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骑着机车迎风疾驶,满腔怒火也被风吹得无影无踪了。她冷静下来,甚至已 经替他 想好「借口」。也许他临时有事不能来,而且忙得连通电话都忘了拨… …应该是。 云叮实在心软又容易原谅人,这也是她能保持如此快乐自在的秘诀,绝不闷 在心头 生闷气。 尤其又被太阳一照,全身暖洋洋的,云叮连心情都变开朗了。 她哼着歌,骑向市区,准备再去和人潮挤一挤,感受那种盎然的生气。 「咦?反正没事,到百货公司去替仁傅挑几套衣服吧!让他受宠若惊之余, 感念我 的「以德报怨」,羞死他。」云叮脑子已经浮现他惭愧至极的模样,于 是她兴高采烈地 将行驶目标转向台北市最大的一家百货公司。 百货公司外停满汽机车,她正在寻觅停车位时,突然前面一辆跑车发动,即 将驶离 。 她在庆幸自己好狗运时,却发现这辆跑车好眼熟。 咦?!居然是仁傅的车,而且车内的一男一女笑得好欢畅,那不就是仁傅和 黛娜两 人吗?她想的当时,车子咻地驶走了。 云叮愣住了,禅然不觉后头有车子也急着要停,震天价响的喇叭声大作,然 后是一 阵刺耳的煞车声。 就连自己的车子被擦撞倒地、她人摔落地上,云叮也犹呆呆的不知痛,直到 被一大 堆人包围,她才自愕愣中惊醒。 「小姐,妳没事吧?」擦撞到她的男人急急地问。 一片血渍自膝盖流了出来,沾染了短裤下摆,云叮这才掉下泪来。其实伤口 的痛楚 并不算什么,心底的伤痛才难过得刺人。 「小姐,妳流血了,我送妳到医院。」 「不用了。」她低头扶起机车瘖哑地回绝。 「小姐──」 小绵羊机车虽稍有损伤,可是还是一发就动,云叮连看都不看手臂与膝上的 伤,便 冷漠的扬长而去。 回到家里,鸷病的麻木渐渐消褪,她爱笑的脸庞一片凄苦,随即忍不住痛哭 失声。 他和黛娜莫非才是真正的恋人,自己终究是个笑话? 纵然不愿相信,可是昨日的疑惑加上今日所见,云叮原本薄弱的信心更加摇 摇欲坠 了。 「云叮──」琴琴的尖叫声使得公司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云叮。 只见她手臂包扎了层层纱布,移动时步伐迟缓,一副受伤严重的模样。 「妳怎么了?」一下子,湄之、琴琴与众美女们全冲过来,扶手搀肩地慰问 她。「 云叮,妳究竟发生什么事?」 她勉强一笑,「被人擦撞了一下。」 「哎呀!那人好缺德。」琴琴气呼呼的打抱不平,「妳有没有叫他赔医药费?」 「没有。」她坐上位子。 「妳干嘛不跟他索赔──」 琴琴的话被湄之打断,她关怀地问:「有没有损及筋骨?或者只是皮肉之伤?」 「不要紧的,一点小伤而已。」云叮淡淡地回答。 「那就好。」琴琴放心了,她和一堆关心云叮的人又回到座位,继续她们的 工作。 虽然她说得淡然,湄之却发觉云叮有些不对劲。 平时爱笑的她,今日却轻蹙眉头,湄之本能的觉得有事发生。 「和经理怎么了?」她试探的问。 云叮一震,随即摇头,「没怎么。」 「妳别掩饰,」湄之温柔地劝道,「说出来让我帮妳分忧吧?」 云叮感激地看了她一眼,「湄之,我知道该怎么做的,妳尽管放心。」说罢, 她将 带来掩饰的薄长衣穿上。 她无忧无喜的平淡口吻令湄之心中一凛,可是见她坚决不愿再谈,湄之也只 有将到 口的疑问又吞进嘴巴里。 「经理来了吗?」她突然出声问道。 「他很早就来上班了,不过刚刚又和副理出去谈生意。」湄之小心翼翼地说, 原以 为会看见她脸色转为不悦。 然而云叮只是耸耸肩,「哦!」接着就低头处理起公事来了。 湄之咽了口口水。不妙,代志大条了。 