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 我和增元依然是好朋友。金犊奖的资料我又跑了几家网站,付出的钱财不少, 收获却实在不多。我没有放弃,仍努力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后来一次很偶然的机会, 一个比我低一届但大一岁的学生问我:“你怎么没把产品形象弄进去?”我说我没 找到。他说我这儿有啊!就这么拿了过来,终于把它们打印了出来。交上作品时, 我的心里颤抖了一下,这是我一个月的心血,汗水,或许更多的是汗水吧! 但是就在那天中午,金犊奖结束投稿的一天,我突然想起我的封页没有打上印 钉,就是说,他们分类的时候可能会把我的正稿和副稿搞混。我急急地拿了车钥匙 去追送稿的人,在路上又把信封拆开,把印钉钉上再骑车拼命向学校赶。看看手上 的表,晚了就完了。这门课的老师原来教我们专业英语,第一次上课就迟到了。而 且更坏的是,老师叫栗子敏去干活的时候问他:“张舒涵这个人怎么这么怪?”栗 子敏心中不平,对老师说:“张舒涵姐姐妈妈都是学英语的,张舒涵高考英语考了 一百多分。” 回来栗子敏学给我听,我说完了,老师一定以为我傲气,说好听点也是恃才傲 物。 栗子敏倒不已为然,说:“才上一节课看不出才气的。” 我拼命骑着车子,上午是一下课就出来了,没来得及吃饭,肚子里饿得难受, 看见摊上有卖水果的,就买了一串香蕉。摊主给我上秤的时候,我看了一下表,知 道坏了。 敲教室门的时候,我心里很平静,只觉得自己是干事情去了,问心无愧。老师 开门的时候,我才想起提着香蕉,这样进去似乎不大好,但背转身找地方似乎更不 好。我对老师说:“对不起。” 老师轻悠悠地说:“你在我这儿说了几个对不起了?我都替你对不起了。” 我不好说前几次是因为睡过了头,而这一次是货真价实的对不起。在这个空当, 老师已经看清了我手里的东西,对我说:“你挺知道保养的,这么知道保养干脆中 午饭就别吃了,每次迟到都这么三四分钟,我都替你脸红,下一次多迟到一些,一 下午!” 我提着香蕉回到了座位上,风沙打过的痕迹有点痒,但我不敢随便龇牙裂嘴, 怕老师说我存心不良。这是老师的错吗?自然不是,无论哪个老师对迟到的学生都 心生厌烦,更何况还提着几只香蕉。是我的错吗?好像也不像。我一下课就拼命蹬 车,到现在腿仍在发抖,是累的。我已尽了我的全力。我想起了我和增元吵的那一 架,能说是他错吗?我既然对手中的资料视若珍宝,以心比心,他的同学也肯定是 这样,叫他怎么好去要?我四处找资料为了学习有什么错?我们两个当时在洗手间 里愤怒异常,大概就是因为我们的立场太不一样了,我们都以自我为出发点了。我 并没有以朋友的那一面对照我,他也没有拿朋友的那一面对照他,出发点不同。从 他的出发点看,他是对的;从我的出发点看,我是对的,所以我们两个都气恼万分 而无一个心里发虚。电影里见到的吵架必有一方错的观点仍在影响我们,正如眼前 的老师,她一定认为她是对的,那么我就是错的,正如我认为她很蛮横一般。 下课的时候,老师问:“有问题的同学请举手。” 我举起了手。老师看了看说:“你留着点问题吧!没听的和听的一样会,我都 觉得说不过去。” 我默默地放下了手,眼睛看着我放在地面上的香蕉。人都走了之后,王华扭头 问我:“张舒涵,你是不是中午没吃饭?” 我点了点头,听她叹了口气。 很久以后,当我和这个老师又成了好朋友的时候,有一次,她对我说:“张舒 涵,你到办公室来,我给你说一下作业。” 在办公室说了很多,老师后来说:“张舒涵,你确实有才。”又说,“你毕业 后希望干什么?” 我说:“希望将来悠悠的孙子能在教科书上看到这么一句话,‘舒涵的名字, 在今天不仅代表了一种登峰造极的美学艺术,而且是一种不屈不挠地向人类命运抗 争的标志。’” 老师遮住脸笑,悠悠是她儿子的小名。我起身告辞了。 那时金犊奖已经有了结果,我院五十人参赛,十五人入围,两个金奖,四个银 奖,一个鼓励奖。都没有我,也没有增元。得金奖的是一个连老师都说画得不太好 的女孩,胖胖的,像个大娃娃一般,人缘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