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虽然教训过胡家九兄弟让人心情舒畅,也算间接为苗苗出了口气,只是落花 一想到苗苗音讯全无,他就沮丧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苗苗不见了,他又再次因为名字的事情被取笑,人生有何趣味? 不知是每个月的周期又到了还是怎地,落花在众人不注意时,又踱往药柜前 头,拿出了一整个抽屉的砒霜…… 这下子可不得了,这整个抽屉的砒霜吃下去纵然死不了也要脱层皮去,就在 “危急”的这一瞬间,在门口打扫的阿福欢喜地叫了一声。 “少爷!你快出来看呀!” 他的叫声惊醒了落花!落花微微一震,扔下抽屉就往门口冲去。 他欣喜若狂地梭巡着四处,最后眸光落在马背上的两个身影,他满眼的欣喜 瞬间冷却,随即掠过一抹满含醋意的冰冷眼神。 苗苗一见到他,屏着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终于……又见到他了。 呵,只是分别短短半日,因何她会觉得像是经过了数百年之久呢? 她贪婪又深情地凝视着他的眼、他的脸……在他深邃的眸光和生硬的表情中 瞧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一定还在气她无故离家出走。 她本能地往后缩了缩,贵公子故意扶住了她的肩头,十分满意在这个粗犷轩 昂的男人眼底看见了愠怒、嫉妒和独占意味。 看来,这个小东西的丈夫很爱她,珍惜她,所以才会有这种恨不得将由自己 碎尸万段的神情。 他轻咳了一下,掩住了笑意,“您就是向神医,啊,久仰大名了。” 他为什么还紧紧揽着苗苗的肩头不放? 该死! 落花浓眉一撩,冷硬地道:“岂敢,神医之名乃众人厚爱谬赞,向某愧不敢 当。” 贵公子极为赞赏地瞥了他一眼,低笑着对苗苗轻语,“妳顺利到家了,现在 可以告诉我妳的芳名了吧?” 苗苗为难地绞扭着小手,偷偷瞥了脸色深沉的落花一眼,她突然想到,万一 落花失口叫出齐姑娘三个字怎么办? 她一慌,连忙道:“放我下去,我……相公,你快来,我想回家了。” 她这一声相公是冲着落花叫的,落花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心头一喜,但 依旧不动声色地走向前,伸长双臂接抱下了苗苗。 一碰触到她,他霸道地将她箍在出自己的铁臂之内,冷冷抬眼瞥视贵公子, “多谢公子替我送回娇妻,您可以请了。” 哎哟,竟是这么醋意横生,恨不得他立刻走人。 贵公子掩不住的笑意盈盈,还想逗逗他俩,“向神医,怎么你不问问我在哪 儿遇到嫂夫人,又是怎么一番缘故才把嫂夫人送回来的?” 落花眉毛微微一挑,“不需要了,多谢公子高情,我们夫妇俩威激不尽,请。” 哟! 贵公子越来越觉得好玩,无视于他怀中苗苗对自己龇牙咧嘴,故意道:“我 可是在溪畔遇见嫂夫人往溪水中心走去,像是想寻短见,我才救下嫂夫人并带回 来交给向神医您……就算是在下睑皮厚,在此讨个人情,不知道向神医方不方便 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 苗苗涉溪寻短见? 落花的心脏倏地揪紧,他脸色苍白,低头凝视怀里满面苦恼之色的苗苗, “妳要寻短见?为什么?” 她又悲又喜地凝望着他,羞涩窘然地道:“我……我只是……” 该死的大舌公,干嘛要多嘴请出来呢? 他心疼不已,“有事为何不告诉我,非得要想不开?” “我没有想不开,我只是……”她情急之下胡乱想了个借口,“只是想玩水 让心情好一些,岂知被他看到误会了,所以……” 这是她生平第一次说谎,羞慌得连耳朵都红烫起来了。 落花却是见到她回来,心就安了一半了,只要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他点了点头,松口气,温柔道:“妳今天真的吓着我了。” “对不起。”她在他怀里低语。 