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声 法国 巴黎 一头清爽的及肩秀发,身着月牙色的毛衣与牛仔裤,脖子围着条淡紫色手织围 巾,香好背着美发造型箱,疲惫而愉快地走在左岸街道上。 空气里飘荡着浓浓的咖啡香,在河的左岸,咖啡馆林立,其中还有二次世界大 战前就开设的老咖啡馆,老旧却有味道的建筑诉说着巴黎华丽与沧桑的历史。 没想到她真的独自在巴黎生活半年了。 从一个连英文和法文都分不清楚的台南乡下小丫头,到现在可以说虽不流利却 能与人沟通的法语,每天早出晚归活得好不充实快乐的女郎。 有钱在巴黎是很舒服的,但是她能过得这么快乐,钱并不是最主要的因素。 她租了一层颇舒适温暖——在冬季来说可是很重要——的公寓,房东太太帮她 把窗口和小花园里的花草照顾得很好,让她每次走回到家门口,就觉得充满了幸福。 当初阿爸知道她要独自到巴黎,哭了三天三夜,最后还是用祝福的心放她自由 飞翔,其中阿春姨帮了不少忙,她把以前训香好的精力都用在阿爸身上,碎碎念着 阿爸不该阻挠女儿完成梦想。 啊,原来阿春姨后来对她很好,就是因为和阿爸「旧情绵绵」了。 无论如何,爱情融化了一个年近五十,有点偏激和聒噪的老小姐,把她变成了 一个过度热心却善良的阿姨。 这条淡紫色围巾就是阿春姨亲手织给她的,让她的脖子和心底都觉得温暖了起 来。 宝贝和含笑最近忙到没时间来巴黎看她,因为她们俩都遇到了生命中的「混世 魔王」,正自顾不暇呢。 而齐大哥…… 齐大哥没有来巴黎看过她,但是他每隔三天会寄一封长长的快递信件给她,这 些信也成了她孤单在异乡学发艺时,最大的支柱。 像今天,应该又可以收到他的信了! 香好加快脚步,迫不及待地回到公寓,迫不及待打开信箱收信。 就在她气喘吁吁地跑回家,掏出钥匙打开信箱的那一剎那—— 空的! 她不敢置信地瞪着空空如也的信箱,不敢相信平常这个时候那封淡蓝色的信早 就静静躺在那儿等着她了。 难道……他终于厌倦……终于要忘记她了? 她怔怔地瞪着信箱半天,彷佛想用意志力让信出现。 可是没有,什么都没有。 「香好女孩,妳回来了?要不要吃块我刚刚烤出来的覆盆子派呀?」房东太太 打开厨房的窗户,对着她亲切喊道。 她抬头,勉强挤出一朵笑。「威尔斯太太,谢谢妳,我现在还不饿。请问今天 邮差来过了吗?」 「噢,来过了,邮差先生可是法国难得准时的公务员之一呀。」胖胖红润的威 尔斯太太幽默地道。 「是呀、是呀,我先上楼了。」她很配合地笑了起来,眼底却是仓皇茫然一片。 拿出钥匙打开门,她有气无力地走上二楼。 她将空虚乏力的身子扔进沙发里,拚命忍住想哭泣的冲动。 「为什么我要这样考验他、考验自己?」她喃喃自问,终于还是掉下泪来。 如果她三天前就飞回台湾,或许他就不会忘记她了……不,如果她半年前不要 来巴黎,这一切就会恢复原状。 可是她也就没有办法过得这样充实又有自信,现在她是巴黎莱雅学院优秀的学 生,她学到了好多好多梦寐以求的技术。 她迫不及待想要回去跟大家分享最新、最特别,也最有味道的发艺流行风。 但,完成了梦想,却失去了他…… 「为什么我一定要失去其中一个呢?」她心酸地低语。 不,她不可以对齐大哥没有信心,从他每一封长长的信就可以看出他真的很爱 她,很关心她,还有非常、非常的思念她。 「也许他这几天比较忙,所以忘了寄信,甚至是没空写信。」她跳了起来,冲 动地跑到电话旁拿起电话拨号。「我也不能再ㄍㄧㄥ 下去了,干嘛坚持不打电话 给他,只和他鱼雁往来?」 今天以前觉得诗情画意又甜蜜的事,现在觉得格外不符合经济效益了,最重要 的是,她想要听见他的声音,比以往任何时刻都还要想! 她迅速而颤抖地按下他家里的电话号码。 「我是齐翼,现在不在家,请留言,我会回电。」低沉有力的声音响起,可惜 只是答录机。 她颓然地挂掉电话,又想要拨手机……可是会不会他的手机也不通呢? 如果他存心想要逃避她,他是不会接手机的。 「不,齐大哥不是这种人。」她拚命告诉自己,心情却从来没有这么恐慌过。 