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6 外面骚动起来时我根本没有察觉,那时我刚把半包冰掺进蓝带里,偎在夏郡怀 里屏息凝神等着临界点的降临,其实当时也隐约觉得有点什么不对,但具体是什么 不对谁也说不上来———那时候一屋子人都在疯狂地High着,人到了这时候就是天 塌下来也没心料理。 恍惚中只听见惊天巨响,门被粗暴地推开,外面的大呼小叫一下子拥进了隔音 很好的包厢。我惊讶得“啊”了一声,还没来得及闭嘴,夏郡突然一把捂住了我脸。 我看到眼前一闪,本能地尖叫了一声把头埋进夏郡怀里。 “名模特原是瘾君子,娱乐圈内幕令人惊叹。” 大幅照片在报纸上登出来,尽管没有脸,后腰的刺青出卖了我,我无可遁形。 小周脸色灰败。 “有办法吗?有办法吗?”我哭着问。 “你等着我先把你捞出来,别的事儿只能以后再说了。” 我一直没有父母的消息,非常忐忑。抓着小周问了半天也没结果,我摘了一只 戒指,求看守所的人让我打个电话,家里的电话响了很久,始终没人接。 我心一寒,再打给堂哥,堂哥口气很怪,“你爸中风了,医院呢。” 我脑子嗡的一下,转不过来了,叫不出声,哭也哭不出,突然双腿发软,坐在 地下。 能动弹的时候那边早已收线。再打便是忙音。 亲戚一场,我平时也没少帮衬他们。 凉薄至此。 小周很找了几个朋友,终于把我弄出来,我一自由,立刻跑到医院,“我找陈 钟翰。” 医生和护士都认得我,不住在背后指指戳戳,我没心管他们。 前两个月还那么多家人朋友来往,有说有笑,一出事连影子都看不见,只有妈 在一边。我爸头发都白了,才几个月啊。 我妈哭了,“默儿,跟妈说,你没沾那东西,啊?” 我低头擦眼泪,“没有,照片是假的。” 一屋子人仿佛同时松口气,我妈立刻哭出了声儿,“那是怎么回事儿啊?你是 不是惹着什么人了?人家好端端的干吗要跟你没完呀?” 我说不出话,倒了杯水给爸递过去,“爸。” 我爸可没有我妈那么好蒙,他狐疑地看着我,突然握住我手腕。 长袖衬衣的袖子,一把卷起来,苍白皮肤上星星点点,全是针孔。 我惶恐地捂住手腕,我爸点着头,白头发一飘一飘,青筋迸发,抬起手指着我 鼻子,“你捂什么?你捂住它它就没有了?就自己回去了?” 我哆嗦着蹭到墙角,靠在玻璃拉门上,玻璃外面就是天空,我想我还是死了算 了,省得谁见我都这么恨。 我爸手腕上还连着吊瓶的针头输液管,跟着他的手一起在空中哆嗦,“知道丢 人了是吧?想跳了是吧?你跳啊,没人拦你!无所谓!你干什么我都不管你!你能 耐啊,抽大烟不过瘾还可以弄海洛因嘛!好了我们也老了,管不动你了,你去外面 找死吧!你就死在外面不要回来了!就当我没养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滚烫的开水泼了我一脚,我咬着牙不敢哭出声。 我妈红着眼圈把我拉出去,“你别在这儿站着。” 我号啕大哭。我妈哭得比我还厉害,哭了一阵子,看了我半天,唉了一声,抬 起脚来走了。 我曾经是全家人的骄傲,我爸最喜欢说的就是我四岁时他带我去测智商,结果 146 ,工作人员都震惊了,我爸不抽烟不喝酒,我考上大学后在谢师宴上我爸高兴 得喝多了,他一直希望我有所成就。我进娱乐圈时他反对,可是我已经鬼迷心窍, 泥足深陷。 我从不告诉他们我的成就是怎么来的。离家的孩子,一向报喜不报忧。 晚了,晚了。 夏郡被判了,他是以毒养毒的,不光自己吸。 他知道了该怎么想?他怎么看我?心里翻江倒海,不敢再想下去。 剧组迅速对外发表声明,宣称“从未考虑过陈默小姐出演本剧角色”。墙倒众 人推,一出了事儿,“好朋友”全摇头说“不认识”,走到街上众人退避三舍,狗 都嫌。广告牌撤掉,几个代言人的合约显然也没可能继续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