贵公子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情话呢喃起来,暗暗一笑,轻策马缰静静离去。 今儿也算是做了一件功德呢! “我要告诉妳一个好消息。”他端起她的下巴,柔情似水。 “什么消息?” “绿豆好了,牠没死。”一想到这个,他就忍不住想笑。 唉,这个傻丫头真是太天才了。 “牠没死?!真的?”苗苗不敢置信地低呼,傻了眼,“是……是真的吗? 你该不会是哄我的吧?” 可她明明看到绿豆流血了,而且动也不动的厥过去。 “我带妳去看牠。”他牵起了她的小手,愉快地走进一江春水堂。 经过前堂,穿过中廊,走进后边儿庭台楼阁,他们走进了春罗小阁。 一进春罗小阁,苗苗第一眼就看到了正在大啃肥美萝卜的红豆和绿豆。 绿豆鼻下的血不见了,依旧一身雪白,狼吞虎咽地啃吃着红萝卜。 “绿豆!”苗苗一把抱住绿豆!又哭又笑,“你没死!老天,这真是太神奇 了。” 落花站在她身旁,忍不住笑了,摸摸她的头发,“傻丫头,绿豆是吃太补了, 所以才一下子流鼻血厥过去,妳放心,牠不会有事的。” “太补?”她又是鼻涕又是眼泪,小脸湿答答的抬头傻望着他。 他轻笑一声,俯下身来,温柔地用袖子擦了擦她的小脸,“傻瓜,妳早上误 拿了人参给牠们吃,幸亏拿的是小条的,否则绿豆可能真的会过补而身亡。” “人……人参?”她眨眨眼,傻在当场。 那个一条条、长长的、有点瘪黄的东西就是人称价值连城的人参? 她竟然偷拿人参给兔子吃! 苗苗有种想直接昏倒的冲动,真是太太太丢人了!她竟然笨到分不清萝卜跟 人参的区别,还把那么名贵的补药喂兔子吃,实在太暴殓天物了! 她泪眼汪汪地认错,“对不起。” “为什么要跟我道歉?”他柔声地道:“如果是为了妳的不告而别,我接受; 若是为了人参,我不认为妳有什么错,妳只是弄错罢了。” 她感动得要命,可也愧疚得要命,吸吸鼻子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我捅了这么大的篓子,你非但不怪我还安慰我,你怎么对我这么好呢?” 千万……千万不要对她这么好呵,要不然……她早晚有一天会不可自拔地爱 上他的。 好比现在吧,她就已经喜欢他喜欢到无可自拔的地步,再这样下去怎么了得 呢? “我想对妳好,”他静静地道:“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想疼惜、宠爱妳。 疼宠妳,让我觉得日子变得丰富快活了起来……我已经记不得,在妳还没来之前, 我是怎么过日子的,或许都是枯燥、无味、无趣……” 虽然落花神色如常、语气清淡,却是字字句句情意深重!苗苗震动着,泪眼 蒙眬地凝望着他。 “你不要对我好,这样是不好的。”她声音哽咽,说得模模糊糊。 他哑然失笑了,“为什么不好?” “因为……因为……”她可怜兮兮地道:“我不能说。” “妳在害怕吗?”他陡然问。 她一惊,结结巴巴地道:“你……怎么知道我在害怕?” 他鼓起勇气,自她身后轻柔地环抱住她,将脸颊偎在她散发幽香的发鬓,轻 喟了一口气。 生平从不曾被男人这般温柔拥抱过,苗苗被他宽大有力的臂膀环入怀中,柔 软的身子紧贴在他坚硬炽热的胸前,奇妙地感受到了那稳定而沉着的心跳声…… 怦怦、怦怦…… 恍若缠绵低语,恍如爱怜呵护,她从没尝过这般充满了被浓浓保护与安全感 的滋味。 他身子自有一股男人清新又醇厚的气息,缭绕在她的鼻端,也透过温热的肌 肉散发穿越了绫缎,钻入她的四肢百骸。 苗苗心跳如擂鼓,脸蛋红咚咚热呼呼的,头也晕晕眩眩…… 又酸又甜又羞又怯的滋味当头袭来,教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低下头来,眼观鼻、鼻观心,依旧止不住狂跳的心呵! “我和妳一样害怕,”他的声音低低沉沉,透过胸腔敲击传递入她耳底、心 里,“论情说情道情……自古骚人墨客诗翁们说的不算少了,可是真正尝到了情, 才知道那是多么惊天动地的震撼,前所未有的冲击如浪袭来,酸甜苦涩如人饮水 ……所以,我也怕,但我们不能因惧怕而忘情,妳说……是吗?” 