中午,仁傅兴匆匆地走出办公室,俊俏面庞漾满柔情与笑意地对云叮说:「 云叮, 走吧!咱们去吃饭。」 云叮顺从、一言不发地跟着他走。一路上,他意识到云叮行动的迟缓,于是 他脸色 变了,急急的问:「妳受伤了?」 你也会注意到?云叮苦笑。仁傅和黛娜相偕自外面回公司时,春风满面的, 连看都 没看她一眼,这使得她的心更沉郁了,而昨晚所作的决定也更形坚定。 「妳在哪里受的伤?」他好心疼,轻轻地扶住她。 「大马路上,被车撞了。不过我没事,既没断骨也没抽筋。」她自我解嘲, 涩涩地 回道。 「还开玩笑,这很严重。」他怜爱地检视她身上的伤口,见到她手臂上的纱 布时, 面色顿时变得苍白。 云叮被他温柔的举止激得差点落泪,但仍强自压抑。「这不算什么。」 「不算什么?」 云叮耸耸肩,「我该学会习惯的。」 「这种事哪还有习惯的?」仁傅责备她,「下次千万小心点,别再发生这种 事情了 。」 「你昨天好像没找我嘛!」云叮盯着他。 他俊脸染上一丝羞愧和歉意,原本他打算说实话,可是又怕云叮误会、不高 兴,所 以他咽下真话,轻描淡写地解释:「抱歉,因为家里临时有点事,所以 ──」 哈!还跟她当初替他想的借口一模一样,云叮冷冷地微笑,装作不在意。「 我们去 吃饭吧!」 仁傅松了一口气,虽然有点罪恶感。 他温柔地搀扶她越过道路,然而在走往快餐店的同时,他发现云叮不寻常的 沉默, 不禁担心地问:「云叮,有心事?」 她微扬眉,表情漠然。「只是有件事想跟你说。」 她口气冷冽、正经,和平常完全不一样,仁傅忧心地看着她,心里七上八下。 走进熟悉的快餐店,他俩都心不在焉的点了饭,然后仁傅实在忍不住了,「 云叮─ ─」 「你和黛娜认识很久了吧?」她突然冒出一句。 「三、四年,怎么?」 「情谊很好?」 他点头,「她是我在美国的伙伴与朋友,不过我希望妳别误会。」 「我误会?」云叮轻轻笑了,脸上有抹苦涩。「我误会了?」 「云叮,妳别这样,」看她这古怪模样,他好舍不得。「到底怎么一回事?」 「我昨天很不巧的碰见了你和黛娜。」她眨眨眼,甜蜜蜜地说。 剎那间,他又窘又尴尬,英俊的脸庞都红了。「云叮──」 她微微一笑,「不用感到抱歉。」 「我必须解释和道歉,」他深吸口气,正色地开口:「云叮,昨天我和黛娜 ──」 「不用解释,」她吁口气,昨晚她已经想清楚一切。「我想过了,反正我们 两个本 来就是乱点鸳鸯谱下的情侣,随时可以拆伙……」 仁傅大惊,怒白了脸,「云叮,妳说这话──」 不,这不是真的,他好不容易才拥有她,怎能再失去她?他心神已乱。 「我只想让你知道,你是自由之身,随时可以追求心爱的人。」忍着心底的 抽痛, 她面不改色地表白。 「云叮,」她误会了,他就知道她这个脑袋瓜子总会胡思乱想,仁傅急急想 扭转她 的决定。「妳说到哪里去了?难道这些天来我们相处得不快乐吗?」 她没提防他说这句,霎时呆住了。 快乐?她当然快乐,这些日子以来是她最甜美、充实的欢乐时刻。 只是,那又如何?未来的快乐她并不敢奢望,所以今天才做这个决定! 云叮的脸由喜悦转为黯淡。 「云叮,妳不快乐吗?」他柔声地又问。 「我怕你不快乐,我怕我没有办法让你快乐。」她冲口而出。 她的确怕自己配不上他,而且她就是感觉得到黛娜与他的合适……所以她怕。 仁傅深邃柔情的双眸瞅住了她,心神被她大大撼动了,「我不知道妳担心的 是这个 ,我应该告诉妳的──和妳在一起,我真的非常、非常快乐。」 这算是承诺吗?云叮不知道,但是她被鼓舞了。仁傅深深的拟视令她心中一 暖,阴 霾逐渐消散……或许她一直等待的就是这类肯定的话语。 