香好在电话旁发呆了半晌,忍不住缓缓走向卧室,房里的松木柜里装满了他写 给她的信,她需要他的信来抚慰骚动不安的心。 ……小好,现在是凌晨两点五十分,我刚刚忙完,疲倦得像刚刚遭到一顿毒打。 但是想到有空可以提笔写信给妳,我的精神又立刻好了起来。 台北已经进入冬季,有点凉了,我穿着妳自巴黎寄给我的毛衣,天天舍不得换, 手下的法医都笑我身上的味道快跟福马林有得比了,但是我依旧乐此不疲,故意天 天穿来折磨他们。 最重要的是,穿着毛衣,想到了妳,我的心在寒流里温暖无比…… 她忧郁焦虑的表情纡松了开来,忍不住窝心地一笑,伸手去拿了另外一封信— — ……太阳饼收到了吗?我那天去台中出差,忽然想到妳或许会喜欢吃老字号太 阳堂的太阳饼,柔软甜美的蜂蜜内馅和薄酥入口即融的饼皮,太阳饼让我想起妳。 想念妳的清粥小菜,想念妳的点点滴滴,甚至想念妳化妆时的「惊人」模样… …只要能看到妳,就算要我画上小丑脸谱,从台北翻跟头到巴黎我都愿意。 「傻瓜。」她看到这里咯咯笑了起来,捂着小嘴快乐地叹息。 他的信不管再读几次,次次都能温暖她的心。 冲着这些信,她就不该怀疑他的真心。 也许她下个月可以请假飞回台北一趟,她真的好想好想见到他—— 香好带着笑意珍而重之地收起他的信,现在她有胃口去跟房东太太要一块覆盆 子派来吃了。 吃完了派后,香好抱着房东太太的猫坐在门前的阶梯上,边帮猫梳毛,边自言 自语。 「猫咪,你觉不觉得我应该待会就冲到戴高乐机场去?」她将小脸深深埋在小 猫柔软的毛里,「我真的好想念好想念他呀,你可以体会我的心情吗?」 「我可以。」 一个低沉熟悉温柔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香好瞬间僵住了,她的耳朵……有毛病了吗?否则怎么可能会在巴黎左岸附近 的公寓门前听到齐翼的声音?! 「小好,不抬起头看看我吗?」他的声音带着掩不住的激动和笑意。 她终于抬起头,小猫喵呜一声跳下她的膝盖,体贴地将阶梯留给他俩,悄悄溜 回了屋里。 「齐大哥?」她揉了揉眼睛,想笑,更想哭。 真的是他吗? 英俊的脸庞有着风尘仆仆之色,高大修长的身子穿着一件灰色的大衣,黑色套 头毛衣和黑色长裤,优雅神秘的东方男人气息表露无遗。 他在微笑,而且笑容漾得越来越深,深邃的黑眸里有着湿润的笑意。 「齐大哥,你真的在这里?」她跳了起来,开始有真实感了。 「是啊,相思成狂,所以恐吓我的上司一定要让我休假三个月。」齐翼缓缓地 走近她,轻轻地将她拥入温暖的怀里,低头一笑,「他说,除非三个月后请他喝喜 酒,否则他不准假。」 「你、你怎么说?」她痴痴地望着他,心底被逐渐扩大的狂喜占满了。 喜酒……他在暗示求婚吗? 天啊,她不能控制自己地笑得像个白痴一样,但是她一点也不在意。像白痴就 像白痴好了,现在他人就在她眼前,这就是最棒的了。 「我说,那么就让我来巴黎向我心爱的女人求婚。」他深深渴望地端详着她的 小脸,彷佛想将这半年来的份一次看个够,真挚深情地低语,「妳愿意嫁给我吗?」 「老师说我的成绩很好,但是最少也要再读半年……」她努力压下不断涌上的 喜悦笑意,故意侧着头道。 「只要能完成妳的梦想,只要妳愿意嫁给我,我可以告假在巴黎陪妳半年,」 他赶紧道,「甚至是一年……总之妳要在这里多久,我就陪妳多久。」 「那你的工作怎么办?」 「我相信巴黎的法医也很缺人手。」总而言之,他不要再和她分开了。 就算只是再分开一分一秒都不愿意。 这半年的分离真是折磨惨他了,他每天每分每秒都在想她。 「相不相信我三个月就可以搞定半年的功课?爱情的力量很伟大哟!」香好大 笑着踮高脚尖,热情地吻住了他。「傻瓜,我这辈子嫁定你了,没有任何事情可以 阻止得了我。」 「老天!」他的心跳漏了好几拍,但随即热切狂野地回吻住了她。 是呀,爱情的力量真伟大…… 它可以让洗头小妹变成知名发型设计师,也可以把卓越的法医变成一个为爱痴 狂的大傻瓜…… 嗯,这种组合他喜欢。 (全书完) ---------- 晋江文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