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忘了(2)
坐在狗子身边的男人说让我坐他旁边。我只好坐在了他的身边打量了他几下。
一个穿西服的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满脸放光。吃饭的时候我们开始打情骂俏。有
人叫他“老师”,他们说他是做生意的,人大毕业,特有钱。我一直对有钱人没什
么概念,也没想过去追求。身边的男人开始说:钱太难花了。“那给我点儿不得了?”
我说。“好主意。”他开始笑,做掏兜状。“算了,和你闹着玩的。”“真的,”
他看着我,认真地说,“你要,我就给。你要多少。”我刚准备说多少多少,发现
大家都关注我们的对话呢,就说:“不要,不要,在饭桌上掏钱太不体面了,也显
得我没素质。”
说了一会儿,我打算回家。男人也要跟着我走,我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呢。”临走前我看了狗子一眼,我想他会理解我。换作他,我也会理解他。
下了楼,他走到一辆汽车前,说:“上车。”
“我操,你还真有车啊。”
“是啊。这是我司机。我们去香山吧。”他指着坐在驾驶座前的人说。
我有点莫名其妙,摇摇头。
他以后成了我的“偶像”,他一直不知道我只称呼他的姓,像称呼“毛”、
“周”等伟人一样。他和李小枪一样,都像我杜撰中的人物。
我注意到一个小细节,车里放着很“古老”的流行歌,哀哀怨怨的,和气氛很
不相符。
车真的开到了香山路上,我们在山顶呆了一会儿。我望了望下面的灯火,觉得
没劲。你相信奇迹么?我相信。为什么相信?不知道。虽然我认为奇迹总是落不到
我的头上。但我还是相信,我宁愿失望一千次,也相信奇迹的存在。相信奇迹,这
是一种信仰,一种对人类的感情认可的信仰。不相信奇迹的人,永远无法体会到生
命的精彩。
这个幻想的男人切合了我一部分的目标:聪明、睿智、坚强的意志力、置于死
地而后生。如果我们是朋克的话,他就是一个大朋克。我希望有一天走在路上,我
们相互对视一眼他向我走过来,然后我们没有说话,他牵起我的手。我们直奔SOGO
去买那件红色的皮衣,他说你穿红色最好看,因为红色是鲜血的颜色,他说我的脸
缺乏血色,看着周围的景色都黄了。从此我算是交好运了,可以在家里上网,他关
照我的生活起居,我再也不用怕孤独了,他是我的救星。我一直想遇到这么一个人,
哪怕我的我的灵魂卖给魔鬼。爱情一钱不值,除非对方用行动说明一切,如果你得
到的是最后通牒,是一个幌子一个死期,也许你应该像我一样做做梦,等待一个永
远的爱人有钱并英俊。
“他”真的存在么?我坐在家里,一边听“痛苦的信仰”一边抽烟,感觉自己
真他妈的是个婊子。可我说服不了自己赤裸裸地骗钱,我骨子里是清高的。我只是
在等待一个人抓住我,救救我。
像火一样燃烧,像冰一样烫手。
在书包里发现了一包他那天遗留给我的“红中华”,我拿出来抽了几支。如果
有钱,如果有钱……我第一件事就是去国贸买衣服。你看你看,我真是个没追求的
人。
他说知道为什么我喜欢你么?因为我觉得我们是一类人。这让我迷茫。
我跟他说还是离我远一些吧。我选择了留言的方式,我害怕和他直接对话。我
已经对他产生了恐惧心理。我不会变成他所希望的人,我永远都想当一个无名小辈。
我不知道他听没听到我的留言,他没有再和我联系过。从此以后,我没有再见过他。
做完这一切,我想到了“人格”、“独立”、“不畏强暴”之类的词儿,我觉得自
己真是有点伟大。
不瞒你说,我甚至还想到了古龙小说中的人物。其实,我也他妈就是一个伪朋
克。
直到大半年以后,我找到机会问了当时在场的其中一个人。我说都已经过去了,
很多事我都忘了,但我想问问,当时他说的是真的么?他的背景是真的么?相信我,
我真的已经不在乎了,我就是想问问。知道答案后好长时间我还在怀疑这是否就是
真相。真相是什么?真相就是彼时彼地我的莫名的感觉。
我跟潭漪说我要出去玩两天。他说那就来天津找我们玩吧。他立刻在论坛上贴
上:“天津单身男诗人的喜讯——北京著名美女诗人春无力要来天津啦!”
