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关烈对台北市并不熟,所以还是只能将小丰带到这栋五星级饭店六楼的西餐 厅里。 “我要一客休士顿汉堡,一杯黑咖啡。”他点完后,黑眸紧盯着她,“你呢?” “呃……一样。”她真没想到他吃得这么“朴实”。“我还以为你爱吃汉堡 只是江湖传言。” “江湖传言?”他啜饮一口冰水,自杯沿眯视着她,“我喜欢吃汉堡有什么 不对劲?” “没有,只是像你这样地位崇高……”她眨眨眼,他刚才是在瞪她吗?她愣 了一下才继续说:“又很厉害的人,我一直觉得你应该喜欢三分熟的松阪牛排, 喝顶级红酒。 再不然就是素食主义者,喝绿茶,吃生菜沙拉,讲究哪种菇类最能养生…… 你怎么了?“ 关烈支手抵在额头上,宽肩颤动着强忍笑。“没什么。” 她眼睛睁得好大。他居然在笑?居然在笑耶! 他笑起来好好看哦,所有严峻冰霜线条在瞬间被春风吹化了般,脸上出现了 一抹淘气男孩般的纯真色彩。 她看得心儿怦动。 “说啦、说啦,跟我说你到底哪里觉得好笑?”她唇儿漾开兴奋的笑,眼儿 亮晶晶的。 “你对……‘地位崇高’者的刻板印象。”他总算止住笑,真不敢相信这个 苹果脸的脑袋瓜里究竟在想什么? 他不是那些把香槟当水喝,成天无所事事只会逐香追美的公子哥,他还有两 间道馆要经营。 而且就算地位崇高,他还是个平凡的男人,除了处理公事和参与跆拳道界的 事务外,他也会在休息时坐下来看球赛,喝啤酒,吃吃所谓的高热量低营养食物 ——汉堡和炸薯条。 “不对吗?” “不太对,至少我个人就认为喜爱汉堡没有什么不好,也无所谓高不高级。” 他耸耸肩,又啜饮了一口冰水。 “我也是耶!”小丰像是找到了知音般,激动地凑向前,眼里闪动着光彩。 “我爸老是说我是个没文化的野蛮人,他说山东大馒头夹卤肉比汉堡好吃一百倍, 真搞不懂我的味觉到底有没有问题?” 他微微一笑,“你看起来很激动。” “当然激动啊。”她忍不住扳起手指头数算着,“我在我爸眼中根本就是个 彻头彻尾的傻蛋女儿,什么都不会,不会煮只会吃,不会洗只会穿,学了十几年 的跆拳道还停留在最初级的白……呃,你了解我的意思。总而言之,我有时候想 想也很气馁,除了年轻外,我还有什么好傲人的?” 他眨眨眼。 “唉,这就是我为什么会崇拜你崇拜到非嫁你不可的原因。”她脸上神情瞬 间梦幻了起来,“你什么都好,什么都会,人长得帅,又是奥运金牌得主,经营 的事业又很成功,就连喝起水来的模样都比我潇洒。” 他再眨了眨眼。 “你爱吃汉堡就是一种时尚品味,我爱吃汉堡就是一种没文化的堕落。”她 沮丧得不得了。“一个人成功,全世界都为他鼓掌,你就是最好的例子了。” 他唇边情不自禁荡漾开的微笑倏地消失,胸口奇异地升起一抹不舒服的郁闷 感。 “你想要嫁给我,只是因为我这些外在条件,以及……我是个成功者?”他 神情阴郁,声音低沉。 小丰没有意识到他脸色沉了下来,还郑而重之地点点头,“对啊,你真的是 个很棒很棒的男人,你知道吗?这世上稍微有点脑袋的女孩子都会以成为你的妻 子为荣的。” 热腾腾香喷喷的汉堡上桌了,关烈却已经没了食欲和兴致。 他眼神冷漠,“谢谢你的抬举。” 不知怎地,当他意识到她原来也跟其他千千万万的女人没两样,都是肤浅而 注重外在条件的猎婚拜金女,他顿时感觉到一股深沉愤怒的悸痛撕裂了胸口和胃 部……非常、非常地不好受。 他还以为苹果脸是不一样的,她是天真淳朴大刺刺的,以为她能够看透他外 在的一切优势盔甲,直视人他的内心,真正由衷地喜欢他这个男人…… 看来,他也是个不折不扣的笨蛋,居然会一时产生幻觉看走眼。 “你怎么了?”小丰看着他似乎不准备动手拿起汉堡的样子,不禁关怀地问: “不是饿了吗?” 他应该要保持优雅和自制,至少吃完这一餐后再离席,这正是他多年以来维 持的礼仪和绅士,也是所有人对他的期望想像,但是……管他的! 