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半年后。 云往站在杉南大学宿舍窗前,想起了三年前的一幕: 【三年前】 六月的高考落下帷幕一般的暴雨,倾盆而下。 云往坐在父亲那辆旧摩托车上,向家归去。 他的目光越过父亲肩膀,只见前路泛起茫茫水汽,弥漫着飞速涌来,一到眼前 却又透明着消散了。耳边雨点飘飘斜斜。风声潮湿了视线。 父亲一边骑着那辆旧摩托,一边微微偏过头来、问着一些问题,好像是“考得 怎么样啊”“难不难啊”之类,他听不清楚。风雨声和车子的引擎声淹没了周遭的 一切。 他的脑海里如同这两天的天气,濛濛下着细雨。淅淅沥沥的雨丝不断浸润,试 卷和答题纸都消溶了。不解题了,思路都如云烟散了。态度也结束了,紧张的神经 松弛过后,留下微微阵痛。樟下高中的三年一闪而过。他想起了家乡那片安宁的村 落,那些静谧的流年。家乡下起了雨。雨水落在他身上,记忆都消溶了,白茫茫。 【午间】 窗前几棵落羽杉高耸着,垂下的枝叶伸手可及;潇潇雨水从树冠、屋檐落下来, 滴在修长的衫叶上,汇聚成流,落下,摇晃了枝叶,也摇曳了看树、听雨的人他的 心情。因为这天是二零一二年六月八日,因为这天也下起了跟三年前一样盛大的暴 雨,覆盖了整个南国,所以,触景生情嘛。 他想起了过去三年。想起了家乡的雨季。想起了匆匆的别离。 当暴雨来临,他总是难以入眠。容易泛起念想。 【三天前】 茹荷生日。 茹荷、沈纤、云往三人一块儿吃饭。 每个人看着另外两个人,都还是老样子,不好也不坏。 面对着她们,云往的内心泛起波澜。 他开始懂得,顺其自然不总是有效的。他必须选择,必须有所交代。就像所有 认真讲的故事,都要交代一个尾声。 他的嘴唇蠢蠢欲动。想要坦白的感情,从内心深处涌向喉咙。像暴雨需要一场 倾盆,他需要一场倾诉。 所有的倾心。所有的思念。所有的爱慕。 说出来吧。 他要说:“茹荷,生日快乐!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想把自己作为生日礼物送给 你。” 他这个时候一定要是微笑着的,而不管接下来她们的反应是怎么样的。 他要说:“我要把我自己送给你。我就是你的,蓝颜,知己。” 接下来的这句,他在心里默念,大概很多遍了吧。 他要说:“沈纤,我喜欢你,好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你……” 就在他准备开口说出这一切的思、一切的念时,他看到茹荷不知什么时候拆开 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餐桌上的生日蛋糕。 茹荷朝他做了一个调皮的恶作剧的鬼脸。然后她就把一大块蛋糕抹在了他的嘴 上。 他一张口,就吃了一口。很甜。甜得不得了。中和了他酸涩的心潮。 她们高兴得不得了,这从茹荷无邪的、沈纤矜持的笑容就可以看出来。 他也高兴得不得了。恍惚之中,他若有所悟,忽然想明白了很久以前的一件事 情,他以前一直不懂。 那就是为什么,秦天离开陈香后终生未娶,带着孩子在青竹山痴等了二十年? 因为情有独钟在于一个「独」字,别人再好,也比不上。 因为爱一个人是幸福的。 因为老死之时他可以说:“我一生最幸运的两件事,一是时间终于将我对你的 爱消耗殆尽,二是很久很久以前有一天,我遇见你。” 因为人有情,情是绵绵不休的,所以故事也没有尾声。 此刻简简单单地在一起,就是幸福啊。 他又何苦把它结束,何苦一定要结果呢? 【晚间】 无事闲看雨,空檐滴昏暝。 他在窗前伫立已久。 夜幕笼罩,晚风袭来,略带着寒意。 这是一个平常的周末。像过去一年半里的任何一个周末。再也平常不过了。 他拿手机找到一个名字:沈纤。 他给她发了一条短信。 这是一条平常的短信。像过去一年半里的任何一条短信。再也平常不过了。 “晚安~” (完) -------- 虹桥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