她双耳嗡嗡然,没料到他竟然坦白以告,还深刻地刻画出了那种既想又望且 怕的酸甜心情…… 他的话挑开了她始终蒙在眼前的那层轻纱,教她真正看清楚了自己的心…… 是啊,她好喜欢、好喜欢他,已是入了情关…… 但是她最最恐惧的事情并非爱上他,而是爱上他之后,会给他带来的灾厄啊! 他是大夫,有德之人,所以绿豆在他手里才会起死回生、否极泰来,可是她 不同,她真的是大灾星呀! 苗苗大大一震,疯狂般挣脱开他的拥抱,绝望地凝望着他,颤抖地道:“可 ……可不可以先不要说这个?我……我饿了。” 已经不能说逃就逃了,但是她必须要管住自己的心呵。 他炽热深切的双眸紧紧盯着她,却也不敢逼她过甚,只得轻轻地喟了一口气, 温和地道:“好,我们改日再谈,我让小竹帮妳准备午饭,吃过饭之后什么都不 要想,好好地睡一觉,知道吗?” 她点点头,噙着泪花不敢开口。 好怕一开口什么都溃了堤,她再也管不住自己奔腾脱疆般的心事。 “午后我会再来看妳,还有妳的药,早上的已经误了时辰,午后也得再补喝 一碗才是。”他专注深情的模样,仿佛想再抚触她的脸颊一下,最后还是忍住了, 起身离去。 待他一离去后,苗苗长长地吁了口气,泪水再也止不住地顺颊而下。 她紧紧抱着吃饱了沉沉睡去的红豆和绿豆,痛楚矛盾地低语,“为什么?为 什么我不能像你们一样自由自在,没有任何的烦忧呢?” 为什么要有情、有感觉、有心疼的滋味? 如果她是草木、是小动物,每日就只是看日升日落、月起月眠,那该有多好? 偏偏她是人,偏偏又动了情却不能有情,有了爱却得断爱…… 苗苗的泪水如春雨,点点沾湿了雪白柔软的兔儿…… 此后一连几天,落花都明显察觉出苗苗刻意在躲避他。 他不知道那颗小脑袋又在胡思乱想什么了,但是他自己也陷入一种难以自拔 的盲点中他喜欢她,想风风光光娶她进门,但是苗苗呢?她该不会对他只是碍于 救命恩人的情谊,所以不好意思推却他吧? 如果是这样,那么他和街头的采花贼、恶霸有什么不同呢? “唉!”落花坐在清哉绿豆楼的雅座上,对着一杯浓茶叹息。 浓茶伤胃,他不是不知道,只是昨夜他辗转了一整夜都不得入眠,今天再不 用浓茶提神的话,恐怕堂衣还未来,他就先挂在绿豆楼里了。 堂衣英俊潇洒穿花度柳而来,翩翩一袭红衣衬得他分外俊朗出色,颇有东方 曼倩之风。 他笑咪咪来到落花面前,微撩衣襬一屁股坐了下来,“我们的大神医,今儿 怎么一脸苦瓜相?不是听说你最近有佳人在抱了,干嘛还一副如丧考妣状?” “你不会明白的。” “咱们三虎公子里,除了君约外,就属我最了解你了,今天君约虽然因公不 能来,我就是你最亲的知己,来来来,有什么事告诉小堂衣我,保证帮你解决得 一清二楚无忧无虑。” 落花没精打彩地道:“我只是想喝杯茶。” “少来了,如果只是想喝杯茶,你一江春水堂里什么死人骨头的茶都有,无 论是虎鞭茶、牛鞭茶、鹿鞭茶……你到这儿来找茶就不对了。”堂衣偷观着他, 诧异地道:“莫非是情事不顺,所以来藉茶浇忧愁的?” 落花微微一震,自顾自凝视着杯中浓涩的茶水,“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原来讨老婆是件这么麻烦的事,跟咱们之前所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堂衣一怔,“麻烦?不麻烦吧,不过就是谈谈情诉诉爱,时候到了就大聘小 聘八人大花轿将老婆抬回来,如此而已。” 落花突然露出了一抹诡异的笑,万分同情地道:“如果你还是这样以为的话, 那么就是把事情给看得太简单了,哼哼,我等着看你为情所困。” 堂衣闻言,一阵毛骨悚然,“不要吓人好不好?想我乃京师第一状师,聪明 绝顶自然不在话下,随随便便娶老婆的事怎能难得倒我?!不要拿你的智能跟我 相比,太侮辱我了。” 落花笑得更开心,“我就等着看你这聪明绝顶的第一状师如何轻轻松松娶老 婆进门。” 