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6 在奔赴爱的路途上,你从来不会孤独。爱的伤感也因而被稀释成了怅然。看着 桥执著的背影,我第一次感到了自己原来是这样的普通。我向来以为自己是独具慧 眼,喜欢小荻,却没料到那个默不作声的桥付出的要比我多得多。 我再一次回忆往事,那曾经被印在脑海中的笑脸,竟然在我的记忆中浮现出了 隐约的哀伤。记得那是一个春天,在镇子南口树林外面,人们种了大片大片的油菜。 初春遍地开满了黄色的油菜花。我带着小荻,常常流连其间,还有胖乎乎的耳朵, 趾高气昂地在后面跟着。小荻仰着脸,使劲皱着小鼻子吸了几下,叫道:“好香, 好香,哥哥,这里开满了花吧?” “是啊!到外都是花,黄色的。你现在就站在花中间。”我把双手伸向天空, 蓝蓝的天上浮过几朵雪白的云朵,掠过几只燕子,“小荻,这里跟画里一样好看, 啊,啊。” 小荻伸出手摸着面前的花朵,嘿嘿地笑着:“哥,还有什么呀?你说啊!” “有蝴蝶,各种颜色的都有,白色的、红色的、黑色的、花的。啊,现在在你 身边就有一只花蝴蝶,它飞走了,白的又飞来了。”我数着飞来飞去的蝴蝶,这时 花丛一阵乱动,好像是什么东西在动。开始以为是耳朵,结果发现不是,耳朵正在 我脚下提高警惕,伸着脖子哼哼吼叫,我立刻向小荻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出声, 蹑手蹑脚地走过去,猛地拨开花,看见一个孩子正鬼鬼地躲在花下冲我笑,正是桥。 我那时并没想别的,只是有些意外,不禁咦了一声:“桥,你怎么在这里?” 他只管嘿嘿地笑,并不回答我,而是说:“我给小荻捉蝴蝶吧,让她摸摸。” 我说好。小荻兴奋地说:“捉吧,捉个大的。”桥得了圣旨一样,立刻又钻入 了花丛里,我也忙屏住气息,小心翼翼地弓着身子等待时机。蝴蝶飞过来又飞走了。 小荻在一边小声地催促:“捉到了没有?”我看了一眼远处追逐蝴蝶的桥说:“再 等等,还没有呢!”可是这样用手抓怎么能捉到呢?桥已跑了很远,好像一直在追 一只蝴蝶,眼看就跑得没影了。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捉到,我想了想对小荻说:“小 荻你在这里等着,我拿个网子来,只用手逮不到的。”小荻点头答应,我飞快地跑 回家去拿网去了。 等我从家里跑回来,我看见桥正在小荻面前,似乎是逮到了一只。我跑过去, 看见小荻正背着双手对桥摇着头说:“我不要你的蝴蝶,阳哥哥一会儿就会给我逮 个又好又大的。咦,哥哥来了。哥?”小荻听见我的脚步声,走了过来。我答应着, 看了一眼桥的蝴蝶,是一个小白蝴蝶,最好逮的那种,不禁有些不屑地说:“桥, 你那只蝴蝶难看死了,我们再捉只大个的吧!” 桥看了看手中的蝴蝶,恋恋不舍地举起手,往空中一抛,那蝴蝶却如一片树叶 僵硬地飘落下来,好像它的翅膀已被弄断了,或者是死了。我拿着网子,如飞起般 追着一只大花蝴蝶跑远了。 那天我为小荻逮了三只大蝴蝶。先是让桥拿着两只,我把剩下的一只小心地递 到小荻手里说:“你摸摸它的翅膀,是红色的。”小荻仔细地捏住蝴蝶,兴奋地叫 起来,桥在一边只是傻笑。小荻正高兴,似乎忘了蝴蝶在手上,一不留神,那只蝴 蝶忽地一下子就挣了开去,飞走了。小荻正要喊叫,桥忙又递上手中的两只。小荻 只是摸了两下,便说:“好了,我摸过了,放了它们吧。” “放了?”桥不解地看了一眼小荻,又看看我。 “嗯,放了它们吧。”小荻说,“说不定它们还是人变的呢!”她这话倒提醒 了我,我再要过来一只,仔细地瞅着蝴蝶的头和身子,没想到这一看,只觉得这蝴 蝶的头,丑陋得恶心,不像是人变的。我扭头看了一眼桥,不料桥正在一点一点地 撕那只蝴蝶的翅膀。 “桥!”我厉声叫道。 桥不管我,猛地一扯,把那蝴蝶就扯成两半,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我喊他, 他也不理我,径直跑出了油菜地,没了影子。小荻问他怎么了。我说:“桥有神经 病,把那只蝴蝶撕了。”小荻啊了一声。桥喜欢虐杀小动物是有了名的,心狠着哩。 现在想起来,这小子也许把我当成那只蝴蝶了。他恨我,因为我夺去了他的什么, 真让人不寒而栗。我还记得,小荻可能也一直记得,也许在她的心里,桥一直都是 杀死蝴蝶的凶手。我不再理桥,以至于桥最终不愿再和我待在一起,连学也不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