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你真没劲,”栗子敏不满地说道,“人家帮你问,你也不知道感谢一声。” “对不起对不起,”我伸手搂住栗子敏的肩膀,“这不是咱们两个在说话嘛! 自己兄弟,不说那个。” “也没有别的,只是说那个女孩还没有朋友,人品不错,东北的。” “人品不错是什么意思?这句话太含糊了。” “就是说没有朋友啊,可是你想想,都已经大三了还没有朋友,是不是性格太 冷淡了?” “没事儿,”我晃了晃手腕,对未来充满信心,“我会让她热情起来。” 自从上一门课结束之后,我们就一直在上服装设计课。服装设计老师据说非常 有才,对我们的作品不屑一顾,经常抱怨道: “这些东西在我们服装系,是要学习四年的,现在只给我四个星期的时间,就 让我把你们教好,这可能吗?” 学生在底下欢欣鼓舞,以为老师会放我们一马,没想到老师接着说:“然而我 们学艺术,不就是为了完成不可能的任务吗?我不会给你们放松要求,你们也不要 这么想。” 我们在下面不由得害怕了起来。一上午全部都是理论课。课间休息的时候,臧 富海咬着指头叹息:“这大学上的,简直比劳改所也不差了。”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的,”我的心情这两天非常的愉悦,“天无绝人之路,再 说了,我对自己的能力还是有信心的。” 开始做功课的时候,老师给我们使用了魔鬼训练,每天一百张速写图,早晨检 查,生活的铁链一下子收紧了很多。最让人受不了的是每天交上去的作业基本上百 分之百是要被枪毙的。每当看到自己的心血一张张地飘落在地上,被无情地斩落在 马下,心中就难受得要命,也尴尬得要命,或许有才的人都是这么恃才傲物,鄙视 众生的嘛?真的是这样的话,我就不会是一个有才的人了,因为大家都不怕我。恍 恍惚惚地过了一个星期,一大堆的废画稿已经展现在了面前。有时坐在宿舍里发呆, 看到同学们的欢声笑语,我总是快乐不来,低下头,默默地对自己说: “我不怕失败,我已经失败过这么多次了,但是我真的是很害怕付出而无所回 报,求求您了,让我知道自己是在努力吧!” 很多的时候,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哀求谁。高中时代,我年少气盛,总是相信求 人不如求己这句话。其实,社会是由这么多的人组成的,有很多的事情发生的那么 偶然,我们在社会的面前总是显得那么得微弱与不足道,正如王一河所说,那些令 人振奋的话,纵然能够使人热血澎湃,却未必是真实,我们可以把它当作是自己励 志的座右铭,但却未必能够真正当作自己的行动指南。 天色逐渐暗淡,当天与地逐渐地交融在一起的时候,黄昏又到来了。臧富海敲 着饭盆来到宿舍,看见我在,吃了一惊,问: “你今天怎么没有去图书馆?” “不去了,”我警惕地看了他一眼,“今天有点累了。” “你那样画怎么行?”臧富海习惯性地批评人,道:“你得学点窍门。” 臧富海不再说话,等着我来问。我从内心深处讨厌他的这种自以为是的姿态, 假装什么都没有听见,坐在床头,四处找画笔。臧富海停了一会儿,也就不再说话, 拿起课本走了出去。 我看着昏暗的宿舍,拿起画笔,打开灯,坐在灯下出神。等到天色已经完全地 深了下来之后,我叹口气,开始构思下一幅画。这时房门又响了起来,打开时,王 一河走了进来,上来把身体重重压在我的肩膀上问道: “又画画呢?” “你自己不会看吗?” “你真是不幸,老师好像是盯准你了,”王一河笑着说,“我还说你有好命呢。” 我皱起了眉头,王一河连忙说:“其实你画得挺好的,就是你不会找窍门。” “真的是奇怪,”我把架子收拾了起来,“到底有什么窍门?你给我忽悠忽悠。” “你真不知道啊?”王一河看着我叹气,“不过,你可能也真的是不知道,智 力问题吗!也不能怪你。” “你到底说不说?” “你看看别人,他们哪儿一天画一百张了,都是拿前几天的稿子给老师看的, 老师也不可能看得那么仔细。我有的稿子前几天已经枪毙了,后来又拿过去,老师 还说我画得很有进步呢!” “是真的吗?” “信不信你随便,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你集中精力画几张好的。一百张,我的 天!可能张张都好吗?” “这可真是奇了怪了,你到底是老年人,经历多,你们都是这么干的吗?” “差不多,这样你一天集中精力花上两三张好的就可以了。” “天啊!”我赞叹道,“我在投机取巧方面确实不如你。” “那倒也不是,就是你平常不是很愿意和别人交往,其实这些东西大家都是资 源共享的。” 我的确不是一个善于交际的人。王一河年纪大我们几岁,经常对我们说:“人 际关系就是财富,只有用财富去搞好关系,才能够财富如流水,明去暗来。” 高兴的时候,我就随口应和他两声,不高兴的时候,就当他是人间蒸发,因为 就我来看,王一河也就是在口头上说一说。一块出去玩的时候,让王一河掏钱,简 直比登天都难。看来真的是这种样子,理论是一回事,实践又是一回事,喜欢空口 说白话的人,往往也是最容易的人,真正难做的,是那些具体办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