仁傅见她忧郁的容颜渐渐恢复清明平静,于是乘机解释:「妳该相信我,黛 娜只是 个多年好友,昨天她邀我陪她逛逛台北市,我无法拒绝,而且我们到市 区后,我也拨了 电话想告诉妳一声,但是电话并没有人接。」 「那时我已经等得不耐烦,自己跑出去了。」云叮咬着下唇,「所以才看到 你与她 相偕离开……」 「云叮,我真的好抱歉,害妳误会、伤心,下次我绝不会弄巧成拙的瞒妳了。」 云叮瞅了他几分钟,慢慢露出逗趣的表情。「下次?还有下次?」 「没有下次。」他一征,随即举手笑道。 「下次再犯就把你休掉。」她皱皱鼻子,心情一清,连人也恢复淘气样。 「是是,小臣必当谨记。」他也装模作样、诚惶诚恐地说,还频频擦汗加强 效果。 「恕你无罪,赐卿用膳。」她说得文诌诌的,敢情演上瘾啦? 仁傅一点都不在意──只要欢笑回到她脸上,要他做啥都心甘情愿。 黛娜眼见他俩愈形甜蜜,简直是恨牙痒痒的,差点把满头发丝爬成金毛狮王 的模样 。 她决定不能再用温和的方法出击,因为这两人的迟钝度使得她的暗招都没效, 现在 该用更激进的手段才对。 因此她找上了「落单」的云叮进行分化看着一脸莫测高深、绷得宛如被保鲜 膜 包住的黛娜,云叮直觉有麻烦上门了。 「嗨!副理,妳今天没让经理送回家吗?」她先礼后兵、口气温和,打算先 探探敌 人的口风。 「我请他先回去,不用等我了。」黛娜犀利的直盯着她。 「那──有事吗?」没事姑娘要回家睡大头觉了。云叮故意打了个呵欠暗示 她,然 后跨上机车。 「我有些话想和妳谈谈。」黛娜姿态高傲的说。 会无好会,肯定又是一个鸿门宴。云叮本能地大皱其眉,希望她能识相地掉 头离开 。 可是不晓得是她眉皱得不够夸张,还是外国人原本就脸皮厚看不懂暗示,黛 娜犹冷 冷的等着她回答。 「好吧!」反正该来的也会来,她倒想听听对仁傅「心怀不轨」的黛娜想干 嘛。云 叮潇洒的一摊手,「请上车。」 「乔治咖啡屋,待会儿见。」黛娜优越感十足的拂袖离去,径自招出租车前 往目的 地。 「这么不屑坐我的老爷车?算了,好心被雷亲。」云叮虽咕哝,还是发动车 子跟在 后头。 乔治咖啡屋是公司附近最富盛名的一家店,里头有最道地的各种咖啡,还有 精致的 下午茶点心及佐茶三明治等等,是上班族下班后最喜欢去的地方。 黛娜选了一间充满欧洲风味的隔间坐下,云叮猜她可能是怕说话被人听见… …但话 说回来,有谁会那么无聊偷听她们在说什么? 「妳和雷力在谈恋爱?」 云叮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愣了半晌后才回道:「是。」 黛娜微微冷笑,不友善的味道十分明显。「我老实讲,雷力的眼光一向绝佳, 可是 这次他真看岔了。」 什么话?讨厌自己也不用说得那么老实,这多多少少伤了云叮的自尊心。 她当然知道自己配不上他,可是她已经努力说服自己不去想这其中的差异。 「我觉得我们都不是他,所以无所谓看不看岔眼。」云叮深呼吸后小心回答, 「这 不是我们可以置喙的。」 还不算太笨,懂得四两拨千金。黛娜冷哼了一声后又说:「也许,但是我和 他共事 好几年了,我完全知道他这个人就是心肠太软,有的时候不懂得如何拒 绝人家。」 云叮差点被突生的醋意噎到──她完全知道他? 有多完全?该不会已经「坦诚相见」过了吧? 黛娜是大美人,又很会「狐媚之术」,搞不好她的顾人怨曾经陷入她的「蜘 蛛网」 中……云叮的脑袋不受控制地乱想起来。 黛娜察言观色,见她不说话,故意甜甜地笑道:「妳满可爱的,又是他的同 学,也 难怪他会对妳特别好,不过希望这并不是同情心作祟。」一语击中她心 中的隐忧。 云叮本来快被这些疑虑淹没理智了,脸上血色的已经也渐渐褪去,可是在电 光火石 间,突然她脑中冒出一个问号──黛娜为什么好心的提醒她这些? 