不知死活的家伙,一旦感情的事砸到自家头上来,看谁还有那个心绪耍嘴皮 子,在那儿自吹自擂,只怕是哑口无言兼呆头呆脑地嗟叹度日吧! “你的笑容有点恐怖,干嘛,半夜想起来做稻草人诅咒我呀?” “我不会诅咒你,要做也要做那种没有嘴巴的稻草人,好让你这张刁钻的嘴 暂时休息一下。”他又恢复了昔日精神,好整以暇地道。 堂衣好看的眼珠一转,翩然笑了,邀功地道:“你瞧,我还是有功劳的,不 是吗?若不是我来跟你斗斗嘴,你能恢复往日风采吗?:” 落花微微一笑,感激地看着生死至交,“堂衣,说真格的,我现在非常的困 扰。” “是为了苗苗姑娘的事?”堂衣不愧是京师消息灵通人士,原来事情早就知 道个七、八成了。 “是。”只是他心里头的转折,还有苗苗真正的心思,恐怕消息再灵通的人 也打探不出吧! 堂衣微蹙眉头,困惑地道:“我就想不通你因何还不向她表白提亲,人人都 知道你喜欢她喜欢到极点了,可连半点动静也无,大家都等着看你娶人家进门呢!”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他忧郁地道:“要顾虑的事实在太多了,首先苗苗 不接受我,就是一大难题。” “她不接受你?”堂衣愣了一下,“这倒是稀奇了,谁会不喜欢你这位向神 医呢?据我所知,至少有两三条街的大婶想把女儿嫁给你,就连慎王爷那天上我 家来喝酒,在醉意醺醺之时也提到想要你做他的东床快婿。” “我没有兴趣。” “我当然知道你没兴趣,我也没兴趣,我的兴趣是小公主。”堂衣咧嘴一笑。 “无论王公贵族、贩夫走卒,只有谁爱上了谁的关系,没有身分不身分的问 题。”他越想越忧郁,“或许我对苗苗来说,真的太老了。” 他永远也忘不了苗苗曾经天真的说,他是把她当女儿那般对待。 如果在苗苗心中他只是个“爹”,那做爹的意图染指女儿,岂不是太龌龊了 吗? 他打了个寒颤,觉得头好痛。 “老?”这个名词对堂衣来讲好陌生,他笑了出来,“咱们这年纪叫老?我 说你呀,不要想娶老婆想疯了,自己吓自己,你问过苗苗姑娘了吗?说不定都是 你自己的揣测呢!” “她真的觉得我像她爹。”落花好不沮丧。 堂衣怔了怔,“那就其的问题大了。” 不过……如果这个“理论”成立的话,他们三个的年纪都是二十八,如果落 花被指为“爹”字辈,那他和君约还有脸皮再说自己是年轻有为的“郎”字辈吗? 堂衣心底的警钤大作。 “不成、不成,我非得搞清楚这件事不可,”他摇头,“我想事情可能不是 你想的那样,反正我从头到尾就不觉得我们老,所以苗苗姑娘说的可能不是那个 意思,你确定你把所有的话统统转述出来了吗?她真的直接说你很老,像她爹?” 落花认真地回想了一下,依旧沮丧,“不是,但是她误以为我把她当女儿看 待,这句话是千真万确的。” 堂衣咀嚼着这话的意思和前后可能来由,最后笑了出来,“她误以为你把她 当女儿看待,不代表她拿你当爹看。” “我不觉得这两句话有什么不同。” “你拿她当女儿看跟她拿你当爹看是不同的。”见落花还是一睑茫然,堂衣 忍不住敲了下他的头,没好气地笑道:“平常见你一副聪明样,怎么突然变笨了? 难道你还分不清这其中的差别吗?” 落花被敲得脑袋隐隐作疼,可是他神情陷入了思索之中,倒也没有因此就不 服气而跟他对打起来。 她“以为”我拿她当女儿看待……她“拿”我当爹看待…… 嗯…… 落花眸光一亮,豁然开朗,“我明白了!” “阿弥陀佛,总算还不太笨。” 落花兴奋地想着,会不会就是苗苗误解了他的心意,所以才会抗拒、害怕、 矛盾?如果她知道他对她是一片真心,那么她心头的罣碍是不是就会全盘消散呢? 他倏然站了起来,迫不及待要回家印证。 “兄弟,谢谢你了。”落花兴匆匆地丢了一块碎银在桌上,冲堂衣感激一笑, 飞奔下楼。 堂衣手握茶杯,一口茶都还没来得及吞下去呢! “呃……不客气。” 人家说谈情说爱的人像疯子,如今一看,倒有几分相像呢!不过以他这聪明 绝顶的脑袋,就算遇上了爱情一样也是清澈明净、聪明过人的。 一定是的。 堂衣自信满满地再为自己斟上了一杯茶,笑尽天下为爱痴癫轻狂之人…… 落花兴奋地冲回家,他不若平素的沉静镇定,反而是气喘吁吁地来到了春罗 小阁的门口。 小竹正抱着两只兔子出来,满脸困惑。 “奇怪,奇怪,真奇怪。”