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种感觉叫“麻木”(3)
哎,我有话对你说。
你说。
嗯。这,其实,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其实我是无所谓的。
啊?!你说!!
我……好吧。一次600 。两次1200。
不能优惠吗?他开玩笑道(也许不是玩笑)。
你有学生证吗?有学生证可以优惠!
哈哈,我掐死你,你这个小东西!我们都笑起来。
嗯。我是认真的。我停下来道。
什么?
一次600 。两次1200。
好的。
你能多给我一些吗?凑个整儿。
1500怎么样?
好。
我是在第二次找他时跟他提出这个条件的,我不怕他没有心理准备,因为一上
来我就不是什么天使。我给他唱了好多歌,其中大部分是我1999年唱的,一直唱到
了2000年。另外一些感动得我热泪盈眶,我在黑暗之中小声唱着,有那么一会儿时
间已经忘了自己身处何处,仿佛自己现在才成为自己而不是别人。
大姐,求你了,别唱了,再唱我就要收费了。
少废话!我还有10盘容量没有唱呢。话虽这样说,我还是闭上了嘴,摊开四肢
努力去睡。空调的声音很小,床很软很舒服,我轻陷在里面,有些累了。
白天就像是一瞬间来临的。可以说下一秒就是白天。已经是中午了。我一丝不
苟地洗脸、刷牙、梳头、戴隐形眼镜。临出门时我提醒他昨晚我们说过的话。他说
他没忘。我们又是在超市买的早点,我买了一盒三元牛奶,他买了一盒酸奶,我买
了一盒“中南海”,还有一盒咖啡。
你什么时候能给我钱?我开口道。
你非今天要吗?
也不是。我说谎。
他低头想了一下:这附近有招商银行吗?我现在身上没有钱。对了,还不知道
我的卡能不能在北京取呢,我用的是深圳那边的卡。
我知道西单那边有招商银行,而且现在取款机应该都联网了吧?
他露出一个古怪的笑:是吗?我今天还要去国贸,我得尽快赶过去,为了你,
我都睡到了12点,我的老板可能都快疯了。
你可不是为了我。是你自己累了。
过两天吧,好吗?
我点上一根烟,眯着眼,有种顾影自怜的感觉。我们向着地铁站走去。这是什
么河?他问我。我一笑,护城河?河水呈碧绿色,有些地方已经干了。我说了一句
让自己很惭愧的鸟语:我觉得我现在像这条河一样,也快干了。
你太极端了。你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我觉得很陌生。如果你需要我的帮助,
你应该第一天就跟我说,这样我有思想准备,我可以把钱取出来,OK,没有问题,
你知道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我们没有协议。再说我们也根本不需要那种关系,没有
必要嘛。你,你的话太让我觉得突然了。
Sorry 。我只能这样说。我觉得我也许真的给他带来了困扰。我是这般地迷乱
和嚣张。也许在这中间我缺乏铺垫。但我没有开玩笑。我想要的只是钱。我的车先
到了,我先上了地铁,他很慈爱地拍了我后背一下。
那个男人落荒而逃。直到他到了广州以后我才打通他的手机。我想清楚以后我
一定一上来就说明一切。我整理了一下我的措辞:你好,是鲜峥吗?我是春无力。
我为我上次太过直接和突兀的言辞向你道歉。太不好意思了,不,我必须道歉。你
下个礼拜回北京是吗?好的,到时候我再给你打电话。拜拜。
李晴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找他。我们恪守着每个礼拜周末见面的规矩。我们心照
不宣。平时我不给他打电话,他当然也不会主动给我打电话。我很快打车找他去了。
我们之间就是那种最普通常见的情人关系,就是我有点儿喜欢他而他也正好寂寞。
可是我们谁也不想在一起生活。到现在我也没有见过他白天时的样子。他的铁门大
开着,我顺着黑暗走进去,哦,宝贝我可算又见到你了。
我浑身散发着汗味和圣罗兰香水味,放下书包后他把我抱到了床上。电视里在
放着体育节目。我们不紧不慢不舒不缓地拥抱亲吻着,我们有大概几个钟头的时间
可以瞎造掉。
完事之后我们躺在床的两侧,他起床点了一支烟,抽一口后就递给我。我拿着
电视遥控器开始调台,定在一个点歌的频道上。躺在李晴的床上,我就想到鲜峥的
柔软的大床和现实主义的空调。
我好像有点儿喜欢你了。他突然开口说,吓了我一跳。
那就喜欢呗。
其实我还想说最好别喜欢我。
你找到女朋友了吗?
没有。
别着急,会找到的。
你算我的半个女朋友吧。
不用吧?我笑起来。
聪明的你,提着易碎的灯笼……我跟着电视唱罗大佑的《你的样子》,在这样
一个闷热的晚上,您总得允许我伤感一回吧?
我们又来了几次。那种肉体的快感令我销魂荡魄。这之间公司的大门被人打开
过,有附近的乐手来过。他就轻轻地对我说:嘘,小声点。我是一只桔子你是一条
虫子,亲爱的上床来。
后来我执意要走。凌晨四点我离开了他的地下室。我突然已经对他失去了兴趣,
我决定以后再也不来找他了。
小陶带我去那家音乐公司,我一眼就看见那个人的微笑。当时他正转过头来,
就正好触到我的目光。我和小陶在一起大概六个月,其中一大半时间我都在痛苦地
思索什么时候应该和他分手。机会很快来了,有一次他独自去参加一个长城上的Party,
居然告诉我他去树村采访什么木马乐队。这件事情第二天就有朋友告诉了我。我当
时突然就理解了他。我很高兴他终于有自己的私生活了。
李晴的眼和嘴都长得很好看,他的笑让人心疼。灿若桃花一瞬间就过去了,来
不及把它框住。我们很迅速地在认识的第二天做了我们之间第一次爱。
我抽了根“中南海”,很严肃地思考了一下钱的问题。当初退学时我肯定没有
想到,几年以后我的处境还是这么尴尬。记得我也曾意气风发:我想要的东西我现
在买不起,但总有一天,肯定能买得起!
那意气风发的有朝一日还没有来临,我再也意气风发不起来了。我为我自己的
苦恼感到无可救药。
小陶来找我时已经是下午四五点钟了。在这之前的几天他都是半夜来天明走,
我们坐在我家院外的某个地方,异常严肃异常友好地谈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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