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 三人拍了照,回到木船上。船夫摇起桨来,往湖岸划。 这是一个阴天,湖水呈银灰色。春寒料峭,湖面吹来湿湿的风,凉意穿透皮肤。 云往紧了紧外衣。 桨划水的声音听起来很有节奏。欸乃一声,忽而天下起雨来,木船的顶篷、船 外、湖面,都是雨点;密集的雨点激起湖面水汽氤氲。烟波浩渺的湖面转眼间,就 已是白雾滔天,茫茫不可见了。 他从茹荷那儿要来相机,在船侧拍了几张。画面里一只木浆划过,拨开的湖面 水银般闪亮,而波纹周围尽是细密的雨点涟漪。 三人在小舟上看湖听雨,说说笑笑。 船家加快速度,终于划到了岸边。 三人上岸,他付了船钱,与沈纤、茹荷回樱山山间。 细雨绵绵,落在杉南校园里许多枝繁叶茂的大树树冠上,三人走在路上,倒也 不曾淋雨。 走了不久,他便送她们到附近的公交车站。她们乘车走了。 他也就自己回去了。 晚上,他问沈纤要了茹荷的QQ,互相加了好友。 茹荷说过两天会把照片传到空间里。他倒也没要她发一份,过两天到她的空间 里看一看也就行了。 游玩别处,他最看重的是感觉,感觉很开心,就很好了。拍照只是留个纪念, 留不住当时的心境,所以看风景的时候尽兴即可。 这晚回到宿舍的时候,胡涵已经写完情书,让他看看有没有错别字或什么不妥 之处,说他怕自己看漏了。 云往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然后笑着说:“这哪里有错别字啊?明明好得不得了 嘛!简直是完美!我敢打赌啊!她看到这封情书,一定会答应你,成为你女朋友的。 然后你就会成为宿舍里第一个告别单身的了,我作为寝室长,那也是深感荣幸啊! 哈哈哈哈……” 胡涵听云往说写得很好,本来有些忐忑,现在也就放心了;毕竟自己是费了一 番心思的,而且自己打从心底喜欢萧琪,这封信真的是很有诚意的。 云往问他:“你怎么突然想到写情书呢?打个电话不就行了吗?” 胡涵认真地答道:“也不是突然,是上次她说了一句话。你知道我们经常待在 实验室嘛,明年参加全国大赛,时间也是很紧的。不过没事的时候也经常聊天闲扯。 上回不知道是哪个组的人,忽然聊到了写情书这事儿,我跟萧琪也都听到了。然后 她就喃喃地说了句‘我长这么大还没收到过情书呢’。然后我听在耳里,记在心里。 我们相处了快两年了吧,彼此有默契。以我的了解,我相信她对我也是有感觉的。 但是打电话肯定不好说啊,所以我还是写信。我在想,你说,我什么时候给她比较 好呢?” 说完胡涵又自己思索起来:“做实验的时候给吧,肯定不太好,那里人多;她 来我们宿舍玩的时候…不行,这样太随意了;可是我跟她也没有别的机会见面啊… 难道我要自己制造机会……嗯…有道理…” 翌日,周五。 萧琪来到胡涵宿舍里,拷些资料。 胡涵正在看《名侦探柯南剧场版- 战栗的乐谱》。正好拷资料也需要些时间, 他给萧琪拿个椅子,两人一起看了起来。 胡涵说着:“想不到音痴的柯南有绝对音感啊…啊…这个我知道,这个电话的 拨号音…” 剧中的女高音秋庭怜子,与柯南被困在漂流的小舟上。远处有个公用电话。柯 南用超强的踢球技术踢下话筒,配合秋庭怜子用唱音节的方法拨打了110 求救。 胡涵给萧琪讲着:“电话的零到九、* 、# 键,发送的是固定频率。比如1 这 个键,是697 赫兹和1209赫兹这两个频率、这两个音节的和声。秋庭怜子和柯南两 人,都有绝对音感,能准确辨别钢琴所有琴键的音调。所以他们用嘴,一个发出697 赫兹的音,一个发出1209赫兹的音,传到话筒里,就相当于按了1 这个键。我们平 时拨号用键盘,按下1 ,信号从键盘、从话筒,都是要传到电话线上传出去的。” “所以,有的诈骗就利用这点。骗子给你打电话,告诉你你银行卡上多了多少 钱,让你确认一下。你想想,你的银行卡上多了钱,他又不要你的钱,于是你就看 看呗。但是他们要求你在电话上操作。当你按下密码的时候,你以为他看不见,而 他其实已经用电脑分析你的信号频谱,得到你的银行卡密码了。这个其实不难,用 matlab就可以做到。” 萧琪连连点头:“嗯嗯…你好厉害啊…学姐我都不是很清楚哎…” 胡涵很有成就感。就像一个历史系的男生,请一个女生去博物馆,讲那些陈年 古董,其实是想对那个女生展示魅力,而心里早就对她有好感了。男生开始喜欢女 生的时候,想要在她面前证明自己的时候,就容易这样。