关烈倏地起身,眼神冰冷又狂烈,“你吃吧,我没有胃口了。” “啊?”小丰傻眼了,不明白他为什么又突然间变脸了? 他一会儿微笑一会儿翻脸,她简直无法招架他的反覆不定! “汉堡记在我帐上,但是我希望以后你不要再不请自来,再次擅自敲我的门。” 关烈冷冷地抛下最后一句话,随即大步离开。 小丰孤零零坐在座位里,小脸寂寥伤心地盯着面前色香味俱全的汉堡,满心 只有想嚎啕大哭的冲动。 她又说错什么话,做错什么事了吗? 他眼底的嫌恶与冷漠比第一次见面时还要深,好像……好像她变成了只讨人 厌的虫子,打坏了他的胃口,也碍着了他的眼。 她没办法不难过,没法紧紧掐住心口不让痛楚的裂痕渐渐扩大开来,从胸蔓 延到了胃,然后冰冷直窜脚底,然而讽刺的是,她的眼眶却汹涌地发热滚烫起来。 答地一声,一颗泪珠失势坠落在精致的织锦桌面上,碎裂成细小的泪珠…… 她本能伸手想去擦拭,却看见自己的手在发抖。 小小的,嫩嫩的,什么也不会的手。 劈不破木板,拈不动针线,拿不好菜刀……注定是一双无用笨拙的手。 连他也觉得她惹人嫌,也觉得她是个失败者吗? 小丰生平第一次真实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的无能和不讨喜,就像已被重重烙印 了上去,永远再也不可能翻身了。 “可是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他……”她猛地紧紧捂住小脸,憋着气哽咽起来。 “他让我觉得我还是有希望的,只要站在他的身边,幸运也会降临在我身上,我 可以在他身上学会好多好多的事情,我可以不那么害怕,不那么笨拙,他什么都 可以教我……” 他就像耀眼温暖的太阳,自然而然放射热力吸引着人们去亲近他,崇拜他, 仿效他……甚至倚靠他。 而她就是其中一个。 为什么飞蛾会疯狂地扑向火焰呢?为的就是想要得到那一瞬间的光热与温暖。 就算后果是焚烧成了一缕青烟消失无踪,至少也曾勇敢拥抱过那光热烈焰。 “对,就是这样,我不能放弃,我要勇敢!”她忽然抬头,放开双手,泪盈 盈的双眼绽放出坚定的光芒。 放弃了就什么都没有了,至少他看见了她,认识了她,现在讨厌她没关系, 总有一天,他一定会看见真实的她,会喜欢上真正的她—— 那个不那么笨,不那么失败,不那么一事无成的女孩。 事情总会有希望的! 她要拿出实际的行动,让他看见她的真心。 她不要当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少女,只仗着一张嘴皮子和一张苹果脸走天 下。 像她这样的女孩,在台北街头掉块招牌都能砸中一大票。 她一定要拿出点不一样的给他瞧瞧! 于是小丰火速冲到好友——号称十项全能打工美少女——西门炊雪家中,重 重地坐人她家那组摇摇欲坠快坏掉的木头椅子上,一脸认真严肃的拜师表情。 “请你教我怎么煮菜。” 炊雪瞄了她一眼,放下手上折金元宝的动作,起身走向老旧的置物间。 小丰小脸垮了下来,“连你都不想理我了吗?” 她听到身下咱啦一声,但是因为心情太过沮丧而懒得理会。 “你快把我家的椅子坐坏了。”炊雪一手拿着榔头,一手拎着铁钉,走到她 身边蹲下身对准快断折的椅脚,砰砰砰钉将起来。 “噢,对不起。”小丰更颓然了。“我是不是很碍手碍脚?” “普通。”炊雪好整以暇地钉好椅子后,将工具收回置物间再走出来,明亮 清澈的眼睛凝视着她问:“怎么了?又有谁取笑你的‘白带’了吗?” 她翻了翻白眼,“拜托别再提那个,我已经够难过的了。” “好吧,你说,是追夫行动不顺利吗?”炊雪重新坐下来继续摺金元宝。 这是她最近找到的一项新手工收人,摺一枚供佛用的金纸元宝五角钱,做大 朵金纸莲花五块钱,如果做得快的话,一天起码多了几百块的收入。 当她在几个钟点工作中穿梭时,剩余的时间就可以拿来摺这个赚钱了。 “对啊。”小丰懊恼地点点头,心情沉重地道:“他好像讨厌我。” “关烈那种男人不好对付呢。” “对啊、对啊,他简直是晴时多云偶阵雨,变脸比变天还快。”没想到真有 人能了解,小丰感动得涕泪纵横。前一秒钟还对我笑,下一秒钟就生气了。“ “你是不是说了什么猪头话?”不傀是同学兼好友,炊雪对她的德行掌握得 一清二楚。 她想了想,怯怯地开口,“我不知道,应该没有吧,我明明是在赞美他耶。” “你说了什么?” “那个不重要,我现在决定要改变计划,先针对自己做个大大的改造运动, 我要重新以一个贤妻良母的形象出发。”她满眼发光,小脸热切。“洗熨烹煮样 样行……” “噗——” “喂!你在笑什么啦?”她愠怒地瞪着好友。 炊雪挥了挥手,勉强吞下狂笑声。“抱歉,我太直接了。” “多谢你喔,你的笑声再次严重打击了我的信心。”她没好气道。 “不是我泼你冷水,你打从出生以来拿过菜刀几次?”炊雪迅速补了一句: “不是在追杀你那些白目师兄的时候,自己数数看。” “……呃,一两次吧。”她盯着自己的手指头,心虚地回道。 “那么你知道纯丰毛衣可不可以用热水洗?” “应该……”她迟疑地猜测着。 “你有没有扫过地?除开以前在学校做值日生时的不算。”炊雪再问。 她眨眨眼,欲言又止。 “关烈会在台北停留多久?”炊雪忽然问道。 小丰大松了一口气,“这个我知道,他会在台北停留二十天。” “那么你认为自己有办法在短短的二十天内变成一个超完美娇妻吗?”炊雪 耸起一边的秀眉。 “我……”她哑口无言。 炊雪继续低头摺起金元宝,藏住一抹得意的笑。“小丰,很不幸的,我实在 太了解你了。” 总得有人让小丰看清现实吧?她可不想单纯当个一味鼓励却无啥帮助的损友。 “那我该怎么办?”小丰震惊过后,瑟不住难过地猛力捶了下椅子。“呜呜, 怎么办啊?” 炊雪小脸变色,“当心我家的椅子……” 可是来不及了,原本就已经奄奄一息的陈年旧椅在小丰的一记捶打下,咱啦 啦地垮了下来,宣告无救。 小丰整个人摔进一堆朽木枯板里,灰头上脸、满面惊惶,“救命啊!” 炊雪重重叹了一口气,无奈地伸手将她拉了出来,苦恼地瞪着那堆坏掉的 “木条”。 “好了,你毁了我家的椅子。”她摇了摇头,“我现在可以体会你的心情有 多沮丧了。” 她得做上几百箱的金元宝才能买得起新沙发? “对不起,我一定会赔你新的椅子。”小丰一脸愧疚,怯怯地道。 炊雪拍拍她的肩膀,吁了口气,“没关系啦,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反正我妈 也老是嫌这组椅子的木刺会戳到她的屁股。” 或许她可以买几个便宜的坐垫来应应急,这样也挺有日式风味的……炊雪总 算露出了笑意。 “我果然是个失败者、扫把星、大笨蛋!”小丰吸吸鼻子,又想哭了。 “记住一点,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认为你是笨蛋,但你永远不能承认自己是。” 炊雪神情坚定地盯着她,鼓舞着她道:“知道吗?” 她微张小嘴,老半天还没思索出这句话的哲理和含意。“所以……” “笨蛋。”炊雪一手擦腰,忍不住用食指戳了戳她的额头,“只要你不承认 你是笨蛋,你就不是笨蛋,懂吗?” “是这样啊。”小丰眼底的问号还没完全消失,但是也不敢再追问了。 “我来教你两招吧。”炊雪叹口气,实在再也受不了有人笨到这种地步了。 “耳朵凑过来。” “可是屋里又没人?”她困惑的看了看四周。 “叫你过来就过来!” “呃,好。”她只好乖乖凑过去。 在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后,炊雪微笑地拍了拍她的肩,双眼发光,“懂了吗?” “我可以这样吗?”小丰脸红心跳,小手压着胸口喘着气问道。 “绝——对——可——以。” “我要‘拜艺学师’!” 