啊,那我以后也不说‘对不起’了。” “如果不想说的话,就最好不要做错啊。” “说话算数这个我可以向你保证,这也是我做人的一贯原则嘛。但不做错事,这 个我就难保证了,人哪有一辈子不做错事的啊?” “一辈子?天,好可怕的字眼啊。我们会有一辈子吗?”她转过脸,感觉特别认 真地问我。 “这个……这个……会有吧?”看着她特别天真的眼神,我感觉这个问题好大, 一时不知如何解答。在没有充分把握的情况下,我是一个害怕承诺的人。我害怕因为 我自己不负责任的承诺,伤害到对方。可看着她清澈的眼睛,我又几次想给她这个 “一辈子”的承诺,但最后还是忍住了。 我搂过她的肩,靠在我的胸前,她扬起脸看着我,似乎还在等我给她一个关于 “一辈子”的坚定的解答。我凝视着她,在她额头上轻轻一吻,然后往下,把自己的 嘴唇印在了她温润的双唇上。她闭上眼睛,没有迎合,也没有拒绝。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也许是几秒钟,也许是十几秒,也许是几分钟,当我把脸移 开,只听得她在我耳边嚅嚅地问道:“我们——这算什么呢?” 经此一问,让我突然有点慌乱,一时语塞,只沉默地看着她。 “我们是在恋爱吗?”她继续问。 “我——我喜欢你。”我没有正面作答。 “真的?”她抬起头看着我的眼睛,似乎在寻找答案。 “嗯。”我没有逃避她的眼神,坚定地和她对视着。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