社会上的男人展示的是钱 财车房,而胡涵,只是展示他擅长的学识;这个区别区分了男生和男人。 就在这个时候,云往回宿舍了。 门虚掩着,云往不知道萧琪也在,还在门口就说话了:“哎胡涵你那封…” 后面的“情书给了没”被生生噎住了,因为他看到了萧琪。 萧琪看着他,眼神充满了好奇。 胡涵脸色有些措手不及,忙使眼色,意思是说“千万别让她知道”,看来是还 没给。 萧琪问:“那封什么啊?” 云往于是说:“风筝啊!胡涵,不是说明天去江滩放风筝吗,我让你买的风筝 呢?” 胡涵淡然答道:“哦,我问过同学了,江滩有很多卖风筝的,我们可以到了再 买,还方便一些。对了萧琪,我正准备跟你说的,刚才看柯南,忘了。我跟云往打 算明天去江滩玩,放风筝、一起吃个饭,你也去吧。哎,云往,你把秦龙也叫上吧, 还有他女朋友。人多热闹嘛!行不?” 这一番话,有的没的。 云往接道:“行,我今晚给秦龙打个电话,我想他周六应该有时间的。” 胡涵直勾勾地望着萧琪,期待着她肯定的答复。 萧琪被他看得有点脸红:“好,我去。” 胡涵兴奋地说:“好,那就这样吧,我们五个人,明天去江滩!” 云往:“……” 这晚,胡涵把那封情书交到云往手中,小声地如此这般之后,沉声道:“云哥, 就拜托你啦!” 云往也沉声道:“胡弟,你就放心吧!” 周六。 云往、胡涵、萧琪、秦龙、王丽,五人乘公交车来到长江北岸的江滩。 他们下车的公交车站附近有一个入口,就是从那里走进来的。 他们看到许多园艺花圃,走过一个廊道,来到一个空旷地带。风和日丽,放风 筝的人还真不少。 他们每人买了一个风筝,自己玩了起来。 风很好。风筝很好飞。一会儿,云往脚崴了。他独自坐在长椅上歇息。 胡涵和萧琪在一块儿。 胡涵对萧琪说:“我觉得背着包跑起来不方便啊,萧琪,你帮我把我的包给云 往吧,他就坐在那儿。” 萧琪接过胡涵的包,来到云往坐的长椅,礼貌了几句,把胡涵和自己的包都放 在云往身边的位置,就回去继续放风筝了。 这时胡涵一手拿自己的线,一手拿萧琪的线,已经走得很远了。两人的风筝在 空中并行,愈高愈远。萧琪只好跟着走远,也不知跟风筝呢,还是跟胡涵。 云往见萧琪已走远,离开了他的视线,于是拿出了胡涵写给她的情书。他拉开 她的包的第二层口袋;这层口袋一般人平时很少用;果然,里面空空如也。他把情 书放入其中,小心拉上拉链。这样,胡涵的情书就算寄出了。 云往独自坐在江边看风景。望着江浪起伏,不时有船经过。 他想到了沈纤。 他记得在他十七岁那年,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是一张CD,水木年华的《双重幻 想》。 他记得在他十六岁那年,她送给他的生日礼物是一本书,亦舒的《一点旧,一 点新》。 他记得她有一段时间穿的是白色外衣。如雪。纯洁。热烈。 她的睫毛短而浓密,眼瞳很黑,是罗大佑的《恋曲1990》歌中那种“乌溜溜的 黑眼珠”。眼睛不大,常带着笑意。她那时有时候会望着空气凝神,样子很痴。 “她给人的感觉…温暖…大方…她对所有同学都是如此吧…” 他正想着,忽然面前多了四个人直直地站着,正是胡涵、萧琪、秦龙、王丽。 他们玩得有些累了,收了风筝,说继续往前走走。云往说脚已经休息好了。 他们走过一个廊道,经过一个小型广场。景灯、喷泉、雕塑、花坛。喷泉没有 喷水。他们在此逗留了一会,然后继续往前走。 他们走过一个廊道,看到了绵绵的林带。林带靠近江边有一条林荫道。道两旁 是垂柳、长椅,视线最远处柳已成烟。林荫道的下面是梯台,下连江水。 秦龙和王丽坐在一条长椅上。胡涵和萧琪下到梯台,看江浪拍打石阶,一波波、 一阶阶。 云往独自走了一段林荫道,也找个长椅坐了下来。 看江,看天,看云,看远处的风筝。他想到今天主要是给胡涵传递情书。他希 望萧琪能与胡涵在一起,因为他看得出来,胡涵是真心喜欢她。而秦龙王丽,两人 的关系已经如胶似漆,秦龙一个人就能撑起两人的天空,王丽跟着他就是幸福。 而他……他记得上次沈纤、茹荷来杉南赏樱,他问沈纤关于恋爱的事,沈纤的 意思好像是说她的“大学里不太可能会去谈恋爱”,她好像就是这个意思吧…… 他不再多想,便又欣赏起这春日的江滩来。 他默念了一首《更漏子》: “柳丝长,筝线细,鸢外风声迢递。 江浪流,碧草岸,三月游江滩。 春思浅,望蓝天,惆怅别后不见。 云烟薄,柔光绕,空渡一只鹞。“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