关烈一打开门,就看到小丰一脸红苹果样,严肃坚持并且紧张地仰望着他。 “是‘拜师学艺’吧?”他嘲弄道。 她低呼一声,小脸瞬间更红了。“啊,对不起,是拜师学艺、拜师学艺。” 他没有笑,虽然觉得她现在手足无措小脸通红的模样很滑稽好笑,但是他只 要一想到昨天,他就不允许自己对她微笑。 “我说过,没事不要擅自敲我的门。”他冷冷地道。 “我知道、我知道,但我今天是有事来找你的,所以不算是‘没事擅自敲门 ’。” 她绞拧着十指,害羞地道。 他瞪着她,“如果是拜师学艺这件事,抱歉,我不收女学徒。” “不要把我当成女的就好啦。”她急急道,“真的,你完全可以不用顾虑, 无论怎么摔、怎么打、怎么捶,我都挺得住的,绝对不会哀哀叫或抱怨一声,你 可以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我如果需要沙包的话,我会自己去订购一个。”他没好气地道。 “那你不要把我当人体沙包,把我当作……”她差点吐出“老婆”这个词, 总算及时咽了回去。“学生,就是一般的学生,好不好?” “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关烈盯着她,嘲讽地道:“想要成为我的学生, 再伺机变成我的老婆吗?” 宾果! 但是她死也不会承认他猜对了——嘿,炊雪教的这招还挺好用的。 “你太小看我了,我也是有志气、有骨气的人。”她开始吹牛瞎掰。“我也 想要成为跆拳道的明日之星,我也是有权利找一个最好的老师来学习跆拳道的。” “很好,我不反对,只要你去找别人拜师。”他话说完,门就要关上。 小丰情急之下伸手进去挡住,却被沉重的门夹了个正着。 “啊!”她痛呼一声。 门扉又迅速打开,关烈一脸铁青凝重地低吼:“老天,你这个笨蛋,你以为 你在做什么?” 她痛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深吸了口气,捧着夹得红肿淤血刺疼的小手说不 出话来。 他瞪着她可怜兮兮的小脸和惨兮兮的小手,最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轻轻将 她抓进房里。 “坐好。”他将她放在单人沙发椅内,轻柔地捧起她受伤的手检查。 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他整颗心都揪起来了。 她的手受伤得不轻,四根指节不但淤血还擦伤破皮了,红肿得跟小红萝卜没 两样,连动都动不了。 强捺下深重的怜惜感和愧疚,他保持冷静地将她的手轻放在沙发扶手上,交 代道: “不要动,我去拿冰块和急救箱。” 她绝对不会动的,因为一动就痛到快断气。天啊!她泪汪汪地想着,古人说 “十指连心”,果然不是盖的! 但是被夹成这样她一点也不后悔,至少关烈肯让她进门了,而且还对她好温 柔。 “唉。”如果他深深打着结的浓眉能够解开的话,那就更好了。 他皱眉就表示在生气,而她多希望他不要再生她的气了?她喜欢看他对着自 己笑。 胡思乱想间,小丰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拿来急救箱,直到她受伤肿痛的手指上 传来一股沁人心脾的冰凉感,她才回过神来,情不自禁舒服地呻吟了起来。 “噢,好湿好凉喔!”她叹息,冰块纡缓了悸痛。 关烈腹间却蓦地一紧,眸色深沉了起来,暗暗地咕哝了一声。 可恶,她的呻吟听起来是那么样地……荡入心魂。 关烈的眉头蹙得更紧,他像是在跟自己生气,恼怒地用力撕开干净的绷带。 “关烈……”她小小声开口。 “怎样?”他凶恶地抬头瞪她。 “呃……是不是应该先用生理食盐水清洗一下伤口?”她更小声地提议,唯 恐他的怒气更炽。 