小竹自一一白自语,“不是一向爱不释手吗?怎 么突然不要了呢?还要我好好带回房去照顾,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 “小竹,妳在自言自语什么?”他噙着一丝笑意,“妳吃饱了没有?” 小竹受宠若惊地看了少爷一眼,少爷从来很少主动跟人打招呼的呀! 怎么今天大家都变得怪怪的?是不是天气要变了,所以每个人都有点莫名其 妙的? “我……我吃过了,谢谢少爷。”她神秘兮兮地凑到落花身边,“少爷,我 跟你说喔,苗苗姑娘今儿跟你一样奇怪呢!” 他啼笑皆非,“怎么个奇怪法?” “你们都像是转性一样,你突然跟我打招呼,她突然要我把兔儿抱走,再也 别给她看见,你说这不奇怪吗?” 他的笑意不见了,略带恐慌地道:“为什么?”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忧心仲仲地道,抱着兔子就往前走去,“唉,主 子做的事,我们奴婢们是很难理解的。” 他没有被小竹的话逗笑,只是急急地敲了敲房门。 “请进。”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道。 他急忙推开了门,心慌地看向她苍白的小脸,“苗苗,妳怎么了?身子不舒 服吗?要不要我再帮妳把把脉?” 一见是他,苗苗羞窘得不知道该往哪儿钻去才好,她坐在床沿,索性拿缎被 包住自己的头脸,闷着不敢出来。 他失笑,又担忧地来到了床畔,“妳怎么了?” 苗苗小脸红烫,闷声道:“没事,我只是……累了,想睡。” 他看着苗苗躲在缎被里的模样,活像一只不愿面对现实,躲进壳里的小乌龟 一般,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却有更多的怜惜与感慨。 “我只是想告诉妳一件事,我从来没有拿妳当女儿看待过。”他轻轻地道。 小人儿微微一颤,依旧紧包着缎被不放。 “我不知道我哪儿做错了,以至于让妳误会我对妳是父女之情。”他叹了口 气,真挚地道:“但是我一定要告诉妳,妳在我心中、水远不会是一个女儿,如 果可以的话,我希望……妳是我的妻子。” 小人儿一震,随即轻轻颤抖起来,显示出掩不住的激动之情。 “妳能了解我的心意吗?”他幽幽低语。 苗苗包在缎被之内,小手放在嘴边咬得几乎快淌出血来了。这是真的吗?她 没有听错吧? 向大夫……对她一片真情,还想要娶她为妻? 只是……她凄然地想着,太晚了。 如果在她尚未发觉自己是煞星前,他的倾诉表白对她来说,该是多么强烈震 撼的幸福啊,可是现在一切都太晚了…… 她怎么能够在明明知道自己是不祥之人后,还答应他与之相偕终生?这是不 可能的,终有一天,她会害死他的。 这样可怕的、提心吊胆的日子教她怎么过? 一想到会害死他,失去他……真是比割了她的心还要教她痛苦难受。 “我不了解你的心,”她的声音模模糊糊地透出来,却带着一缕伤心和坚决, “我也不想了解,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话,你……你可不可以离我远 点?我什么都不想知道也不想听。” 她的声音虽然听得不真切,却如同青天霹雳般震慑了他的心。 落花只觉双耳嗡嗡作响,彷佛再也听不清楚任何的声音…… 他狼狈的后退一步,双眸一忙然痛楚地盯着她,努力吞下涌上喉头的哽咽, 努力……不让自己崩溃了的意志显露出来。 “对……不住。”他闭上了眼睛,勉强让自己平静下来,“我……的确不应 该对妳说这样的话……是我失礼了,从今以后,我再也不会这样冒失唐突,妳就 把刚刚我说过的话,统统忘了吧!” 话一说完,他跌跌撞撞地离开春罗小阎。 门砰地一声关起来之际,里在缎被下的苗苗也痛哭失声。 对不起……对不起…… 相见争如不见,有情还似无情。多情难沾难惹,难弃难舍。自是古来无奈何, 非君独伤悲…… ----------- 浪漫一生OC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