她不是对仁傅心存不轨吗?还干嘛以一副同情、怜悯的语气说话?很奇怪哦! 「多谢副理好意,我想他对我是认真的。」就算再不确定,她也不能让黛娜 觉得有 机可乘。云叮啜口咖啡,表现出无所谓的样子。 哼!黛娜就不相信云叮毫无嫉妒之心,她还有一招撒手鲷。 黛娜故意露出神秘兮兮的笑来,假装不在意地提起:「那就恭喜妳了,妳知 道吗? 雷力真是个温柔体贴的好情人,妳马上也能发现、感受到。」 「妳怎么知道他是个好情人?」云叮呆呆地冲口而出,心里突然疑云密布。 还有那 个「也」字是什么意思? 「他没有告诉过妳墨西哥边境那一夜的事?噢!」黛娜故作说溜嘴的咋舌状, 满脸 抱歉,「没……没什么,没什么事。」她急急端起咖啡掩饰那抹奸笑。 「墨西哥边境那一夜?」云叮被她欲盖弥彰的态度搞得好迷惑,紧张的揪住 她。 「那已经是过去的情事了,妳千万别误会。」黛娜愈描愈黑。 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使得云叮愈觉得事有蹊跷,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 连唇边 的一抹笑都冻结了。 他们俩以前发生什么「情事」?为何仁傅非但没提起还一副天下太平的模样? 他曾说过啥事都不会再瞒她的。 云叮需要冷静思考,所以她选择和仁傅保持距离。 而仁傅却被她疏远得莫名其妙「云叮,一起去吃饭吧?」他柔声问道,关怀 地 伫立在她桌旁。 云叮咬着唇摇头,让自己呈现出很忙的模样,希望他知难而退。 她好想直接问他「墨西哥之夜」是怎么一回事,要他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 可是她没有把握他的说词自己一定会相言,万一这一切都是真的怎么办?那 一夜他 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无法面对仁傅曾与黛娜缠绵过的事实,她害 怕。 「妳一定有心事。」他坚定地看着她,「连续三天妳都闷闷不乐的,到底怎 么一回 事?」 难道还在为那天的误会生气?不会的。仁傅推翻了这个想法。 云叮何等洒脱,她不可能找一些陈旧的事来自寻烦恼,这和她的个性不符。 「我没事,你自己去吃吧。我不想吃饭。」云叮硬下心来拒绝他的温柔。 「妳这样不行的,弄坏身子多划不来?」他怜惜地劝道,「不然我帮妳带吃 的回来 好吗?」 她摇摇头,不说话。 本来远远避开的湄之看不下去了,也走过来帮忙劝云叮,「云叮,反正饭都 是要吃 的,妳就顺着经理,和他一起去用餐吧!」 顺便把两个人的问题解决一下,她看云叮这样阴阳怪气的,心里好难受。 不知道他俩闹什么别扭,这两天办公室也随着他们暧昧不明的气氛而显得气 温下降 。 「我真的不想吃,你们不用顾虑我,」云叮勉强露出一丝笑容,「我想休息 一下。 」 湄之摊摊手,无可奈何的望向仁傅,一副「这事她也没办法,交给他了」的 表情。 仁傅会意,他轻声说道:「好吧,妳休息,不过我会帮妳带食物回来的,不 吃不行 。」 望着他大步离开的背影,云叮突然好想哭。 为什么他要这么好?好到令她舍不得和别人分享他的一切,不管是过去或是 未来… …她希望他心中只有她,而不是曾经有个黛娜的影子。 该死!墨西哥之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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