没想到他并没有发作,反而眼神温柔了下来,“对不起,你说得对。” 她张口结舌地傻望着他。 “你一定觉得我很野蛮。”他自我调侃,撇了撇唇角后,动作温柔地替她上 药,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轻柔搽触着。 “不会呀。”她几乎因感动而哽咽了,强自吞咽了好几下才得以开口。“是 我的错,我一直给你带来麻烦。” 他怪异地瞥了她一眼,“你真这么觉得?” “对呀。”她叹了口气,“我真的很糟糕,做什么都不行,就连话都讲不好。 你知道吗?我真的很渴望能够像你一样好。” 他沉默了起来,俊脸透着一抹深思,半天后才道:“每个人不一样。” “我知道。”她眸光热切真挚地望着他,“但是如果我有你千分之一的好, 我就好快乐,好满足了。” “傻瓜。”他终于微笑了,“我也不过是个凡人。” “错,是一个很坚强、很勇于向自我极限挑战的凡人。”小丰没有受伤的那 只小手紧握住他的,诚恳地道:“你家很有钱,但那并没有妨碍你追求你的梦想, 也没有怠惰了你的心智;其实你大可以不必那么辛勤地练功,到达顶尖卓越的巅 峰,但你还是做到了,不是为别人,而是为自己。” 关烈震撼住了,不敢置信地凝视着她。 她……说什么? “我相信没有人要求过你做什么,只要靠祖荫就足以功成名就,但是你完成 了自己的目标,你为自己的人生定位,你得到了你所想要的,你也真真切切地了 解你是谁。” 她光芒闪闪的眸子陡然黯淡了下来,声音也转小,“我真的很羡慕你可以做 得到。” 他深深凝望着她,讶然在她天真傻气莽撞的小脸上看到了一抹深刻的失意。 他为她的聪颖体贴甚感惊喜,却又为她的落寞失意震荡悸疼。 “我就不知道我能做什么。”她轻咬着下唇,目光直瞪着受伤包扎起的小手。 “我们家是跆拳道世家,我曾祖父、祖父,甚至爸爸都是跆拳道高手,但是到我 这一代就破功了。我是个女生,全身上下没有一根练武的骨头,我爸已经对我彻 底失望了。” 虽然她成天傻不隆咚莽撞搞笑,但她也知道爸爸是失望的,她从来就不是一 个他会拿出去夸耀与感到骄傲的女儿。 关烈轻轻包扎好她的手后,用双掌温柔包覆住她的手,静静倾听。 说也奇怪,在这一刻,他对她所有的防备、烦厌和戒心统统消失了,相反的, 他好似能够碰触到她真切的内心和想法,他仿佛能够和她心灵相通—— 在那个爱笑鲁莽的外表底下,她是个渴望被认同的怯弱小女人。 小丰振作了一下精神,不想要被同情,不想被感觉到是个可怜兮兮爱抱怨的 可怜虫。 她勉强挤出一朵笑,“这样也好,大家都不会再对我抱持什么期望,但是我 自己做不到,并不表示我不能去崇拜很厉害的人呀,而你就是我最最崇拜的人了。” 很奇怪的感觉。 但是关烈却感觉到她相似的一句话,昨天和今天带给他的感受却完全不同了。 他不再觉得她单纯只是个追星族fans了,她的赞美莫名地带给他一阵愉快满 足的悸动。 关烈的胸膛发热着,有一丝尴尬地微微一笑,“多谢捧场。” 小丰回以嫣然一笑,怯怯地问:“你可以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吗?” “我没有生过你的气。”大男人自尊作祟,他死鸭子嘴硬,低哼道:“我是 那么小心眼的人吗?” “当然不是。”她笑得好喜悦、好开心。 关烈陡地发现被她这样强烈地崇拜着也不错,他似乎做什么说什么她都很支 持很高兴。 他不禁失笑了。 “傻瓜。”他揉揉她的头发,“你真的很傻,这么笨一定常常被人骗吧?” “才没有。”她又叹气了。“根本没有人愿意降低水准品味来骗我,我又不 是才貌双全的美女。” “才貌双全的美女就不会被骗了。”他故意捉弄她。 她忍不住哀怨地偷瞄他一眼,“所以我才要拜师学艺呀,有你这种大高手教 我,我一定很快就能够学得一身好武功,就算有人骗我,我也能把对方打得落花 流水。” “以你的脑袋,应该会被拐骗去充当打手还很高兴吧。”