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 你后来就去镇上上学了,没能考到城里。我常常一连一个多月没有你的消息, 又不想说,憋在心里,只是每天做梦都会梦到你。哎呀,哥哥来了,来看我了…… 我有时间就会睡觉,奶奶骂我懒,她不知道我是因为想你才老想做梦的。我也是在 那个时候开始种花的,没有人的时候我就对这花说话,给它们浇水。我们曾经约定 :如果我们两个人有一个人死了,另外一个人就要变成一棵花树,不停地长大,开 很多很多的花! 花是活着的生命吧,又不会到处乱跑,不会像鸟啊,蝴蝶啊,动不动就飞走了, 就那样静静地一辈子都守在一个地方等待春天,开花结果,刮风下雨也不走。和它 们在一起,我心里觉得好受些。 桥中间也来过两次,他说他是来玩的,我心里害怕,第二次奶奶对桥说:“桥, 你以后别来了,小荻胆子小,害怕。”桥就走了,再也没有去过我们家。我和奶奶 以为他不会再来了,可万万没有想到他还是跑来,到了这里不敢进来就在外边转悠, 后来他死了。 那天下午你正好来了,一直说心里怪怪的,我心里也觉得慌慌的说不出来是怎 么回事,总觉得有事情要发生了,结果就是桥出了车祸。他死的时候说:“小荻, 我要死了,我不想死。可是有时候真恨不得死了,我活着难受!”我不知道对他说 什么。他真的很可怜,当时他哭得很伤心。 他说他要是死了,就把眼睛挖下来给我,我的眼睛就能看见了。我当时很害怕, 就答应了他,说要他的眼睛,他竟然笑了起来,他说:“我从小就想让你的眼睛能 看见,我看了很多小动物的眼睛,它们的眼睛就有一根血管连着,要是换眼睛的话, 把那根血管接上就好了。我把眼睛给你,这件事情不要让我家里的人知道,他们一 定不会同意。”我点了点头。 最后他说:“白阳恨我,我小时候出卖过他,你对他说,我对不起他,希望他 能原谅我。” 他死了,他的父母赶过来,桥一句话都没理他们。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进来就找 司机要钱,装模作样、又哭又闹就是为了要钱,孩子的死活他们根本就不管,我和 奶奶就走了,咱还留在那里做什么。哥哥你说桥算是我害死的吗?我并不想让桥为 我做任何事情,可是他真是因为我而死的,我又怎么推卸得了?哥哥我很害怕,我 觉得我杀了人。那天我是多么想你和我在一起啊,可是你没有,晚上我睡不着,奶 奶从门缝里一次又一次地偷看我,我又让奶奶担心了,我也知道自己应该睡觉。我 不敢睡觉,哥哥把小荻忘记了是不是?我等了你好几天,你来找我了,你说桥该死, 死得很好,我心里跟刀割一样。你不知道小荻心里有多难受,我本来觉得我和哥哥 是最亲近的人,咱们再怎么也不能让别人为咱们做什么,是不是?可是你却冷笑, 我知道你恨桥,可是对人家的死怎么能这样无动于衷?我难受得厉害,都不想理你 了。原来两个人心意相通竟然这么难。这么多年了我盼望能彼此明白对方的心,到 头来还是不能。 你答应我,相信小荻,除了哥哥,她不想受别人的任何恩惠。她只愿意哥哥一 个人疼她,呵护着她。哥,你知道心里面很多东西是说不出来的。 前几天,我从梦里哭醒了,因为我梦见了你又要学鸟儿飞翔,从屋顶子上跳下 来,我害怕得要死,哭了起来。姑姑听见声音跑了过来,问我怎么了。我给她说了 我的梦,我总是做这个梦,梦见哥哥长出了翅膀,可是你飞着飞着就会从天上突然 掉下来…… 姑姑说:“小荻,你怎么能老这样想呢?白阳不再是个孩子了,他学习很好, 他总有一天会离开镇子去大城市干他自己的事业。孩子,姑姑对你说实话吧,现在 是他的父母担心我们会打扰他,让他分心。小荻,小阳是个好孩子,可是他的身上 是有翅膀的,别看他年纪小,心可是野着呢,谁都留不住他!我问你如果你的哥哥 是只鸟,你愿意做条绳子绑住他吗?不让他飞,不让他去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