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 老王黯然,自叹道:“老了。” 我以为他闻弦歌而知雅意主动放弃,谁知道老东西变本加厉抓起我的手放在膝 头摩挲,“年轻多好啊。” 我再也忍不住,等不及等苏惠的电话,奋力甩开他的手,“我走了。” 飞一样奔出酒店。 人老了是不是都变得那么可怕? 皱纹满脸和臃肿的身体倒也没什么,人都会老,我但愿自己可以优雅地老去, 怕的是那种粘粘糊糊的态度,好像鼻涕虫一样,惹人厌恶,腻死人。 我一头扎进门口停的一辆出租车里,惊魂未定,一身鸡皮疙瘩地说,“大学城, 18公寓。” 宣桦不在,他的门紧锁着。屋里黑洞洞。 我只得落寞地步行回我自己的屋子。 也是黑的,哦,阿雅终于肯睡了,这几天只要她在家,就要打开灯,有时候还 把音响开得震天响,她一个人坐在屋子里,像个悲伤的小孩子。 我轻手轻脚推开门,阿雅果然在家,屋里有轻柔的曲声,是她喜欢的班得瑞。 我的手机不合时宜地突然响起来,激烈的电子音乐把班得瑞冲撞得稀里哗啦。 我只得先告诉电话那头的苏惠,“OK了!谢谢姐们儿。” 宣桦闻声走出来,“怎么才回来?我和阿雅等你半天了。” 我撇嘴,“你跑人家屋儿里干什么?” “你不是要我安慰她吗?” “有这么黑灯瞎火的安慰的吗?你可够敬业的,慰安妇啊?” 宣桦在我头上敲一下,“胡说八道。买什么了?” “什么都没买。” “好好好,进步了。” 我晚上还要上辅导班,来不及和阿雅多说,赶着出去上课,走前我掐了宣桦一 把,压低嗓子,“差不多行了啊,意犹未尽是吧?” 宣桦不买账,“下次别求我来啊,我还懒得费劲呢。” “切。” 徐齐一早就退了辅导班,我只好自己早早赶去占座。辅导班每次连过道也塞得 满满的,不比本校的马哲课,迟到了也可以堂而皇之地向男同学请求:“同学,放 衣服的位子借我坐一下可以吗?” 其实学习这东西,再累点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们不是贪得无厌,只是缺乏安 全感。有点东西在手里忙,就觉得明天还有希望,寒窗十几年,也就是奔着这点希 望来的。 我运笔如飞地抄例题。我没有数学思维,我应付数学考试的惟一办法就是不停 地做例题。乔红退役后说她日复一日地打乒乓球,已经打到了见到乒乓就恶心的地 步。我也一样,我见到矩阵就恶心。 绞尽脑汁度过了三个小时,我看到了徐齐一。他斜倚在教室门框上,好久不见, 人陌生了不少。 “嗨!” “嗨!” “阿雅很难受。”我说。 “我知道,我也很难过。” “那你为什么不去安慰她?” “她不用我安慰,”老徐笑起来,“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她才不用别人安慰 呢,她自己心里有谱。” “她一向要强,这次是被人逼下来的,当然不甘心。” 老徐很怪地看了我一阵。 “怎么啦?我脸上有字?” “没什么……,”他沉吟良久,“陈默……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知人知面不知心?” “什么意思?” “我……”他犹豫半天还是说了实话,“我见到她和负责保送工作的老师…… 在一起。” “那是她的私事。再说学生和老师熟悉也正常,那两天有几个人敢不去敷衍老 师的?” “她晚上没有回去,也没有到我这里来。” 我“啊”了一声,说不出话来。 这世上有许多东西不能揭开面纱细看,老徐之所以刨根问底,还是因为他在乎 她。但是再在乎,有些事情是不能说的。一个男人的可贵之处就在于宽容,老徐不 算男人,他只是个长不大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