他就是不愿意给她 好评价。 “你到底要不要教?”她开始使出那一记大贱招,小脸扭曲扁嘴要哭。“呜 呜呜……我手都被夹成这样了,你还忍心不教我,呜呜呜……” “教,我教。”他不禁长叹一声,心都软了下来。 他怎么舍得不教?在他将她的手夹得这样血肉模糊后? 小丰吸吸鼻子,破涕为笑,“谢谢。” 关烈白了她一眼,又好气又好笑地道:“这样有什么好高兴的?为了学艺把 手夹烂了,值得吗?而且你的手起码得休养个一个星期,能够学多少功夫?” “你可以先教我脚功的部分啊。”她笑得好开心,抹了抹鼻涕,兴致勃勃地 道: “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学?” “明天。”他微微皱眉头,黑眸透着关心。“你这样真的可以?” “绝对没问题。”她就算用爬的也要爬来。 “那么……”他在心中迅速计算了一下自己的空闲时间。“你在下午两点过 来吧,我四点还有事,两个小时对你来说已经差不多了。” “啊,才两个小时。”她失望得不得了。 “你想要第一天就把骨头操散吗?”他微挑眉,不悦地道:“别忘了你的手 伤。” “好——吧。”她勉强答应。 起码她的目的已经成功了一半,他总算答应教她跆拳道了。 至于接下来炊雪传授给她的主意…… 小丰脸蛋迅速走红起来。 光想就浑身燥热,真不晓得炊雪一个黄花大闺女是打哪儿学来这么激情的招 式的,可是为了抢到关烈这个炙手可热的万人迷,她是豁出去了。 小丰兴匆匆地回到家,开始用单手翻箱倒柜。 被夹到的右手又开始胀痛了,或许她应该要听关烈的话先去诊所拿些消炎止 痛药吃吃的。 她满头大汗地坐在卧房的地毯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小丰啊,你今天到底去哪——”陆大风推门进来。 他看见女儿乱成一团的房间,不禁倒抽了一口凉气。“你被强盗打劫了?什 么时候发生的事?那个小毛贼好大的胆子居然敢……” “我在找我的跆拳道服啦。”她闷闷地回道。 他松了口气,“原来如此。我说女儿呀,你也学学人家曼楼,她家干净的连 一点灰尘都没有,袜子都是红配红、绿配绿的,哪像你……” 老爸真会给她“鼓励”啊。 她翻了翻白眼,“老爸,真是难为你了,居然有我这种女儿。” “可不是吗?”他煞有介事地叹息。 “老——爸。”她都已经够没自信的了,他又来参一脚落井下石。 “我看你还是去找秀珍姨拿快一点……”他忽然瞠目结舌地指着她的鼻头, 一脸骇然。“等等,你说你在找什么?跆拳道服?” “对呀,就是跆拳道服。”她干笑着。 “你不是说你这辈子再也不要穿跆拳道服,再也不要练跆拳道了吗?”陆大 风眼珠子快惊到滚出来。 他还记得上次逼迫小丰要练时,她几乎要拿把刀架在自己脖于上抗议。 怎么……女儿几时转性了? “人总是会变的。”小丰讪讪地道。 她会重新穿上道服,都是为了她心爱的未来老公啊! 陆大风看起来像是下巴都快掉了,发出喀喀声。“你你你……” “放心,我不是要你教。”她知道父亲已经对她彻底放弃。“你不用担心再 看到我同手同脚了。” “幸好……呃,我是说,那你要谁教你?” 她露出一抹愉悦的窃喜笑容,“秘密。” “该不会是关烈吧?” “爸爸,你不要管啦,总而言之我不会给你丢脸的。”她笑嘻嘻的保证,反 正她丢脸的事情也不会让老爸知道。 “你该不会还在打关烈的主意吧?”他惊骇的问。 “实不相瞒,我是想要赢得本届中华跆拳道大会的鳍量级冠军。”她一本正 经地说。 陆大风一愣,随即狂笑起来。“哇哈哈哈……你?鳍量级冠军?哈哈哈…… 我的天啊……” 好了,由此可知她有多么被瞧不起了。 小丰哀叹地摇着头,慢吞吞走出房间。 “秀珍阿姨,你有没有看到我的跆拳道服?”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