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晚上睡觉前,有人敲我房门。 “进来吧,门没锁。” 阿雅披头散发地光脚走进来,眼神怯生生的。 “陈默……” 我看着她,“算了,我不介意……我从来不介意朋友。” “我可心烦了。”她坐在我床上,“你怎么从来都不急?马上要毕业,你将来 怎么个打算?” “急有用吗?”我心不在焉地说,“心烦什么,失误一次两次说明不了什么, 明年再考就是。” 阿雅从来就是风风火火的,功课一定要拿到最优,不像我只求及格,有时我也 很羡慕她,不过她是她,我是我。她在图书馆借参考资料时我多半在看小说,给相 熟的杂志写专栏。“十一”长假,我出去旅游,她在学校背单词。真正一样米养百 样人。 “我真不想学了!”她索性仰面朝天躺在我床上。顺手还提起手里的红宝书看 了一眼,“类风湿关节炎?这种烂词为什么要背啊我就不清楚了!” “你说说而已。”我笑,“也不是烂词啊,科技论文里万一出现呢?” “假期还得回去读英语,我要死在鬼子手里了,”她沮丧,“今年暑假在这里 报班,家都没回!结果那老师讲得那叫一个恶心!我的人民币啊!就这么流进了骗 子手里!一千啊!” “我也让家教中介骗了二十块介绍费嘛。”我好言相劝,“破财免灾。” “呸!一千跟二十是一个数量级的么?再说你天天撞桃花,我要有你那么多艳 遇丢钱我也认了……”阿雅斜眼看我,“晚上又上谁那儿劫财劫色去了?” “我没劫色”,我解释,“一私立学校老师,反正他们的钱也是从咱们身上赚 的,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呗。哎……”我突然想起来,宣桦也带一个托福冲刺班, “对了!我这朋友也能教你,我回头问问看他们有没有什么内部员工优惠价,说不 定不花钱就蹭着把课听了。” “怎么内部优惠啊?就说我是他小姨子?” 我严肃地瞪她一眼,“大姨子!记清楚自己的年纪!老而弥纯是可耻的!” 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阿雅也好丁鑫也好,老拿我当女色魔看,天知道我其实很 严谨,对不三不四的可疑分子从不搭腔。比起几个时时处处发骚的姐姐来我真觉得 自己就一尼姑。不过她们对我这一说法都很不满意,支书吕小倩干脆说,“你就是 一尼姑也能找着一堆姑爷,排着队编着号儿使唤他们。” 靠,我是赛金花吗? 我从不承认我私生活不检点,和我有接触的异性数量一点不比她们多,当然, 质量是好很多的……我这么认为,能入我法眼的人并不多,你知道,现在上品的男 人实在罕见。 我承认我很挑剔。 阿雅说我像一棵热带植物。我问为什么?她说,不知道,就是纯感觉像,感性 的,没为什么。 可能吧,也许阿雅觉得我是个傻大姐,晕晕乎乎地过日子。随便,她爱怎么想, 我和阿雅互相同情着。我见过她刻苦到半夜两点的样子,考试前紧张得睡不着觉, 一个人在卫生间哭得像鬼一样。我不奇怪……生活所迫,连我都开始看考研书,这 世界上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呢?我们这一茬真倒霉,最初大学生包分配,大家都 不愁出路,后来又是扩招又是合校,街上的大学生比狗都多,只好拼尽全力再搏一 回,等于二次高考……大家都是可怜人。 “我想找条出路 到底有没有出路 我信佛这有没有帮助 我试图接近幸福 可什么是幸福 我概念模糊模糊 ……” 阿雅把音响打开,邻居立刻敲暖气管子表示抗议。 我吐吐舌头把音量拧低。 我想找条出路,到底有没有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