我没带太多的东西,只带了几条内裤、隐形眼镜护理液和一瓶香水。潭漪和几
个天津的诗人在火车站附近的肯德基门前接我。有几个诗人说:“春无力比照片上
好看啊。”潭漪只笑不说,他长得比较清秀,眼神多情而敏感。潭漪就如一株青绿
色的芦苇。所以当吃过午饭所有人都喝得有些醉醺醺地在滨江道上散步时,潭漪和
我搂搂抱抱大家都没有感到奇怪。他们解释说潭漪见了“文学女青年”都会这样。
这也从侧面反映了潭漪喜欢和女孩接触、不太合群的一面。
下午又来了几个男诗人,其中还有潭漪的表弟麻花。这是我后来才知道的。大
街上放着周杰伦的新专辑,一副休闲、欣欣向荣的场面。麻花很年轻,很瘦,像个
孩子。他让我羡慕。麻花坐车时一直站着,让我好奇,虽然他像个孩子而不是朋克。
就像以前李小枪同志说得好,朋克是天生的,不是的你给他听一百盘反旗也没用。
看上去好像朋克,这是一个可耻的要求。
麻花一直唱着“隐患”的《现象七十二变》:“我以前是一个多么热爱生活的
人,可现在却变得对生活失去信心;我以前是一个多么诚实的人,可现在却变得虚
伪做作;我以前是一个多么善良的人,可现在却变得冷漠无情;我以前是一个多么
纯洁的人,可现在却变得下流无耻。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怎么了?我怎么了?!
我没有能力去适应这个社会,我只有被这个社会改变;我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个社会,
我只有被这个社会吞噬。我变!我变!我变!变!变!当这个社会变得已不再是社
会,我也将变得不是人!”麻花还唱“盘古”新专辑里的歌:“替张志新报仇,替
遇罗克报仇……”
而我在想《花儿与少年》:“春季里到了这迎春花儿开,年轻的女儿 家踩呀
踩青来,小哥哥手托着手儿来。迎春花开放千里香,女儿家的心上起波浪。小呀哥
哥扯不断情丝长。扬帆的牡丹绕银山,哪一朵它开得最鲜艳……”
麻花说隐患的一曲《压力》是他最喜欢的,他觉得盘古和隐患是同一条战线上
的,没有高低之分,但说这个都是假大空,关键的是:要义无反顾的去斗争——去
干。可他们什么也没做,只是应了那句话“纸上谈兵”。
后来我们去诗人徐江家吃饭。后来又来了几个诗人,其中有李伟,我对他说我
把他那句:“从我的眼中流出的不是泪水/ 而是冰雹/ 击打着这个世界”放到了我
的论坛上。我还说第一次读到这首诗时我还以为是李亚伟写的呢。那句诗也让我在
恍惚中想到了巴拨。
吃完饭我们又去了另外一个诗人家,有人说2 月14号天津有王磊、崔健和木推
瓜的演出。我说有时间一定来。晚上大家开始为我找旅馆。夜晚清凉如水。我们问
了许多家宾馆,走了许多路,我们像“暴走少年”一样,但那些宾馆都没空房了。
我们最终在南开大学校内找到一家还算干净的标准间。冻得我们哆嗦。大家进了我
的房间聊了会儿天,抽了几支烟,还把电视打开了。麻花和我坐在地上,潭漪和另
外几个人坐在床上。
我发现潭漪有些心不在焉,麻花倒是一副精力充沛的样子。他是那种内向又热
情的少年。潭漪像是避嫌似的没怎么说话。送走他们,看着他们消失在楼道里,我
关上门拉上窗帘,有点惆怅,但也很快睡了,床很软。
第二天我被敲门声吵醒,我匆忙穿上外衣,潭漪拎着一袋麦当劳的早餐走进来,
里面有橙汁、薯条和辣鸡翅。我小小地吃惊了一下。“吃饭了。”他今天穿了一件
细格子的西服外衣和褐色绒裤,让人想到他的气质——隔膜的、随遇而安的、忧郁
的。
我钻进被窝,说,我再睡会儿啊,你随便坐。潭漪在我身旁坐下,我搂着他的
胳膊,迷迷糊糊又睡了一会。“春无力,快吃吧,再不吃就凉了。”“你吃早饭了
么?”“还没。”“那就一起吃吧。”我说。
吃完早餐,潭漪开始亲我。我看到他细长的眼睛和柔和的嘴唇。他的脸带着清
晨的光彩。我们做爱的时候,天津的诗人还都没起床。我发现做完爱,潭漪的眼神
变得更黯淡。我们躺在床上,窗帘已经拉开,早晨的光线从窗外射进来,我不由自
主把手伸向阳光:“我真想抓住一些什么啊。”我在说着这些的时候,就觉得连现
在正在说的话也抓不住。潭漪恰倒好处地补充道:“可是希望像阳光,你根本抓不
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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